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冬天都可以見到他們三人在市集里穿梭,在茶坊談天說地,三大傳奇家族的第二代交好,沒有人不樂見的。
不知不覺又一個冬季即將過去,邊關仍是冷得不像樣,也替分離帶來些許寂寥。
水胭脂前來學習的時間已屆滿一年,正是當初約定的時間,而孟少陵一叨攏就是一段不短的時間,隨著水胭脂準備離開,孟少陵也決定一起離開,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離別的前一天,所有人都很貼心的不去打擾小倆口話別。
他們也沒心思去應付其他人,所以鎮日留在佟府,可能在花廳,在庭院,在回廊,在佟府的任何一個角落都能看見他們。
現在他們窩在他的書房,一個絕對不會有人經過的地方。
佟胤玄坐在案前,水胭脂坐在窗邊,他們的距離不是很近,卻是抬頭就能見到對方的位置。
那是他們的默契,走進室內,他們總會選在對方能夠第一眼看見彼此的所在。
她捧著一本繡本,一雙媚眼在上頭打轉,他則手執狼毫筆在純白的紙張上揮灑。
起先她不知道他是在寫信或是寫什么重要的事情,最后才發現他原來是在畫畫。
“少陵說要和你同路!辟∝沸蝗坏。
她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隨后道:“我知道!
說實話,她不是很喜歡孟少陵。
大概是一種身為女人的直覺,她總覺得孟少陵看自己的眼神有點……神似佟胤玄,只是更深沉,被仔細隱藏起來卻又不小心露了餡。
比起來佟胤玄就比較溫柔,雖然有時候他看她的眼神具有強烈的侵略性,她卻不感到害怕,而是一股異常興奮的戰栗。
“他是個男人!彼又。
“他是你朋友!
“是啊……”他的口吻有些若有所思,像在應和她,她像是有感而發。
“怎么了?”水胭脂注意到他蹙起的眉心。
“不,該怎么說……”他的神情突然變得迷惘。
靜靜地合起書本,她專注的望著他,不急著催他開口描述現在的感覺。
停留在半空中的狼毫筆墨汁已盡,漸漸干涸,但他似乎還沒整理出一個所以然。
“你在畫什么花?”
不知何時,她來到他身畔,垂眸注視著案上不知完成多少的畫。
那是一朵幾乎占滿整張畫紙的花。
明明畫上尚未著色,她就是有種這是朵白花的感覺。
純潔而高貴的白花。
“誰說我是在畫花?”回過神,他好笑的問道。
“不然呢?”這張紙幾乎被這朵白花給占據啦!
“等畫完你就知道了!彼⒉淮蛩阋婚_始就告訴她。
“今天畫得完嗎?”她有些心急地問。
“嗯……”他輕應一聲,故意不立刻告訴她。
“我明早天未亮便要起程了,如果今日看不到,不知要等到何時……”她的心急不是沒有道理。
停留的時間越來越短暫,雖然已經停留了一年,但……待在他身邊的時間怎么也不嫌多。
“不會很久的!辈蝗桃娝y過,他出聲安慰。
如果可以,他當然希望能夠讓她看到。
“意思是你今日畫得完?”她忙問。
真是個心急的小女人。
“今日是不可能了。”他朗笑出聲,放下狼毫筆,轉頭正對著她,“不過,過一陣子我會到長安京,到時候……”
到時候他會正式帶媒人去提親,他想盡早將她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雖然對老丈人感到抱歉,但他真的不能等。
他要她快點成為他的。
“到時候你要帶著這幅畫來找我!”她急切地說,打斷了他的話。
佟胤玄笑著摸摸她的頭,眼神盡是寵溺,“我答應你,到時候會帶著這幅畫去見你。”
看來她似乎還沒意識到他想做的事,滿腦子都是這幅畫而已。
也罷,這幅畫原本就是要畫給她看的。
“嗯,一定要給我看看,我想知道這朵花是什么顏色。”她出神地盯著畫紙,好似已經看見了畫好的模樣。
“你覺得是什么顏色?”他順著他的話問。
“我覺得……”原本打算脫口而出的,水胭脂陡然停止,搖搖頭,“還是等看到畫以后再告訴你吧。”
佟胤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如果你堅持的話!彼膊幻銖娝。
不可否認的,她是個聰明的女人,所以她的決定總是有她自己的想法。
但,他想這應該是她想看看他們有沒有默契的作法而已。
“對,這是什么花?”
“如果告訴你了,不就知道是什么顏色了!
“雖然月季大多是紅色,但也有其他的顏色,怎么能說知道是哪種花就確定顏色呢?”慧黠如她,立刻辯駁。
“這倒也是!彼澇。
所以啰!告訴我。她話沒有說出口,但看著他的眼神就是這么訴說的。
他重新拾起筆,繼續在畫紙上作畫,沉默不語。
“告訴我!彼K于還是忍不住催促。
筆尖落在硯臺,吸飽了墨汁才又回到畫紙上。
“無瑕!彼麛肯卵垌稚系膭幼鬏p快,其實筆尖根本沒落在畫紙上。
他正感到害臊。
水胭脂由他黝黑的臉上那抹可疑的紅潮看出端倪。
“無瑕……?”
“嗯,這朵花的名稱是‘無瑕’!彼允堑痛怪^,沒有看她。
“有這種花嗎?”她沒聽過。
“有!彼鼗卮。
“喔,我還真沒有看過……”柔軟的指腹凌空撫過花朵的邊緣,水胭脂喃喃低語。
是她見識太狹隘了。
“沒見過是正常的!
這下她挑起細致柳眉,眼角帶著疑問。
“因為……你就是這朵無瑕!彼弥钫鎿吹哪抗猓p輕舉起她的手,俊臉上的紅潮越來越清晰可見。
他不太會做些討女孩子開心的事,不太會說些好聽的話,就連現在所說的話都令他感到難為情,但卻是發自內心深處的想法。
她知道他是一個嚴肅拘謹的人,所以更是感動得無以復加。
但是愛情正是如此使人意亂情迷地癡傻,能夠讓人做出一些平常不會做的事,才顯得珍貴。
她,在他眼中看見了真心,看見了對她承諾不變的愛。
心里是喜悅的,可是眼淚仍是不能自己的掉了下來。
他用最深最深,但不會傷害她的力道,將她緊緊擁進懷中;用最輕最輕,卻傾盡了所有溫柔的聲音,在她耳邊低喃——
“你,就是我心上的一抹無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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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京的正月十五,是點妝宴舉行的日子。
今年被挑選出來站臺的不是別人,正是年初才剛接下艷城大當家之位的新任當家,水明月的長女——水胭脂。
華麗的長安京,精致的點妝宴,動人的美人。
當點妝宴結束后,又是另一個艷城留給百姓的傳說……而如今那個傳說,正撩著裙擺,春光滿面,不計形象地朝艷府大廳走去。
一路上嚇著了許多奴仆。他們從未見過知書達禮,才五歲便通曉整本艷城規的水胭脂用如此快的速度在府里奔走。
砰地一聲,大廳的門被她重重推開,第一個映入眼簾的是那道闊別多時的挺拔身影。
“胤玄!”當視線一觸及他,水胭脂一反平日優雅的姿態,提起羅裙,邁開繡鞋朝他奔去。
坐在水明月隔壁的佟胤玄像是早料到她會有此一著,從容不迫地起身,用溫暖的胸膛迎接如粉蝶般飛進自己懷中的她。
“脂兒!
“你怎么來了?何時到的?”仰起紅撲撲的兩頰,她急切地問,眼里只看見他,壓根沒注意到還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