剛走到辦公室門口里面的李老師就叫她:“正好,林老師你的電話。”
天藍道了聲謝,課本也沒放就順手接起來:“喂,你好?”
“是林老師吧,我是門衛室的老夏啊。門口有一位叫程柯的先生說要找你,可是現在是上課時間學校不允許外人進來,你能不能過來一下?”
程柯?他怎么突然跑來了?“我馬上就過來,謝謝您。
“呵呵,不客氣。”
走出教學樓,遠遠就看到一輛銀灰色跑車停在大門口的護欄外面,車的主人則站在門衛室的窗戶邊跟門衛大爺相談甚歡的樣子。
幾年沒見,他倒是隨和了不少,一副跟誰都聊得來的模樣,很懂得充分利用他商業上長袖善舞的那一套。
天藍走過去,頓了下問:“你怎么來了?”
程柯站直了身子溫和一笑,解釋道:“我想請你吃晚飯,問到你學校的地址就來了。抱歉,忘了你這個時候還在上課!遍T衛夏師傅呵呵笑道:“程先生半個多小時前就來了,一直等到下課才讓我打電話給你。”
說完,他曖昧地打量兩人一眼,又道,“林老師可真是會瞞啊,原來交了這么出色的男朋友,難怪小吳老師追了你快一年都沒成功!
天藍臉上一陣尷尬,連忙撇清關系:“夏師傅你誤會了,我們只是普通朋友!闭f著瞪了程柯一眼,用眼色警告他快解釋。
程柯卻只是不以為意地笑,故意嘆了聲氣認真道:“說得沒錯,現在還只是普通朋友,不過我會努力的,爭取盡快得到認可!
“喂!你……”天藍伸手指向他鼻尖。這家伙怎么可以故意越描越黑!她在學校好不容易還剩點行情,他想害她從此無人敢問津嗎?
“生氣了。俊彼┬陕,外人看了只當是他有多緊張她,而她則化身為嬌縱的女朋友一直在欺負他一樣,“那晚上我請你吃大餐當賠罪好不好?”死人還在裝!
“我沒空,晚上要上晚自習,還要改卷子,很忙很忙,大概最近半年內都不會有空。你知道的,畢業班嘛,總是很緊張!彼Σ[瞇地開始撒謊。
只可惜她忘了旁邊還有一個深知內情的外人在。夏師傅插話了:“林老師,你帶的班不是剛升高二嗎?再說晚自習六點半才開始,吃頓飯的時間還是夠的。程先生這么有誠意,你就去好了嘛!年輕人交流感情最重要!
天藍在心里翻白眼,為什么她好像看到老爸在教誨女兒?謊言被當場拆穿,她本來是沒什么好愧疚的,但對面的男人一直拿耗下去的眼神盯著她看,總讓人有點頭大。
“可是我還有一堂課,放學了說不定還要開班會!彼想作一下垂死掙扎。
“沒關系,我可以等你忙完!背炭聵O有風度地回答。
“就是就是!程先生可以陪我聊聊天!”夏師傅自以為身擔紅娘之職,熱心地幫腔。
“隨便你。”她終是在轉身的時候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出來。上課鐘聲響了,她頭疼地撫著額往辦公樓走去。
放學時間,學校的伸縮門打開了,學生們開始陸陸續續走出來。
男生大多對著門口路邊那輛很炫的跑車行注目禮,女孩子則以龜速走過門衛室,三五成群湊在一起嘰嘰喳喳議論里面那個很帥很帥的男人。
“哇!好帥噢!夏師傅長得不怎么樣,居然還有這么出眾的親戚!”這是比較現實型的評論。
“對啊對啊!一八零以上的身高,溫和優雅的笑容,好像小說里面描寫的優質男主角哦!”某個身為愛情小說死忠者的小女生眼中飛出夢幻泡泡。
“不知道那個帥哥到我們學校來做什么,該不會是某個同學的哥哥之類的吧。我要是有那樣的哥哥就好了!”此君大有生不逢時之感。唉,嘆氣。
“會不會是我們學校哪個女老師的男朋友啊?可是實在想不起來有哪個老師會美到能跟他相配呢!边@個問題好像比她最頭疼的物理題還要高深,真是浪費腦細胞。
人流一波接著一波,議論不曾停過。程柯搖頭淡笑,看了眼腕表再看一眼辦公樓方向,還是沒看到天藍的身影。
學生已經走得差不多了,連夏師傅都忍不住了,說道:“要不你進去看看吧,高二(1)班,一上三樓就能看到。
程柯又看了眼杳無人影的出口,她不會是賴著不敢出來吧?“好吧,那我進去看看!
“去吧!”夏師傅站在門口笑呵呵揮手。是個很不錯的年輕人,林老師真是好福氣呀!
剛走到樓道口,就碰到天藍挎著背包下來。
“再不出來,我會以為你從某個偏門偷跑掉了!背炭码p手插在褲袋里,站在樓梯下面取笑地說。
天藍斜他一眼,將下樓的動作加大幾分,震得樓梯“咚咚”響。
“我沒事為什么要偷跑?別忘了這里是我的地盤。再說翻圍墻會被罰款,老師罰雙倍,我可沒那個閑錢。”她相當老實地為自己爭辯。
“你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變!彼恍。
“都說了我很欣賞自己的性格,為什么要變?”他有健忘癥嗎?才會老是重復這句話,還擺出一臉感慨樣,看得人心里毛毛的。
“好了,現在是四點四十分,離晚自習只剩兩個小時不到?鞗Q定吧,想去哪里吃飯?”時間寶貴,他們實在不該再浪費時間在斗嘴上,雖然他蠻享受兩人之間的這份隨意,像是回到了從前一樣。
“有一句話叫‘客隨主便’你知道吧?”她拿看文盲的眼神看他,真傷自尊!
“我雖才學不高,這句話倒也聽過,請說下文吧。”他拿出“請賜教”的配合精神。
“因為時間不多,大餐就免了,學校對面有家大排擋菜的味道深得我心,你要是沒意見我們就去那吃吧!贝┲鴰兹f塊的西裝跟她去擠小飯店,倒看他心疼不心疼!
“那我們就快去吧,我都餓得不行了!彼f著,已經先行轉身往大門口走去。
來真的?居然一點都沒難為到他,沒成就感。天藍皺皺鼻子跟上去。
響應政治書上的小康精神,兩人很有覺悟地只點了四菜一湯。
某個女人見菜一上桌就埋頭苦吃,餓死鬼一樣的形象再次打消了對面男人原本就不多的食欲。
“為什么你一上桌就老像幾十天沒吃飯似的?”他用很有禮貌的聲音小心詢問。
她頭也不抬,在心里頂他一句:那是因為跟你沒話講。
“天藍,我今天來找你,是想跟你解釋一些事情!彼啪徚寺曇簟
如此一本正經的話題,又想害她消化不良嗎?
“我拒絕聽。“她沒心沒肺地回他一句。
“我承認當初選擇放棄你很傷人,但是我沒后悔過。所以雖然后來一直想去找你,可還是忍了,想著也許你已經有了更好的生活,我不該再去打攪。直到從千妍那里知道四年來你其實一直還在這座城市,還是一個人,我就忍不住去姜哲的婚禮上見你一面……”
天藍打斷他:“見一面又能怎樣?我還是單身又怎樣?都跟你沒關系了不是嗎?”
“不,有關系。因為我想重新追求你,我想我們還能在一起!
“你沒這個權利!”
“我有,天藍,我就快離婚了。”
“四年沒見,原來你還是這么自私。你離婚了又怎樣,跟我有什么關系?你憑什么以為我就該重新接受你,你當我是什么人,想要就要,想說分手就說分手嗎?你簡直欺人太甚……”她吼著,手直哆嗦,抓起桌上的水杯就扔了出去。
別桌的客人都被那一聲玻璃碎裂的聲音引來了目光,老板娘縮著脖子跑過來小聲道:“林老師,你還好吧?”
平時看林老師都斯斯文文的,從沒發過這么大的火。旁邊這位先生雖然穿得一身高貴,可也不能因此就對林老師出言不遜吧?
老板娘一心認定錯在程柯身上,仗義執言道:“這位先生你也真是的,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為什么非要惹我們林老師生氣?”
好像扔茶杯不好好說話的人不是他吧?唉,果然像她說的現在在她的地盤上。
“對不起,我們出去說,請幫我們結賬吧。”
天藍抓起手邊的背包,氣沖沖地先跑了出去。
“天藍!”他從后面追上來,抓住她的手,被她狠狠地甩開。
“你可以不接受我,可以判我死刑,但起碼給我一個申訴的機會好嗎?”
他的眼神里滿是無奈和不安,讓她突然想起了千妍的話。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好嗎?
“好吧,我聽你說,但說完了請你放我走,別再來糾纏我可以嗎?”
至少目前別來找她,不管她接不接受他的解釋,她都需要一個空間來讓自己冷靜沉淀一下。四年了,他竟然還是唯一一個輕易就觸動到她惹她丟掉面具的人,所以她覺得不安。
“好。”
教室里亮著白晝燈,很安靜,只有偶爾的翻書聲傳來。
天藍坐在講臺上,手里握著筆原打算寫備課筆記的,可是半個多小時過去了,本子上還是空空如也,只有鋼筆尖印出的一小塊黑點在那裝點門面。
他說和葉林林結婚是處于利益考慮,沒有絲毫感情,這些她知道。
他說葉林林也有自己喜歡的人,不過是在結婚后才說出來的,因為怕他不跟她結婚。葉林林是“誠信”理所當然的繼承人,就等著她父親立遺囑把家業傳下來,在那之前,她不敢讓家里人知道自己的戀情。葉林林喜歡的人出身不是很好,好像是一家娛樂城的保鏢,葉林林希望等自己得到了財產之后可以幫助他。而葉老爺這幾年身體已經漸漸不好了,加上程柯已經成功收拾了他的眼中釘“程氏集團”,他的心愿了了,已經有了把大權放下來的打算。
程柯說他跟葉林林私下已經定好協議,很快就可以離婚。反正各自的目的都達到了,不用再演戲下去。而當初他一直以為她回了南方,想找她又怕打攪了她可能已經建立起來的新生活,所以他們之間才會傻傻地浪費了四年時間。
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他,可潛意識里已經相信了,他本來也沒說謊的必要。
她氣自己的心軟,就算他情有可原,就算他很堅定地說一定要重新來追她,她為什么就該接受呢?可是她再抗拒也回避不了一個事實,只要他回頭,她終究還是會妥協的。
汽車駛開的前一刻,他隔著車窗低聲說:“其實我說了謊,我一直很后悔,從放開你的那一刻起就后悔了。”
她的心莫名地升起一陣心酸,仿佛四年里所有的委屈在一瞬間決了堤。
搖曳不明的光線來來回回掃過每個人的身上,音樂不算太刺耳,卻帶著幾分頹廢的迷離。
空氣中浮動著不知明的廉價香水味和刺鼻的煙味,女子平靜地一直前行,完全無視自己的一身名貴套裝打扮已經引來多少人的側目。
“麻煩你,請問石峰在嗎?”女子朝吧臺里的BOY笑了笑,禮貌問道。
BOY愣了下,很快就應道:“在!可是……他不一定肯見你!边@位葉小姐經常來找峰哥,聽在這工作的前輩們說已經好幾年了,真有韌勁,可惜喜歡的人不合適呀。
“你只要告訴我他在哪就行了,我自己進去找他,不會連累你的!彼浡晳┣。
“那個……他好像在6號包廂,二樓左邊第一間。”年輕的BOY升起不忍之心,猶豫了下就據實相告了。
“謝謝你!”女子柔聲道謝,轉眼已往二樓行去。
現在這世道,原來還是會有“癡情女子薄情漢”這樣的戲碼上演,怕只怕不會有守得云開見月明的時候。
走道里亮著昏暗的緋紅色燈光,女子站在包廂門口,猶豫了下沒敲門就把門推開了。
光線幽暗的包廂里并沒有出現她所以為的香艷場面,電視屏幕上閃著畫面,已經消了音。長沙發上,一名銀灰西裝的男子正拿著手機講電話。旁邊的女伴看了眼門口站的人,懶懶地又往男人身上貼了貼。
男子直到講完電話才冷凝地掃來一眼,推開身上的女人,擰眉道:“不知道要敲門嗎?以為這里是你的公司?”
門口的人揪了揪衣襟,驕傲地抬起頭道:“我有事要和你談!
男子蔑然一笑嗤道:“葉林林,你以為自己是誰?一個總倒貼著不放的女人沒資格這樣跟我說話!
“石峰!你別欺人太甚!”葉林林閉了下眼,握緊的雙拳因為指甲的刺痛讓她重重一顫。
“是你別再自取其辱才是吧,聰明點就少來煩我!
這么多年了,居然還在原地踏步,連說的話都一樣。她這樣不顧自尊地堅持到底為什么?早就累了,如果她能再任性點再聰明點,今天也就不會把自己弄得這么慘。這不是他的錯,那么該是誰的錯呢?老天爺嗎?胡亂地綁了兩根紅線在一起就不管了,任由它盤根錯節再也理不出頭緒來。
“你不肯談,我會一直在這里等你,等到你有空為止。”
不用刻意加強語氣,這么多年的了解,他知道她說到做到。
“我今天沒空,你愛留多久隨便你!笔逭f完,站起身越過她大步朝樓下走去。
葉林林愣在門口,忘了去追。
包廂里的女子走了出來,斜了她一眼嬌聲說道:“別傻等了,回去吧,峰哥今天真的有事,他出任務去了!
“出……任務?”葉林林低喃著,突然驚醒了一樣飛速追了過去。
身后的女子依門搖頭,唉,根本就不會在一起的,這么堅持又是何苦呢?
五彩的霓虹燈招牌在夜幕里閃著斑斕的光影,兩個歪歪倒倒的男人互搭著肩膀從夜總會里走出來。
“趙兄,你還好吧?”年輕一點的男人問。
“我沒事,沒喝醉,好得很!”趙姓男人大著舌頭說。
“要不要再去洗個桑拿。课抑烙幸患倚麻_的,里面的小姐手藝很不錯哦!”年輕男人討好地建議。
“呵呵,今天就算了吧,公司明天還要忙簽約的事,不能玩得太晚回去,不然我家那頭母老虎又該嗦了。”
“那我開車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車就停在那邊!
“那路上小心啊,我們明天簽約會上見了!”揮揮手兩人分道揚鑣。
趙姓男人半瞇著醉眼,晃晃悠悠腳步不穩地往車邊走去。
車停在酒店偏角的空地上,他剛走近車邊打開車門,就感覺身后襲了一股強風,下一秒已經被塞進了車里。車燈還沒來得及打開,便被壓抵在車座里,所以看不見來人的臉。
“你……想怎么樣?”臉被壓得變型,他悶著聲問,還算冷靜。像他這種人此類場面多少見識過一些,無非又是惹了什么人被恐嚇勒索一下。
身后的人沒說話,手中冒出一把銀光閃爍的匕首緩緩劃過他面前。
“有話好說!”被縛者陷入恐慌之中。
他在剽竊別人公司機密的時候就該料到,一旦被發現再有話也不可能好說了。
鋒利的匕首精準地刺進他的下腹,不要他的命,但是夠他躺上兩三個月了。明天的簽約當然也不會再有他的事。脖子被狠狠擊了下,受傷的人意識漸漸陷入昏迷里,始終沒機會能看清來人的臉。
夜深了,燈光昏暗的街道上已經少有行人。一抹單薄的身影立在路燈下,看著由暗處慢慢走出的男人。
男人漸漸走近她身旁,看了她一眼,腳步沒停繼續走。
“還不夠嗎?到底什么時候你才會厭倦才肯停止?”她泣聲吼著。
“我的事,你少管!崩淠穆曇麸h了過來,不帶一絲情緒。
她追奔上去,一把拉住他的手,卻沒注意到他手上還握著把鋒利的匕首在。錐心的刺痛席卷全身,她咬牙忍住,卻擋不住手心里的鮮血直流。
“放手!”他腳步終是頓了下,低聲吼。
“不放!就不放!”她反將手握得更緊。
“滾開!你這個笨蛋女人!”他手一揮,將她推到幾米外去。
她踉蹌了下,眼淚跟著滑落。然而一如從前那樣,還是換不來他的半點憐惜跟妥協。他明明也是喜歡她的,為什么非要這樣對她?
“再跟你說一次,聰明的就離我遠點!自取其辱的事你愿意做,可是我已經懶得看了,別再來煩我!”冷冷的聲音蓋過了夜氣所帶來的寒意,身影遠了,走得毫不留戀。
手上的疼痛比不了她的心痛,她的夢,該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