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過重重人影,她來到他的身邊,帶著笑,帶著平靜,帶著受傷的手掌心。
“溫又笑!
“是!彼蝗缙吣昵白鏊gS時一般答應著。
迤邐豎起自己的手,讓紅色靠近他的眼!拔蚁,我恐怕要去醫院做一下處理,你要陪我一起嗎?”
他不做聲,靜默地望著她。
她笑了,讓自己看起來不是那么尷尬!澳阒赖,我怕痛,怕血……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的,可以面對那些死人骷髏,卻不能面對自己的傷口——所以,陪我去醫院,好不好?”
溫又笑幾乎就要邁出去,站在她的身邊?墒,一直緊握著他肩膀的手卻自始至終不曾松開。
身后那副柔弱的軀體里冒出同樣柔弱的聲音,“溫先生,拜托……拜托你不要走,我好害怕,萬一你走了,他又……他又拖我回去怎么辦?我該怎么辦?”
溫又笑拍拍她的手背以做安撫,轉而面向迤邐,“我在工作,你知道的,我的職責就是保護雇主的安全……”
“二十四小時,貼身不離左右!
她笑,點點頭,讓自己看起來很懂事——男人喜歡懂事的女人,不是嗎?“你也做過我的隨扈,我知道。時刻不離雇主身邊,甚至隨時做好以己命換雇主性命的準備。你是個很專業的保鏢,我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她豎起自己的手,手心的血在流。“那你不能陪我去嘍,保鏢先生?”
她手心刺目的紅讓溫又笑胸口一緊,幾乎不能呼吸。他下意識地向前探了一步,“我將她安全送回家以后,就去醫院找你。我保證,我盡快。”
“不用麻煩了!
迤邐轉過身,走向一直站在她身后的李克金!袄罘ㄡt,今晚怕要麻煩你了。我受傷的手沒辦法開車,還請你……載我一程!
“沒問題!
李克金去開車,迤邐轉過身的瞬間,潸然淚下。她習慣用手去擦淚水,那淚碰到手心的傷口,如針刺般疼痛。
終于,淚和血混為一體。
終于,她轉身離開了他。
終于,讓自己明白,他不是她的專屬。
七年前如此,七年后也沒什么不同。
雙手完好的時候不覺得,有一只手受了傷,還真是很不方便。
不方便獨自生活的季孫迤邐給自己找了個不錯的地方安身——自己男朋友和他情人的家——他們的關系就是如此“獨到”,獨到到她要指揮“小三”伺候她。
“今晚我想吃十香醉排骨!
“不會做!
“這道菜很簡單的。”
她說給她聽聽,“先將豬里脊切成片,用刀面拍一拍,再用刀背橫直重拍三遍——記住,一定要拍上三遍哦!少拍了不夠嫩,拍多了就太爛了。拍完了將肉切成帶骨肉條,荸薺切成片,與里脊肉骨條一并過油,炸成金黃的就OK了。
“等肉骨涼的時候,你可以做醉汁——蔥米、蒜末、醬油、白糖、香醋、番茄醬、咖啡醬、芝麻醬、味精、上湯、桔汁,一定要用這十一種調料一塊調制,少一種味道都不對。
“等你調好了醉汁,排骨涼得也差不多了,這時候澆上去,既不會破壞肉骨的清脆,又能入味,最是好了!
“說完了?”翁半晴從電腦前抬起頭,好整以暇地看著她,“說完你可以去做了,我今晚等著嘗你的手藝!
“喂,你不是吧!”迤邐懊惱地叫道:“我手受傷了,奚日再不是要你照顧我的嘛!”
翁半晴擺出得寵小三的表情,沖她吼,“麻煩你搞清楚,現在是你逃到我這里來,我允許你進我家就是最大的許可了,你還想我伺候大小姐你?而且你把菜譜背得那么熟,干嘛不自己動手做給我吃呢!”
這個女人真歹毒噯!應該把她的名字寫進史上最毒辣小三的花名冊里。迤邐只敢在心里腹誹,確實不敢說出口,誰叫人家說中了她的心思,她就是逃到這里來的——以免某人找上門——她甚至關掉了手機,向學校請了假,把實驗室暫時交給學生,就是為了逃避一個人。
“對了,”迤邐忽然想起來,“奚日再去你公司幫忙了,你現在又待在家里,誰去接好時?”
“你還沒忘記自己還有個女兒哦!”嘲弄別人果然是翁半晴的特長。
正牌女友跟得寵小三正杠著呢!門鈴乍然響起,翁半晴望著她赫然古怪地笑了起來,“你女兒回來了!
她笑得不善哦!迤邐有點擔心地往門口張望。
門開了,除了好時那張小小的臉,還多了溫又笑那張大大的臉——她就知道,翁半晴絕不會讓她繼續賴在這里,這個毫無同情心的死女人!
季孫迤邐,你那是什么眼神?不懂感恩的死女人,要不是我領溫又笑到這里,你還準備像只小耗子似的躲多久?
要你管?
兩個女人用眼神做著溫又笑全然不懂的交流,翁半晴握住好時的手,單告訴溫又笑。“我和奚日再說好了,晚上帶好時去外面吃飯。迤邐的手不方便,你可以照顧她,到我們晚上回來嗎?”
“沒問題!彼屑さ貨_翁半晴點點頭,感謝她給自己的這機會。
每次看到翁半晴他就會想,為什么他愛上的不是如此理性又睿智的女人呢!這樣他會容易得多吧!
翁半晴拉著好時往門外去,停在門口,她忽然頓住了腳,“對了,她晚上想吃十香醉排骨,你會做吧?”
季孫迤邐想念的十香醉排骨就放在桌上,可她卻不動筷子。
溫又笑以為她是手受傷了不方便,夾了兩筷子放到她碗里,隨口說道:“沒想到你還記得這道菜?”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親自動手為她下廚做的就是這道菜。
誰想記住他們之間發生的每件事?不過是人的大腦不受控制罷了。
迤邐扒拉著排骨往嘴里送,一口接著一口,啊嗚啊嗚,能堵住嘴就好。
她用低頭逃避與他的目光接觸,用啃排骨逃避同他說話,她還在怪他?好吧,他的確欠她一個解釋。
“那天在酒會上,我保護的那位小姐受到一個男人的跟蹤——保鏢的責任讓我沒辦法告訴你她的名字。而跟蹤她的男人屬于很變態的那種,無論那位小姐怎么拒絕,那男人始終跟蹤她,并且對外宣傳是小姐的男朋友。
“小姐已經申請了禁制令,可還是沒辦法擺脫那個男人,沒辦法才向我求助。我本來是打算借著警局的酒會把事情弄大,直接將那個變態送進監獄。沒想到……
“沒想到那天你會受傷。那位小姐這一年多以來被那變態折騰得已經身心疲憊,再禁不起一點的變故。所以,我沒辦法放著她不理。這是我的工作,我的責任,你懂的,對不對?”
他一個人自言自語,耳邊只有她啃排骨的咯吱咯吱聲。到底是他做的排骨太吸引人,還是她刻意不想聽他的解釋。自始至終,她都不曾開口對他說一個字。
“迤邐,”他拉過她的手,輕柔地摩挲著,“還痛嗎?”
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不在意扯痛自己的傷口。偏過頭來直直地望向他,她忽然不想再逃避下去了。
“你愛我嗎?”
“啊?”
他們之間一直遮遮掩掩、躲躲藏藏,什么時候變得如此坦誠相見?
別裝聽不見,她可以再重復一遍,“你愛我嗎?”
“愛……愛你?”
不想回答,或者不方便回答都沒關系。她替他作答就好,“如果你愛我,如果你想陪在我身邊,如果你愿意守護我一輩子,請你辭去保鏢的工作!
“迤邐,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她知道,從來沒有比這一刻更清楚了。
“保鏢,保護身邊的人,甚至用命相守。身為保鏢,你要保護除了我以外的很多人。也就意味著,我永遠不是你唯一的、最重要的人。這種感覺讓我厭惡,七年前我就恨透了這一點,七年后我依然討厭看到你守在別人的身邊!
所以她要改變他,改變他們倆之間的這一切。
“辭去保鏢的工作,這是前提。若沒有這個前提,我們之間不會再有任何關系!
“迤邐,你這是在逼我。”
溫又笑搬過她的身體,跟她直視相對——
“你知道我為什么要當保鏢,你知道的。十年前……十年前,我親手殺了我最好的兄弟!我最好的兄弟!
“我被特種部隊強制提前退役,即使之前我是那支部隊最年輕、最優秀、最有前途的特種兵。我沒有怨言,這是應該的,這是我殺死我的兄弟所要付出的代價。代價還遠遠不止這些,我不停地做噩夢,夜復一夜——我的槍打中了我最好的兄弟,血從他的胸口噴出來,濺在我的臉上,還帶著溫熱的血腥氣!
他的手探過自己的臉,好似那星星點點的血還染在那上面,任他怎么擦也擦拭不去。
“直到我做了保鏢,直到我開始有能力保護我身邊的人,直到……我重新找回我自己!笨墒牵F在要他不再做保鏢!澳俏,溫又笑——我還能做什么呢?”
“做我的保鏢,做我一個人的專屬保鏢。”這是她給他的路,他們之間唯一可以通往幸福的路。
溫又笑漠然地搖了搖頭,“一個沒有自信,沒有能力,沒有自我,甚至沒辦法養活自己女人的男人,你還要來干什么?”
迤邐看著他,緊緊地看著他,眨巴眨巴雙眼,淚水滾滾而下。
“那就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