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青老實不客氣地用力拉開燁眉房間的窗簾,陽光馬上照得室內明亮而刺眼。
“討厭啦,我不要去學校。”開學第一天,她就患了開學癥候群。
回到臺灣快一個月了,她成天就是渾渾噩噩。
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早飯和午飯合著一起吃,下午就抱著漫畫、小說猛K,到了晚上,就掛在網路上,跟一堆不認識但同樣無聊的人在那邊哈拉打屁,一直到快掛掉才躺上床去。
這樣糜爛的日子過久了是會生銹的,燁眉現在就是這樣。
她前兩天就已經搬回臺北了,淳玲要到今天晚上才會搬回來,燕君還是老樣子,回來把整學期的房租交給她后,就跑得不見人影,八成又跑到男朋友家去住了。
結果只剩下她和這女魔頭,好在現在這女魔頭平常時間都被一位帥哥學長管得死死的。沒想到談戀愛果然會改變一個女人,曉青這女魔頭終于多了點溫柔了。
說到戀愛……唉!
燁眉真沒想到,她聰明一世,卻是糊涂一時!當時被廷睿半推半趕地送回臺灣,竟然也忘了跟他要那邊的電話或是聯絡住址什么的,這樣一來,不活像被甩了?
算了!她本來就是被甩了!
她永遠記得最后一眼看到廷睿,他那不帶感情的背影。
回到臺灣后,多少個夜里,那始終是她午夜夢回哭醒的原因。
不管告訴自己多少次不要想他,她還是忘不了他。
曉青罵她是大笨蛋,哪有這樣出個國,就莫名其妙地談了場戀愛,莫名其妙地人跟心全都賠上了。
她也知道自己很笨,可是……可是直到現在,她在心底還是寧愿相信,廷睿是真的愛過自己。
就算是自己騙自己也好,她知道她就是忘不了。
“少來,今天是開學第一天,你還敢不去學校,是想要連注冊都不注了,直接下學期見喔!”
曉青的吼叫聲喚回她神游的心智。
收回前言,這女魔頭哪有變溫柔,還是一樣恰北北。
想起來,她真為那位帥哥學長感到不值,全校最有身價的單身校草,竟然就這樣葬送在這女魔頭手上。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燁眉心不甘情不愿地爬下床,迷迷糊糊地摸進廁所梳洗。
“喂,女人,都過了這么多天,是不是該清醒了?”曉青看她這樣也不是辦法。平日活力充沛,像是過動兒一樣的燁眉,從義大利回來后,就變了一個人似的。
“有什么關系呢?”她拿起洗面乳和牙膏在眼前看了許久,才確定哪一罐是牙膏,將它打開擠在牙刷上。
“什么有什么關系!丁燁眉,你是大學生耶,你的生活就該是上課、翹課、打工、社團,而不是威尼斯的權力斗爭。”
大笨蛋!曉青沖向前,關掉被她打開的熱水水龍頭,幫她轉開了冷水。
“嗯……”燁眉沒有搭理她,甚至連剛剛自己開錯熱水都不自知!皶郧,你說我是不是被甩了?”
她偏著頭想著。這問題一直縈繞在她心中,會不會這一切都是廷睿編的謊言,也許他只是一個自詡浪漫的義大利登徒子。
不!不會的,他不是這種人?墒菫槭裁串敵跛涿畹匕阉齺G回臺灣,又完全斷了消息?這叫她該怎么辦?
“你現在才在考慮這個問題呀。你也真是大膽,人生地不熟的,就跟著一個陌生人亂跑,還假裝是他未婚妻,那個時候就不會懷疑是不是騙人的!奔热蛔屗C會,她一定得好好訓她一頓。
“還說咧,是誰把我一個人丟到義大利?我是看在黑眼睛、黃皮膚才會相信他的!
燁眉迷糊歸迷糊,她可是沒忘記到底是誰把她一個人丟到義大利去的。
“總之,別去想他了好不好?趕快回神吧,不要讓自己陷入這樣的情緒中!彼械氖虑樗贾懒。
說來曉青也有些心虛。今天燁眉會這樣,她也有一半責任。
要是她跟燁眉一起去義大利,現在就不會發生這么多事,以她的個性,絕對不可能讓燁眉卷入這種事情中的。
當初燁眉告訴她這件事的時候,她根本一點也不相信。這種情節應該只發生在童話故事中,怎么會在二十一世紀發生這種古代劇情?
什么家族繼承,什么十字軍東征,什么權力斗爭……都已經什么時代了還搞這種中古時代的東西。
只是看燁眉說得那么自然,她也不得不相信這事的真實性。
當她看到燁眉談到廷睿的時候,眼中那股淡淡的憂愁,曉青就知道,燁眉恐怕是真的愛上這個有著怪名字的上官廷睿了。
雖然她平日糗她糗慣了,但畢竟是那么多年的好朋友,她也不愿意看到她傷心。
“別去想他了好嗎?你還年輕,還有很多事情都沒有經歷過,不要一直困在自己的囚籠里!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曉青談戀愛之后,怎么變得更婆婆媽媽啦?
燁眉覺得以前的曉青雖然兇,但最少不會向現在這樣,成天盯著她,好像她是幼稚園小朋友,上學還要檢查手帕、衛生紙。
“知道還不趕快去換衣服上學,你的威尼斯帥哥可不能保你allpass喔!”如果可以,她也不想這么啰嗦,可是沒辦法,曉青自覺對燁眉有一份責任在。
一面換衣服,燁眉忍不住又陷入了沉思。
打開衣柜,映入眼簾的除了那一堆T恤、牛仔褲,還有那一套套和其他衣服不搭調的高級套裝和洋裝。
她不禁想起在威尼斯購物的那天,她還笑他是老頭呢!
好想他喔!
看來這個世界第一的大豬頭寶座非她莫屬了,就怪她當時賭氣,走得太急了,沒有想到留個聯絡方式,就這樣斷了音訊。
天。≡趺从窒肫鹚?不行!停止停止!
意識到自己又開始想念廷睿,燁眉用力地搖搖頭,要自己清醒。
她也該振作起來了,失戀又不是世界末日。
燁眉換好輕便的牛仔服裝,對著鏡子擠出了一抹還算親切的微笑。無論如何,她永遠都會是那顆發亮、發熱的太陽的。
該死的中山北路又塞車了,有事沒事就這樣給她塞一下,好在她只有這天早上有第一節課,要不然就要天天遲到了。
費盡千辛萬苦,終于到了學校,可是偏偏上課鐘已經敲完將近二十分鐘了。今天第一節是“西洋藝術技巧與應用”的實驗課,是助教代的課,助教人挺好說話的,應該是沒什么問題。
提著自己的工具箱,燁眉快步地往教室走去,越近教室,她就聽到越大聲的笑聲,直到走到教室門口,她才確定大聲笑鬧的聲音的確是來自于這間教室。
什么嘛,原來助教根本也還沒到,那她在急什么呢?
燁眉聽到班上同學笑鬧得那么厲害,直覺以為助教還沒有來,所以就放大膽地推開前門。
“哈啰,大家早安!”
她用力地推開前門。一整個暑假不見,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所以她的臉上努力地堆出一個最美麗的笑容。
只見全班的笑鬧聲突然停下來,好像看到鬼似的,全部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目光越過她,看向她背后──
“這位同學早啊,這么有活力,可見暑假一定睡得很飽,不過如果你再早二十分鐘來會更好!
她的背后響起熟悉的聲音,讓她全身忍不住僵住了。
不……不……不會吧!這是……
一回頭,只見廷睿穿著T恤、牛仔褲,一派悠閑地斜倚在講桌上。
“你……你……”這個沖擊實在太大了,她根本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燁眉,他是新來的助教,你趕快坐下啦!”一位好心的同學不忍心看她在臺前丟臉,趕快要她坐下。
“助……助教?”這下她更驚嚇了。怎么廷睿莫名其妙跑來這當助教了?
“沒錯。丁小姐,我已經點過名了喔,不過念在你是初犯,所以不登記你。我是代替原來的李助教來代課的人,我叫上官廷睿!
才剛說完,底下就又一陣歡呼?磥韯倓偩褪撬恢烙昧耸裁词侄危屗械耐瑢W這樣不停地為他歡呼。
“這……這……”
太混亂了!燁眉看了眼身后一大群看熱鬧的同學,氣得一把將他拉出門,也不顧全班同學全都睜大眼睛地看著他們,燁眉抓住廷睿的手就往門外跑。
“丁同學,我們現在在上課中,你這樣公然綁架助教的行為不好喔!币恢钡奖凰餐系綐翘蓍g,廷睿才賊頭賊腦地這樣對她說。
“什么丁同學,你說清楚,上官廷睿,你到底在搞什么飛機?怎么突然變成助教?你為什么不跟我說?”她現在腦袋中是一團漿糊。她一定要搞清楚狀況,要不然她一定會瘋掉。
“這也是突然決定的。我不是說過我不會離開你嗎?我想來臺灣找你,正好知道你們系上缺一個西洋美術的助教,于是履歷表一遞,面試過就來啦!”
“那……那威尼斯那邊呢?”她一急,又成了大舌頭了。
“解決啦!彼膽B度一直都是極為輕松的,好像沒什么大不了的事一樣。
“解決?怎么解決?”她不懂。他不是要繼承古奇德家嗎?
“我找了人入股藍迪爾的公司,解救了破產危機,而且也查出藍迪爾是殺害我爸的兇手!倍潭贪雮月,他每天都忙壞了,電話不停打,一堆事情等著他做,又得要防著這些小人。
什么什么?她為什么聽不懂他說的話?
廷睿用短短的幾句話就交代一切,令她不懂到底他是什么意思。
“你說清楚點!”她急了。一個多月沒見,那么長的時間,他竟然可以用幾句話解決!
“那天你離開以后,藍迪爾就回到了威尼斯!蓖㈩E闹鵁蠲嫉谋常笳哒驗閯偛排艿锰颐Χ鴦×业乜人灾。“回到本家的他,帶著警察局的拘捕令要逮捕我和你,可是卻被我這邊早就準備好的證據全盤推翻。”
在將朵瑞拉逐出本家前,他已經先讓朵瑞拉在律師見證下簽了一份證詞,證實他們兩人的清白。
“藍迪爾見大勢已去,就求我救他的公司!彼^續說著:“我找了幾個我的朋友吃下他公司百分之四十的股份,私底下卻架空整個資金,逼得他辭去總裁職位!
光是要將耗子逼到角落里,就足足花了他半個月的時間。
被逼急的藍迪爾終于沉不住氣,雇了殺手要殺廷睿,卻被早有準備的警方一舉擒獲。
黑咬黑的狀況下,不但藍迪爾雇用殺手殺害廷睿的事曝光,連他與克烈歐聯手殺害德烈歐的事也水落石出。
好不容易,廷睿終于將事情簡單地解釋清楚。
這一大堆復雜黑暗的事,他可不想讓他的寶貝知道太多。
“可是古奇德家族呢?”他耗了那么大的功夫,不就是要繼承古奇德家族嗎?這會兒怎么丟著古奇德家不管,跑到臺灣來?
“我繼承啦,也敗光了。”他故意將身體往后仰,裝出一副凱子樣,讓人一看就覺得他是個敗家子。
“敗光了!怎么?”那么一大筆財產,他是要怎么敗才能敗光?
燁眉不可思議地看著廷睿。印象中雖然他花錢不眨眼,但也不是個紈褲子弟,難道真的把這么龐大的家產一下子就全部敗掉了?
“我將古奇德名下財產整理分類,公有的全數送進各福利機構當獎學金基金,私有的就依照個別的條件捐出,只留下本家那間古堡,讓所有想繼續住在里面的人居住!卑雮月做了那么多事,也真難為他了。
果真是敗掉了!
古奇德家族累積一百多年,從教皇、義大利、威尼斯人身上得到的財富,現在全部敗回去給原主。
不知道古奇德的祖先們地下有知,會不會哭?
“你沒有遭遇到什么危險?”她想起當初他要她離開的原因。
當初就是他一直堅持她留下來會有危險,才逼她一定要離開。
現在她倒想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危險。
“比如說,一進門,頭頂的吊燈掉下來;散步的時候,巖石突然崩掉,掉進海里……”
“哇!你好狠喔,這么希望我死。俊
他哪會不知道她現在在鬧什么脾氣,只是他一點也不后悔當初的決定。
剛才沒有把藍迪爾雇用殺手的事情告訴她,就是怕她擔心。
與其讓她擔心、害怕,倒不如當豬頭被她罵兩句。
反正藍迪爾現在已經罪證確鑿,這官司少說也要打上好多年,不過不管結局怎樣,他們永遠不用再去理他倒是真的。
好在威尼斯的古監獄已經不用了,否則人家是在嘆息橋下看夕陽,藍迪爾就要在嘆息橋內看夕陽了。
廷睿輕輕地摟住燁眉。
“還記得我答應你的嗎?”他附在她耳邊,輕聲地說:“我答應過你不會離開你,我這不就來了嗎?”
多么熟悉的懷抱,一個多月來,緊緊牽引著她的心,讓她始終不能平靜。
燁眉貪婪地吸著他懷里的氣息,不再倔強,不再嘔氣。這么久的忍耐都過去了,她可以不用再懷疑,不用再擔心,不用再等待。
廷睿在這里,他真的回到她身邊,不會離開了。
“來太晚了,你讓我等好久!彼街,有點不滿地說。
其實她心中還有好多好多的問題要問他,可是此刻那些都不重要了。
終于又看到他了,她曾以為她再也看不到他了……
燁眉緊緊地抱住他。這次說什么她也不放開了。
“小傻瓜,對不起,我以后不會再離開了!蓖㈩L鹚南掳,吻上那好久不曾品嘗的紅唇。
她熱烈地回應著,要將這半個多月來的思念全部一次補足。
兩個人的濃情蜜意完全讓他們忘了自己正身處學校樓梯間,而教室內的一群人眼巴巴地“等無人”,正在討論著到底要不要出去找失蹤的燁眉和新助教呢。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