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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醫 第1章(2) 作者:針葉
    盧三十突然站起來,一掌拍向手邊案幾,“啪”的一聲,案幾粉碎,眾人聽他道:“麻煩麻煩,真是麻煩!換血不行,以毒攻毒不行,相生相克的藥草也不行,那就逼毒好了。找三名修煉純陽武功的人給他逼毒,再輔以換血,雙管齊下,這樣總行得通了吧!”

    “通?呵呵!”廳外傳來一道悶笑,譏誚十足。那人接下來的話更讓廳內六人變了臉色——“狗屁不通!”

    “不得無禮!币坏莱梁偷穆曇魤合铝四侨说男β,隨后,兩名廬山派弟子引四人走進偏廳。

    入廳的是兩位公子和兩位姑娘。兩位公子中,站在前面的一位氣度沉穩,修身長立,面容儒雅俊美,似是長兄,其后一位公子的手正從嘴邊放下來,半點也不掩飾唇角的諷笑。兩位姑娘靜靜立在他們身后,一聲不吭。

    儒雅公子對六人抱拳,“抱歉!適才在門前聽哪位前輩說雙管齊下之法,不可不可,萬萬不可!

    “你哪位?”盧三十鼓起眼睛,粗眉倒豎,眼看就要炸開。

    引路的弟子一見不對,趕緊道:“盧前輩,這位是嶺南印府的大公子印楚萇,后面這位是四公子印嶠。他們是師父特意請來廬山的。這位姑娘是……”

    印楚萇抬袖一攔,接下廬山弟子的話:“這位是家妹。”他無意過多介紹,轉道:“在下今日有幸得見眾位醫家前輩,實在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少說廢話!北R三十重重甩袖,“你剛才連說‘不可不可’,那你是可以解元佐命的毒啦?”

    “在下不敢!庇〕O曬笑搖頭,“傅掌門請在下來此,只是看看元公子所中之毒是否與我印府有所關聯。不打擾各位前輩了,在下要先去看看元公子才是!彼麄阮^向廬山弟子示意,廬山派弟子明白,沖六人揖禮后,穿過偏廳,引四人向后院走去。

    待到四人的身影拐入花廊,楊太素笑著點了點頭,輕嘆:“嶺南印府……”

    “請他們來,只會毒上加毒!北R三十重重坐回烏木椅,不知是否還在介意剛才印嶠的那句“狗屁不通”。

    他說這話不是沒有原因,江湖上提起“嶺南印府”,人們只會將它和“毒蟲世家”劃上等號。傳聞,一甲子以前(一甲子即六十年),嶺南一位印姓人家以販賣毒蟲起家,以誠信為本,不僅江湖幫派,就連朝廷也向他們批量購買毒蟲和草藥作研學之用,因而得名。印家香火延續至今,倒也多子多孫,雖然他們從不在江湖上刻意揚名,黑白兩道卻因與其生意往來而給足面子,“嶺南印府”之名由此不脛而走,儼然成了氣候。

    “我與印老太君有過一面之緣。”楊太素將視線投向窗外,一叢蒼竹在遠遠墻角搖曳,迎風招展,如茂如繁。不知想起什么,他又是一嘆,“時不待人啊……想不到她的孫兒已經這么大了……”

    盧三十看了他一眼,甩袖走出偏廳。

    花廊,紅柱。

    前面兩人,中間兩人,后面兩人。

    排排走,探病人。大哥和四哥在前面走,她們跟在后面,乖乖的……兩名嬌俏女子慢步走在印家兩兄弟后面,東張西望,不掩好奇。正要拐進廂房時,對面廊道突然快步走來數人,為首者是一位中年人,寬袍大袖,頭束金絲冠,神色凝重,他們急匆匆向煙霞樓的方向行去,不知何事。

    “是師父!币返膹]山派弟子停下步子,望著一行人離去的方向,擔憂道,“不知又有什么人上山來了。”

    印楚萇抱拳道:“傅掌門行色匆匆,必定有事。勞煩兩位先帶我等去見元公子。然后,你們也可去前廳為傅掌門助陣!

    兩名弟子醒神,忙道:“是,是!印公子這邊請!”

    印楚萇剛抬腳,手腕一緊,袖尾被一只纖骨小手扯住。他偏頭,“麟兒?”

    “大哥,你去。你去探望元公子,我和四哥去前面。前面哦!”身著湖色水紗裙的少女不知何時蹭到他身后,一手扯他的衣袖,一手扯印嶠的衣袖,還不忘沖身邊的侍女眨眼。

    印楚萇莞爾搖頭,頷首默許。

    少女笑瞇了眼兒,沖廬山派兩名弟子點點頭,拉了印嶠往回走。數十步后,她回頭窺看,見印楚萇與廬山弟子進了廂房,抿唇,沖印嶠咧個大大笑臉。

    “支開大哥了,還不快走?”印嶠向前丟個眼神。

    “走!”煙色黛眉俏皮一揚,兄妹兩人齊步向前沖,看熱鬧也。乖巧的侍女在兩人身后無聲偷笑,大步跟上。

    一邊走著,少女嘴上也不閑,“四哥,你猜會是誰來了?竟然讓傅掌門這么急著沖出去,都不理我們!

    “我們是晚輩嘛!庇䴗\笑,“大哥不是說過嗎,明堂令一出,江湖必然再起風云。而且,他們來這里的原因有四:江湖道義是原因一,想得到懸賞的《焚天火羅圖》是原因二,借解毒之機揚名江湖是原因三,純粹看熱鬧的也有,原因四!

    “嗯……”與侍女對視一眼,少女不怎么專心地問:“四哥,剛才廳里的那些人都是江湖上的名醫?”

    “是啊!庇c頭,“圣手神農楊太素我見過,就是最老的那個。唐小瓜我也見過幾面,聽說他百無禁忌,只要列出讓他滿意的報酬,要他醫治什么都可以。此人來歷不明,有人猜測他可能是四川唐門的人!

    “唐門?賣糖的?”

    “……”

    “四哥?”

    “麟兒!”印嶠無奈地嘆口氣,轉移自家小妹的注意力,“你有沒有注意那兩名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有!

    “如果沒猜錯,他們應該是黃金手陶氏兩兄弟。雖然他們嗜金如命,不過醫術卻真的令人敬佩。至于另外兩個……”印嶠揉揉鼻子,“我也不認識,等一下問問大哥,應該也是聲名在外的杏林高人!

    少女學他一樣揉揉鼻子,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杏林高人?高在哪里呢,她暫時不知道,不過初入偏廳時,她一眼望過去,真是……有點……環肥燕瘦呵!

    說話間,三人腳步不停,轉眼來到煙霞樓,不遠臺階上,正有數名廬山派弟子向樓內跑去。突然,前方響起一道慘呼,驚得那些廬山派弟子更是加快腳步,小跑變疾沖。

    “我們也快點!鄙倥浦珠L向前跑。

    “小心啊,麟兒!庇嗡浦,不忘循循善誘道,“我們站在后排,別靠那些人太近,如果有危險,我們可以先跑。太君說過,性命安然為第一。特別是出門在外,你跟著我,我更要好好保護你,你是太君的心肝寶貝,寶寶貝,是印府的麒麟兒,若是出了差錯,我十條命都不夠向太君謝罪,知不知道?還有……”

    “知道啦,四哥!”在他看不到的背后,少女沖身邊的侍女吐吐舌,做個鬼臉。

    哪有四哥說的那么夸張,她只是湊巧排老幺而已,如果娘再多生一個,她就不是印府的麒麟兒了。不過,永遠改變不了的事實是,她是嶺南印府的子孫,她叫印麟兒。

    煙霞樓。

    站在角落里,視線不是絕佳,但發生什么一看便知。重掌將一名阻攔的廬山派弟子擊退的是一名素袍青年,他神色冷漠,容貌秀俊,但出手當稱快、狠、無情。那名廬山派弟子撞上廳柱,當場吐血。所幸素袍青年擊退那名弟子后,便長身而立,不再出手,傅玥命人扶起弟子,一步上前,似有“他若再出手他定不輕饒”的意思。

    青年抬平眸子與傅玥直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千年寒潭,除了冷,看不出半分其他情緒。

    他出手,護的是身后的一名男子。

    他們一行有七人,除了出手的青年和他護在身后的男子,另有三名侍衛,兩名轎夫,那頂華錦軟轎甚至直接抬到了廳上。

    打量之余,傅玥沉聲問道:“不知眾位如何稱呼,來我廬山煙霞樓有何指教?”

    “指教可不敢,傅掌門。”沙啞的回答來自被青年護住的男子。剛才他一直掩鼻輕咳,大袖掩面,容貌半隱半晦,似身體抱恙。聽了傅玥的話,他緩緩放下手,走到青年前面,沖傅玥微一頷首,“區區梅千賦,拜見傅掌門。”

    一聲“區區梅千賦”,眾人皆看清了他的模樣——

    星眉柳目,頭束天牛冠,長長的金須自冠尾垂落,與幾縷黑發絞在一起,尊貴無相而生?上哪樕n白了些,乍然一笑之際,忽地舉袖掩唇,輕咳微喘,雙頰因綿綿咳嗽染上病色粉紅,宛似一枝玉質冷梅從天而降,羸弱無比。

    身在江湖,定要知江湖事。聽得“梅千賦”三字,傅玥心頭不由得一凜。

    錦迷樓樓主梅千賦,行事乖張,正邪不分,但為人低調神秘,從不過問江湖是非。他今日突然造訪廬山派,不知是生事還是為了《焚天火羅圖》?

    “傅掌門放心,區區今日拜訪絕不是為了生事!泵非зx猜出傅玥在擔心什么,豎起兩指向身后一勾,輕道:“區區的人打傷了傅掌門的弟子,實屬誤會。因為區區淺病在身,難以根治,剛才那名弟子想阻攔區區,區區的人怕他傷了區區,一時控制不住,出手略重了些,還請傅掌門海涵!

    傅玥扯出一個禮節式的笑,見出手的青年從轎內取出一只三寸見方的黑木盒,走到他面前,遞上。這青年眼神冷,聲音更冷:“這是我家樓主特意送給元佐命的見面禮!

    “巖,不得無禮!泵非зx偏頭輕咳,嘆道:“傅掌門,這位是我錦迷樓的主事,雨巖。巖,還不快將盒子打開!弊詈笠痪湓挄r,他語氣沉冷,儼然是命令。

    由他們將盒子打開,也是表明這禮物是誠心相送,盒內沒有機關,也無毒粉,他們絕不玩下三濫的手段。雨巖長年伴在他身側,怎會不知他的意思。因此,他話音一落,雨巖立即將黑盒掀開。

    盒內塞滿白色冰屑狀物體,中間是一顆外表無奇的黑丸。

    傅玥垂眼看清后,臉色陡變,“泰皇金丹?”

    角落處,印麟兒悄悄問:“四哥,那是什么藥?”

    “泰皇金丹,千金難求的極品靈藥!梅千賦這份禮送得大啊……”想了想,印嶠補充道,“聽說泰皇金丹只能在極寒之地下的寒石碎粉中才能保存,那些白色冰屑應該是了!

    沉默了一下,印麟兒諷嗤,“騙人!明明是黑色,哪是什么金丹!

    印嶠趕快眼觀八方,見無人注意他們,這才深吸一口氣,如釋重負地吐出來,以袖掩嘴靠近小妹的耳朵,舌動唇不動,“麟兒,沒人說金丹一定就是金色,也有黑色的!

    “那就應該叫泰皇烏丹,而不是泰皇金丹!

    “……”印嶠沉默。小妹啊,不管它是烏丹金丹,這不是重點好不好?

    驀地,雨巖的視線投向角落,只看了一眼便移開去,也不知有沒有注意到他們。印嶠因他這一眼更為謹慎,密切注意場內動靜,準備只要一有風吹草動就立刻拉了小妹開溜。

    雨巖并無異動,將盒子交給傅玥后,他退回梅千賦身后。傅玥見如此重禮,對梅千賦的態度緩了下來,言談間也多了幾分親和。請梅千賦上座后,他喚弟子上茶,梅千賦問了些元佐命中毒的癥狀,當聽到傅玥恨嘆“數位神醫都束手無策”時,似想起什么,突問:“不知傅掌門可曾請焦飯老人為令徒解毒?”

    “焦飯老人?樓主說的可是隱居于果魚塢的焦飯野老?”

    “正是。區區幼時體弱多病,很多人都認為區區活不過十歲。為此,家父曾以重金求焦飯老人為區區醫治,有幸,這才勉強活下來!

    傅玥端詳他蒼白俊美的病容,低嘆:“唉,請過,只可惜焦飯野老在兩年前就已經過世了!

    “過世……”梅千賦斂目輕息,眉宇間飄過幾縷惆悵,無言半晌,他又道:“區區知道焦飯老人有位高徒,以前與他有過數面之緣,傅掌門為何不請那位高徒前來一試?”

    “樓主不知,我派弟子去請的時候,果魚塢外布了八卦陣,根本無法入內。他們在果魚塢外守了四天才遇到一位樵人,那樵人說,兩年前焦飯野老去世,他的徒弟隨后也離開了,果魚塢現在根本沒人!

    “沒人……那人會去哪兒……”梅千賦低低喃語,似在自問,又似在感慨,那一瞬間恍惚迷離的目色,仿佛為曾經的滄海桑田掬心悲惘。

    “樓主……”傅玥正待細問焦飯野老的徒弟醫術如何,煙霞樓外倏然傳來一道淡然卻清晰的聲音——

    “多謝各位記得家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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