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英?”看見那個磨磨蹭蹭地走出來的人,趙無咎更加驚訝了,只見她慢慢地朝自己走來,表情驚疑不定。
“對不起,打擾你了!彼銖姷匾恍,向趙無咎道歉,嬌美的臉蛋上,表情有幾分不自然。
趙無咎連忙說:“沒有,沒關系的,我只是胡亂吹著玩兒……不要緊的!蓖耆珱]有和同齡女孩子打交道的經驗,趙無咎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急急地安慰她。
“你吹得真好聽,是什么曲兒?”該是大家之女,徐英的不自在只持續了一瞬,她立刻恢復了常態,纏著趙無咎問東問西起來。
“沒什么名字,瞎吹的……”趙無咎為這忽到的麻煩而心中暗嘆,他在這里只是為了等夏煜。他日間對趙無咎說早就新度了一曲,今天瞧他的手傷已經完全無礙,要他帶著簫來這里等著自己,晚上兩個人合奏,否則平常趙無咎也不會在屋外吹簫。
“那——你為我吹一曲好不好?”徐英抬眼望著他懇求,“只是一曲,什么都好!彼p手合十,有些耍賴地看著趙無咎。
趙無咎無奈只好再次執起簫管,沈吟了一下選了支最短的曲子幽幽地吹了起來。徐英甚感興味,津津有味地聆聽著,邊聽邊不時地瞅著吹得入神的趙無咎那俊俏的側臉。
很快一曲終了,徐英笑著拍掌道:“好一曲《玉樹臨風》!低回跌宕,錯落有致,只是……”她含著微嗔的巧笑瞧著趙無咎,“你不是故意選這么短的曲子來打發我的吧?”
趙無咎不禁一愕,想不到她竟然能說出這曲子的名目來,更想不到被她看穿了心事,他飛快地瞥了徐英一眼吶吶地說:“這,我……”
卻接不下去,俊臉微微一紅。
徐英見狀“撲哧”一笑道:“開玩笑的,你別當真了,真的很好聽呢!謝謝你。”
趙無咎這才松了一口氣,半晌兩個人都沒說話。趙無咎是不知道該說什么,而徐英似乎在想著心事,呆呆地望著被落日的余暉拉得長長的樹影。
“崇文,你可有意中人么?你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兒?”徐英突然脫口問出一句讓趙無咎摸不著頭腦的話來。
“你……”趙無咎無法回答這樣的問題,他愣住了。
“如果我是女孩子,一定會喜歡崇文你的。”不等他回答,徐英鼓足勇氣對他說出埋在心底許久的愛慕,一雙妙目含情脈脈地望著趙無咎,暈紅的臉上又是害羞,又是期待。
趙無咎知道徐英是女孩子,可是萬萬想不到她會鐘意自己,他的心里一亂,更加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如果我是女孩子,祟文會喜歡我嗎?”見他怔忡,徐英輕輕地追問著,一顆心突突亂跳。自從來書院讀書開始,她一直都在注意著他,可是為什么他不曾好好地注視過自己呢?難道是她長得不夠漂亮嗎?還是嫌她人不夠聰明?“不……不會的,怎么可能……”趙無咎喃喃地出聲,徐英一聽,臉色登時一白:“為什么?你已經有了意中人嗎?還是我——我不夠好……”她忍不住流下淚來,主動告白被拒絕的羞辱和傷心讓她芳心大亂。
“不、不是的,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趙無咎深深地嘆息,為什么這樣的麻煩會找上他呢?他現在沒有多余的精力來應付這些事情咽!“別哭了好嗎?”
“那、那你為什么不喜歡我?”徐英抽抽噎噎地說,“你一定有意中人……是夏先生對不對?”她猛地抬頭望著趙無咎,說出這讓他震驚得目瞪口呆的話。
看他答不出來,本來只有五分懷疑的徐英更加確定了,“你們……你們都是男的,為什么會……”她哽咽地說著,淚水長流。
那天她也是偷偷地跟著他來到這里,只想躲在一邊遠遠地看看他而已,可是她發現不一會兒夏先生也來了,兩個人也這樣面對面地坐著,雖然聽不見他們說些什么,但是夏先生一直握著崇文的手,看他的眼神又溫柔又纏綿,崇文也癡癡地瞧著他……當時她的心里就酸酸的,很嫉妒可以握著他手的夏先生。回去想了好久才發現自己喜歡上了崇文,她希望崇文也能用那種眼神看著自己?墒菫槭裁此幌矚g她呢?“一定是我弄錯了!”徐英還想自欺欺人,“你們不可能那樣的是不是?”她抬起頭來,淚光盈盈地看著趙無咎。
“對不起……”趙無咎不知道為什么要說抱歉的話,可能是知道自己永遠也無法響應她的情意的緣故吧!“我是喜歡夏先生,你沒有看錯。”趙無咎的語音輕柔,語氣卻很堅定。他深深明白這樣的事情如果不趁早說清楚是會很麻煩的,雖然有些殘酷,但他更不想給徐英不該有的希望。今生今世他的心只給一個人,那個只一眼就能看出他需要溫暖的人……“你騙我,你騙我!”從小要風得風的徐英無法接受他的拒絕,她激動地拉著趙無咎的衣袖,“我不信……”
她還來不及說完,小樹林里突然闖進來一群人,為首的那個推開徐英,一拳向毫無防備的趙無咎打去,“臭小子,竟敢欺負徐英!”他口里還大聲罵出來。
被突然擊中的趙無咎身子一偏差點摔倒,他退后了幾步勉強穩住腳跟一看,是張克寬和他的一幫死黨。他立刻冷冷地看著眼前殺氣騰騰的人,心中的憤怒逐漸攀升。自己和他們從來沒有什么過節,他們只因為嫉妒就能推他入湖,當時他沒有計較也就算了,現在又借故毆打他,難道自己就一直任由他們欺負不成?!“你那是什么眼神?”張克寬被他看得心中一陣發毛,平常他就很看不慣這個家伙了,今天找徐英和大家一起玩,卻怎么也找不到她,原來是和這個家伙躲在這種偏僻的地方……張克寬無法壓抑心中的嫉妒,遇到這個機會,正好教訓教訓他!他手一揮,幾個人立刻一擁而上圍住了趙無咎!斑愣著干什么?給我揍他!”他大叫出聲,自己先撲了過去。
趙無咎的手中還握著夏煜送給他的玉簫,他匆匆地往地上一放,一拳打上了張克寬的小腹,痛得他哇哇大叫。旁邊的人見頭領吃虧,不顧廉恥地以眾欺寡,任憑一邊嚇得花容失色的徐英怎么叫他們停手也不聽。
趙無咎不知道自己的身上和臉上挨了多少拳腳,他只是憑著一股怒氣發了狠地瘋狂打回去,踢回去,直到一個憤怒的聲音喝道:“住手!你們在于什么?”
是夏煜。他因為一點小事耽擱了一會兒,誰知道來到這里竟然讓他看到無咎正被一群同學圍毆。【烤拱l生了什么事?張克寬一行聽到夏煜威嚴的聲音,登時嚇得呆若木雞?哨w無咎像是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似地一個勁地踢打著身邊的人,狀若瘋虎,那些人紛紛害怕地閃避著,一個個都狼狽不堪。
夏煜一驚,這不是平常的無咎啊!平時的他是那么溫文恬靜,難道他受了什么刺激……“無咎!停下來!”他大聲叫著,沖過去抓住趙無咎,也不管身邊眾目睽睽,夏煜將他緊緊地抱在懷中直到他安靜下來,趙無咎木然地任由他抱著,不發一言。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夏煜萬分心痛地看著懷中的他白析的臉頰上有著淤青,嘴角也破裂了,一絲殷紅掛在唇邊,身上的白衣滿是污穢。那些人下手真的沒留情,怪不得無咎如此瘋狂!夏煜的眼睛危險地瞇了起來,他冷睨著身邊那些噤若寒蟬的學生,最后張克寬吞吞吐吐地說:“趙、趙崇文他欺負徐英,把她弄哭了,我們……我們是為了救徐英,大家都看到的!
“是嗎?”夏煜根本不相信,他冷冷地道,看向在一旁垂淚的徐英——此刻她的心中萬分地后悔,都是自己任性才害崇文被無故毆打的!“徐英,崇文欺負你了嗎?”夏煜盡量柔和地問她。
徐莢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才好,“沒有,不是的……我……我……”
夏煜一聽,凌厲的眼神霎時又望著張克寬和他身后的一干人,張克寬額汗涔涔,他顫抖著聲音說:“那、那徐英為什么會哭……”
大家的目光一起轉向了徐英,等她回答。徐英的臉色登時發白。
她是個女孩子。∷趺茨軌蛘f得出口,自己會哭是因為主動向男孩子告白卻遭到拒絕?她驚慌失措,哀求似地看著被夏煜攬在懷中仿佛安心下來的趙無咎。
為了顧全徐英的顏面,趙無咎不打算出聲揭發她,只能撇過去不理會她。這時候徐英才知道自己的禍闖得有多大,也明白了事情是多么的無望,無法面對嚴重后果的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轉身逃出了小樹林。
事情關系著徐英的名聲,夏煜不想跟這些人胡攪蠻纏下去,這樣只會越鬧越臭,反正無咎也會告訴自己真相的,于是他沉聲說:“今天的事情到此為止,我也不再追究,你們快快回去,罰你們每個人抄寫《詩經》三遍,明天交給我!”
哪有這么便宜的事!夏煜在心中暗想,這些紈绔子弟,他有的是法子折騰他們,走著瞧!他現在急著要查看無咎的傷,沒工夫跟他們計較。
那些學生如獲大赦地趕緊離開,生怕走得慢一點就會被夏煜的目光殺掉。
夏煜正想抱起趙無咎離開,突然頭埋在他懷中的趙無咎悶悶地出聲:“我的簫……”夏煜一聽連忙柔聲問他:“簫怎么了?在哪里?”
“在桌子旁邊?赡軙䦃牧恕壁w無咎從他的懷中掙脫開來,走到自己剛才放簫的地方拾起那管玉簫仔細地查看著,半晌吁了一口氣喃喃地自語著:“還好,沒事、沒事……”
夏煜心中一窒,趕緊趨身向前摟住他:“無咎,簫不要緊的,咱們回去了,好嗎?”趙無咎點點頭,無言地任夏煜抱著自己快步回到了他的憐逐居。
“我爹常說我是個災星。”在夏煜為他上好藥以后,原本一直沉默的趙無咎突然輕笑一聲吐出這句話,“他說自從我出生一直到他把我送到嚴家之前他都沒有升過官,所以把我送走是一舉兩得,也許他是對的!
想想自己也真可笑,小時侯拼命跟母親學習,琴棋書畫四書五經,只為了好面子的父親可以拿出去炫耀,最終卻還是被他像貨物一樣地送去受罪——活得如此沒尊嚴、沒安全感、幾乎天天在擔心會出狀況的人恐怕天下沒幾個吧!他只想要安靜的生活啊,這難道說也是奢求嗎?還是他根本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無咎!你在說些什么!”夏煜生氣他的自憐,大喝出聲:“別理會他,那只是他無恥行為的借口而已!”以趙文華的程度,官至正三品已經是非;闹嚵耍瑹o法再升官根本不能怪任何人!“無咎,你知道我的房間為什么叫做‘憐逐居’嗎?”話音一轉,夏煜向他吐露了連他的那班兄弟們都不知道的心事。
趙無咎抬頭望向他突然變得落寞孤寂的臉,心中忽然一痛——自己竟然一直自私地只顧從他那里汲取溫暖,卻從來都沒有關心過他的事!“誰向孤舟憐逐客,白云相送大江西……”趙無咎喃喃地念出聲,他當初就覺得這名字孤獨得厲害,也憔悴得厲害,充滿著生離死別的悲哀,所以一直不敢去問夏煜這名字的來由。
“不錯,你果然了解我……”夏煜摟著他苦澀地回憶著,“我的父母在一夜之間成了欽犯,當時出門在外的我連回家看他們最后一眼的機會都沒有。我從來不知道一個人逃亡、惶惶不可終日的滋味竟然是無法想象的可怕,那時有人也曾說過是我命硬克父克母,我也自問過是否的確如此,可是后來闖蕩江湖經歷了不少,我明白這完全是無稽之談!在一個人遭受了不幸以后不是去幫助他,不去責難罪魁禍首,還在他身上安上一個莫須有的罪名,這合理嗎?”
聽他的話語中充滿著悲憤,趙無咎無法抑制想要安撫他的念頭,也不顧剛才被打傷的嘴角還在隱隱作痛,他閉上眼睛踮高了腳,輕輕地吻上夏煜因為情緒激動而緊緊抿著的薄唇。
“無咎……”知道他心思的夏煜輕輕喟嘆一聲避開他的吻,“這樣會弄傷你的!彪m然十分心動,可是他不能在這樣的狀況下利用無咎的心軟。
誰知趙無咎竟然十分固執,他不依地伸出舌頭在夏煜的唇瓣上舔舐著,引誘著,還自動地把雙手圈在他的脖子上,身子不停地磨蹭著他的,讓原本就難以把持的夏煜身上逐漸發熱,他禁不住接受了趙無咎的撫慰,反客為主地和他狂吻起來。
“先生,徐英今天說喜歡我……”在換氣的空擋里,趙無咎終于向夏煜吐露了今天那一片混亂的來由,“可是我——唔、啊……”他突然說不出話來,因為夏煜的唇已經來到了他的脖子上,熱切地吸吮著。
“你怎么對她說的?”夏煜心不在焉地問道,繼續在他的脖子上輕憐蜜愛。其實根本就不用多說,一定是無咎拒絕了她,否則徐英不會如此失態,不知為何夏煜就是有這個自信。
“我……我……嗯嗯……”夏煜隔著他薄薄的褻衣輕含住他胸前的花蕾嬉戲著,趙無咎在他的愛撫下根本無法完整地說出一個句子,而夏煜也不關心他要說什么,只覺得他柔細甜美的呻吟聲遠要比他說話的內容吸引得多。
看他完全不在意的樣子,趙無咎感到十二萬分的不甘——自己可是因為拒絕了徐英而挨了好一頓揍呢!他怎么可以這樣不聞不問的?“我告訴她等我長大了就娶她。”拼命忍住被挑逗起來的熱情,趙無咎負氣地說出這句天大的謊言。
“嗯,很好……”夏煜聽而不聞,想也沒想地回答道,繼續在他曼妙的身子上大作文章。
這個豬頭。 澳惴砰_我!”趙無咎用力推開他?蓯海阌鸱偕硭赖羲懔!他在心里生氣地詛咒著,根本忘記了這火是誰挑起來的。
“你要是敢去娶任何人,可愛的趙無咎,”夏煜把臉湊到他的耳朵邊輕輕地吹氣,然后用危險的語氣說:“我發誓讓你一輩子都下不了床!”這才是夏煜剛才想說而沒說完的話!!趙無咎聽著這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清麗的臉登時漲得粉紅,就像清晨綠漪湖里初開的荷花一般楚楚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