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威霖跟沈若東沒有直接回清風院,而是來到聽雨閣。
沈若東跟潘威霖說了,剛剛那場合沒機會好好會會俞采薇,由于她是目前唯一能拔除他身上奇毒的大夫,他這個多年摯友肯定要跟她聊上一聊的。
雅致的小廳堂,沈若東陽剛氣極濃,五官如刀刻般俊美,虎背熊腰,英姿煥發,看來孔武有力,皮膚呈現古銅色,與潘威霖的白皙斯文截然不同。
俞采薇看著他,想到銀杏聽回來的八卦,說沈若東才是凌陽王的真愛,而且凌陽王遣散后院妾室,也是為了他。
一想到這里,她心里有點怪怪的,不經意對上銀杏皺緊眉頭的小臉,眼神古怪的在兩個男人身上游移,她知道銀杏肯定跟自己想到一樣的事。
沈若東不是沒有看到兩個小姑娘放在自己身上若有所思的怪異眼神,而是習慣了,誰讓潘威霖與郭欣之間少了那種鵜蝶情深的感覺,還常各玩各的,有眼睛的人都應該看得出來,潘威霖寵她,但不像男女之情的恩寵,只是兄長。
替兩人互相介紹后完,小廳堂內就陷入一種奇怪的寂靜中。
見俞采薇小心翼翼地看著他跟沈若東,突然有個想法劃過他的腦海,潘威霖俊臉倏地一黑,「俞采薇,希望你腦袋瓜里想的跟我想的不是一樣的。」
俞采薇看向那張半黑的俊顏,忍住笑意,「是不一樣。」
「那就好!沟是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恨恨瞪她一眼,兩人不禁相視一笑。
傳說中的真愛一看就不依了,沈若東伸長手揮一揮,打斷兩人的視線,「等等,你們一個大夫,一個病人,默契這么好?我這個多年好友聽得云里霧里,你們一句話就對上了?」
潘威霖挑高濃眉,「你有什么不滿!
沈若東撇撇嘴角,「嘖嘖,見色忘友,就你這樣的。」
俞采薇沒想到話題會被帶歪,她臉色微微一紅,「沈公子誤會了,民女跟王爺只是相處時間多一些,了解多一些而已!
沈若東搖搖頭,「過去又不是沒有女大夫來過,我這個最佳好友就沒跟哪一個有這種默契,我是真的不怎么喜歡女人,不過我相信你肯定很特別,是不是?言煜!寡造鲜桥送氐淖。
沈若東拍拍好朋友的肩膀,他因為身分及相貌又愛游走天下,見過的女人不計其數,漂亮的、妖嫌的、單純的、可愛的、淫蕩的,環肥燕瘦都看遍了,這還是眼睛看得見的,那些隔著肚皮的心計城府、蛇蠅心腸、爾虞我詐……
在他心里,女子真是太復雜的生物,玩玩可以,絕對不能認真談感情。潘威霖有點嫌棄地扯下他的手,也沒回答他的問題。
俞采薇聽出來了,看著沈若東,「民女也是女子,沒什么特別的,公子也可以不喜歡我!顾龝谶@里,只是為了替潘威霖解毒,并不是來討人喜歡的。
沈若東先是一愣,接著爽朗一笑,「你這姑娘有趣,比宮里或宴席里那些滿是花花腸子的小姐更有吸引力!
看來是個爽朗的男子,俞采薇回以一笑,「沈公子謬贊了!
「別公子姑娘的叫,多生分啊,我比你年長,你叫我一聲『沈大哥」,我就叫你『采薇』了,若加上『妹妹』,我怕有人不高興!顾意有所指的瞄了某人黑了一半的俊臉。
早些時候,他們美美的用午膳到一半,有人一聽到郭欣將俞采薇叫去給趙政慶看病,丟了碗筷就火速趕去,這還不是重色輕友?他可是有眼色的。
「我們該回去用膳了!
潘威霖拉著好友走人,不想再看他跟俞采薇愈說愈融洽的畫面,不過走了兩步他又停下腳步,不忘叮囑俞采薇要用膳,然后再小憩一下,才準去書房或藥材室。
直視全程的沈若東是目瞪口呆,待回到清風院的餐桌上,他還有些難以置信。
他將酒杯放到一旁,傾身向前,看著坐在對面的好友,「剛剛那個像個老媽子叮囑俞采薇一大堆的,是我那個脾氣不好的朋友?是別人假冒的吧?還是被鬼上身了?你身上有沒有異狀?」
潘威霖夾了塊雞肉就放嘴里吃,完全不想理他。
無趣!沈若東也夾了塊水煮魚肉丟入嘴里,咀嚼幾下,又拿茶杯喝了口好茶,再放下筷子,突然大笑起來,「不過,采薇回我的那句『民女也是女子,沒什么特別的,公子也可以不喜歡我』還真是好,這姑娘有個性,我喜歡!
「不過一個女醫,也值得你笑得像花癡,還有,什么采薇?叫那么親密做什么!」
好友對俞采薇表現出興趣,讓他的心情特別特別的不好,連入口的菜都不好吃了。
沈若東憋著笑意,起身走到他身邊坐下,朝他擠擠眼,「你很在乎采薇!顾玫氖强隙ň洹
「胡說什么?」潘威霖有點惱羞成怒,還有一種從未的體驗——心虛。
但沈若東這看遍大半天下的火眼金睛早看清楚了,何況對象還是自己真誠相交多年的好朋友,他摩拿著下巴,一臉同情,「也是啦,后院早就散了,還有一個天真不諳世事的王妃,讓你倒了多少年的胃口,采薇一看就是里外都是好的,也難怪你動了凡心!
對好友的表示理解,潘威霖卻困窘得不想再談,他輕咳一聲,「你難得回京,會回將軍府吧?」
沈若東一挑濃眉,心思還在俞采薇身上,她那樣的個性可不是個會當妾的,他突然有點可憐好友,在不對的時間遇上對的人。
「我傻了,被抓去成親嗎?我一個人多逍遙,走到哪里就有女人貼上來,這一旦娶了,抬了三妻四妾還好,若是只有一個母老虎,只能跟她一人睡覺,就像永遠只能吃一道菜,多膩味,老實說,待上兩天我就閃了!拐f完,他也一臉的厭世。
「你可以待到五日后再走,那日王府辦花宴,我看過名單,都是千嬌百媚的貴女,你可以隨意挑一道吃!古送剡是了解好友的,他對女人有興趣,但眼光更挑,能入他眼的沒幾個。
「不了,那些女人跟我可以瀟灑玩上一回的女人不同,都是麻煩,不過來陪陪你這個朋友還是行的,免得你被那些女人的目光給蹂蹣了,一想到那情景,我這心就疼,舍不得……」他突然靠向他,要做小鳥依人狀。
「找死嗎!」潘威霖眼睛一抽,想也沒想的就伸長腿踹他的椅子,讓他身子一歪差點沒摔下去。
堂堂一個將軍之子連椅子都坐不好,傳出去會讓人笑掉大牙的。沈若東一臉哀怨的看著好友,「我討厭你!」
潘威霖第二腳又踹了,一旁的小順子無言望天,斷袖、真愛傳言怎么來的?就是沈若東這個損友偶而嘴賤,傳出去不少曖昧話才來的。
京城里除了高官多,貴族多,宴客也多,除了三大詩會,最讓人期待的還有兩個,一個就是凌陽王府的賞花宴,最后一個也是一年的重頭戲,皇后主辦的「風雅會」,類似變相的相親大會,賓客多是王孫公子、名門世家,每個人都費勁打扮,找賢妻、找良人,或是想飛上枝頭變鳳凰。
凌陽王府占地極大,各式花卉造景美輪美奧,事前的準備功夫自然是繁瑣的,但這么大的盛宴,郭欣仍是悠閑的,梁森能力好,也善用手下人,什么活動都辦得有聲有色,引來好評。
郭欣到時只要裝扮美美的,一點都不用擔什么心,只是她怎么也沒想到,才塞了一堆銀票讓趙政慶泡在青樓快活度日,他卻在花宴舉行的前一日又來找她。
她表情肯定是不好的,但一皮天下無難事,趙政慶口袋空空,也一臉無所謂,他慢吞吞的喝著上好的大紅袍,一臉滿足,果然,要吃香喝辣上女人,找這妹妹就是。
「大哥來做什么?妹妹還有事要忙!构琅ρb出一臉天真樣,帶著小小的不滿。
趙政慶突然站起身,笑著走到她身邊坐下,又傾身靠近她,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聽得到的音量說了些話,然后,洋洋得意的坐直身子看著她。
郭欣臉色刷地一白,竟然是她跟雍華帝暗度陳倉之事!她難以置信的瞪著他,「大哥怎么會……」
他喝了口茶潤潤喉,「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的好妹妹!顾粗哪抗鈳е,哈,什么最寵愛的皇弟,雍華帝寵到連弟弟的老婆也帶到床上恩寵,這不是下流,是不倫了。
只是一個帝王連弟媳都吃干抹凈也太不要臉了,這若不是親眼所見,他也不敢相信。
不過這就是老天爺給的賞賜,那日他瞧見一個姿色頗佳的小姑娘便一路尾隨,卻見她轉進靜巷,他也跟著一轉,卻見一輛馬車從后門駛入一宅第,如此行事,通常有見不得光的事,他是個中好手,當下心思就活了,小心翼翼地爬到順著高墻長的參天大樹上,就見一名女子戴著帷帽下馬車,剛好一陣風吹來,微微吹起女子臉上薄紗,不想竟然是郭欣!
他實在太好奇天真無邪的乖妹妹來這靜悄悄的宅第做什么,便小心翼翼的爬墻,赫然看見有宮人內侍在院內,他迅速藏好自己,一路摸到一屋子,那里傳出來的聲音他可熟了,然后輕輕在窗子戳一小孔,湊近一看,嚇得他差點沒有叫出聲來……
想到這里,看到郭欣面如白紙,他笑了,「妹妹放心,只要幫大哥一個忙,這個秘密大哥會帶到棺材里的!
他看上俞采薇了,她有容貌、有一手好醫術,只要得到她,他要她給誰看病,她還不得乖乖的去?對捉襟見肘的他來說,她就是搖錢樹、聚寶盆。
郭欣冷靜下來,這個忙她其實也可以不幫,她身邊有人可以解決掉他,但那得再好好籌劃,把自己摘出來才行,但她是樂見俞采薇成為趙政慶的人,潘威霖生氣又如何?她不在乎。
倒是她與雍華帝在一起的秘密一旦被傳出去,她就完了!思忖再三,郭欣道:「好,這個忙我幫!
于是,兩人開始商議明日之事,良久,趙政慶才笑咪咪的離開。
人一走,郭欣馬上換了臉色,知道那個秘密的人除了房嬤嬤外,絕不能留一活口。
她一定要殺了他!她眼里閃過一道陰狠。
翌日,客似云來,梁森這個大總管迎進一批批的貴客,再分男眷與女眷,由奴仆引入王府,分別去見王爺跟王妃。
簡單的寒暄過后,男女貴客便直奔主題的賞花去。
清風院一向是禁區,潘威霖就算面客也會到另一個廳堂,因此外頭再怎么熱鬧,清風院一如過往的平靜。
不過聽雨閣可不是禁區,因此當郭欣帶著幾個較交好的貴女一路逛過來時,還是請幾個貴女在外稍待,她則帶著兩個丫鬟走進院子,邀請俞采薇也出去逛逛。
其實,這是她第二次邀請,但俞采薇早就拒絕了,「多謝王妃厚愛,但民女真的還有要事!
郭欣一襲貴氣紫紅袍服,高高挽起發髻,珠圍翠繞,搭配精致的妝容,看在俞采薇眼里,與她的天真浪漫實在有些違和。
「勞逸結合,妹妹替王爺治病,也要放松放松不是嗎?王爺不也是帶姑娘去坐過畫舫,那時,俞姑娘給王爺面子,這一次就在王府里,怎么不給面子?」她蹶起紅唇,一副不依的樣子。
提到那次畫舫,俞采薇自覺沒什么好隱瞞的,坦然道:「王爺只是順帶讓民女開開眼界,但民女真的還有很多藥要處理!
水仙不屑的撇撇嘴,「還真蹬鼻子上臉了,王妃……」
「不可無禮!构兰词故呛瘸庀氯耍Z氣也是嬌嬌弱弱,「俞姑娘是王爺的大夫,不管是本王妃還是你們、奴仆,誰都不準怠慢,聽到沒有?」
水仙跟春蓮忿忿不平,但都欠身應了一聲,「是,王妃!
郭欣讓俞采薇不要見怪,便領著兩個丫鬟往門口走,只是才剛踏出院門口,就見幾個貴女們也站在門口,她們原本也好奇能度過三個月一期的女大夫長啥模樣?沒想到,王妃親自邀約竟然拒絕了。
「她以為自己是什么身分?」
「王妃就是太天真、太善良了!
幾名貴女你一言我一句的批評起來。
見狀,水仙又開口了,「陳大夫人,你都不知道,上回王妃說想為王爺的病盡一分力,要親自熬藥還是做藥膳,俞姑娘還不準呢,舉凡王爺的事,她都要自己來,打的算盤以為別人不知道嗎?如今只有王妃,連個側妃也沒有,她這不是想趁機入了王爺的眼,進王府的門?」
「王爺心里只有王妃一人,皇上送多少美人來,王爺看都不看全送回去了,她心也太大了!勾荷徱哺釉。
「是我太寵你們嗎?不許批評俞姑娘!构烙盅b好人了。
這一行人就在聽雨閣院門前批判好一會兒才離去。但那些話,都是刻意拉高音,就是要讓俞采薇聽到。
「姑娘,你別放心上,都是些長舌婦!广y杏自己也生氣,但不想主子難過。
俞采薇搖頭,她是什么身分一直都很清楚,當年初來京城,魏氏也帶她出去見過世面,可知道她父母雙亡來京投親,而興寧侯府已有沒落之勢,一些官宦世家的女眷便看不起她,連交談都懶,這也是到后來,她幾乎不出府參與那些各種名目的邀宴。
那些日子,銀杏也是跟在她身邊的,自然清楚那些眼睛長在頭頂上的貴女是拿著鼻孔看人,只是主仆倆都沒想到會有這么一天,兩人安靜地窩在王府一隅,還能招惹來這些討厭的貴女。
離了聽雨閣,王府處處是開得繽紛燦爛的各式花卉,在后花園、中庭荷花湖、亭臺樓閣各處,夫人、小姐及各家英年才俊,三三兩兩的同游賞花或畫作寫詩,也有奴仆穿插其間。
郭欣與一些較交好的好友逛了一會兒,便帶她們往盛牡院去,「賞花宴還得等上一會兒才能入席,我最近得到幾幅名畫,你們一起來欣賞!
郭欣笑容甜美的與幾個貴女有說有笑的走到主屋前,就見到守在門口的李嬤嬤一臉手足無措,見到她帶人過來竟還一臉呆滯,杵在路中央也不知退開。
春蓮馬上上前斥責,「李嬤嬤,你發什么呆?」
李嬤嬤看著郭欣欲言又止。
郭欣皺起柳眉,但口氣極好,「李嬤嬤,發生什么事了?你好好說!
「王妃對下人就是好。」
「對啊,對啊!
貴女們正在稱贊,屋內突然傳出來男女歡好的淫聲浪語,這幾個貴女都成親了,怎么會不知道里面正在做什么?
「王妃,這光天化日之下,怎么有人在你的屋里做那等傷風敗俗之事!」其中一名貴女不悅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