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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的愛情犯了錯 第5章(2) 作者:唐純
    那一天,她記得,陽光也如今日這般耀眼。

    那日,大雨初霽,天空如洗,被多日陰霾弄得灰頭土臉的太陽終于露出甜美的笑臉。

    桑恩榆一如既往地躺在床上賴床。

    老媽走進來,拉開窗簾,一如既往地嘮叨:“怪丫頭,明明比賽得了第一名,卻像是得了倒數第一見不得人似的!闭f著,來掀恩榆的被子,“今天天氣那么好,不要窩在家里了!

    恩榆將被子拽得死緊,拉高上來,蒙住自己的頭。

    “哎呀,你這個丫頭越來越不聽話了,”桑媽媽拔高音量,“你能得獎,全靠人家振希義不容辭,兩肋插刀……”

    又來了!恩榆在被子里嘆氣。為什么老媽總有本事將滴水之恩說得好似山洪暴發,瀑布傾瀉?

    不就是指點了一下她的畫技嗎?要不要拿他當民族英雄一樣膜拜?還兩肋插刀呢,說得好像有多為難他似的。

    其實啊,人家心里還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恩榆愈想愈覺郁悶,總覺得吃虧吃得莫名其妙。

    下意識地咬住下唇,隔了這許多天,其實唇上已經沒什么感覺,可她仍然時不時地用牙齒咬住嘴唇,細細地品味。

    然而,就算再如何回想,沒感覺還是沒感覺。

    當時,她嚇懵住了,腦子里亂哄哄的,全身上下像聚集了無數個交響樂團,在同時奏響了不一樣的曲子。

    轟隆隆,轟隆隆……

    等到大雨將她的意識再度淋回到她的腦子里時,她才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她已經下了車,站在雨里。

    “甲殼蟲”閃著昏黃的車燈在厚厚的雨幕中越駛越遠。

    她有沒有掙扎?

    他有沒有說過什么話?

    完了,她再一次選擇性失憶。

    桑恩榆呆呆地站在雨里,說沒有怨懟那是假的。

    他什么也沒有說,一句交代也沒有,放任她一個人站在雨里。那一吻,對于他來說,到底是心血來潮的玩笑?還是風雨凄迷里的真情流露?

    不。請不要再來招惹她。

    她明明已經死心,在尹真賢出現的時候,她已經懂得,暗戀一個人并不是幸福,暗戀一個心有所屬的人,則更為不幸。

    她的感情,純真潔白,她不要讓它摻雜上灰暗的色彩。

    她不要它被拒絕,不要它在別人眼里是可以任意踩踏的。

    她會將之收藏,藏在不為人知的角落,慢慢咀嚼,細細思量。

    然后,假裝——假裝自己只是得了愛情臆想癥。

    是病癥便總有痊愈的一天,唯有感情,勉強不來。

    然而,他偏又來惹她。

    像他們初相識的那樣,毫無顧忌地,理所當然地戲弄她、挑逗她。

    然后,再一臉正經,若無其事地丟下她!

    他是這樣的吧?是這樣的嗎?

    牙齒咬得太用力,嘴角逸出呻吟。

    “刷”的一下,經不住老媽鍥而不舍的拉扯,被子終于被掀了開來,窗外的陽光兜頭兜臉地照進來,她拿手臂橫遮住眼睛。

    “不要再偷懶了,太陽都曬屁股了,去,去把振希請來家里吃頓飯,媽要好好謝謝人家!鄙寢屌d致勃勃地說。

    “媽——”恩榆皺眉。她記得,金振希第一次來她們家吃飯的時候,老媽對他還沒有這么熱乎。

    看,果然是不能平白受人恩惠,她回報不起呀!

    “去去去,睡了這么久,美國瞌睡也睡完了,再睡下去,好人也得睡出病來。”老媽一巴掌扇過來,恩榆敏捷地閃開。

    “去就去嘛。干嗎老是動手打人?”她不情不愿。

    桑媽媽橫她一眼,“別想溜出去玩,今天的飯桌上我要見到振希的人影!

    “媽,你當年是不是換錯孩子了?”

    “呃?”

    “會不會,金振希才是你的兒子?”

    “桑恩榆你給我站住!”

    緊接著,恩榆在一陣東躲西藏、手忙腳亂、桌推椅倒的混亂之中被轟出了家門。

    再一次來到沿海大道59號。

    沿路上,她設想了無數次相見的場景。

    若無其事,假裝什么都沒有發生?還是,鼓起勇氣跟他要一個說法?或者,隱蔽起來觀察他偶然不小心流露出的種種情緒?

    這些——

    她千思萬慮,小心周密。盼望做到唯恐看見他的時候,會心慌意亂,緊張出錯。

    然而,情感的世界里沒有假設,更沒有一條因循可依的規章制度。

    所有的設想都是多余。

    她唯一沒有料到的是……

    他比她,更熱衷于躲藏!

    她躲在被子里,而他,卻藏得更為徹底。

    恩榆在小小的木頭房子里慢慢地蹲下身去,這里,還是跟他在的時候一樣,有桌有椅、有床有柜,但從無人收拾的殘局還是可以看出來,他已離開。

    他拿走了屬于他的私人物品。

    他的衣服、他的鞋子、他的畫筆……他的一切。

    他匆匆離去,地板上還飄落著一張未完成的鉛筆素描。從凌亂的幾根線條上根本看不出他畫的究竟是什么東西,然而,她還是拿起來,盯著看了好久好久。

    濕咸的海風從窗外吹進來,拂過她的眼睛。

    眼睛有些模糊,她用力眨了眨,心里泛起深冷的恨意,恨到骨髓的恨。

    他就那么害怕她的糾纏?就那么巴望著擺脫她這個麻煩?

    桑恩榆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什么?他連告別也不愿意?

    那一晚,金振希沒有出現在桑家的飯桌上。

    一經四年,他也再沒有出現在桑家人的視線里。

    起初,桑恩榆還氣惱、憤恨,到后來,便只余下深深的思念。不管那思念里是不是夾雜著一些不甘,一些渴望著尋求答案的執念。

    她終究,不曾忘了他。

    大學里,也不是沒有追求她的男孩子,但比起金振希,他們不是顯得太過拘謹,就是看起來太過油滑。

    沒有一個人可以如他那般讓她深深的仰慕,又那般讓她束手無策的怨恨。

    整整四年,除了思念,依然還是思念。

    隔了天空,隔了海洋,她不肯放棄,不愿絕望,以一種賭氣的,隱忍的姿態,等待著他。

    她想,總有一天,他會給她一個說法。

    那一個吻,絕不會成為他們彼此的句點。

    這種堅持,一直到她大學畢業,拗不過父母的權威,她步上大哥的后塵,放棄畫畫,進入家族企業。

    用一種妥協換取另一個堅持。

    她是這樣期待的。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進公司不到一年,她居然得到一個被分派到去韓國公干的機會。

    過去四年時間,她跑過無數個地方,從巴黎到東京,從拉薩到加得滿都,從泰晤士河到金字塔,她帶著思念跑了大半個地球,卻從未去過隔海遙望的韓國。

    臨行之前,大哥給了她一個電郵地址,告訴她,如果有時間可以約“師傅”出來喝咖啡。

    大哥說得輕松,語氣里甚至還帶著一些對小妹太過健忘的不滿。不管怎么說,振希也算是她半個老師,她居然在他走后,不曾提過他只字片語。虧他在一開始的時候,還以為他們個性相投,能彼此看對眼呢。

    面對著大哥玩笑的責備,恩榆什么都沒有說。

    電郵地址是輸進了手提電腦里,但她以為,她絕不會用到它。

    然而,又一次讓她始料未及的是,她不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對他發出了第一封郵件,還因為再一次的失望,讓她所有的期待寸寸破掉。

    結局原來是這樣子的。

    她為他找了那么多的借口,她以為他有不得不走的理由。但其實,歸根結底只得沉默,即是婉轉的推拒。

    四年前,她不懂。

    四年之后,她懂了,卻用了四年的時間,把疑問一點一點嵌入骨里,再拔出來,一點一點敲碎。

    桑恩榆提著簡單的行李,穿行在機場嘈雜的人聲里,陽光一格一格閃耀著,心已痛得麻木,但頭暈的感覺卻還是那樣真實。

    提醒著她,剛剛是從海的彼岸歸來。

    在那里,她沒有見到金振希,或許以后也不會再見了。

    想到這里,她下意識地抬了下頭。

    “不要——”身后突然一聲大吼。

    陽光耀花了她的眼,她眨一下,眼前仿佛有大片的烏云正帶著雷霆之勢不可遏止地壓了下來。

    要……下雨了嗎?

    “小心!”

    她大腦一片空白,緊接著,“轟”的一聲,她感覺到有人猛推了她一把,她的身體重重地跌了開去,前額撞在護欄上。

    一陣昏眩,仿佛有無數的腳步聲踩踏著她的耳膜。

    亂了,好像一切都亂了。

    下一秒,她的人已痛得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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