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也確實這么做了。
房門被推開時,楊如瑄不敢相信地瞪著來者。
“侯爺?”蜜兒低呼著。
楊如瑄掙扎著坐起身,一套上鞋,管不了自個兒病得頭昏眼花,直朝他走去!昂顮斣趺磥砹,默言呢?”
“他去請大夫。”他注視著她,她臉色紅通通的,身上似還有高熱,后頭蜜兒已經趕緊拿了件棉襖給她搭上。
“那侯爺是怎么來的?怎么也沒多加件外袍?啊,那件裘衣我還沒改呢!
“說那些做什么?你趕緊回床上躺著!彼兆∷氖郑l覺她的手燙得嚇人!拔覜]事!笔直晃兆。行┬唪龅拇寡。
“快躺著。”他輕扯著她。
楊如瑄身子晃了下,他趕忙將她摟進懷里!澳闱疲碜硬贿m還不安分些。”想也沒想的,他將她打橫抱起,卻突地想起自己是個“瞎子”,面對看得一清二楚的路,他要怎么走?
“侯爺,往前走約莫八步,直走就好。”楊如瑄感覺到他的遲疑,顧不得羞意,忙出聲指引。
樊柏元循著指示,放慢腳步向前,不讓她倆看出破綻,直到安穩地將她置在床上,又摸索著被子替她掖好。
一個夫妻間再尋常不過的動作,卻讓她鼻頭發酸。
“蜜兒,拿把椅子來!彼A苏Q,吩咐著。
“是。”被眼前這一幕嚇傻的蜜兒,回神搬了把貼背高腳椅擱在床邊,不住地打量著樊柏元,像是無法相信他竟會在沒有默言的陪伴之下,獨自走到天一水榭。
天一水榭和鹿鳴閣只相隔一座花園,有小徑穿廊,說遠不遠,但對一個雙眼不方便的人卻是極其不易。
而且,她罵了一串話,侯爺都沒罰她呢,虧她還打定主意等著被罰。
“侯爺,在默言來之前,你先坐會歇息一下!睏钊绗u柔聲說著,輕牽起他的手,指弓他坐下。
“身子還很不適?”他坐下,沒松開她的手,垂斂長睫遮掩他的視線。
“還好,沒事!
“才不呢,小姐昨兒個一直吐,什么都吃不下,哪里沒事了?”蜜兒忍遏不住地替她出聲。
楊如瑄頭疼地道:“蜜兒,去幫杏兒照料小少爺!
“不成,侯爺又瞧不見,你要是有個什么的,他照顧不了你!
“蜜兒,說什么他?說話如此放肆,你這不是給我蒙羞嗎?”
“小姐……”蜜兒可憐兮兮地垂下唇角。
“去照料小少爺!
“……是!
待蜜兒牛步般地離開,楊如瑄才嘆了聲道:“侯爺,真是對不起,蜜兒是心直口快,沒什么惡意的,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為何你病了,卻沒要人知會我一聲?”他不問反答。
楊如瑄怔了下,顯然沒想到他居然會這么問。“我……我們那天不愉快……”
“那是兩碼子事,再者,你以為我會連請大夫的銀兩都沒有?”
“我……”
“往后不需要再花費不必要的心神在我身上!彼吐暤馈
楊如瑄聞言,異常紅濡的唇顫了下,苦笑的抖著聲道:“可是,我……”難道在他心里,依舊沒有認可她是他的妻子嗎?
身為他的妻子,把心思放在他的身上,天經地義的,不是?
可是,他卻不要……
驀地,她聽見他低嘆了聲,道:“我的意思是說,不需要再浪費錢醫治我的眼!睏钊绗u愣了下!昂顮斣鯐
“你的丫鬟說的,跟我抱怨我對你苛刻。分例如何花用,我不在乎,但是如果你為我裁衣制衫,至少也要替自己備幾套新衣,沒道理只有我在享福,卻讓你過得連丫鬟都不如!彼f著,不自覺又嘆了聲,長指撫上她的頰,一并撫去她無聲落下的淚。“我簡樸度日,那是在軍中養成的習慣,不代表你得跟著一起過!
不過不可否認,一開始故意刁難她,也是一種試探,不希望她奢侈成性。
“不是,我只是想著怎么幫侯爺而已,因為我是——”她突地頓住。
“怎了?”
楊如瑄咽了咽口水,有些干澀地啟口!昂顮敚屑挛乙恢睊煸谛纳,沒有機會對你說!
“什么事?”
“侯爺曾問我,如果我是你的敵人,是否會上當?”瞧他應了聲,她才放膽子說:“可我想說的是,我從來也永遠不會是侯爺的敵人,因為我、我是侯爺的妻子。”
樊柏元垂眸睇著她,不發一語。
所以,她為他做了那么多,不求回報,只是因為她是他的妻,做得再多都是天經地義,全是她心甘情愿?
成親之前,盡管照過兩次面,他們依舊是陌生人,成親之后,她卻是一心一意地付出,他不懂,她沒接受過他半點恩惠,不曾得到他的疼愛,她為什么可以理所當然地付出?
“侯爺,在你心里,我是你的妻嗎?”他的沉默連帶地拉沉她的心,病中的她脆弱無比,也教她卸下所有堅韌,她不再知進退,執意尋得答案。
“你是!彼纳ひ粲行﹩。
楊如瑄徐徐漾笑,美艷得猶如瞬間盛放的花兒!罢娴?”
“當然!彼N在她頰邊的指頭不斷地揩去她落下的淚。
“那,侯爺往后可不可以別再對我那么兇?”
望著那雙盈滿淚水的琉璃大眼,那淚水仿佛落在他死水般的心湖,激起陣陣漣漪,那是種心頭酸著麻著,又帶著微甜的滋味。
“你也不遑多讓!
“可是允熙……奶奶年紀大了,不能再把允熙交給奶奶照料,如果連你都不留他,他還能去哪?他還那么小,明明有爹卻不能依靠,要是往后走偏了,該怎么辦?他什么都不懂,可是這兩日不哭也不鬧,唯有入睡時才默默地掉淚……”
“我知道了,你別哭了!彼雎暣驍嗨淳沟脑挕!耙粝戮土粝,你是我的妻子,你想要當那孩子的娘或送他走,都由你!
楊如瑄愣住,也不知道是因為他微沉的嗓音還是因為他說的話。
“要你別哭,你反倒是……”
她看他神情似有不耐,卻緩緩地低頭俯近她,吻上她的頰,那溫熱的貼覆教她驀地瞪大眼,屬于他的溫醇氣息吹拂過她的臉。
然后,他的唇輕柔地覆上她的。
柔軟的唇廝磨著,試探般地含吮著她的唇瓣,她的心跳如擂鼓,震得她渾身抖顫不休,直到——
“侯爺,大夫來了!”默言的大嗓門伴隨著開門聲,而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快掩上!啊顮,老爺好像有事找我,我先走一步……”
“把大夫帶進來!”樊柏元惱火咆哮。
楊如瑄雙頰紅如霞彩,卻見他俊白的臉龐也燙得微暈,就連厚潤的耳垂都燒紅一片,不禁想起那回在他房里換衣時,也瞧見他……她思緒頓了下,眉頭微皺,隨即又松開,瞧她想到哪去了,侯爺又看不見。
第十章敵人?妻子(2)
少頃,默言垂著臉帶大夫進房。
大夫切著脈,樊柏元望向她,背地里卻將長指精準無比地指著默言,突地中指和食指交叉了起來,便聽見默言倒抽了口氣。
關他什么事?!是侯爺要他找大夫,他十萬火急地找來,應該要打賞的,為什么要他的命?!陪他練劍挨了傷還不夠是不是,以為他都不會翻臉的?
他也是會翻……筋斗的,不知道彩衣娛親這一招,能不能換來免死金牌一面。
懶得理睬默言,樊柏元專注地望著她,等著大夫診斷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