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佑霽敲門進去的時候,郁涵并沒有抬起頭來看他,那名女警見了他,反倒像是大大松了口氣。
“郁涵……”他喊了一聲,她沒理會,“她怎么了?怎么會到派出所來?”
女警笑了下,露出可愛的虎牙,簡單明了地告訴他:“醉酒鬧事!”
林佑霽頓時愣住。
郁涵居然灌酒了!她可是一點也不像是會喝酒的女孩啊!
“她到現在酒還沒怎么醒,電話是你接的嗎……她手機上有你的來電顯示,所有我們打給你了,問一下,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男朋友!”走過去拂開郁涵遮面的亂發,她的整張臉都紅紅的,兩眼視線有些發直,看上去呆滯無神,眼眶濕濕的,臉頰上還掛著淚痕。
“郁涵……”他心里一痛,手心里傳來她臉上滾燙的溫度,“請問,我能帶她離開嗎?”
女警點點頭,“你過來在這份筆錄上簽個字,她打壞了人家店里的東西,需要賠兩百元,幸好沒傷到人,要不然就麻煩了!”
“謝謝!”林佑霽爽快地掏錢簽字,隨后扶起郁涵。也許是鬧得太久的緣故,現在雖然還沒完全清醒,但此時的她卻出奇地聽話,林佑霽沒費多大工夫就把她帶到了車上。
替她系好安全帶,車子開出還沒百米,她卻突然“哇”地聲放聲大哭起來,嚇得林佑霽急忙腳踩剎車,將車子停到了路邊。
“郁涵……”
她哭得眼淚鼻涕嘩啦啦,與她平時那副清純、可愛、明理的形象完全不符,此時的她就像個問大人要不到糖吃的孩子。
“郁涵,你說話呀,別哭了!乖……”他把她摟在懷里,感覺到她身體滾燙的熱度。
她居然在發燒!
“我送你去醫院!”
發動車子,才要打方向盤,郁涵忽然像是發了瘋般上來搶他的方向盤,“我不要去醫院!我不去醫院!”
即使醉得迷迷糊糊,她仍是固執地不敢上醫院,林佑霽苦笑,柔聲安慰她:“好的,我們不去醫院,那我們回家!”
“我不回家!”她尖叫,眼淚害怕地流下,“我不回家,媽媽看到了……媽媽……”她一向都是乖乖女,如果讓父母知道她為了個男人,居然到酒吧里面去買醉,肯定會氣得半死。
她抽抽噎噎,其實在林佑霽領她出派出所的大門時,她的酒就已經醒了,只是心里害怕跟他面對面地講話,所以才假裝什么都不知道。
“郁涵!告訴我你沒事!別讓我擔心!”他的手撫上她的臉頰。
她渾身一顫,直覺得人就往后躲,林佑霽摸了空,手停留在空氣里,“到底發生什么事了?”笨蛋也能感覺出有什么事情發生了。
面對林佑霽冷峻的目光,郁涵抽了抽鼻子,鼻音很重地含糊其詞:“不,沒事。”
“沒事?沒事的話你為什么總是關機不接我的電話?沒事的話你為什么要辭職?沒事的話你為什么要喝醉酒?沒事的……”
“你別逼問我了好不好?”她突然厲聲尖叫,帶著哭腔,悲哀地喊,“你別再……”
林佑霽一把抓住她,顫抖的唇害怕地貼上她的。
郁涵拼命掙扎,他只是緊緊地、固執地抱著她不放,最終,她的反抗消融在他的熱吻里。
唇上嘗到一股咸咸的味道,那是郁涵的眼淚。
從來沒有這一刻,令他如此害怕過,不能想,也不敢想。好怕,好怕自己一松手就會失去她,永遠地失去她!
“郁涵……郁涵……”他喃喃地念著她的名字,“不要躲我,不要躲開我,我需要你……”
他的唇滑到她的鎖骨。
郁涵整個人一震,從旋暈中驚醒。她猛地推開林佑霽,嘶啞地喘氣,“不要這樣!不要這樣!你不能……不能……你……”她的眼淚洶涌而出,哭聲哽在喉嚨里,有種拼命壓抑的窒息感。
林佑霽隱隱感覺出了什么,他心底的恐懼在不斷地擴大。
“郁涵,相信我!”他叫了聲。
郁涵緩緩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實在……實在已經……我好累,我的腦袋好像要炸開了似的,我知道喝酒不好,可是這個腦子只要有一刻的清醒,就會讓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你——我想忘了你,哪怕只是暫時的也好……”
“郁涵……”
她突然抓住他的手,緊緊地握住,哀傷的淚眼瞅著他,“求求你,放了我吧,我……我祝你幸!腋!彼蜷_車門沖了出去。
林佑霽如同當頭被人打了一悶棍,他追出車外,抓住郁涵,“你給我說清楚,什么叫放了你,什么叫祝我幸福?”
郁涵掙開他的懷抱,酒醉清醒后反而使她的思路無比地清晰,“我……我不想再裝下去了,就讓一切到此為止吧!”
“裝?”他冷冷地吐出這個字,整張臉抽搐著,異常難看。
郁涵只覺得從骨頭里滲出徹骨的寒意,冷得她牙齒禁不住打顫,她努力抱緊自己,擺出一種高姿態來。為了掩飾自己的緊張傷痛,她甩了甩頭發,故意用一種很輕松的口氣,一字一句地說道:“總經理,我想我之前的確是看中你英俊有錢,你也知道的,剛從學校里踏足社會的小女孩,對愛情總會有點幼稚的幻想,所以,你一度成為我的幻想對象……”她故意裝作沒看見他的臉色,笑了笑,“我也沒你想象的那么好,你看,今天晚上我還酗酒鬧事,你可能不知道,其實我一直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你到底想說些什么?”他陰沉著臉,沙啞地問。
郁涵凄然一笑,“我已經拿到碩博連讀的錄取通知書了,這才是我辭職的真正原因,如果因此造成你的誤會,我想那么我道歉,我雖然對你很有好感,但只是抱著一種女孩子的虛榮心態,并不是真的要……”
“啪”的一聲,林佑霽的一記耳光響亮地甩在她的臉上。
“好!很好!”他似笑非笑,郁涵的話將他傷得體無完膚。他緊閉雙唇,眼神冷得好似凍結的冰塊。
看著他步履僵硬地走回車內,郁涵淚眼地目送奔馳車在漆黑的深夜絕塵而去。
“佑霽,佑霽……祝你幸!腋!彼еドw蹲下,哭得傷心欲絕。
沒有人會了解,對于這份感情,她放得有多真、多深。這輩子,她都不會忘記,在這一年的夏天,她親手結束了自己最真摯的初戀。
林佑霽回到家的時候,已是早上七點多鐘,常語夕正好來家里找他,林國威夫婦沒想到兒子居然不在家,更沒想到深夜外出,天亮才回來的林佑霽居然會浸染了滿身的酒氣,醉得如同一攤爛泥般不省人事。
林國威直氣得要拿淋浴房的花灑將他沖醒,還好常語夕和林夫人及時阻止。
“這個不爭氣的東西……”
“伯父,你別這樣!”語夕伸手抱著林佑霽,阻擋住林國威掄過來的拳頭,“佑霽要應酬客人,喝醉了也是情有可原……”
“什么應酬?他昨天明明是休息……該死的,不提我還不生氣,他昨天原該在香港,喬頓打電話給我說,他居然一聲不吭就回來了,害得史密斯先生大覺掃了面子,要不是齊風應對得好,說不定談好的生意也給黃了。這個臭小子!”
“伯父……”
“國威,你別打他了!你看他醉成那樣,你就是打死他,他也不會知道!”林夫人拉住丈夫,一邊給語夕打眼色,一邊叫道,“不早了,你再不走,上班就要遲到了!”她拖著丈夫一同走出玄關。
語夕趁機和保姆一起將林佑霽扶上了樓。
好不容易將他安頓到床上,保姆才走開沒多久,他卻突然又吐了起來,慌得她手忙腳亂地將毫無知覺的他拖到浴室,幫他把吐臟的衣服統統都給脫了下來。
林佑霽有一副令女人癡迷的好體魄——語夕輕輕拿毛巾替他擦著赤裸的身體,雖然兩人交往這么多年,但赤身相對還是第一次,不知不覺間,她的臉慢慢紅了起來。
吃力地將他重新搬回到床上,她累得連腰都直不起來了。
林佑霽閉著眼鏡,滿嘴的酒氣,“不要……不要離開我……”
“佑霽……”她撫摸著他下巴上剛剛長出的青色胡茬,感受手心里那種扎手的酥麻。她知道他在喊的人并不是她,心里說不在意那是騙人的,她輕輕嘆口氣,“佑霽,你醒醒,我是語夕!唔——”
她突然被他伸出的雙臂緊緊勒住,一個翻身壓在了身下,“郁涵……郁涵……”他急切地在她身上尋求著慰寄,語夕動也不動,雙眼怔怔地盯住了天花板。
“佑霽,你醒醒,你看清楚,我不是你要的人,你……”
他堵住了她的唇,霸道地汲取她身上溫暖的香氣。
她在心底嘆氣,“佑霽,你會后悔的……你……”一顆晶瑩的眼淚順著她的眼角悄然滑落。
佑霽,你……真的會后悔的……
對不起……佑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