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刻意誤導汝陽王,想讓汝陽王在中原散布逍遙散,借此戕害百姓身心健康,削弱天朝實實力。
幸而汝陽王比想像中的謹慎,沒有一開始就大肆制造散播,而是由小地方先做起實驗。
因為最早制作逍遙散的花材是由西方傳至縫子的地域,但北方其實不適合種植。
當縫子告知汝陽王此事后,汝陽王便選定遠離京師的南方省分做為第一個種植點及毒粉工坊,也就是被錦琛破獲的萍鄉。
之后不僅花材成功種植出來,制作出的逍遙散小部分散播出去后也確認的確有效,汝陽王就開始秘密建立了更多種植的基地及工坊,制作出毒粉運到京里,想滲透入京中權貴子弟之間,或是軍隊之中,借此控制他們。
所以汝陽王表面裝得越來越不著調,日日走馬章臺,醉生夢死,但私下除了制作散播毒粉,亦偷偷在豫省招兵買馬,京中的王府也暗自囤兵及集結兵器,想著等時機成熟便里應外合起事謀反。
可惜他的毒粉還沒成功散播出去就被錦琛發現端倪,而褚婠看上錦琛是個巧合,在贛省時汝陽王多次針對錦琛出手未果,之后錦琛任巡按時,更是針對著他的毒粉基地而去。
汝陽王便想著反其道而行,索性利用這個巧合讓褚婠將錦琛搶過來,好控制錦琛讓他與自己合作,才會用鎮國公府的丑事威脅胡氏,逼她讓兩家訂親,之后也陸續在安陸侯府安插眼線,欲在錦琛回京后監視他,比如后來在錦琛回京前進侯府那個花匠就是其中之一。
詎料錦琛就算知道定了親,依舊對褚家不理不睬,甚至不住在侯府,住在了大理寺衙門,讓汝陽王在侯府安排的一切完全無用武之地。
后來錦琛剿滅的那個五臺山的山寨,更是汝陽王供應京中毒粉還有刺殺政敵的大本營,當下汝陽王對錦琛的恨意不共戴天,也知錦琛不可能被招攬,方決心除去他,趕在年節時就先退了親,不顧女兒的哭鬧,橫豎褚婠的婚事還能用來再拉攏其他青年才俊。
同時汝陽王深怕山寨那群人將他供出來,便派人去天牢滅口,同時解決錦琛,他所用的毒亦是鞭子所給他的奇毒,連他都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見血封喉。
只是錦琛居然能夠在那奇毒之中生存下來,出乎眾人意料,汝陽王只能再次派人去衣家小院暗殺他,可也莫名其妙失敗了。汝陽王知事情不好了,卻不待他想出下一步怎么進行,他的女兒褚婠先做了蠢事,因嫉妒而綁架了衣向華,反而讓錦琛有借口帶著大理寺的人闖進來,讓汝陽王還沒開始造反就提前結束了,也讓犍子想挑起天朝內亂、削弱天朝國力的陰謀化為烏有。
一份險些成功的謀反大業,終究毀在了錦琛及衣向華小倆口手上。
錦琛立了大功,很快地抬了聘禮到衣家,兩家商定了成親的日子,決定在明年二月迎親。
二月十八,大吉,宜嫁娶。安陸侯府的迎娶隊伍浩浩蕩蕩地由府中開出,錦琛一襲大襟斜領寬袖的麒麟袍,得意洋洋的騎在馬上,沿路彩花飛舞,樂隊齊奏,那副顧盼飛揚的俊朗姿態,不知粉碎了多少京城少女心。
而在衣家的衣向華,絞好了面由全福人梳頭,換上了大紅嫁衣后,衣云深及衣向淳竟扔下滿門賓客,特地到房間里來看新娘。
衣向華面容秀麗清雅,大紅大紫的脂胭反而有損其美貌,故而她的新娘妝特地畫淡了些,只強調了大紅色的口脂,加上一身紅衣,鳳冠霞帔,頓時把她原本清靈的氣質轉化為驚人的艷麗,看得衣家父子眼神發直,久久說不出話來。
好半晌,衣向淳才傻兮兮地道:「仙女啊……」
衣云深也更加不舍地道:「華兒,我真不想把你嫁出去了!
衣向華被父親弟弟逗得想笑,但離別的心情卻更加濃重,她才一開口,眼淚就滑了下來。
衣向淳嚇了一大跳,居然也急得跟著哭出來!告⒛銊e哭,妝花了怎么辦,到時候嚇到姊夫……」
衣云深沒好氣地敲了下兒子!高@么快就叫姊夫!還沒拜堂呢!」
屋里一片溫馨,全福人幫衣向華小心翼翼的擦去眼淚,一家子說了好些依依不舍的話。
此時外頭鞭炮聲突響,一名來幫忙的婦人急急忙忙的跑進內室,說道:「新郎官快到了,怎么主人家全擠在這兒?」
衣云深及衣向淳二話不說,撩起長袍便疾步往前門沖去。
那婦人看得呆了,不由喃喃問道:「這……這小舅子攔門也就罷了,岳丈也去做什么?」
衣向華莞爾一笑,方才的離愁盡去!肝业顚氊惖呐畠阂蘖,不親自為難一下女婿怎么行?」
果然,錦琛來到了大門前,衣家攔門的大陣仗隊伍便排了出來,甚至還是以衣云深為首,看得錦琛俊臉有些抽搐,幸虧他早知道會被刁難,也叫來了一票兄弟助陣。
新郎官上前一步,恭敬地朝衣云深一拜!冈栏复笕苏堎n教!
衣云深冷著臉說道:「還沒娶走華兒,別叫這么快。」說完,他便往衣向淳的背上一拍!复緝海愦蝾^陣!讓為父看看你在國子監有無懈怠!
衣向淳早有準備,上前一步,出了一個對聯!笟q歲年年兩情長久。」
錦琛身為他的師兄,也毫不客氣的對上!付鞫鲪蹛鄞合喽!
眾人大笑起來,衣向淳臉色微紅,又出一聯,兩人你來我往,一旁看熱鬧的都樂得拍手。
這兩人都是衣云深的學生,他們的學識約莫在伯仲之間,再這樣下去沒完沒了。
錦琛苦笑道:「小舅子何苦不依不饒,你小時候還曾說過要嫁我呢!如今我娶了別人,你就來為難我了……」
衣向淳自然記得小時候那些蠢事,當下漲紅了臉唯唯諾諾,腦袋一片混亂,當真再想不出用什么對子刁難了。
衣云深見兒子么快敗下陣來,在心中怒其不爭,決定自己出來碾壓新郎。他一手將衣向淳往后一拉,自己上去也說了一句上聯。
「百花盡凋何為續?」
這個上聯就比衣向淳所說的有深度許多。表面上看起來的意思是百花都凋謝了明年如何繼續開?但凋、刁同音,續、婿同音,如果看成百花盡刁何為婿,便可解釋成我出了上百種花招刁難,看你怎么成為我的女婿?
錦琛當下啞然,他身邊的德叔立刻一步上前,笑吟吟的接了下聯,「春風化雨馥自來。」
這下聯對得精妙,意在回覆上聯——春風化雨的時節,花香自然就飄來了。而春風在古詩中可解做少女,化雨則音同話語,馥與婦同音,下聯的另一個解釋,亦是在回覆上聯那「百花盡刁何為婿」,解為若屋子里待嫁那少女替他說句話,那媳婦自然不就來了嗎?
旁聽的眾人腦子轉了好幾轉,才能明白兩人打的機鋒,明白之后皆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衣云深及德叔都是狀元郎出身,只是一個為御前紅人,另一個大起大落,彼此雖各有所長,真要比起詩才還真難分出高下。張口皆是佳言絕句,精彩紛呈,每個來觀禮的賓客都覺得不虛此行,還有人趕快拿筆記了下來。
最后是德叔一拱手,說道:「衣大人才高智深,在下自嘆弗如,不若就此為止,可別誤了吉時!
雖是這么說,但衣云深可知道對方沒輸,他皮笑肉不笑地道:「要娶我寶貝女兒,豈有這么容易?文的之后還有武的,我這里有校尉一名,打得一套好長拳,只要你們出個人,打拳不輸給他就好。」
于是那名校尉出列,在眾人面前虎虎生風地舞了一套長拳,引起一陣喝采。
錦琛很是無奈,因為他刀法劍法都不錯,拳法卻未曾鉆研,岳丈大人此關顯然沖著他來。
不過他一掛兄弟可也不是省油的燈,秦放立刻由人群中走出,有禮地一揖,直接就來了一套羅漢拳,步隨手變,剛柔相濟,顯然比那校尉打的軍中基礎長拳要高妙得多。
錦琛終于有些得意了起來,朝著衣云深嘿嘿笑道:「岳丈大人,小婿可是有備而來,你就算拿官位壓我,我后頭還有何大人;你若要比錢財,小婿最近才得了萬歲賞賜,怎么也比岳丈還住在官署買不起房好些;甚至要比外貌,小婿自認在京中年輕一輩里稱得上翹楚,除非岳丈你年輕個十來歲來和我比,否則小婿還真不怕誰!
這么不要臉的話,也只有錦琛說得出來了,旁人聽得大笑不已,衣云深則是臉色陰晴不定,無奈地瞪了錦琛一眼,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新郎最后以自身的恥力,終于得以成功迎娶新娘。按理新娘不能落地,該由兄弟背出,不過衣向淳年紀尚輕,背不起姊姊,只能在地上鋪上紅布,由喜娘將新娘牽出。
只不過不按牌理出牌的新郎可沒那么好耐性,他覺得自己等著娶她幾乎等了一輩子,
所以一見到大紅色的身影,他便自己上前,一把將新娘抱了起來,在眾人驚喜起哄的尖叫聲中,親手將她送進了花轎。
衣云深剛剛才緩和了點的情緒,又馬上被這不著調的女婿給惹毛了,還想說些什么,衣向淳卻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袖子。
「圣旨!挂孪虼局徽f了兩個字,怕父親太過激動,抗旨把姊姊搶回來。
衣云深當下蔫了,目送著喜轎離去。
待那熱鬧的樂手轎隊走遠,衣家這邊突然安靜了下來。
想想自己為什么會在京師這個地方,不就是當初為了女兒賭一口氣,讓她有個好的出身嗎?現在人都嫁了,衣云深有種頓失人生目標的感慨,覺得當這官都索然無味了。
「爹!挂孪虼居掷死,看著父親悵然若失的臉,突然很能理解他在想什么。
「兒子以后會好好學習,之后也要考個狀元郎,進朝廷接了爹的衣缽,屆時姊姊有我做依靠,爹便能隨著自己心意掛冠求去,云游四海了!」
衣云深心頭一動,深深地看了一眼兒子,微微地笑了。
「孩子,你不明白,我們這個家的依靠,從來不是我,而是你姊姊啊……」
尾聲 一山還有一山高
錦琛與衣向華成親三年,有了一子錦琨,今年兩歲。
如今錦琛已是刑部侍郎,算是年輕一輩中最有前途的。大家說起他年輕時頑劣不堪,還沾惹上人命案件,后來經過如今貴為左都御史的衣云深衣大人教導,不僅親自為自己平反,還娶得衣大人的愛女為妻,成為一段佳話。
今日不必上朝,錦琛由刑部衙門回侯府,滿心滿眼想的都是自己的愛妻稚子不知道在做什么。最近忙于公務,也好久沒與她親近,想到晚上與溫柔美麗嬌妻的纏綿,他整顆心都熱乎起來。
然而當他回了侯府,一向會親自來迎的衣向華卻沒有出現,只有紅杏端來了水讓他梳洗。
「世子夫人呢?」他隨口問道。
「今日府里有客來,世子夫人隨侯爺夫人安排晚膳去了!辜t杏答得簡潔。
對于侯府時不時就有客人來,錦琛已經很習慣了。因為如今胡氏將一部分的中饋交給了衣向華,衣向華將侯府打理得花團錦簇、美不勝收,尤其桃源居那片桃林,在如今春光正好的時節,芳華灼灼,落英繽紛,胡氏都已經帶著錦晟搬去中間那更具意趣的紅磚房里住好幾天了。
所以客人們選這時候來府里賞花,不是很正常?更別說就算不是花期,侯府里幾個主子都交游廣闊,門口車如流水馬如龍也是應該的。
也就是說,錦琛今晚想與衣向華好好獨處培養感情的計劃,可能要泡湯了。他煩躁地皺了皺眉,又問道:「來客是誰?」
「先是何大人來了……」紅杏話聲頓了一下。
何大人如今已然升官刑部尚書,仍是錦琛的上官。錦琛瞄了紅杏一眼,沒好氣地道:
「何大人來有什么好遲疑的?他不是常來嗎?只要有辦不了的案子,他就一天到晚來搬盆栽、要種子,都不知解決案子的是他,還是我的華兒!
紅杏連忙說道:「不只何大人一個客人,衣大人和衣公子也來了!
錦琛更無奈了,趁著衣家父子不在眼前,他忍不住抱怨道:「我這岳丈與小舅也算厚臉皮了,在京城沒有房子,隔三差五就來打秋風!
其實他最想抱怨的是衣家父子總能奪走衣向華大部分的注意力,讓他變成一個怨夫。
尤其衣云深最近開始調教錦琨,隱隱有把錦琨教成自己小師弟的意思,而他來侯府的理由如此正當,錦晟與胡氏自然非常歡迎。
紅杏此時又出聲,打斷了他的腹誹。「客人不只這些,還有一個特別的客人,他來了之后,先頭來的何大人和衣大人,還有侯爺,全去陪了那個客人!
「是誰?」這回錦琛意外了,他想不出有誰一次能叫得動這三個重臣,就算是他外公鎮國公親臨也不可能。
紅杏偏頭想了一想。「我不知道,要不世子你去問問?」
顯然她的身分還沒有高到可以知道貴客的身分,不過這個答案也真是夠傻的了。
見到人就知是誰了,還問個頭?
錦琛深深一嘆,「紅杏,我真替你的聰明才智感到著急!」
紅杏聞言,居然開心地笑了起來!高@還是第一次有人覺得我有聰明才智,世子你真有眼光!」
錦琛扶額,怎么覺得更著急了?
早知當初買下這丫頭轉手就該賣了,偏偏衣向華疼愛她,留她到現在不說,還親自替她尋了婚事,嫁給府里的管事,光明正大的留下繼續服侍衣向華。
他也不問了,換上常服后,自個兒到正廳去看。然而他一腳都還沒踏入門檻,先看清了廳里的人,險些沒摔個大馬趴。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坐在主位上抱著他兒子玩的那個尊貴男子,應是當今圣上無疑,旁邊衣云深與錦晟在與他聊天,態度倒是放松,何大人則自己坐在另一邊,喜孜孜的抱著一個盆景邊摸邊笑,衣向淳則是乖巧地坐在一旁,看著皇帝的眼神都像放著光。
錦琛不由退了一步,默默的又飄了出來。
好好一個安陸侯府,被這群加起來都快兩百歲的大人霸占,不時的來蹭吃蹭喝蹭他兒子,弄得像專門供養老人孤兒的養濟院一樣,搞得他有廳不敢進,著實令人哭笑不得。
于是他把心一橫,直接找到了灶房。
胡氏正在灶房里對著廚娘吩咐指點,衣向華正在挑菜,抬起頭恰好與他對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