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云端與萃兒對望一陣,心定下不少,抿唇點了頭。他回身令數人至林中砍樹為橋,又將眾人分為三批前進,由他帶著幾名身手較好的兄弟為先鋒,萃兒押三人在中,余下的墊后。
當幾個漢子抬了樹橋入荒草,羅云端命眾人壓低身子藏于草間,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小心翼翼不放過任何風吹草動,怕的是真有山莊護衛突擊。戰戰兢兢走過百步距離,一切寧靜,兄弟們在溪邊搭了橋;羅云端斬了將三人綑在一起的麻繩,推了穴道已解、但仍受綁的李護容在前,自己則扣著清揚、孫諒跟在后渡橋。
萃兒與兄弟們在這頭,睜眼看著他四人先行,起初并無異狀,然而奇事在他等踏上另一頭岸邊時發生了;那兒像有一片平時見不著的霧氣,當四人魚貫行去,就如走入霧中,接著霧鎖云埋,人影消失了。
眨眼再看去,一望無際的荒草隨風起浪。
第6章(1)
羅云端以為自己走入了夢境。
分明前一刻眼前還是無盡的荒草,瞬間,眼前出現一條寬敞道路,兩方巨大精雕的華表、石像林立,路有坡度,如今他所站之處看不見盡頭領向何處。
見不著,可心跳不定,既不安又興奮之情溢于表。
李護容靜靜立在前方,單清揚也靜靜立在一旁,面紗下她輕咬著唇,柳眉凝著。此道通陵道,陵道通地宮……她不禁向身邊的孫諒看去。
孫諒一路挨的拳頭沒少過,俊顏這兒腫一塊那兒青一塊,眉尾、嘴角滲著血;他回望單小姐,被腫肉推擠而瞇成線的黑眸一眨也不眨地,似是無聲回應著她沒說出口的疑問……接下來呢?
從孫諒眼中讀不出太多,單清揚撇開眼,藏于身后被綁的雙手以極小的動作掙著、磨著;無論接下來該怎么著,被俘被綁都絕非好事。
羅云端太震驚于身后咒術與眼前所見,不會注意到清揚的小動作,驀地,身后一陣騷動,他回過頭。
「殺……」那是萃兒又急又怒的吼聲,她領著兄弟們從另一頭殺過了橋,然而一踏上岸這頭,全都傻愣住了。后面還有幾人沒注意到前頭人忽然停步,直直撞上,差點摔入溪中,幸有身邊兄涕拉了一把。
「羅……大哥……」萃兒握在手中的爪鉤緩緩放低至身側,不敢置信于此刻經歷。
十多名羅、吳兩家的兄弟也紛紛放下手中武器,不住回身看來時路,又回頭看前路。兩家也算武林名門,所傳武術心法屬各家正統,行走江湖有歷,總不將些江湖術士看在眼里,然置身當中的現下又不得不信,他們的閱歷始終有限,這世上仍有太多言語難以解釋之事。
「走吧!乖俨话l話,怕眾人真能對幾塊大石一直發傻下去,李護容平聲說著:「羅少爺可以信我了吧?此道甚長,直入陵寢,然而要穿過洞、越闕臺、入墓室,仍有多道關卡,羅少爺可否為我等松綁?」
漸漸從驚詫中回復過來,羅云端回道:「我信你會領我等入陵,卻不會蠹到為一個武功高強的守陵人松綁!
說到底,他多少抱著懷疑。萃兒說這二人是洪家二少、三少自小使喚的護衛,那么他們是忠仆還是奴才?領的是活路還是死路?他肩負兩家十數條人命,須得步步為營。
羅云端領眾人再次啟程,無暇再去驚嘆那一座座巨大的石像,爬上了坡又下坡,那時已能遠遠見到陵寢入口。
走在中間的單清揚后面有萃兒跟著,只能乖乖跟著隊伍向前走,幾次抬頭望著兩方石像,陷入沉思。事情發展至此,究竟是三爺的意思,還是二爺的指示?以她對護容及孫諒的了解,或者該說她對洪家上下、對守陵人的理解,該是以死相守,同歸于盡的剛烈。
護容會因孫諒的傷惱怒而后妥協,確是在料想之外,當下她只能猜是三爺命他護自己人周全,或是護容急中生智;可如今他們一行越了溪、破了咒,單清揚真迷惑了。倘若哪刻護容、孫諒二人不再言聽計從,逼得羅云端痛下殺手,那自己又該怎么做?她該寧死不屈,不落二爺話柄、不再次背叛三爺?
單清揚一步步走在入陵的道路上,該是憂心脫身之法,又或墓里的機關,可內心里的想法卻愈加清楚明白地攤開,她忐忑的不是會否成為帶領賊人盜墓的幫兇,也不是自身的安!捶锤哺、左思右想,她只想知道三爺做何打算。
為何?
……在這緊要關頭,她不去思考應對之策,執著于三爺的想法又是為何?
「停!」
前方的高呼打斷了單清揚思緒,眾人聞聲停步;他們走了很久,但沒人回頭看來時路。前方一道高聳寬闊的石門擋住去路,門上一道石鎖分明亦是石刻,羅云端與幾個兄弟在門前繞了幾轉,仍瞧不出端倪。
「此門與天漠石壁上的門極為相似,那奴才肯定會開!馆蛢簱P聲說著,拉過孫諒,將他推向前!刚f!此門可有什么機關?」
羅云端讓開了路,跟在萃兒身邊來到門前,怎么看,都是石門上雕出的粗糙鎖頭!缚捎质侵洌俊
「不是!购箢i被萃兒捏著,孫諒嘖了聲,照實道:「還請萃兒姑娘先將我松綁,我好給各位開門!
羅云端思考一陣,心道這奴才武功極差,除了會耍嘴皮子什么也不會,應當無妨,才正要開口,萃兒搶道:
「你用說的吧我照著做便成。」
「……」都說女人多變,看來是真。這幾日于莊中,萃兒每每看見自己總會有些害羞臉紅,是多么可人的姑娘家,轉瞬間,她瞪人兇狠,言語間不留余地,真要為她的羅大哥痛下殺手怕是眼也不會眨一下的……沉默了會,孫諒道:「也罷,萃兒姑娘,我說了你便照做吧。首先取短劍于左手,右手將劍出鞘……」
「哪一把?」萃兒腰間一把單清揚的玉奶劍,另一把是從孫諒那兒奪來的珊瑚短劍,于是她問著。
轉轉眼,孫諒道:「當用玉祀劍!
聞言,萃兒揚了揚嘴角,偏是將珊瑚短劍抽出,出了鞘,露出暗色的鋒利劍身。
見狀,孫諒眼中暗了幾分。給賊人拿住成了人質不說,二爺的劍被奪,還被外人出了鞘,這會兒還得以此劍開墓門,他真是寧可方才被羅云端揍暈了揍死了,也不愿事后被二爺整得生不如死。
「然后?」萃兒問著。
深吸了口氣,孫諒閉上早已被眼周腫肉推得瞇起的雙眼!搁_墓門,須得誠心祈福,方能避開機關,保住自身平安入墓室。先在心中默念禱辭:主人呀,吾今冒犯,叨擾玄宮,此罪自當日后地府贖,破一門,賠一指,損一墻,賠一臂,踏闕臺,賠腿一雙……」
前一刻還說著話,后一刻他語調平平地吟唱起來,也不管萃兒有沒有一句句跟上。
平時孫諒說起話來眉飛色舞,如今喃唱有如夜里低語,聲音清冷沒一絲起伏,唱的卻是血債血償的字句。萃兒跟著吟唱,一字不差,有如回音;眾人聽著,不自覺由腳底發毛,一路顫進心里。
禱唱完,孫諒緩緩睜眼。萃兒、羅云端望著他,眼底的興奮之情已消失,想是被他一番吟唱喚起了敬畏之心……他心下一笑,略過護容與單小姐投來的視線,只道:「開陵門以血債償,如此應可避開墓中機關,一路暢行,F下當將劍還鞘,緊貼石門,以劍為匙橫插入鎖中,自可開啟墓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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