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火电竞app-中国知名电竞赛事平台

言情小說 >> 現代,臺灣 >> 驚悚靈異 >> 殺人軌作者:月下桑 | 收藏本站
殺人軌 第九章 地獄的搖籃曲 作者:月下桑
    視線勉強射入鏡中,看著耿小梅捧住自己肚子的手,郭小琳腦中忽然有了一個可怕的想法:

    她現在……在耿小梅肚子里!

    ***

    嚴守春聽著眾人的交談,當聽到郭小琳說自己奇怪,而武鐵飛居然也附和的時候,大滴的冷汗從他的后背上冒出來。

    他盯著前方椅套垂下來的部分,不是他想盯著,其實他眼前除了那兩雙腳,也看不到其他什么。他現在正蜷縮在座位下面,大仔、耿小梅以及郭小琳所坐的座位底下。

    這里是舊式的火車硬座車廂,座位的擺放分為“正對”和“背靠”兩種。

    大仔、耿小梅的座位和武鐵飛與自己的座位,是“正對”的關系,兩組座位間設置了小小的置物架;而耿小梅與大仔和郭小琳與林叢的座位,卻是背靠背的關系,這樣一來,兩組“背靠背”的座位下方,就有不小的空間。

    單靠頭頂的行李置放架是不夠的,所以火車座椅下方的空間自然不能浪費,很多人將放不下的行李推到座位底下,像耿小梅和郭小琳這樣身高不夠的女性,尤其喜歡如此,看準了這點,嚴守春作出了趁她們沒回來,躲到座椅下的決定。

    他是個身材瘦小的男人,這種舊式硬座又夠寬大,加上兩個女人的行李都不算大,擠一擠還是能縮在里面的。嚴守春吞著口水,準備伺機掏向耿小梅的包。

    他受不了了,無邊無際的聯想讓他越來越恐慌,可是又沒有好的辦法讓耿小梅離開她的包。

    偏偏她越是包不離身,越是讓嚴守春覺得她的包里,有自己想要知道的秘密;不得已,嚴守春作了這個決定。不過在自己懷疑他們的同時,也被對方所懷疑,這點是嚴守春始料未及的。

    不過……他們的懷疑其實是對的。蜷縮著的男人心里怦怦跳著,一時不敢動作。

    他不是“嚴守春”。

    他真正的名字是陶大海,只是一個沒有什么本事,卻想不勞而獲發點小財的無業游民而已,這個時候朋友介紹了一種新的賺錢方法:假扮火車上的乘務員。

    沒有買票需要上車補票的人挺多的,如果能把這些票錢全部斂到手,其實也是不錯的生意。

    花了比對現在的他來說不算小的錢,買了一套舊制服和打票機,陶大海想辦法混上了車,做過這種事的朋友告訴他,最好混的是晚上的車,老虎還有打盹的時候呢,晚上的乘務員也都比較會偷懶,自己大可在那段時間晃來晃去幫他們買票。

    票錢嘛……就當是自己辛苦夜班的工錢了。

    他很幸運,前后做過四、五趟這樣的生意,并沒有露出馬腳,雖然好幾次賣票過程中碰到了真正的乘務員,差點曝光,可是每次還真是“差點”曝光,并沒有被抓到。

    這次在火車上一開始就不順,先是這個十五車廂的問題,然后又是碰到了強要逞英雄的員警,對方找他的時候,他差點以為自己這回完蛋了,不過非常幸運的,那時候時間接近停站,乘務員休息室沒有人在,找到借口離開的陶大海,樂得繼續假裝。

    每次都覺得自己未免太幸運了點吧,可是……

    這就是賭徒的僥幸心理,明明知道見好就收最保險,可是嘗了甜頭就想繼續。

    直到他闖進這間十五車廂。

    就算是假裝的乘務員,陶大海倒也“敬業”的做足準備,一次火車該有幾節車廂還是每次會調查好的。

    陶大海真的有點怕,做完今天這一票他再也不做了!真的不做了!

    心里發著誓,陶大海將手伸到了前方的包上,右邊是耿小梅的包,左邊是郭小琳的,自己可別搞錯了……

    小心翼翼的,陶大海拉開包的拉鏈,先是在里面摸到了什么毛茸茸的東西——這是耿小梅織的圍巾,沒錯,然后……繼續摸,

    陶大海摸到了紙狀的東西。手掌摸了又摸,一袋子居然都是紙!那種形狀……那種大小……

    心臟怦怦跳著,心里有個模糊的奢侈念頭浮現,陶大海將抓了幾張袋中紙的手,慢慢伸到眼前……

    陶大海瞪大了眼!

    鈔票!

    不敢相信的瞪著手中的紙張,陶大海的心臟幾乎興奮的要蹦出來!天!如果說對方包中的紙全部是自己手里這種的話,那么耿小梅這個女人……是搶銀行的不成?

    自己發財了!

    完全失了恐懼的念頭,陶大海將手中的紙片向自己懷里塞去,然后又摸了幾把,驚喜的發現果然是鈔票之后,向自己身上又藏了好幾把。將那個包向自己這邊移動了下,陶大海想著,一定要想個辦法,這幾張算什么?自己要的是這一袋子!

    陶大海忽然又想起了郭小琳的包,那個包也是主人不離身的,難不成也是什么好東西?貪念一起,陶大海隨即吃力的將手伸向郭小琳的包。

    郭小琳的包很難打開,費了半天力找到拉鏈拉開后,陶大海將手伸入,感到自己摸到了紙張,雖然是紙,不過看大小質地明顯不是鈔票。有點失望的陶大海不死心,繼續伸入,剩下的就只有兩個圓圓的東西,想不出那是什么的男人隨即慢慢拿了一個,將手縮回。

    拿到眼前還是不認得,像是表,不過又不太像,看起來不太值錢,不過還是拿一個好了,難保不是什么自己沒見過的高級東西。

    正想將那東西揣到口袋里,陶大海忽然聽到頭頂又起了聲音。

    “你說得沒錯,我也很可疑,耿小梅也很可疑,我們都牽扯到十七年前的事情。”說話的是武鐵飛,不像以往的冷硬,他的聲音現在聽起來有點猶豫,“可是……其實我一開始懷疑嚴守春是有更深的原因,非常巧合的,也和十七年前的事情有關!

    頓了頓,似乎還在猶豫,半晌再度開口的時候,武鐵飛的聲音有點沉重——

    “那是沒有刊登在報紙上的,只有當時負責處理后事的員警,才知道的事情。那時候……最先死去、向警方求助的受害人名字……正是嚴守春!非常巧合的,嚴守春是火車上的乘務員!

    “什么?”郭小琳和大仔同聲開口的瞬間,座位底下的陶大海亦是雙目睜圓!

    那個人……那個人……

    自己穿的衣服,是當年被自己搶劫、自己掛掉的那個倒楣鬼的?

    身上一陣惡寒,身下忽然一陣劇烈的震動——

    不只是他,車上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強大的震動。

    “前面發生什么事了?”

    即使隔著厚厚的車壁也能感受到的強烈震動,讓車上的人頓時不安,原本睡著的孩子哇哇的哭聲,劃破了靜謐的十五車廂,耿小梅慌張的哄著懷里的孩子。孩子哭著,完全不接受母親的勸慰。

    “怎么回事?地震?”大仔慌忙站了起來,扶住身后的椅背穩住自己的身子。

    “是爆炸!”耿小梅的聲音卻凄厲,她身后的郭小琳聞言臉色驟變!

    強大的震動讓架上的行李掉了不少下來,座位下面的東西更是紛紛向后滑動,武鐵飛原本還在招架頭頂落下的東西,眼尖的看到從前方座位下滾出了東西,手猛地放下去,緊緊抓起了那個包。

    “炸彈!”武鐵飛的話不光讓他旁邊的人嚇了一跳,座位下的陶大海,更是嚇得將手中的東西拋了出去。

    “是你!”武鐵飛的目光犀利,盯上了手中包的主人——郭小琳。

    “不許過來!”沒想到事情會以這種形式暴露的郭小琳咬緊牙關,拿著什么東西,架住了離她最近的耿小梅的脖子。

    “你一過來,倒數計時就開始。”

    眾人注意到,郭小琳抵住耿小梅脖子的,是一枚炸彈。

    “別小看這東西,雖然小,不過炸斷這個女人的脖子,還是沒問題的!

    干笑了一聲,郭小琳從炸彈后側抽出線,然后系在驚恐的耿小梅脖子上,接上。

    “你看,這條項鏈很漂亮不是么?聽著,我們已經在這里安裝好多炸彈了,剛才的爆炸就是一個,炸彈是林叢負責安的,引爆器在我這里,這節車廂也有炸彈,你們要是想多活一會兒就別動,誰也不許追過來……”

    從口袋里摸出一個什么東西,郭小琳得意的將其在一臉鐵青的武鐵飛面前晃了晃。

    “武隊長,真是久仰啊,我們也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見到你吶……一路上還能和你聊天真是不可思議,不過老實說,你還真的是個無趣的男人……

    “好,不許動,我離開后如果有一個人追出來,我就引爆整輛火車!當然,這女人脖子上的炸彈,可是還有三分鐘就自動爆炸了……你手上的包里有炸彈的安裝圖,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就算你有也沒用!”

    郭小琳一邊威脅著一邊向車廂口移動,就在兩個車廂交界的地方,郭小琳忽然搶過了耿小梅懷里的孩子,然后跑開。

    堵在十五車廂門口,武鐵飛黑著臉瞪著一邊走一邊回頭的郭小琳,直到她消失不見……

    “不!我的孩子!”車廂里沒有一個人敢動,唯一哭得撕心裂肺想要出去的,竟是脖子上綁著炸彈的耿小梅。

    “冷靜點,我幫你先把炸彈除下來。”武鐵飛黑著臉拉住耿小梅,悲傷中的女人力氣大的不象話。剛剛將她脖子上的炸彈除下,一個不小心武鐵飛竟讓耿小梅從自己手里脫出去了!

    武鐵飛想要追,可是——

    “人呢?”看著前方的十四車廂,武鐵飛覺得這節車廂既熟悉又陌生。

    車內熙熙攘攘,卻哪里有方才剛剛兩個女人的身影?

    武鐵飛又看看身后,然后……

    他更加迷惘了,自己身后,卻又哪里有自己剛剛踏出的十五車廂?

    自己的身后除了被封死的十四車廂的廂底之外……哪里有下一節車廂?

    這一秒鐘,看了看站在自己身旁的沐紫,正抱緊放有炸彈的女士皮包,這個向來膽大的員警,生平第一次感到全身一陣寒意。

    就在武鐵飛發呆的時候,忽然傳來了一陣鈴聲。

    “我的電話!便遄蠌目诖锬贸鲎约旱氖謾C,看到不認識號碼的時候,皺了皺眉,然后接通。

    “我是段林!你還好么?”

    沒有想到的人,不過也在情理之中,畢竟知道自己手機號碼的活人少的可憐。段林就算其中一個,前提——他現在還活著的話。

    “還好!便遄系馈

    “你聽著,你們所在的火車上有炸彈!”

    “我也剛剛聽說了!便遄系穆曇暨是很平淡。

    “什么?那個……我說的話是真的,我剛才被安裝炸彈的男人綁架了,他駕駛的車子在鐵軌前爆炸了,你聽我說,這件事有蹊蹺,之前前面的車廂也有人死去,這兩個人的死法都和十七年前一樣……”

    不知是段林的聲音太大,抑或武鐵飛的耳朵太利,聽到“十七年前”這個字眼時,武鐵飛立刻搶下了沐紫的手機。

    “喂!我是警察!請把你知道的事情再說一遍!”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雖然非常的離奇,可是……”

    十七年前發生的慘案在十七年后重演,如果說這真的是一場替死行為,那這說明了什么?

    “當年在事故中死去的,有搶劫中意外喪生的乘務員、逃亡中炸死的犯罪嫌疑人、以及探看事故被波及的列車長,還有自殺身亡的員警。

    “而現在看來死去的人有綁架你的炸彈犯、以及偷東西的小偷,他們分別以當年的方法死去……你要說的就是這個?”聽著段林的敘述,武鐵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種怪力亂神的事情,讓他如何相信?

    可是接電話期間,同時叫來的列車長的證言下,他確定了這兩起事故確實有發生,雖然不知道是否和鬼魂有關,可是那兩個人確實都是那樣的死法。

    何況自己剛才親眼看到那節十五車廂的消失……

    寒意越發的重,武鐵飛抓了抓頭發,皺起了濃眉。

    “還有一點不知道該不該說……如果您愿意相信我的話……”

    手機另一頭段林的猶豫,讓武鐵飛無端一陣焦躁,“說!”

    “關于第二件事。雖然聽起來真的很詭異,可是……找到那名炸彈犯的……鬼……告訴我他當年是被綁架的。”

    “?”

    “還有最后一件事,我現在手里有當年的新聞。事件專版的角落有一條小小的新聞,我認為應該告訴你們。那條新聞只有一句,提到在那場事故中……有一名產婦流產……如果按照這樣計算的話,死者……應該是五名!請你們注意……”

    至此,段林的話再也聽不進去,武鐵飛詫異的視線看向旁邊的沐紫,“難道……”

    沐紫緩緩點了點頭。

    武鐵飛迅速的掛掉了段林的電話,撥通了警局的電話,“我是武鐵飛,編號……請盡快幫我查一件事情,關于十七年前廣林站的事故中,一名孕婦……”

    放下電話,武鐵飛看向沐紫的視線中帶了恐懼,“他們說……那名孕婦的名字是……”

    “耿小梅對吧?”平靜的,沐紫替武鐵飛說完了他沒敢說出的名字。

    這是怎么一回事?不是從小就被教育這個世界上并無鬼怪么?不是從當員警這天起,就被告誡一切以科學理論為基礎,憑借經驗來尋找事情的真相么?可是……

    這種真相是怎么回事?

    十七年前的慘案正在逐步上演,當年枉死的鬼魂在尋找替死者,死亡的步驟過程詭異的可怕,與當年一般無二相似的可怕!這些能用科學解釋么?

    不能!

    可是它確實發生了,而且正在繼續發生。

    “我覺得你不用迷惘,這對你或許是好事。”仿徨間,沐紫的聲音宛如劃破深水的光束,劈入了武鐵飛混沌的心里,不解的他將頭轉向少年。

    “你一開始說的那個故事……你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吧?現在開始,你自己去尋找答案吧!便遄习言捳f完,慢慢轉身。

    武鐵飛沒有問少年的去向,少年有他要做的事,正如他也有要解決的問題一樣。

    “好吧……我要自己把答案找出來!”看著手里的電話,武鐵飛毅然轉身向沐紫的反方向走去。

    ***

    郭小琳抱著孩子跑著,她的動作幅度并不大,因為她不想引起太多人注意,跑了一節車廂之后,她進入了廁所內,拿下假發將外套反過來穿上〈她的外套是兩面穿的〉,將臉上的淡妝洗掉之后,戴上從兜里掏出的眼鏡,女人頓時大變樣。

    女人就是要千變萬化呀!這樣才能保命。

    拿出引爆器的時候,郭小琳其實心里并沒有準,林叢那個家伙的久久未歸早已讓她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而剛才的爆炸更是印證了這一點。那是火車外部的爆炸,他們并沒有在火車鐵軌上安裝炸彈呀!唯一的解釋就是計畫外的事情出現了。

    她的身上還有另外一張火車票——為了防止這種時候的出現,她一向做兩手準備;不過因此她身上的炸彈也還有一枚?戳丝幢凰旁谝慌缘鸟唏,郭小琳笑了,一開始不就是打著這個主意么?這是活體炸彈呢。

    心里想著,郭小琳抱過了嬰兒,撩開孩子的襁褓決定將炸彈放進去。

    然而……

    “這是什么鬼東西?”看到層層包裹下、耿小梅嬰兒的真面目的時候,郭小琳叫了出來。

    是個小娃娃,但是……是塑膠的!

    非常破舊、很早以前的玩具娃娃。郭小琳猛地一碰它,那個死東西就發出一陣機械而麻木的哭聲。

    那個哭聲熟悉得讓郭小琳不寒而栗。

    確實是耿小梅一直抱在懷里的東西,那東西也是這么哭的。

    郭小琳忽然想起來,耿小梅抱著的那東西哭得非常規律,似乎只有大動靜的時候才哭……

    “這個牌子是什么……”郭小琳注意到娃娃旁邊有一個牌子,“曾百歲……真是個鄉下名字!

    不過郭小琳還是將炸彈綁到了那個像是牌位的木頭上,然后連同那個破舊的娃娃一起重新放入襁褓。

    可是那個娃娃卻仍然機械的哭著,郭小琳將牌位拿出來,用力的將那玩具娃娃在墻壁上摔了幾下,可是那東西反而哭的更厲害了。

    直到——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媽媽的雙手……輕輕搖著你……快快安睡……”

    女人溫柔的哼鳴忽然傳入耳中,非常熟悉的小調……郭小琳慌忙四處打看。

    那玩具的哭聲卻漸漸小些了……

    不……不對……那個聲音……是耿小梅!

    “那女人不要命了么?居然……”郭小琳拉開廁所門,那么近的聲音,她想女人一定就在附近,可是……

    沒有人。門外沒有人,沒有耿小梅也就罷了,可是……

    門外一個人也沒有。

    怎么回事?剛才明明還……

    正在吃驚的郭小琳忽然感到自己被人蹭了一下。非常粗魯的、就好像被人用力撞了一下。郭小琳反射的想要罵人,可是轉過身來卻發現一個人也沒有。正在詫異,身后又感覺被用力撞了一下。

    絕對有人!

    郭小琳小心翼翼的看著自己的四周,然后慢慢閉上眼睛……

    “……爆炸……”

    “快跑!”

    “……死……”

    閉上眼睛,視力被暫時遮罩之后,聽覺就變得異常敏感,觸感也是……

    郭小琳現在百分百的肯定自己周圍有人!可是……

    “為什么我看不見?為什么?!”捂住自己的耳朵,郭小琳忽然一陣惶恐。

    她現在在火車的車廂上,上面有很多人,可是她一個也看不見。

    怎么會忽然這樣了呢?

    郭小琳感到疼痛,渾身像是要被擠碎一樣的疼痛,她跌跌撞撞的走著,痛苦的趴在了洗手臺上,她抬起頭,可是……

    郭小琳瞪大了眼睛!她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是……怎么回事?”鏡子里的女人不是她,而是耿小梅!

    自己變成耿小梅了?開什么玩笑!

    郭小琳心里知道:她并沒有變成耿小梅,因為她和鏡子里耿小梅做出的動作,是不一樣的,可是為什么……

    為什么我從鏡子里看不到自己,卻能看到耿小梅?

    鏡子里不只能看到耿小梅,她還能看到來來往往的人群,車廂內的人群騷亂著,耿小梅被擠來擠去,一臉痛苦的抱著自己的肚子……

    肚子?

    郭小琳感到一種撕心裂肺的疼痛,隨即有一雙手溫柔的撫上了自己……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媽媽的手臂永遠保護你……世上一切……愛和溫暖,全都屬于你……”那個溫柔的聲音再度揚起,可是那個聲音聽起來卻充滿了痛苦,郭小琳感到一種刺骨的痛!

    不!會死!自己會死去!

    雖然那雙手臂一直擁抱著自己,可是郭小琳感到自己無比疼痛!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正在掉落!

    視線勉強射入鏡中,看著耿小梅捧住自己肚子的手,郭小琳腦中忽然有了一個可怕的想法:她現在……在耿小梅肚子里!

    怎么回事?自己怎么會有這種可怕的想法?

    可是郭小琳心里卻覺得,這種想法是最接近現實的……剛才在鏡子里……她應該看到自己了……

    看到在對方肚子里的自己——

    不!

    一定要出去!

    抱著這個念頭,郭小琳順應原本就出現的下墜趨勢,奮力向下,她可以看到出口,出口是現實世界么?

    自己一定要回去!郭小琳試圖伸出胳膊,可是卻發現順著自己動作滑落的,是血肉一團……

    不!

    ***

    “你再不回去,就回不去了。這里不是活人應該來的地方!蓖诘厣系墓⑿∶,沐紫淡淡說。

    耿小梅沒有回答,只是慎重的撿起落在血泊中的小小牌位?粗ё∨莆话l抖的女人,沐紫聳了聳肩。

    “十七年前的那次事件……其實死了不只四個人,對么?耿太太!

    只是用力的抱著那塊木頭牌位,耿小梅細窄的肩膀帶動頭發顫抖著。

    “是我!十七年前在火車上流產的人是我!”將這句話吼出來,耿小梅坐在地上捂住了臉!澳菆鍪鹿蕩ё吡宋业暮⒆印业暮⒆印

    爆炸造成的恐慌讓人們擁來擠去,碰撞中自己腹中還沒有成型的孩子,就那樣血肉模糊的從自己身體里滑落。

    自己還沒有給他充分的營養,自己還沒有給他一個完整的身體,自己還沒有像哼給他的搖籃曲中,那樣等他醒來……

    癡癡看著手中的牌位,耿小梅用自己的衣服將牌位仔細抹了抹,親了親,仿佛沒有看到牌位上面牢牢綁著的正在倒計時的炸彈。

    還有兩分半,這里就爆炸了,可是爆炸又怎樣?

    自己這次想要陪著這孩子……這次想要陪著他。

    “阿姨……我剛才一直沒有說。”

    只是沉浸在當年的悲痛中,旁邊何時多了一個人也不知道,熟悉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知道對方是誰,可是耿小梅卻沒有回頭。

    “阿姨,我今年正好十七歲。我沒有見過媽媽,一出生就在這輛火車上啦……阿姨……”

    心口被重重的撞擊,懷著一種非常不可思議的心情,耿小梅淚眼朦朧的抬起頭,看向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后的少年。

    “你難道……”

    站在耿小梅腳下的血泊中,自稱大仔的少年微微笑了。

    “這是我的牌位么?”彎下腰,少年好奇的看著耿小梅手中的木頭牌,“你一直抱著的……上面有字,我不認得……”因為沒有人教他……

    牌位上面有炸彈,現在離爆炸時間還有一分鐘。

    怔了怔,大仔慢慢笑了。

    “你……是我媽媽吧?這個東西是媽媽要送給我的吧?”

    昏暗的車廂內,盯著眼前的少年,耿小梅不敢相信似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是……”我的孩子?

    大仔點點頭,拿過了耿小梅手中的牌位,溫柔而堅定。

    “所以……這東西給我吧!

    牌位給我,炸彈也是……

    一瞬間,耿小梅就明白了少年的想法。

    “不行!你不能……”炸彈會爆炸呀!

    耿小梅想要拉住少年,可是少年卻堅定的將她推向了身后的沐紫。

    “媽媽,告訴我這上面的字怎么念吧?”

    癡癡的看著自己面前的少年,他離自己是那么接近,又是那么遙不可及,耿小梅咬咬唇。她知道,她的孩子是下定決心要離開了。

    對孩子的決心,父母唯一要做的……只有支持……不是么?

    用力咬著自己的嘴唇,直到感到鐵銹般的咸,耿小梅大吼出聲——

    “大仔!這上面的字是曾百歲,是你的名字!我和你爸爸希望你能健康長壽,活到一百歲!你爸爸是老師,很聰明的,所以你也是很聰明的!

    “咱們家附近有個很大的足球場,等你大一點可以去那里踢球!家里買了帶院子的房子,你喜歡狗嗎?媽媽可以給你養一只狗,每天我們全家可以一起帶狗去散步啊……”仿佛要把這十七年的光陰全部都彌補起來似的,耿小梅大力的吼著。

    那是自己的孩子!小小的孩子,沒有來得及呼吸一口這個世界的空氣——哪怕它是渾濁的,就消亡了。

    孩子從父母這里學習做人的基本常識,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父母是他人生的第一任老師,從剛會爬行、到學走路;從牙牙學語、到提筆寫字……一起煩惱,一起歡笑。

    可是這個孩子,自己的孩子呢?他沒有和父母見過一次面,自己甚至不知道他是男孩還是女孩,就不得不與他告別!

    沒有名字就離開的孩子……牌位上也是空白,空白的名字,空白的人生,就這樣游蕩在人間,不能投胎,不能轉世……

    這個孩子寂寞了十七年。

    大仔看著耿小梅,看著自己的母親,認真的聽著她說的每句話,近乎于貪婪的了解著自己的“身世”。自己的爸爸是老師呢,家里還能養狗……足球是什么呢?好玩么?還有自己的名字……

    原來自己叫“曾百歲”,是個好名字呢。

    大仔——曾百歲咧開嘴笑了。

    這就是自己的媽媽啊……

    這就是自己的人生啊……

    腦中勾勒著一個模糊的輪廓,大仔看著耿小梅笑了,笑容有點傻氣、有點稚氣、有點不好意思……

    抓著頭的手放下來,大仔慎重的捧起了手中自己的牌位,像是捧著什么了不起的寶貝。

    “媽媽,那情形聽上去真是不錯呀!”

    大仔笑著,站在了十五車廂的門口,擋住了后面蠢蠢欲動的亡靈。

    “真想和媽媽爸爸一起生活看看!

    少年的眉頭忽然皺了起來!翱墒俏掖罅耍裉炀褪藲q啦,應該離開爸爸媽媽自己生活了。所以……媽媽就當我長大了,必須離家了吧?孩子一定是要長大的對不對?我成人了,必須離開啦。爸爸媽媽可能會寂寞,可是每個孩子總有離家的一天不是?”

    大仔重新笑了,耿小梅咬著唇,發現眼前自己孩子的影子越來越模糊。

    “不——”你才這么小,才這么小!身子雖然大了,可是我們什么都沒有教給你,你怎么能……

    “媽媽給我的已經夠啦——”像是讀懂了女人心里的心思,大仔舉出了手上的牌位,露出上面那三個字的名字。

    “我終于知道自己的名字了,終于可以回去了……”

    伴隨著強烈爆破聲,耿小梅感到自己的身子被一股巨大的沖擊波卷了出去,身體重重摔到地上,耿小梅的眼睛卻始終盯著車廂末端,大仔最后站著的地方。

    “我喜歡媽媽給我織的那條紅圍巾。如果下輩子還能作媽媽的孩子就好了,那時候請讓我們一起好好的生活……”

    依稀聽到那孩子的嘆息,那是他的希望,也是她的希望。

    靠在沐紫懷里,看著和大仔一起消失在白光中的十五車廂,耿小梅一直強忍住的眼淚終于決堤!

(快捷鍵:←)上一章  殺人軌  下一章(快捷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