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靖冕從沒遇過這種情況,很難想像一個人何以被保護成這個樣子,無論他使用什么管道,最后都會得到一句話——“請別打擾他。”
非公事秘書一定擋人,他試著提出合作案,出面的卻是別人。
弄到最后寧靖冕開始懷疑,他是不是長得一張匪類臉,大伙兒忙不迭把他趕得遠遠,以免傷害了嬌嫩的牡丹。
歷經千辛萬苦問到一個跟君子旭頗有私交的人,得到的回應更慘,君子旭出國了,短則一周,長則一個月才可能再次出現。
開什么玩笑,他已經兩個月沒見到寧靖晏了,竟然要他再等一個月。
人有的時候腦子里少了點潤滑劑,硬是轉不過去,忘記猶有別條路可供選擇。
如果當時寧靖冕找間征信社查查,或是他自個兒多長點心眼問問各家旅館住客名單,即能輕易在某大飯店里逮住寧靖晏。
可惜,再聰明的腦袋也有當機的時候。
終于得到君子旭的消息,是在個十分意外的地方——“地下室”。
跟寧靖晏分別兩個多月,找人找到抓狂、沮喪后,寧靖冕再度踏入寧與錦的店,這次不為尋求線索,僅想買醉。
接過酒后,他在幾乎客滿的店里找了個位子坐下,旁邊是個相貌清秀的男子。
不知怎么的,平時挺排外的寧靖冕開始跟身邊人傾訴苦楚,一路講到君子旭的部分,持續微笑的男子突然有了反應。
“你找牡丹?”
“嗯!”
“手機借一下,我打給他。”
被嚇呆的寧靖冕乖乖交出手機,只見男子輕巧按了一組號碼,硬是把睡夢中的君子旭挖起來,問明寧靖晏去向后才放君子旭去睡。
“你不用擔心,我保證你要找的人跟牡丹沒發生關系,他雖然過往紀錄不良,但其實很死心眼,身邊有人的時候絕對不會出軌!陛p易取得聯系的人順便解決寧靖冕心中的最大隱憂。
說完,神秘男子將酒杯歸還后,快速消失。
想當然耳,他便是跟牡丹私交甚篤的官陽泰羅,除了他還有誰敢把牡丹從睡夢中挖起來?
可是聯絡上君子旭也沒用,當寧靖冕心情復雜地打電話去某大飯店找人時,才發現寧靖晏已于昨日退房,行蹤再度成謎。
唉,這條線索有追跟沒追一樣!
垂頭喪氣的寧靖冕如幽靈般恍恍惚惚地回到家中,奇怪的是飯廳處留著燈。
兩個月沒打掃過的家里一塵不染,飯桌上放著保溫爐,旁邊的紙條寫著冰箱里有浸泡蛋白的肉,保溫爐里的火鍋底有菜、有手工丸子,加熱把肉燙熟就可以吃。
是他好懷念、好想念……晏的味道。
可是屋子里沒有寧靖晏,四處黑漆漆的,寂寞冷清。
當機也有修理好的時候,況且聰明的人腦子轉動速度總是比較快。
寧靖冕重新煮起火鍋、放進肉片,端上桌吃了兩個丸子、三片肉,喝干第一碗湯后,終于想起重要的某件事。
這幢房子當初僅買下一層供他和寧靖晏居住,后來為了兩個小的,將樓上也包下打成樓中樓,樓上是兩個小孩的天地,大人僅僅使用樓下。
這些日子寧靖冕只使用樓下空間,反正兩個孩子不在,樓上不需要收拾什么,況且他全部心思都被尋找寧靖晏占據,哪會想到上樓去逛逛。
但,樓上原本的大門仍在,寧靖晏說很好玩,配了一套樓上的鑰匙……
古人有云,坐而言不如起而行。
只見寧靖冕長腿一伸,飛快往樓上沖去,啪啦啪啦把所有的燈悉數打開。
果然,娃娃的床上躺著一個會動、會呼吸、溫溫暖暖,正在實行吃飽睡、睡飽吃的肉體。
可是,呃……那張臉他不認識!
住在飯店吃了兩個月的外食,兩個月沒見到冕,兩個月沒跟冕溫存,兩個月沒在他心愛的廚房煮出一桌眾人吃得大呼過癮的好菜……
嗚,日子好難過哦!
滾來滾去之余,寧靖晏終于想起新買的公寓有樓上,樓上另有出入口。
神經少一根的寧靖晏不顧會被發現的危險,帶著他半完成的臉,快快樂樂地趁著冕在工作的時間,搬到樓上住。
非但如此,他還充當小矮人把家里打掃得干干凈凈、光可鑒人,熬了火鍋湯,放進手工肉丸、魚丸等,并弄了肉片在冰箱里。
留一份給寧靖冕,另一份自個兒吃掉。
之后,他趕在寧靖冕回家前爬上樓,乖乖躲在娃娃房間里不敢稍動。
睡前還想著冕吃到火鍋時會有多么高興,結果睡到一半被突如其來的大放光明給嚇醒,睜開眼正想跟來人打招呼,卻發現……
呃,冕在瞪他!
寧靖晏怯怯地從棉被里伸出一只手朝寧靖冕揮動打招呼,可是寧靖冕依然瞪著他,表情相當駭人。
“嗨!”他怕怕地出聲。
不出聲還好,一出聲寧靖冕眼睛瞪得更大了。
“冕!”寧靖晏輕然呼喚。
那叫聲十分熟悉,曾在午夜夢回時讓寧靖冕思念到失眠。
“你……”寧靖冕聲音有點顫抖,很難想像眼前人的是……
“對,我!睂幘戈虛]揮手,笑容燦爛。
“晏?”
沒錯,這種無厘頭的回答方式,僅會在晏口中出現。
“嗨,火鍋好吃嗎?我特別用你喜歡的扁魚熬湯底,丸子里有放香菜,吃得慣嗎?”寧靖晏沒啥神經地笑著。
怪異回答讓寧靖冕更加確信眼前人即為寧靖晏,他生來脫線、脫線的大哥。
“你的臉怎么會……”寧靖冕難以形容內心的震驚。
“不錯吧?那個醫生說我的臉型不錯,略加修整即……”提及那張臉,寧靖晏興奮地倏然坐起,可惜他沒弄清楚重點在哪里,一味地獻寶。
“醫生?你去整型?”
寧靖冕快抓狂了,消失兩個月的人竟然換了張臉回家。
“因為、因為……”
聽見情人怒吼,寧靖晏嚇得以手指絞著被單,轉來轉去,轉不出下文。
望著床上吞吞吐吐的人沒什么神經的跳躍式回答,再加上他眼睛里的神采那么那么地令他熟悉……
熟悉得讓片刻前猶在心頭縈繞的疏離、驚愕、警戒,包括在樓下時的寂寞,全被溫暖情意沖散,心變得柔軟。
“因為什么?”一反方才僵硬口吻,寧靖冕柔聲詢問,坐上床沿,輕輕撫上寧靖晏變得不一樣的臉。
“因為你說再也不想看見我那張臉,然后我也知道了你跟爸的事其實不能怪你,該怪我沒能給你安慰與支持;明明我們應該是最親了,我卻什么都不曉得,還幫著爸打擊你,我實在沒臉見你……”
說到這里,寧靖冕撫摸的動作漸漸減緩,最后停在寧靖晏的頸間,眼眶變得微微濕潤。
被最愛的人安慰、理解,是多么幸福的事。
寧靖晏非常認真地往下解釋,認真得讓人頭疼!翱墒俏蚁肽,想繼續跟你在一起,只好換一張臉了嘛!”
寧靖冕啞然失笑,既欣喜于寧靖晏重視他的每一句話,又心疼寧靖晏為了他的一句氣話而疼痛挨刀;他怎么可能不想看見他,他愛這個人那么那么地多,思念已來不及,怎有工夫怨恨?
青春期留下的痘疤被補平了,斑斑點點做了脈沖光消去,鼻子變挺,眼睛由跟單眼皮相去不遠的內雙變成漂亮雙眼皮,先前因為怕疼而沒補的缺牙補上了,還做了洗牙動作,一口編貝般的牙齒煞是漂亮。
臉型依然小巧……那個醫生說得一點都沒錯,晏的臉型不差,差在五官組合。
“痛嗎?”
“。俊睂幘戈谭磻贿^來。
“手術痛嗎?”
“有麻醉啊,一點也不痛,我還睡著了。”寧靖晏笑得很開心,趁著冕對他溫柔時,將身子微微挨近思念已久的人。
任別人在臉上動刀猶能睡得著,也算是種天才了。
寧靖冕重重嘆息,沒多作回應。
誰知道他沉默以對,反而引起寧靖晏的不安,急急地問道——“冕,這張臉可以嗎?你喜不喜歡?我可以留在你身邊嗎?”
聞言,寧靖冕心疼地抱住他最愛的人,緊緊地不留一絲空隙。
“當然可以啊,我怎么可能不要你,怎么可能不想你?我那天說的統統都是氣話,是氣話你懂嗎?我一直都很想你啊!”他深情的道。
“真的?”寧靖晏略微遲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冕喜歡他?竟然一直都喜歡他耶!
“嗯!”
隨著肯定的回答,寧靖冕落了個象征愛情的吻到情人唇上,溫溫柔柔地,沒有激情亦不纏綿,但有一生一世永遠相依的味道。
淺吻結束后,寧靖冕望著他愛的人,望著他不熟悉的臉孔,努力在寧靖晏的瞳仁里尋找他最熟悉的感情,卻看見倒映在寧靖晏眼中,他自己的身影。
晏的眼中只有他,一樣只有他,這就夠了,足以使他心滿意足,安心地繼續愛他,即便面龐已不是最初的模樣。
“我愛你!睂幘该嵘钋楦姘住
“冕,我也愛你。”寧靖晏欣喜微笑,并奉上一吻。
這次的吻深深長長,唇齒相依。
火熱舌頭極力卷住對方的,并像某種爭奪戰般努力吸吮對方口中的蜜津,直到再也吞咽不下,直到兩個人都忍受不住,才牽著銀絲緩緩分開,紅著臉、喘息地再度將對方面容映進眼里。
“那我不是白整型了。”寧靖晏忽然想到。
寧靖冕一臉同情地點點頭。
見狀,寧靖晏眉頭皺得可以夾死蚊子,非常的抓狂。
“你怎么沒想過直接來找我,換張臉很有趣嗎?”寧靖冕嘆息。
“收到你寄來的三百萬分手費,我哪有心情去找你?”寧靖晏嘟嘴回應。
“一般人看到三百萬,會來跟我談一下要不要退還的事吧?”
寧靖晏扁嘴!皼]想到嘛!”
“很像你會做的事!睂幘该嵊昧@息。
“那你為什么不聯絡我?即便不想回寧家見到老爸,至少你可以打我的手機!”寧靖晏不服輸地反擊道。
“手機?”寧靖冕挑眉質疑。
“嗯,手機啊,我有手機你總是知道的吧?”
“知道是知道,但是我得先問你一個問題,你記得你的手機放在哪里嗎?”寧靖冕笑容可掬,跟面對弟弟時的駭人感大不相同,現下的口吻僅能稱為調侃。
寧靖晏歪頭思考十五秒,然后很鴕鳥地將頭埋進寧靖冕的肩窩,遲遲不肯抬起來。
他的手機丟在南家,人跟君子旭跑去住飯店,打了有人接才怪。
“我幫你把手機拿回來了,下次記得要帶在身上!睂幘该岫摰,他可不想再找不到人。
“嗯,好!”寧靖晏乖乖巧巧地點頭,至于下次會不會記得……很難。
深知寧靖晏實行可能性趨近于零,寧靖冕除了嘆息,仍舊只能嘆息。
“對了,我一直很好奇,你回去那天不是放假日嗎,哪里有地方讓你提領三百萬?”寧靖晏問。
“那是我的私房錢!睂幘该岽鸬玫。
“私房錢?你藏在家里的私房錢有三百萬?”寧靖晏用幾乎等于尖叫的方法表示驚訝。
“嗯!”寧靖冕平淡承認。
“充公!充公!怎么可以藏私房錢,一次還藏這么多?”寧靖晏哇哇大叫。
“已經充公了,不是嗎?”寧靖冕指指他,提醒他的臉是用什么錢買來的。
剎時問寧靖晏變得安靜不語,唔——那些錢不但已經充公,而且已經被他花得差不多了。
“對了,錢還剩多少?”按寧靖冕的想法,兩個月內再怎么神勇也沒法花光三百萬吧?寧靖晏又不是那些個閃靈刷手。
“還!
寧靖晏離開寧靖冕的懷中,在娃娃的床鋪底下翻啊找的,摸出一個背袋,將背袋里的錢悉數還給寧靖冕。
一共剩下……十萬零三百四十二元。
寧靖冕瞪著背包里的余款,再瞟瞟笑容變得漂亮的寧靖晏,表情呆滯。
“牡丹有給我免費住宿券,房錢省下來了。”寧靖晏得意地邀功。
“你、你到底花到哪里去了啊?”寧靖冕并不想罵人,花都花了罵也沒用,但是……兩個月花兩百多萬近三百萬,他自己一年也花不了這么多!
“做這個很貴呢!”寧靖晏指指自己。
“不可能花到這么多錢吧?”
“因為還有別的沒做嘛,這里要抽脂,還有這里、那里,要做這個、那個!
寧靖晏把衣服翻來翻去,指東又指西,全部講完衣服也剝得差不多了。
寧靖冕表情很難看,一方面因為寧靖晏花掉太多錢,連他從不曾嫌棄的地方都要做……另方面,他們兩個月沒溫存了。
兩個月沒觸碰過的情人,在床上脫得半裸,用晶亮的眼眸望著他,教他怎能不往別的方向想。
“然后,我還買了衣服、保養品、鞋子,一年份全身護膚課程,一年份臉部保養……”寧靖晏扳著手指數到情人快暈倒的程度。
“這些也沒有兩百多萬吧?”寧靖冕咬牙道。
哦,他這次真是心疼錢而咬牙的。
“因為整型醫生說一次付清可以打折,我付了!睂幘戈绦Σ[瞇的。
多年來省吃儉用的寧靖冕,真的很想一頭撞死。
買車、買房子、買衣服都算了,花這么多錢去整容……天哪!明明沒必要嘛,他又不覺得寧靖晏丑。
好吧,他承認,現在的模樣漂亮多了,可口極了。
可口……
思及這個字眼,再瞧見寧靖晏那微笑的模樣,怒火和欲火同時交戰。
那身體多么熟悉,每個地方都曾有他的吻痕,都曾留下他的指紋,熟悉得誘人。
決定了,錢花掉就花掉,發火也追不回來,那么……做點現在可以做的事吧!
心動不如馬上行動的人向前傾,將懷中人兒結結實實壓在床上。
“冕,這是娃娃的床!
寧靖晏依然是好爸爸,可惜思念他甚深的戀人完全不想忍耐。
哎呀呀,空氣好燙!
“你怎么會跟君子旭遇上?”
帶著情事過后特有的表情,寧靖冕在寧靖晏的注視下重新坐回餐桌前,端著碗努力填飽肚子,仍不忘詢問想知道的事。
“在與錦店里啊,整型醫生也是他推薦我去的,打折也是他幫我談的,還送我住宿券!睂幘戈逃谜務摵萌说目谖堑,殊不知旁邊的寧靖冕心情復雜。
整型醫生……那個家伙竟然帶他可愛的晏去整型,這下梁子結大了。
可是若非君子旭照顧,笨笨的寧靖晏帶著三百萬現鈔或許會遇上賊人,搞不好已經上了社會版,唉——接著他把先前在“地下室”遇見的人告訴寧靖晏,本來只是當聊天的題材,豈料……
“哦,那一定是官陽泰,我沒見過人,但聽說他跟牡丹很要好。”
重點是后頭那句話——“與錦有他的電話啊,你想再見到他的話可以找與錦幫忙,我那天有聽見與錦拿官陽泰要挾牡丹”寧靖晏難得記性好。
“是嗎?”寧靖冕揚起笑!霸瓉砼c錦有他的電話!”
“嗯!”寧靖晏沒什么神經地點著頭,幫寧靖冕燙肉。
寧與錦給我記住,竟然讓我白找了一個月的君子旭,好極了!
遠方,寧與錦突然打了陣哆嗦,好像被瘟神盯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