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風羿安安靜靜地看著她,心里頭盛滿了憐惜,“苗疆如何?”
凌琚努力地思索,并沒有看見尹風羿眼中的情意,道:“苗人煉制蠱蟲,有種風俗叫做嫁寶寶!”
“嫁寶寶?”尹風羿疑惑地問。
“蠱蟲盡食五毒后,相互噬咬,僅剩的一只方能煉制蠱蟲,苗人喚這只蠱蟲為寶寶,倘使蠱蟲已然制成,三年內沒有施與到別人身上,煉制蠱蟲的人,就會受到反噬!
“那該怎么辦?”蓉兒屏住了呼吸小聲問。
“苗人就會把蠱蟲放在描金漆的盒子中,外面是披著紅綢綠緞,放在路旁,等待過往的路人將其拎走,苗疆這種風俗稱之為嫁寶寶,所以……”
“所以只要有人路過苗疆又恰逢苗人在嫁寶寶的話,便能獲得蠱蟲,而又不費吹灰之力,苗人自會教授他種蠱蟲的方法,對不對?”
“只是嫁寶寶之后,蠱蟲身上的毒性更為烈性,如過不在三個月內施蠱的話,便會遭到噬咬!”尹風羿的眉頭陡然地舒展,“尹文尹武,徹查半年內,襄陽城內可有人去過苗疆!”
尹文尹武垮下臉,“屬下如何知道誰曾去過苗疆?”
尹風羿也有些為難。
凌琚柔柔一笑,“凡是一年之內受過瘴氣的人,眉心處都有絲紫意,遇到金盞花的花香,紫意更盛,如今剛好是金盞花花開的時節,眾侍衛只需在衣襟處別一枝金盞花,便可知了!”
尹風羿大為驚奇地看著凌琚,笑道:“我倒是不知,神測娘子比本王還要擅長岐黃?”
“王爺謬贊了,為了糊口,輾轉了些地方,倒是見識了很多地方的風土人情。”
尹風羿忽然想伸出手去,摟住凌琚柔弱的肩頭。呆呆地看著凌琚的肩頭,尹風羿認清了自己的心。
“屬下領命!”尹文尹武大聲應道,如果不夠大聲的話,恐怕喚不回王爺的神志。
“再派些人出去,以襄陽城為中心,向方圓百里搜尋女尸,但凡新墳新土,絕對不能放過!毙纳窕胤档囊L羿覺得,此案如同一團亂麻,但是要找到結頭,必定要剝繭抽絲。
眾人領命退下,凌琚也想退下,尹風羿下意識地拉住她的手,“如果我抓到兇手,你以為我會如何處置?”
凌琚并沒有察覺到異樣,一路上捏來握去的手,已然習慣。任由尹風羿握住自己的手,淺笑道:“王爺測何字?”
眼角掃了一眼兀自呆立的明珰,尹風羿道:“便測強行給與的‘給’吧!”
明了尹風羿話中的深意,凌琚的心中浮現出異樣的情愫,道:“給字,絲者絕者半,合者命者半,王爺測的是人命,合在一起,便是絕而未絕,殘命不絕!王爺大半會放他一條生路。”
“國有國法,數條人命本王又怎能兒戲?”尹風羿斂盡平日吊兒郎當的不正經的模樣,正色道。
“凌琚也想如是!”
尹風羿啼笑皆非,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肯承認自己測算錯了。
“如果神測娘子不棄,咱們打個賭如何?”
凌琚提高了警惕,但凡他喚她做神測娘子時,必然是有所圖謀。
“看看,你那是什么眼神?”尹風羿意頗忿忿,懲罰似的捏了捏凌琚的手。
凌琚這才意識到,她的手又被尹風羿握在手里,廳中還有蓉兒在場,不由得大窘,慌忙把手抽出,低下頭不再看尹風羿目光炯炯的目光,那目光灼熱,讓她的心無端端地慌亂起來。
“王爺請講!”凌琚決定出聲打破靜默時的曖昧。
“如果本王將兇手正法的話,那你在欠本王一千兩,呃,不,一萬兩白銀。”如果是一萬兩的話,凌琚大概要留在他身邊一輩子。一輩子,尹風羿喜歡這個美好的字眼。
“那若是王爺放兇手條生路呢?”凌琚自信滿滿,七歲開始便測字,至今,未嘗一錯。
“那你欠本王的一千兩——”尹風羿拖著長長的腔調。
“如何?”凌琚急道。
“就少還五百兩好了!”尹風羿終于在一口氣說完,就在那一刻,他決定,無論用什么方法,都要把她留在他的身邊,期限嘛,就一輩子好了。
凌琚不滿地瞪視了尹風羿一眼,聽他的口氣,好像是施了多大的恩惠一般。她便知道,這個向來把他的快樂建筑在別人痛苦之上的無良王爺,又怎會如此的好心。
“不用了!”幾乎是從牙縫中迸出的字,顯示出他有多生氣。
尹風羿的眼笑成兩彎上弦月,不錯不錯,越發的像個正常人了,看她生氣的樣子多么的可愛。
“凌姑娘就是大氣,五百兩紋銀都不放在眼里,本王可是稀罕得很,那本王可就真的不減了!”
“我是說……”凌琚辯解道,她是不想打賭。
“哎哎哎哎,君子一言,快馬一鞭,難道凌姑娘想要食言而肥呢?”
“不……”
“那就這么說定了,你們兩個,充當一下見證人!”指了指被當成隱形人的明珰和蓉兒,然后自顧自有抓起凌琚的手,用力地連擊三下,“好了,就如此說定了!”
兩掌相抵,酥酥麻麻從指尖一路蔓延到兩人的心底,心似乎裂了個小小的縫,有什么東西探出頭來,甜甜的,癢癢的,呼啦啦地瘋長。
三掌擊畢,兩人的手掌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直到蓉兒的咳嗽聲響起,才把兩人喚醒。
凌琚努力地卸去腦子中的紛亂,不經意看見一臉熱切地盯著尹風羿的明珰,原本熾熱的心仿佛浸在涼水里,除卻惆悵的輕煙外,便是無盡的冰涼。
“如若無事,凌琚先行告退!”說罷,逃離也似的走出房間,蓉兒緊跟其后。
尹風羿不明就里,正想上前挽留,卻被明珰擋住了去路。
“明珰愿意侍奉王爺!”直白地表露她的心意,她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襄陽王與那個什么凌姑娘之間的情意綿綿,但她也不差,憑什么要放棄天下少有的奇男子?
眼見凌琚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尹風羿無精打采地道:“王府里的丫鬟仆婦夠多的了,不需你伺候!”
明珰故意挺起傲人的胸部,大著膽子往尹風羿的身上蹭,“王爺,明珰是皇上賜給你的女人,就讓明珰像尋常女子伺候男人一樣伺候王爺!”
尹風羿扯下攀附在身上的明珰,面無表情,“佳人紅顏,不過是骷髏相,本王可無福消受!”
“那凌姑娘也是骷髏相嘍?”明珰欲逞口舌之快。
尹風羿懶得搭理她,吩咐道:“將明珰姑娘送至蘭居,日常用度,總管撥給!
明珰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她的住處。
尹風羿想起走的如此匆忙不見半點流連的凌琚,用擊掌的手撫摩自己的臉龐,喃喃道:“她不是骷髏相,她是本王的活死人,本王要她成為正常人……”但是成為正常人以后又如何,尹風羿卻不及細想。
話說正往蘭居別院的明珰,忽然問向帶路的仆人:“襄陽城可有賣蛇蟲鼠蟻之處?”
仆人停下腳步,不無警惕地打量著她。
明珰慌忙賠笑道:“小哥不要誤會,我自幼體寒氣虛,需用刺猬,毒蛇,與蜈蚣燉熟同食,驅除體內的寒氣!”
仆人沒有言語。
明珰摸出塊碎金,“小哥,幫幫忙,幫我隨便地買些來,這個呢,算做你的辛苦費!
仆人未置可否,卻將金子接了過去。
明珰強忍著沒有發作,暗暗記下仆人的臉部輪廓,暗道:“等我當上了襄陽王妃,你們一個個都別想好過……”還有那個叫蓉兒的小丫頭,還有那個總管,誰都別想好過,不過,成為襄陽王妃的第一步,不是頤指氣使,不是耍狠斗勇,而是除去那個凌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