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此言,葉淺綠心一沉,玩鬧惡作劇的情緒瞬間全失。
薛晴說這些話是什么意思?莫非鳳梓會變成癡兒,以及在前往神宮祭拜的途中受傷喪命,這一切的生劫死難全是薛氏父女在搞鬼?
如今朝中勢力一分為二,仗著位居太師的高位,薛昆把權弄政,幾乎到了可以只手遮天的地步,這樣的權力想除掉鳳梓并非是難事,應該是易如反掌才對。
十歲的鳳梓身邊尚有父母護她周全,成了癡兒父母又不在之后,除了前軒的忠心老臣相護,身邊能依靠的也只有晏蒔青一人對了,她怎么一直漏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當初,晏蒔青是怎么進宮當國師的?
心神微亂,葉淺綠掙脫了薛晴的拽握,揉著還有點疼的腰臀,裝出好似完全不懂她剛才那席話在說什么,一臉懵懂無知。
“晴晴是頭壞驢,孤不想再跟你玩,你走開!”
孩于氣十足的嘟嚷言語,讓薛晴一度起疑的心又落下。薛晴笑了笑,看著她的眼神是欲置人于死地的狠毒。
葉淺綠看在眼里,內心不寒而栗,卻極力隱忍下來,不敢也不能顯露在面上。
“癡兒就是癡兒,怎么可能一夕之間就覺醒回神!毖η缏曇舨淮蟮泥驼Z,葉淺綠一字不漏的聽入耳里,心下暗驚。
原來薛晴是受了薛昆的指使來探虛實,她那日春祭大典上的莽撞失態,果然還是引起了薛昆的疑心。
晏再青應該也很煩心吧?虧他千叮嚀、萬交代,要她不管發生什么事,絕對不能讓旁人起疑。
這下可好了,經她那樣一鬧,起了疑心的薛氏父女絕對不會善罷甘休,有一就有二,絕對會再找機會刺探。
就在葉淺綠心煩不已之際,雕花宮門外恰好傳來冰心輕快的聲音。
“稟告神女,彥鈞侯在殿外求見,洛月已經先將侯爺領到書房。”
她松了一口氣,雖然不清楚這位彥鈞侯是什么人物,不過,現在來得還真是時候!
葉淺綠揮揮錦袖,趕緊揚聲道:“孤這就過去!痹捳f完,她回過頭看向薛睛,擺擺手,狀似鬧小孩脾氣的皺著臉!肮虏幌敫阃媪耍阕甙。”
薛晴隨便行了個禮,便眼露鄙夷的退出寢殿,離去時冷冷投來的那一眼像根寒刺般扎入葉淺綠心底,令她全身不由得一顫。
拍拍胸口,定定神,葉淺綠想著等會兒定要趕緊宣召晏蒔青入寢殿,與他深談一番。
桃花塢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這座咸池宮乃是神女御賜給國師的封賞,一進門,便可看見滿園開得灼灼其華的桃花。
每年春祭前后,神女也會上咸池宮與國師一同欣賞這滿園燦爛的桃花。
穿過一望無際的桃花林,華美的咸池宮殿座落在桃林深處。
窗口朝南的書房里,晏蒔青正伏案書寫,握著毛筆的手道勁有力,在一本本的奏折上寫下批示與建言。
紅木書櫥上擺了近千冊書,桌案上則擺了龜殼與文王銅錢,還有一個八卦。
這個龜殼與八卦是當年他的師尊,人稱“卜算子”的乾坤老人所贈。
乾坤老人乃是四靈大地最為傳奇的人物,無論是四靈諸國的皇室,或是一般儒生才子,都想拜他為師。
只是他心性古怪,近年來已經隱逸避世,就連他們幾個師兄弟也不知他老人家的行蹤。
他們師兄弟共三人,司空陡一出師,便受到驢龍國李衡年的薦舉,位居高官。
至于他,則是因著八卦命盤的牽引,來到白鳳國……
第4章(2)
同門師兄弟中,年紀最小的便是身為麒麟國皇儲的白珞,當年一別,也有數來年不曾相聚了。
就在他批閱奏折正專心的時候,龜殼忽然發出一聲鳴動。
晏蒔青手一頓,放下了筆,垂下的雙目一轉,望向來自祥龜國,有著神靈之氣的龜殼。
龜殼鳴動,必有異狀。
他拿起龜殼,長指輕輕撫過殼上的紋路,尋思片刻,終究還是放了下來。
此時,八卦卻開始輪轉,他心下一凜,目光倏沉,拍桌起身,轉身之際,寬大衣袖飛掠過桌案,沾上了點點墨跡。
亂了步調的心緒就跟衣袖上的凌亂墨跡一樣,他心煩意亂,卻已沒有時間換下這身便裝。
他推開房門,目光朝前,一路走來腳步未緩,守候在園口的玄武一見他走出來,立刻迎上。
玄武是武功精湛的頂尖高手,一直都效忠于鳳氏一脈。幾年前,他跟了晏蒔青,成為片刻不離的貼身死士。
晏蒔青寒聲道:“備轎。”
玄武眉梢微揚,探了一眼天色,抱拳回道:“國師,時辰尚早……”
“我要進宮覲見神女,玄武,你跟我一起。”
玄武一楞,這才注意到晏蒔青的臉色鐵青,步伐也過于急躁,不復往常的泰然自若。
能窺知未來的晏蒔青甚少急慌,看來,朝鳳宮很可能要出大事了……
書房內,一盅熱茶在長案上散出白色熱霧。
按照宮禮,若有朝中官員覲見,即便是隨侍在側的女官也必須避諱,不得窺聽,否則恐有外泄國事之疑慮。
奉上了熱茶之后,冰心與洛月便退到書房之外,靜靜候著。
葉淺綠一走進書房,才剛坐定,單膝跪地雙手抱拳的年少男子即揚聲道:“下臣彥鈞侯見過神女,神女圣安!
“愛卿請起!比~淺綠稱職的扮演起癡兒鳳梓,臉上閃動著半傻的笑意。
彥鈞侯抬起頭,面貌端正,尚且清秀,年紀看上去不大,就不知他是薛昆的人,還是忠于神女的良臣。
葉淺綠心下揣度,卻沒留心到彥鈞侯的眼珠滴溜溜地轉,也在暗暗打量她的神色變化。
“愛卿此次專程入宮面見孤,可有要事稟報?”她笑嘻嘻的問道,將癡兒鳳梓該有的樣子演得入木三分。
彥鈞侯邊不著痕跡地打量,邊作揖回道:“稟神女,下臣前些日子奉旨出使麒麟國,聽聞神女前往神宮祭拜時,竟遭逢賊人埋伏刺殺,不能及時趕回朝鳳宮探望神女,心中甚是掛懷!
葉淺綠微笑點頭!皭矍涞挠眯模旅靼!
這是鳳梓對應臣子時千篇一律的答復,不管對方是何人、說了什么話,她只要微笑吐露這句,絕對不會出半點差錯。
“如今看神女一切安好,圣體康泰,下臣也放心了!
“愛卿辛苦了,下去歇息吧!背掷m傻笑中。
想不到這個彥鈞侯非但沒有乖乖領命退下,反倒是置若罔聞的徑自言道:“聽聞神女已經多日未早朝,下臣很是擔心,斗膽冒犯一問,神女近日圣體除了病痛以外,可有其他不適?”
她還在因為方才薛晴那些話而惴惴不安,現下又遇到這個不聽從神女旨意的彥鈞侯,今日到底走了什么霉運?
至今仍未警覺彥鈞侯試探意味濃厚的葉淺綠內心腹誹不止,面上卻依然傻笑可掬。
“愛卿說的話,孤聽得不是很明白,可否再稟報一遍?”
從未遇過如此棘手的臨場考驗,她也不免演得幾分吃力,不得不收起敷衍了事的心態,認真以對。
彥鈞侯笑了笑,道:“神女近日睡得可安好?夜里有無作夢?諸如,夢見自己變成了他人,他人卻變成了神女?”
聽聞此言,葉淺綠心下一涼,手心也沁出一層薄薄的冰冷汗珠!皭邸矍湔f的話甚是難懂,孤有些倦乏了,退下吧!
豈料,彥鈞侯依然佇立原地,不見絲毫告退之意。
葉淺綠方寸大亂,卻也不敢表露半點慌張,依舊只能傻笑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