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園的一天仍是以鳥語花香做為開始,徐納真很早就起床等著陪冷弘郁去晨跑,她已經在昨天買了兩套新的運動服,打算無論他跑到天涯海角都要跟到底,既然他都把她視為吸血鬼了,當然得緊盯著獵物不放,怎可讓他跑掉?
徐納真一邊啃著生冷的面包,一邊注意木屋內的動靜。她不得不佩服冷弘郁,居然有辦法在這旺季,租到一間這么大的木屋,他平時一定跟公園管理處的交情很好,或是在此處砸下大錢,才能獲得這么好的待遇。
又一次地,徐納真羨慕他可以閑閑不做事,只管砸錢做些在她看來無意義的事就好。她猜想,他這一輩子大概不知道什么叫做打卡,什么叫做上司的壓力,什么叫做沒有錢繳帳單。
他的生活看起來是如此悠閑,悠閑到他愛幾點起床,就幾點起床,只不過他選擇很早起床,害她只好也跟著打哈欠。
第一天晚上因為視線不明,只隱約看見木屋的輪廓,現在看倒很清楚。整棟屋子的墻壁是由木板組成再涂上一層白色的油漆,屋頂則是綠色的。簡單來說,這陳屋子看起來就像度假專用的木屋,有著優雅的墻壁、優雅的門和優雅的窗戶,和搭配的窗簾。
她沒進去過里面,不知道里面的擺設如何,不過她上網查過,租一棟這樣的木屋,一天至少要臺幣二萬多元,他真是個有錢人。
把手上的面包啃完了,順便舔掉沾在手上的面包屑,徐納真甚至將牛奶都喝光了,木屋里面仍然沒有任何動靜,看來他今天不打算慢跑。
很好。將筆電搬上露營桌,徐納真連露營桌椅都是買硬式的,足見她長期抗戰的決心。來美國前原本就有一大堆資料沒空分類,她剛好趁此機會將紊亂的資料敞一個總整理。
徐納真表面上是很專心看螢幕,其實眼角余光不斷瞄向木屋的門,就怕一個不小心,讓冷弘郁給溜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過,眼看著陽光從弱轉為強,到過午的強得不像話,她手上所有存糧也都全吃光了,他還是不出門。
該不會睡死了吧?
把最后一片洋芋片吞下肚,徐納真祈禱千萬別是后者,否則她又得白白浪費一天。
喀嚓——
好不容易等到木屋的門打開,徐納真連忙關掉筆電的電源,將筆電收起來隨手塞進帳棚,笑嘻嘻地跟他揮手打招呼。
“嗨,昨晚睡得還好嗎?”她不屈不撓的態度,確實教人刮目相看,可惜冷弘郁無心欣賞,只想她快點滾蛋。
他冷冷地看她一眼,理都不理她,逕自扛起測量器材,打開車子的后座將它們放進去,徐納真眼看機會又要溜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打開駕駛座旁邊的門,硬是將自己塞進車中,差點沒有氣壞冷弘郁。
“你干么?”生眼睛沒看過這么厚臉皮的女人,不請自來就算了,還想要坐霸王車。
“沒干么!彼柤纭!拔抑皇蔷o跟著你,這是我的工作。”她此行的任務就是說服他賣地,在沒有半點成果之前,只好跟他綁在一起,所以sorry了。
“信不信我打電話給管理員,請他把你帶走!彼娜棠鸵呀浀竭_極限,不給這女人一點教訓,她不會學乖。
“啊,你是說Johnny!
她說了一個讓冷弘郁張大眼睛的名字,只見她朝他揮揮手指。
“就是他載我來的,他以為我是你的女朋友,來這里千里尋夫。
原來Johnny才是兇手,這糊涂的老頭子,居然給他惹來這么大的麻頂。
“你說謊。”可惡的女人,為了達成目的什么事都敢做。
“我沒有!彼吻濉!笆撬约赫`會,我只是懶得說明,不過現在看起來,倒是可以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他一定會同情我的!彼挪粫康阶屗溃缫严騄ohnny解釋過自己只是來談生意的,她要讓冷弘郁頭痛,他越是頭痛,她就越有機會。
“Johnny才不會這么笨!崩浜胗舻芍
“等著瞧。”她自信地反駁,篤定的神情,使得冷弘郁不得不認真考慮,Johnny會不會因此而誤會他,對接下來的探勘工作造成困擾。
他不知道她的演技如何,但能夠把Johnny騙得團團轉,可見應該是相當不錯。
“我會哭著告訴Johnny,說你對我始亂終棄!彼昧ο蛩WC,她會好好地演,演到他在這里的名聲臭掉為止,這也是他最害怕的,往后他還要在這里混,如果跟管理處搞壞關系,以后就麻煩了。
“算你狠。”他氣憤不已地打開駕駛座的門,用力甩上,幾近暴力地轉動鑰匙發動引擎,過程一點都不溫柔。
“別這樣嘛!”她還好意思勸他!澳銜l現我其實很能聊天,說不定我們能成為好朋友。”
是!如果黃鼠狼給雞拜年,也算是好意的話,他們還真的能成為“很好的朋友”。
冷弘郁冷著一張臉,雙手緊緊掐住方向盤,徐納真猜想他此刻比較想掐的是她的脖子。
她不自覺地摸摸脖子,惹來冷弘郁嫌惡的一眼。
“干什么?”一副隨時會發生兇殺案的樣子。
“沒事。”她放下手笑笑,深怕自己真的被宰了。
微風透過車窗迎面吹來,和煦的陽光照在徐納真臉上,她轉向車窗,瞇起眼迎向陽光,幾乎忘了自己已經有多久沒像這樣徜佯在大自然的懷抱中,至少有一個世紀了吧!
她的大動作引起冷弘郁的注意,他稍稍瞄了她一眼,繼續專心開車。徐納真老老實實地吸了好幾口新鮮空氣,將頭轉回到正前方,透過光影的投射,發現他雖然蓄了一臉大胡子,但五宮卻很立體,帶有些許阿拉伯人的氣息,很有中東風味。
會不會等他刮掉胡子以后,她才發現他原來是個阿拉伯人,很有可能哦!
腦中不期然浮現冷弘郁穿白袍的畫面,徐納真就忍不住想笑,惹來他一記狠瞪。
“咳咳!”她干咳了兩聲,極力忍住笑。
徐納真同時還注意到,他雖然態度惡劣,為人其實并不差。以她硬要搭霸王車為例,一般男人可能早就發怒了,修養再差一點的人,說不定還會拳腳相向,可是他卻讓她坐上他的車子,盡管他原本并不愿意。
車子在公園的道路上行駛,開了大概半個鐘頭,一個壯觀的景象從車頂的樹梢間逐漸展露,那是一座大得不得了的瀑布。
冷弘郁將車開到停車場停好熄火,徐納真還在望著瀑布發呆。
“喂,下車了。”他不客氣地催促徐納真,同時打開車門,繞到后座去拿測量器材,徐納真趕緊跟上。
她因為顧著看瀑布,在下車的時候沒注意被車門絆了一下,差點因此而跌倒。
“小心!崩浜胗艏泵ι焓址鏊话眩t著臉喃喃說謝謝,意外發現他的手臂好有力,居然光用一只手就能承受她全身的重量。
“你是第一次來自然公園嗎?”他跟自己說好不跟她講話,但她接連不斷的小動作,讓他很難這么做。
“呃,我到過住在山上的同學家的后院露營,我想那應該不算吧!”她遲疑地回道,冷弘郁簡直哭笑不得。
“你連太魯閣都沒去過?”臺灣最出名的國家自然公園,山壁陡峭,鬼斧神工,只要去過的人都說贊。
“是有好幾次機會可以去玩,但我都在忙別的事,所以……”
所以就沒去。
“真難得碰見一個連太魯閣都沒有去過的人,請多指教!彼滩蛔∠胫S刺她,看來又是一個都市的產物,根本不知自然為何物,也敢跟過來。
“很多人都沒去過,干么只點名我?”她不服氣地反駁,認為他太不公平。
“對,有很多人都沒去太魯閣。”這點他絕對同意!暗闶浅赡耆,而且還住在臺灣,居然也沒去過,這就很不可思議。”
他一向就不喜歡只會泡酒吧跑派對的人,認為他們是在浪費人生。
“我……”被他這么一說,連徐納真也開始檢討自己是不是太土了,連太魯閣都沒去過。
“不要只會泡pub。”對身體沒好處。有好處,沒有壞處!
“有空的時候多到大自然走走,對你只有好處。”
“我很少去pub!北福`會了,基本上她痛恨那種地方。
“是嗎?”他懷疑地打量徐納真,怎么看她都像是泡酒吧的人。
“我受不了pub的空氣,也討厭pub的氣氛,能不去就盡量不去!背强蛻魣猿忠趐ub談生意,那就沒辦法了。
“那你都怎么打發時間?”冷弘郁十分意外她竟然不去pub,她看起來很老練、很世故,他還以為她一定很喜歡那些場所,沒想到她完全不感興趣。
“上網搜尋和工作相關的資料!彼幌驁孕牛ㄓ型昝赖氖虑皽蕚,才能輕松打勝仗,她就是因為對他什么都不了解,現在才這么辛苦。
“換句話說,你是個宅女!比瞬豢擅蚕啵瓉硭鎸σ晃粋ゴ蟮恼,真是太失敬了。
“我不是宅女!彼忉!罢钦礻P在家里下出門,生活上的一切都靠上網解決,我是為了工作才上網,不一樣的!
她想起了e-Bay的電視廣告,有個男生為了追一個終日不出門的女生,還得把自己變成e-Bay送貨員,不禁暗暗吞了一下口水,好怕自己會變成那樣……
“沒有什么不同。”不管是什么理由,把自己關起來就是不健康,不必多加解釋。
“我說了,我不是——算了。”看他僵硬的表情,就知道再說不去也沒有用,他真是有夠固執的。
不過話說回來,她干么跟他解釋這么多?她是不是宅女跟他根本沒有任何關系,她干么還要費勁向他解釋?
徐納真越想越不甘心,她原本是個有效率、又能干的時代新女性,遇到他以后完全變樣。被迫困在這個鬼地方不說,還得跟著他到處亂跑,忍受他不時的嘲弄,想想這份工作還真不是人干的,她怎么有辦法持續到今天?
她一個人站在原地生悶氣,沒發現到冷弘郁已經扛起測量器材往前瘧,等她回神,又得小跑步才能追上他。
一般人都會佇足在瀑布前欣賞飛瀑之美,只有冷弘郁這個怪人看都不看瀑布一眼,逕自往旁邊的羊腸小徑走去,她只好跟緊他,免得迷路。
他對這座公園的地形顯然相當清楚,哪個地方有路,又要通往哪里,他都摸透了,走起路來腳步輕松無比。反觀徐納真,雖然踩著一雙新買的運動鞋,行動也沒有比穿高跟鞋時快多少,她真的太缺乏運動了。
他們持續向前邁進,原本徐納真以為他要繼續往前面的湖走,沒想到他走到一半突然停下來架設儀器。
“你在干么?”她看見他先將腳架立好放上水準儀,再拿起一根鐵制的標尺,將它插進某處的泥土內,跑回水準儀的后面,開始調整水準儀。
“你要開始測量了嗎?”她又問。
冷弘郁不理她,或者說沒空理她,整個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調整焦距上,該死,他又放歪了。
冷弘郁放開水準儀,正打算重新調整標尺的距離,有只小松鼠突然從樹干旁竄出來,在徐納真的身旁繞來繞去。
徐納真覺得既新奇又好玩,這只松鼠一點都不怕生,應該是已經習慣游客。
“它在做什么?”小松鼠不僅不怕生,還非常喜歡親近人類,一直用鼻子聞她的手,模樣非?蓯邸
“在跟你要東西吃!彼O聛砜此艁y的表情,她看起來甚至比松鼠還要緊張!翱墒俏覜]帶吃的!彼活櫟昧烁,連礦泉水都沒帶。
“注意看地上有沒有掉落的橡果,你可以撿給它吃。”他點點下巴指導徐納真,她這才發現,自己對這些常識真的很貧乏。
“我知道了,謝謝!彼勒账闹甘荆南聦ふ业厣系袈涞南鸸,意外發現其實不少。
“哪,給你!彼闷娴乜此墒笥脙芍磺白ε踔鸸裕杏X上好像在看卡通影片,卻真實出現在她面前。
“還有很多,慢慢吃!笨蓯鄣男∷墒蠛芸毂惆训谝活w橡果解決掉,她立刻再遞給它第二顆。
冷弘郁挑高眉,看著她溫柔地哄小松鼠吃橡果,對她的印象改善許多。他原本以為她會嫌松鼠臟,或是大驚小怪跳來跳去,驚聲尖叫,可她竟和松鼠玩得那么開心,笑得跟天使一般。
不過,由此也可以看出她真的是宅女一枚,只是一只小松鼠也能逗得她笑呵呵,她真該多出來走動走動,看看大自然的美景。
搖搖頭,暗罵自己浪費太多時間,冷弘郁將注意力重新拉回到測量上。
他走過去調整標尺的高度,回到水準儀后面,發現還是有差距,于是又去移動標尺,如此來來回回,不知走了幾趟。
“需不需要幫忙?”徐納真看他來去半天還喬不定,于是自愿幫忙。
冷弘郁本想拒絕,但這樣下去確實不是辦法,沒人幫他扶標尺,他沒辦法精確測量,更別提他還得要跑來跑去。
“那就麻煩你了!逼扔诂F實,他只好欠她這個人情!澳銕臀夷脴顺撸視啬阍趺醋!
難得魯賓遜——不是,難得大探險家開口,徐納真當然傾全力幫忙,怎么樣也得讓他積欠這個人情。
一旦有了幫手,事情就簡單了。少了跑上跑下的麻煩,冷弘郁接下來的測量速度可說是突飛猛進,很快就達成今天的進度,甚至還超前。
“OK,可以了!”直到他喊卡為止,徐納真還一直很努力地在扶標尺,當活動看板。
“好了嗎?”她拿開標尺,喜出望外地問道!斑M度完成了?”
“今天就測量到這里,改天再繼續!崩浜胗舻皖^收拾測量器材,徐納真也過去幫忙,他竟然沒有拒絕。
這是個好兆頭,看來往后大有可為哦。
“我沒有。”糟糕,居然被他看穿得意,拜托拜托,可千萬別改變心意,又拒她于千里之外才好。
所幸這種倒楣事沒有發生,他們一路上氣氛愉快——呃,雖然沒有談天說笑,但冷弘郁不再冷著一張臉,這對徐納真來說,也算是一種收獲,她很滿意。
當他們回到木屋時已經是黃昏,冷弘郁扛著測量器材回木屋,徐納真則是繼續窩她的帳棚,冷弘郁剛走到木屋門口,突然轉身對著正要掀起帳棚拉門的徐納真問道。
“你晚餐吃什么?”
嚇了她一大跳。
“什么都不吃!彼柤纭!拔业母杉Z都吃光了,還沒有去補充食物,今天晚上只好餓肚子!
“你為了盯梢寧可餓肚子,你們公司可真是請到了一位好員工啊!”對于她的用心和執著,冷弘郁只能說佩服,沒有第二句話。
“還好啦!”像他這么會跔的男人,不盯著怎么行,她又要如何交差?
“這樣吧!”冷弘郁挑眉!澳愕侥疚堇锩鎭碛貌!
“什么?”她睜大眼睛,懷疑自己聽錯。
“為了感謝你今天當我的助手,我請你吃晚餐。”他不太自在地回道,表情極不自然。
“你要請我吃飯?”不會吧!天要下紅雨了,竟然有這么神奇的事發生。
“不要就算了!彼鋸埖谋砬槿菒浪济谑翘舻酶。
“當然要!”這么好的機會,錯過就可惜了,況且她也餓了。
“請進。”他推開木屋的門,徐納真呆愣了一下跟過去,進屋把門關上。
夕陽西下,紅霞映滿整座公園,照在木屋的屋頂上,照得木屋更為燦爛。
這哪里算是小木屋,根本就是一個家嘛!
看著屋內的擺設,徐納真除了咋舌以外還有驚嘆,這要住多久才能搞成這個規模?
沙發、櫥柜、電視、冷氣……所有一個家該有的設備一應俱全,甚至還有豪華家庭劇院組,實在太夸張了。
她還注意到,這陳木屋的格局是三房兩廳外加兩套衛浴設備,比她在臺北的租屋大了將近三倍,說是易懂小豪宅都不為過。
“這里面好寬敞。”不愧是美國,什么都是大大大,夸張卻令人羨慕。
“我長年租下這棟木屋,這里都快成為我第二個家。”冷弘郁瞥了徐納真一眼,明白她在想什么。
徐納真聳聳肩,再次確定他是個有錢人。這座知名公園的住宿費驚人,他竟能租下獨棟木屋好幾年連眉頭都不皺一下,真羨慕他會投胎,希望自己下輩子能像他一樣好運。
有一瞬間徐納真的心里涌上一股沖動,想問他像這樣的木屋,一年需要多少租金?后來想一想算了,這又不干她的事,她的任務是取得土地出售同意書,沒必要探人隱私,況且她若真的開口問了,說不定會被他誤認為酸葡萄心理,那才得不償失,還是算了吧!
強壓住好奇心,徐納真強迫自己隨意看看,僅做禮貌性的參觀,但在她經過一間看起來顯然是書房的房間時,仍是忍不住伸長脖子瞄了里頭一下,發現里面堆滿了圖表、照片和文件,格外引人好奇。
“要不要來一罐啤酒?”冷弘郁一邊走向廚房的冰箱,一邊問徐納真的意見,她趕緊收回視線跟到廚房。
“有沒有可樂?”她用微笑掩飾好奇,冷弘郁瞄了她一眼,從冰箱里拿出一罐可樂丟給她。
“謝謝!彼舆^可樂拉開拉環,讓冰涼的可樂滋潤干渴的喉嚨,瞬間覺得人生真美好,終于不必再窩在狹小的帳棚內,和悶熱的天氣對抗,人生夫復何求。
“連廚房都好大,真令人羨慕。”她摸摸原木制的流理臺,想起臺北那間小租屋,連個可以做菜的地方都沒有,不禁感嘆。
“有什么好羨慕的?”他潑她冷水。“只不過是間廚房。”
是啊,只不過是間有著先進設備的廚房,里頭甚至還有用來烤火雞的烤箱。
徐納真聞言,對正背對著自己翻冰箱的冷弘郁做鬼臉,會說這種話,就知道他必定是個公子哥兒,才會不知道在臺北光要設計一間這樣的廚房,就必須花掉她幾個月的薪水,話才會說得這么輕松。
她再次羨慕他會投胎,能下把錢當一回事的感覺一定很棒,下輩子她一定要試試看。
徐納真靠在另一側的流理臺喝可樂,一邊注視冷弘郁從冰箱里面拿出一些露營用的食材,以為他們又要外出野炊。
“你在干什么?”他對待食材的方式,好像它們跟他有仇,刀子一拿起來就拼命剁。
“做飯啊,你看不出來?”他拿刀朝砧板用力剁下去,整個感覺就是驚心動魄。
“我只看見有個人在殺玉米,每一刀都兇狠。”她知道玉米是要用剁的,但不必這么用力,只要先切個縫再剝開就可以,沒必要殺它。
“啰唆!彼匀淮蟮兑粨]就將玉米剁成好幾截,然后再用同樣的方式對待青椒和香菇。
“我們該不會是要烤肉或是什么的吧?”她比了比被他支解得慘不忍睹的蔬菜,不敢想像待會兒處理肉類時會是什么慘況。
“我就只會做露營的菜!彼伤,瞠目低狺的模樣看起來更像熊,她真怕他一個不爽把她當鮭魚叼走,那可就虧大了。
“什么嘛!好不容易進了屋子還要像在野外……”在他兇狠的怒瞪下,她倏然閉嘴,生怕被活串。
“要不要吃隨便你,不吃可以出去!闭埪,謝謝。
“我又沒有說不吃……”怎么會有這么別扭的男人?她嘆氣。
冷弘郁不管她,繼續虐待食材,直到她看不過去。
“我來做好了,你簡直是在糟蹋食材。”出身于鄉下的徐納真盡管一心想成為時髦的都市OL,卻依然擺脫不掉骨子里那份純樸,開口閉口就是浪費。
“好啊,你來做,我倒要看看你多了不起!彼麡酚谧屛,反正烹飪本來就不是他的長項,他一點也不介意屈居下風。
“好好的食材,被你搞成這個樣子,當心遭天譴!彼龘屗奈蛔右簿土T了,還要詛咒他,聽得冷弘郁頻頻挑眉,考慮要不要當場把她丟出去。
她把被他剁壞的蔬菜重新再整理一次,發現它們的死狀實在太凄慘了,還不如剝開切碎做沙拉,死得更有價值。
“哇,你還真的會做呢!”他雙手抱胸,靠在流理臺邊居高臨下地看她熟練地調制沙拉醬,萬萬沒想到她外表看起來精明干練,其實是個賢妻良母,對她的印象大為改觀。
“我可不像某人只會糟蹋食材,什么都不會!备仪樗堑靡馔,完全忘了她來此的目的。
冷弘郁瞇眼,正想提醒她對他這個潛在客戶要客氣點,她卻搶先一步說話。
“飯煮了沒有?”光忙著切菜,飯呢?
“還沒。”他搖頭,也忘了。
“我來煮!彼χ颐住!坝袥]有電鍋?”
冷弘郁立刻搬來一只電子鍋放在她面前。
“沒有大同電鋼嗎?”她不習慣用其他鍋子煮飯……
“大同電鍋?”冷弘郁滿臉疑問,根本搞不懂有什么不同。
“就是、就是大同電鍋。 笨此苫蟮难凵,她都快不好意思解釋了!按笸笸瑖浐,大同電視真可靠,大同冰箱式樣新……這首歌你沒聽過嗎?大同電鍋可以拿來煮飯和燉香菇雞,很好用耶!”
她大小姐甚至哼了一段該公司的廣告歌曲,冷弘郁不是沒聽過,只是不明白為什么非要使用大同電鍋不可,那已經是過時的玩意兒。
“用壓力鍋燉東西,更快、更容易煮爛!彼晳T用現代化的廚具,一個按鈕就可以解決一切,多方便。
“對,但是沒有親切感。”那是一種對家鄉的認同,他到底懂不懂?!
“親切感?”他忍不住吹了一聲口哨,沒想到她外表看起來前衛、時尚,實際上竟然這么鄉土。
“咳咳,沒有啦!”在他打趣的眼神下,她尷尬地解釋!拔抑皇恰彼谷辉诓恢挥X中泄漏自己的真實面。
“你就當我胡言亂語好了!毙旒{真盡可能表現出一副天下本無事的模樣,卻抵擋不了冷弘郁感興趣的目光。也許她沒有他想像中勢利,還是有她可愛的地方,光愛用國貨這一點就值得敬佩。
該死,她怎么會說出這么老土的話來?
徐納真一邊洗米,一邊閃避他的目光,發覺他的眼睛真是漂亮,炯炯有神,像是能望穿人心底最深處的欲望,迷惑之余也教人不安。
“你干么在米里面加沙拉油?”他感興趣的不只是她的人,還有她怪異的舉動。
“為了讓煮起來的飯,看起來更晶瑩剔透,加幾滴油是必要的。”她將洗好的米放進電子鍋之中,合上蓋于按下按鈕,開始做菜。
他們已經有一道沙拉,接下來只要煎幾顆蛋,炒一盤蝦子,煎幾塊肉就行了。
冷弘郁抱胸靠在流理臺看著她熟練地料理食材,在他的認知里,這些對他來說只能拿來串燒的食材,在她的手里卻幻化為一道道美味的家常菜,看得他食指大動,肚子開始叫了起來。
“可以吃飯了!卑雮鐘頭后,徐納真將做好的菜端上桌,電子鍋上的計時器剛好也在這個時候歸零。
“我來看看飯煮得怎么樣!崩浜胗羝炔患按叵崎_電子鍋的鍋蓋,果然看見晶瑩剔透的飯粒。
“原來飯是要這么煮的。”他又學了一招。
“是啊,被你發現秘密了!笨匆娝腥淮笪虻谋砬,徐納真大膽跟他開玩笑,冷弘郁笑笑。
他拿起兩只碗添飯,徐納真注意到他連碗都是中式的,可見他在這里真的住了很久,把在臺灣的生活習慣統統帶過來。
飯菜的香味四溢,吸引冷弘郁注意的,不只是香Q滑潤的米飯,還有美味的家鄉菜,簡直可口極了。
“好感動,竟然能在美國吃到道地的家鄉菜,再多吃幾口!遍L年在外地奔波,冷弘郁最想念的就是臺灣的味道,總能勾起他思鄉的愁緒。
“真的有那么好吃嗎?”看他狼吞虎咽地將自己煮的菜,統統吞下肚,這對廚師來說無疑是最大的鼓勵,害她忍不住驕傲起來。
“你煮的飯,有一種媽媽的味道,很能安慰游子的心靈。”這是她繼大同電鍋以后,另一個教他吃驚的地方——竟然擁有這么傳統的手藝。
徐納真聽了很高興,同時想起她遠在南部鄉下的母親,她慈愛的面容不可思議地在她的眼前晃動,許久不見的感動,化成一股難以解釋的酸意在她心底發酵,她突然覺得好想她,好想念她老人家。
她不知道她的眼眶泛淚,鼻頭也酸了,直到冷弘郁好奇地問:“怎么了?”她才回過神。
“沒有,只是眼睛太疲倦有點酸,過一會兒就好!闭骠,竟然在他眼前掉淚,他一定覺得莫名其妙。
冷弘郁挑眉,他們身處在大自然,四周都是一片蒼綠,她的眼睛居然還會疲累,恐怕是大有問題。
但他什么都沒說,和她一樣,自己只是因為一時興起請她進屋吃飯,就算兩人的氣氛較為和緩,他也不想干涉太多,況且也沒有必要。
接下來他們沉默地吃飯,席間兩個人沒什么交談,徐納真很快地把飯吃完跟他道別。
“謝謝你的晚餐,我先回去了!彼崎_椅子站起來,冷弘郁也沒留她。
“好,再見。”他下太自在地跟她點點頭,目送她離去。
他看著大門開了又關,總覺得就這樣讓她走不對,心里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惆悵,好像他應該、應該——
搖搖頭,將心里那股不合理的惆悵感搖掉,冷弘郁推開椅子收拾桌面,將用過的臟碗盤丟進洗碗槽后,直接進入書房打開電腦,將今天測量的數據一一存放在電
他關上燈走出書房,正想到浴室洗澡,意外瞥見徐納真的帳棚內還亮著燈,將她的身影照得一清二楚。
冷弘郁好奇地走到窗邊探頭,看她在忙什么?帳棚映照出來的影子,顯示出她正在敲鍵盤,心想她真是努力不懈,都已經這么晚了還不休息,還在工作,真希望他的公司也有這樣的員工。
搖搖頭,將身體拉回屋內,冷弘郁的手在關窗戶的時候下經意掃到自己的胡子,赫然發現自己的胡子居然已經這么長了,簡直就跟阿拉伯人沒兩樣。
啊,熊!
他想起和徐納真初見面時,她臉上驚慌的表情,開始考慮自己是不是該刮胡子了?省得她每次看每次尖叫。算了,把胡子刮一刮好了,反正又用不了多少時間。于是,他趁著洗澡之便,把留了好幾個月的胡子一并刮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