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別嚇小玉!順子哥,小姐出事啦!”
一名家丁聞聲跑進石亭,跟著丫鬟蹲在自家主子身邊,又看又問了老半天也問不出什么名堂,憨實的臉上流露焦急,無措地看向眾人。
“求求各位公子小姐救救我家小姐!求求你們啊……”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風花雪月他們懂得不少,但這種急癥發作誰都沒看過,更別說是因應了,只有站在旁邊跟著干著急的份。
好不容易有人出了主意:“快將小姐抱上馬車,送回城里找大夫!”
聞言,眾人露出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紛紛點頭附和,一行人七手八腳,忙著將人往馬車上帶。
站在最外側的東方展言突然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粗腥藶榱撕鋈簧眢w不適的游伴手忙腳亂,他呆立原地如置身事外一般,流露出像在觀賞一出鬧劇似的表情,忽然對于自己為何站在這里感到荒謬、困惑。
眼看著幾名游伴作勢要拉人拖上馬車——
“送回去人也死了!彼_口,聲音夾帶憤怒,不知是對自己還是對他們。
一聽見“死”字,眾人趕緊放手,驚慌的家丁與丫鬟大哭失聲。
“丫鬟留下,其他人離開亭子到外頭等去!”東方展言不耐大喝,自己也退出亭外,接著問:“誰家有帶涼水、鹽巴的?”
“涼水有是有,可鹽巴……”家丁看了看彼此,搖頭。
真是……東方展言的火氣愈燒愈旺,一是因為天氣熱,二是因為身邊沒一個人在這時候能派上用場,除了——東方展言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她應該還沒走遠吧?
“先把涼水送上來!你,還有你、你、你!幫她松開襟口擦汗揚風!”
在這種慌亂的節骨眼,聽見指揮若定的聲音,在場的人就像吃了顆定心丸似的,什么也沒敢多想,一個命令一個動作。
見眾人開始動作,東方展言立刻轉身三步并作兩步沖下石階。
其中幾個心眼多的同伙見他如此動作,以為他要逃跑,也跟著想逃。
誰知東方展言跑到徑道上就忽然停下,往左邊回城的方向放聲大喊:“余小!”
不遠處,左肩扛著藥箱、雙手合抱一盆雀梅的余小小停下腳步,左張右望。
咦!誰在叫我?
體溫稍高、皮膚濕冷,心口慌悶、腹痛欲嘔……
余小小結束診脈,從藥箱取出白色瓷瓶,在昏厥的病人嘴里滴了十滴,交代丫鬟們繼續楊涼拭汗,又請家丁到附近農家買鹽,才起身走向等在亭外的眾人。
“這姑娘是熱衰竭——呃,我是說中了暑熱。”差點忘記,這年代還沒有“熱衰竭”的癥狀名!皠傄呀涀屗率嗡,一會兒就沒事了。
醒來后再讓她喝點摻鹽的涼水,稍事休息就好,”
聽她說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余小小這時才有余裕打量他們一行人,淡淡地笑了。
“你們穿太多了,出來踏青方便就好,簡裝輕騎,再帶壺摻鹽的涼水;一點銀子就夠了,像你們這樣穿穿掛掛不熱才怪,還坐馬車出門,想不中暑也難!
東方展言看了她一眼,驚訝她與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
“無禮!你懂什么!”心高氣傲的公子哥兒哪容得下當眾難堪,立刻炸毛!拔业冉鹳F之軀,豈是你這粗鄙之人所能比擬!你皮相肉厚、孔武有力,可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
才幾歲就這樣盛氣凌人,還自以為得意,嘖。
“金貴和虛弱是兩回事。諸位還是多多運動、強身健體,少縱樂吧!
師承余無缺,余小小也漸漸能從人臉色看出身體癥狀,實在有幾個已經——嗯,有腎竭精衰之相。
這個女人……東方展言又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不知道自己的唇已經在對方直言不諱、惹毛同伴的應對中上揚,正噙著笑。
炸開了鍋的公子很火大,偏偏嘲弄的對象太冷靜,害他像是把拳頭往棉里打,怎么也不著力,最后只能恨恨咬牙,暗忖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對了,我來之前是誰做的緊急處理?”余小小有點好奇,想著或許這里頭有人適合習醫也不一定!白龅煤弦送桩敚氡匾矊W過醫吧!
“哼,還用得著你說,”吃癟的公子推東方展言出來充場面!坝t世家的東方四少在此,任何疑難雜癥都難不倒他!
那還要她過來作啥?看見對方說完就自己脹紅了臉,想來是發現了自己的矛盾,余小小也就好心地閉嘴不語,沒有點破。
但他方才提到的東方四少——東方展言么?腦海中閃過一張氣炸脹紅依然俊美的臉蛋,一會,腦海中的臉就這么出現在眼前。
方才急著救人沒注意,這下一看,才發現這人就在自己面前,好像還是他把自己給叫來的。
第4章(2)
“你怎么知道我有帶十滴水?”
“已經入夏,在藥箱里備妥解暑藥方是常識!睎|方展言悶說,一雙眼巴巴地,把余小小的藥箱當藏寶箱看。
“你懂醫?”
“……”東方展言抿唇,久久沒有答話。
“你怎么來的?”余小小突然丟出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
東方展言回神,立刻猜到她這么問是在打什么主意。
“我騎馬。”休想他幫忙運東西。
此一時彼一時,方才是情況緊急才不得不叫住她,現下——他不想跟余家的人有任何牽扯,尤其是她!
“也是可以。我委屈點。”
“嗄?”
不待他拒絕,余小小將方才放在一邊的盆景抱到他手上,背起藥箱步下石階,往疑似東方展言的坐騎。
她運氣很好,看中的那匹通體油黑、四蹄雪白的駿馬,正是東方展言的坐騎。
“還不快點送我回去!
“嗄?”不知道為什么還跟著走的東方展言表情扭曲得很奇怪。
余小小回頭,圓眼一挑,溫和中帶著三分捉弄人的笑意!皼]學過‘憐香惜玉’四個字?”
“……你是嗎?”好懷疑。但東方展言似乎沒有發現自己的腳正往對方走去,手里還抱著一盆不算輕的雀梅盆景。
這小子——“難不成要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家扛著這箱抱著那盆,一個人可憐兮兮地走回去?”知不知道什么叫紳士風度?裝一下會少他一塊肉嗎?余小小腹誹。
“手無縛雞之力?”東方展言沒發現自己的聲音拔高了。“我倒想看看那只讓你綁不起來的雞長什么德性!
這女人知不知道什么叫“睜眼說瞎話”!當初是誰巴他一掌,當眾把他當布袋揪的?剛又是誰肩上背著藥箱、手里抱著盆景在路上晃悠來著!
“這么容易激動——肝火過旺不是好事。肝陽化火,肝經蘊熱,容易頭暈面紅,目赤口苦。甚至昏厥發狂!庇嘈⌒⊥T诤隈R旁邊,有點傷腦筋!霸趺瓷先?我沒騎過馬,教我!
“你——”東方展言突然覺得無力又無言,這女人根本沒把他的話聽進去?
真不應該為了那瓶十滴水叫住她……好后悔。東方四少邊想,放下懷里盆景,要她拿藥箱當踏凳上馬,接著拍去箱蓋上的灰塵,將之掛在鞍頭上,再托高盆景讓她接手抱在懷里,確定一切妥當,走向馬頭,手握韁繩,牽馬走人。
“就當還你人情,沒下回了!睎|方展言惡狠狠地說。
“你還沒教我怎么騎馬!彼雽W。來不及練輕功飛來飛去,至少可以學著騎馬馳騁山野,倒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