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泱發現孫嬸的眼光,笑著把檠豐給推到前頭介紹,“孫嬸,這是世子爺,這兩個是顧家大爺的孩子。”
顧家大爺?她知道的,人已經不在,連妻子都死去好幾年,人死茶涼,這兩個丫頭在顧家肯定過得辛苦。
“時辰不早,別老站在這里說話,孫嬸先帶你們進屋子瑞安頓,再燒熱水給你們洗洗澡、休息一下,阿平,你去找你爹回來讓他烤些野味,芍藥饞壞了……”她一面說,兩條小胖腿走得極快。
牡丹、芍藥和郁泱互望一眼,彷佛又回到誠親王府、回到親人身邊,只是……母親已經不在,郁泱下意識嘆口氣,要是娘還在,多好。
這間老屋宅,屋子不多但院子挺大,孫叔被叫回來之后就和孫平、阿良在院子里架起柴堆,烤兔子、烤豬肉,孫安還趁天黑前飛快往河邊跑一趟,抓幾條大肥魚回來加菜。
孫嬸也沒閑著,煮一大鍋紅豆湯圓,吃得大家撐得都走不動了。
吃過飯,十幾張小板凳圍著火堆排成圈圈,大伙兒就這樣坐著藉火堆取暖。
“今天雪融得早,天氣回暖得比往年快,動物提早出洞覓食,這幾天莊子上大家都抓到不少獵物!睂O叔說。
“對啊,還有人想干脆不種地,直接上山當獵戶算了。”孫平笑道。
“那是他們運氣好沒碰到熊,要是遇上一回,恐怕又嚇得不敢上山!
“地還是得種的,只不過這里的土不適合種米糧,孫叔,你想想,種什么果樹合適?”
“小姐和我想到同一處了,這里的地多為坡地,是較松的沙質土地,我覺得可以試著種梅樹!
“除非會釀酒、做腌梅,否則種梅子的收入不高!遍沿S加入話題,引得孫叔多看他兩眼,這個世子爺對小姐似乎挺上心的,如此一來,他們還能和離?小姐還能離開顧府?
“對,梅樹長成也需要幾年時間,所以我遲遲不敢提這件事!
“要不我回京后,尋人移植幾十棵成年梅樹過來試種看看,如果能成的話,孫叔在村里找幾個聰明的,我讓人教他們釀酒!
聞言,郁泱笑開。“移植梅樹的事可以麻煩世子爺,至于釀酒就不必!
“為什么不必?你會釀酒?”
“不,會釀酒的是我娘,我娘把這手技藝傳給孫嬸了。”
見檠豐態度和善不擺架子,孫嬸也同他熱和起來。“可不是嗎,小姐酒量淺,以前在府里我不敢釀太多,就怕那味兒把小姐給醺醉了,今年小姐不在,我正準備大顯身手。”
“是啊,我娘已經訂一千多斤梅子,連甕都備下了,娘說小姐缺錢用,這酒釀好、換了銀子,立即給小姐送去。”
孫安說完,孫嬸狠狠地掐他的大腿一下,作死了!這話怎么能當著世子爺的面講,當老婆的沒錢使還得往外頭張羅,這對男人來說多沒面子。
何況,她看小姐和世子爺之間的事還真有些說不準,說他們不好嗎?世子爺又陪著小姐到莊子來,好聲好氣的,對小姐殷勤得很,說他們要好……若真是要好,小姐怎會想要離開?
檠豐瞧郁泱一眼,缺銀子使?顧家現在月例、衣食樣樣不缺,有什么好的全往秋水閣送,怎還會缺花用?所以……她這是在籌備旅費,準備前往北疆?
北疆?為什么是北疆?單純因為那里風景秀麗?
“不必送過去,掙得的銀子存在孫嬸這里,你心里有數就行!
“知道了,我會把銀子守好,不讓這幾個小伙子胡亂花掉!
“小姐冤枉哪,我們沒亂花銀子,是孫嬸太樞門!卑⒘寂e高右手發誓。
“還說沒亂花,一個甕兩百文就到頂了,你竟給我花兩百一十文,說!是不是賣甕的老板家里有個漂亮閨女?”孫嬸這樣說,芍藥連忙豎起耳朵聽清楚。
“哪有的事啊!老板家的閨女明明就胖得跟豬一樣,臉比滿月還圓,我不過是臉皮子薄,殺不動價錢,要不下回進城,孫嬸和我一起去。”
“哼哼,平日里你最喜歡吃豬肉,誰曉得你是不是喜歡圓滾滾的女人!睂O嬸兩手一叉腰,嚇得阿良往孫平背后躲。
阿良滿肚子委屈,哪有人這樣的啦,又不是喜歡吃豬肉就愛胖女人,那愛吃兔肉,是不是就愛毛茸茸的女人?這個贓栽得太離譜。
聽他們笑鬧,郁泱道:“孫嬸,你別再說了,待會兒阿良沒哭,芍藥先哭給你看!
郁泱一說,大伙兒目光全集中在芍藥臉上,平日里大刺刺的丫頭被眾人目光盯上,居然紅透臉頰。
阿良這會兒可不滿意了,栽贓他沒關系,怎么能說到芍藥頭上,小泵娘臉皮薄,這是想讓她去挖洞嗎?
從來沒反駁過小姐的話,這會兒阿良挺身維護“正義”!靶〗阏f這話,不厚道。”
孫平用手肘撞阿良肚子一下,說道:“心疼了呀?”
惹來眾人一陣大笑,芍藥氣得一跺腳,埋怨道:“誰要你幫著說話。”小女兒模樣盡現。
看著眼前熱鬧,檠豐羨慕的問:“你和家里的下人都是這樣相處的嗎?”
“怎樣相處?”她不懂。
“像家人似的相處。”檠豐解釋。
“嗯,一向如此!
“不怕亂了規矩?”
“規矩可以限制人性往惡的方向發展,但感情可以幫助人性往善的方向走,就算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強迫別人對自己俯首,自己也不會變得更高貴一點,所以規矩?何必!何況我喜歡別人愛我敬我,更勝于他們畏我懼我!
“很有趣的說法,這是我第一次聽說!彼c點頭,她是個聰慧女人,下意識地,他湊得她更近,本想握上她的手,但圍觀的人太多,只好做罷。
“我以為世子爺見多識廣,沒想到不過爾爾!彼乃荒χ卮。
鄒涴茹之事她全聽說了,他為替自己出口惡氣,把青梅竹馬的小表妹給驅逐出境。
記得他那時說:“誰敢動你,誰就得付出代價!
那個表情有點狠,和他燦爛的笑容不搭,但不明所以的,那樣的神態竟讓她覺得安全極了。
她信任他,越來越多。
這兩天,顧敬豐已經準備好離開順王府,最終,二房叔嬸還是舍不得這個有飯吃的地方,雖然郁泱也認為這個決定是對的,一個人喝西北風強過一家人喝西北風,但如果是她,她會選擇全家人聚在一起,即使生活苦一點也沒關系。
唯有失去親人的人,才曉得家的可貴。
“我是見多識廣,像你這般對待下人的,整個大周國找不到第二家。”
“你為什么不說像他們這樣對待主子的下人,也找不到其它?人是相對的,你待他好,他便會待你好!
“是嗎?你不相信有人會恩將仇報?不相信得寸進尺、需索無度?”
就像顧伯庭!賣妻害妻不知感激,最后還要殺妻圖謀自己,更可惡的是做那么多惡事,還妄想在世間留下清名。
“也許世界上有你講的那種人,但我不認為那是多數!
“你沒碰過壞人。”
“碰過的,但我會認為只是運氣不好!
“你是個善良的女人。”
“不,我是個冷漠的女人,我不會浪費太多的情緒在不喜歡我的人身上!
“所以你不對付鄒涴茹。”
“你已經對付過她了,還需要我動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