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武心玫退去工作時的華麗裝扮,穿著一身輕便休閑服,化著淡妝,就像平常的鄰家女孩,如果不特別注意,看不出她是位名模。
“也沒什么,只是最近有點煩!睏钫昨v無精打采,喝掉近半瓶威士忌還是消不去心中的郁悶。
“呵,你不說我也知道你煩!蔽湫拿德乐鹚,專注的眼里只有他,娓娓細訴,“是為了星璣表對吧?我在飛歐洲的國際航線上看到你們星磯表的雜志廣告,不計成本的全版精裝,看來你的壓力大了。”
“沒錯!睏钫昨v點頭,依然惜字如金。
“有這么棘手?你連話都懶得講了?”武心玫放下喝了一半的香檳,單手抵住下巴,深邃眼睛望住始終沒有笑臉的楊兆騰!暗降资鞘裁床豢赡艿娜蝿,你看你臉色黯沉得可怕!”
“很棘手!睏钫昨v點頭,無奈長嘆了口氣。“半年要稱霸亞洲——他以為我賣的是迪士尼玩具?哈哈哈!”
“這太困難了。”武心玫搖頭!澳愀赣H根本不懂這些精品。世界名牌珠寶鐘表能賣上幾百年靠的是獨特歷史傳承、古老工藝不斷累積的精益求精,他們的名氣和高價絕非一蹴可及!
“這道理他當然知道。”楊兆騰十分無奈!八褪窍胗貌豢赡艿娜蝿债斣囶}考驗我,如果我及格就給我總裁位子,所以現在我根本只是個幌子!
“觀念要改哪那么容易?你得有耐心慢慢讓他了解——”想起楊老總裁的跋扈固執,武心玫的新仇舊恨全涌了上來!熬腿缤恢闭J為模特兒是不三不四的行業,不是嗎?”
她曾經有機會躍入豪門的,就是那固執的老頭子硬生生拆散了她和楊兆騰的好事,雖然彼此不曾轟烈地愛過,對于錯失的人生轉捩點,武心玫始終耿耿于懷。
“事情過那么久了,你還在生氣?”楊兆騰瞥了她一眼,隨意脫口道:“我們沒能在一起不全是我爸爸反對的關系,這你很清楚。”
“可是,他看不起我的行業,這點讓我難以釋懷!蔽湫墓ム狡鹱欤骸罢娌还剑憬憬銢]結婚之前也客串過一陣子模特兒。吭趺此湍茱L光嫁到瑞士去,根本是兩套標準,他……”
“好了!我現在沒心情聽那些!贝驍嗨谋г,楊兆騰更煩躁了。
突然很想離開這兒,找個安靜的地方自己清靜一下,男人的心事不能說給男人聽,一旦要說給女人聽,還得小心不要找到會翻舊帳的,否則只會惹來更多麻煩。
“對不起嘛!币娝樕衔C,武心玫小心賠不是,語氣哀怨!鞍Α易罱渤墴┑,在英國拍片子的時候認識了石油公司的副總裁,他一直不放棄追求我,可是現在的我實在對愛情失去了信心,又怕失掉這么好條件的男人,再來就更沒著落了!
武心玫哀怨敘說,一邊偷偷觀察他的反應,她想知道他們可不可能再有一次機會?
“有好對象足該好好把握,你年紀不小了!彼鸬煤苤剖,很合理,態度很明顯。
“你……”武心玫頓時心往下沉,高傲的自尊被狠狠剌傷!澳憷蠈嵏嬖V我,你是不是已經有對象了?”
“什么對象?你不要亂猜!睏钫昨v逃避她咄咄逼人的眼神!拔乙恍囊灰庠凇黔^表’的事情上面,無暇顧及其他!
“兆騰,我……”武心玫想再表白自己心意,但見他寒淡的表情,實在無法啟齒,說愈多只讓自尊打擊更大而已。
“我們一直是很好的朋友!睏钫昨v給雙方一個最好的臺階下。
“嗯,我知道。”她點點頭,黯然不再說話。
氣氛陷入沉滯,武心玫不想浪費難得能與他相處的時間,所以即使氣氛僵著,她也不會離開,這是他們多年以來的相處方式,維持在比朋友熟一點點的關系,但再多進一步便陷入進退兩難的尷尬。
“心玫!心玫!”
就在相對兩無言,武心攻聽見有人叫她,抬起頭來尋找聲音來源——
“嘿!俞導!”眼前冒出個不修邊幅的男子,是她常合作的廣告片導演,她興奮揮手,一面跟楊兆騰說:“你不是要開始拍廣告了嗎?我認識一個很有名的導演,剛好他現在也在,要不要跟他聊聊?”
“是嗎?哪位?”楊兆騰很有興趣,起身隨地指示張望,結果他看到的不是什么名導,而是剛成為他工作伙伴的安緹紜。
她微笑站在一名男子身旁,感覺兩人好像倆很熟,他們是什么關系?
“哎呀!我剛還在納悶著呢,想說哪里來這么一位大美女,原來是你!”俞立行帶著安緹紜過來招呼,介紹道:“來來,這位是我最好的工作搭檔,做廣告創意有一套的安緹紜小姐,人家現在可風光了,讓‘富星行’挖角去獨當一面呢!緹紜,這位美女我下用多介紹了吧,大名鼎鼎的武心玫小姐!
“當然,武小姐知名度這么高,哪可能不認識!卑簿熂嬁蜌庀蛭湫拿迭c頭,眼神卻落在她身旁的楊兆騰。
她微笑瞅視一直沒開口說話的楊兆騰,轉頭對俞立行說:“真的好巧喔,出來找朋友聊天放松一下竟也會遇到老板耶,呵呵呵!以后不能做壞事了!
“哦!久仰久仰!”俞立行立刻伸出手與楊兆騰猛握!霸瓉砟褪切拿党L崞鸬臈钕壬!哎呀!真是久仰大名,如雷貫耳!”
“你好!睏钫昨v微皺起眉,不習慣對方太熱情招呼,客氣回道:“客氣了,我也常聽心玫提起你。”
“哈哈哈,她一定說我壞話吧?”俞立行藉幾分酒意開始胡扯,有意無意透露武心玫常向他傾吐對楊兆騰的暗慕。“她哦,不是我說,條件這么好要什么男人沒有,偏偏就死心眼兒——”
“什么啦!俞導你不要胡說!”武心玫連忙斥阻:“你又喝酒亂講話了。”
“呵呵呵。”俞立行笑著轉看身旁的安緹紜,間:“她、她說我喝酒喝到亂講話,緹紜你說,你最了解我了,依你看,我有喝到那么嚴重嗎?”
說著,競還忘情地攬住安緹紜的肩膀,親膩在她臉畔啄了啄!熬熂嫺液献鞯陌缸涌啥嗔,哪個案子不是喝酒喝到半夜討論出來的?她最知道我什么時候清醒,什么時候才是醉……”
他的輕佻言語、夸張的舉動讓楊兆騰看了很刺眼。
或許同是男人吧,他直覺這男人對安緹紜似有不良企圖,他根本清醒得很,只是故意藉酒裝瘋。
楊兆騰很想沖過去揮掉放在安緹紜肩上的臟手,但他似乎沒立場這么做,他又不是她的男友,若以老板愛護員工的角度來說,好像又太牽強了·
但是,為什么心里會這么介意呢?楊兆騰不禁問自己:如果有個女人,你怎么樣也不愿意讓其他男人碰,不就代表對她感覺很不同了?
他的心在掙扎,幾乎按捺不住想出拳動手的沖動,他只好努力地抑制內心的情緒,深怕一個不小心會在大庭廣眾下失態。
“大導演,我這次幫不了你!币勒瞻簿熂嬕郧暗膫性,她會不客氣摔開俞立行摟在肩頭的大手,但是今晚她沒這么做,反而小心扶住他,關懷問:“余導,你沒事吧?你今天喝很多耶,要不要緊啊?”
她察覺到楊兆騰細微的表情變化,她就越是刻意與醺醉的俞立行拉拉扯扯,曖昧摟抱,叫楊兆騰霧里看花,摸不清他們是什么關系!
哼!別以為全天下只有他楊兆騰有行情!他能有美女陪伴,自認吸引力很夠強的安緹紜也要讓他知道,她在外面的行情也好得很咧!
安緹紜刻意與楊兆騰別苗頭,一方面要挫挫他的銳氣,但同時也覺得心里很不平衡。
她為了“星璣表”的廣告企劃幾乎耗盡腦力,無時無刻不在搜集新點子,而身為老板的他竟然還有閑情逸致到酒吧來把妹!有沒有搞錯。克攀窃摀漠a品會不會賣得好的人耶!
安緹紜癟了癟嘴,眼神不層地瞟向楊兆騰,又瞟向他身邊的武心玫,見他沒什么反應:心中五味雜陳—是嘛,男人都是這樣,有正妹陪在身邊,就樂得忘了自己的身分和責任!
訕訕冷哼,安緹紜理了理皮包,對大家說:“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了!
“喂!等、等一下!”俞立行微晃身子追向前!熬熂,你不要一個人叫車,我開車送你啊!
“不用了!卑簿熂嫲櫰鹈伎此。“你喝成這樣子怎么開?我還想多活久一點咧!
“不、不然,我陪你搭計程車回去啊。”俞立行努力把握每一個可以獻殷勤的機會。
“俞導,真的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卑簿熂嫴唤蛹{他的好意,一個人直往外沖。
離開酒吧,她在紅磚道上邊走邊攔車,深夜的計程車不很多,要找安全的更是必須睜大眼睛挑選,安緹紜遲疑著干脆打電話叫車更保障,突然眼前有輛寬敞深黑色的進口轎車停住。
車窗搖下,探出頭的是楊兆騰誠意的笑臉!吧宪嚢桑宜湍慊厝!
沒理由拒絕,安緹紜乖乖上了車。
“那個導演,他……好像跟你很熟?”這是他的第一個問題,不厘清的話,他可能一個晚上都睡不好覺。
“廢話,我在廣告公司混那么久,跟有名的導演不熟不就表示我是個‘遜咖’嗎?”她很沒好氣。
“嗯,這么說也是!睏钫昨v同意點頭,又問:“他好像對你有意思?”
“有嗎?”安緹紜瞪他,朱唇噘得好高,表情不以為然!澳愀陕锕苋思覍ξ矣袥]有意思?今天我特別約他出來聊,是跟他討教關于星璣表怎么打響知名度。你看!我連下班私人時間都在為富星行效力賣命,而你呢?竟然逍遙自在把妹開心?太不公平了。”
“呵,我似乎聞到一股濃濃的酸味!睏钫昨v咧嘴笑了!澳阃砩虾群芏鄼幟手?”
“沒有!誰喝檸檬汁了?你不要扯開話題!卑簿熂嫷梢,他質疑的眼光令她發火,本來不該這時候講的話,忍不住爆開了!坝行┦虑,照理我們應該在公司里談,今晚既然遇到了,不如我們先討論一下!
“哦?你想討論什么?”楊兆騰勾勾眼梢,意味深長。“現在我很有空,看你想談什么我都奉陪。”
“很好!卑簿熂嫇Q了個坐姿。
上了幾天班,她自然也搜集了不少“少主派”的“情資”,目前讓她最頭痛的一件車,莫過于他想把之前外包給廣告公司的案子繼續執行下去。
“是這樣子的,我聽說—你想繼續用‘甲尚’廣告的企畫案?”
“呵呵,你從哪聽來的?”楊兆騰把問題丟回給她。
“如果你真的打算這么做,我勸你最好趁早打消念頭。”安緹紜把話說的很重!拔也幌M任疫@邊的案子做出來,讓‘甲尚’那邊白占了好處,再說,他們做的東西真的不行!要不,你父親也不會找我過來了!
“案子行不行,得經過主管們開會討論過才算數!睏钫昨v隨意答道:“就算是你提的案,也不見得百分百過關,這點你要有心理準備!
“當然,我禁得起業主一再考驗,但我也不讓對手占便宜!卑簿熂嫺纱喟言挾颊f開了。‘甲尚’是拿了回扣才標到案子,我不屑跟這種人同臺競爭!
“拿回扣?怎么可能?”楊兆騰嗤之以鼻。“你不要隨便道聽途說,總不能因為在香港的發表會辦得不理想,你就全盤否定整家公司,連‘回扣’的大帽子都冠上去!安小姐,你主觀意識太重了!
“哎……”安緹紜嘆氣,知道自己說了也是白說,還是得在會議桌上和大家廝殺。
“別老想著公事了。”見她眉心緊攢,楊兆騰緩和氣氛!艾F在是下班時間,何苦如此劍拔弩張?”
氣是啊,我也覺得自己無聊!卑簿熂嫷吐曌猿啊!霸摫任揖o張的人都無所謂了,反而我這個領薪水的比他還緊張—真不知道我這是什么勞祿命!唉!”
楊兆騰平穩地握著方向盤,側臉凝望她嘆息后不說話時的靜雅,突然間想起那天在香港游艇上,與她敞開心懷的歡笑共舞片段,不自禁會心一笑。
那時候的她,比起剛才的咄咄逼人實在可愛太多了。
安緹紜不明所以地抬起眸,怔怔問道:“你在笑什么?”
“沒有!睏钫昨v將車子停在路邊,眼中盈苦笑意,“下來走走好嗎?”
“走?現在是半夜?”安緹紜往車窗外望!班妫磕闩軄磉@做什么?”
“在你家附近了,漁人碼頭!彼斐鍪治罩!白,去吹吹風!
這家伙八成有毛!安緹紜心里嘀咕:三更半夜跑來海邊亂走,虧他有這個閑情逸致!
“天氣不錯,如果有船出去繞繞應該很棒!睏钫昨v帶著她走上水邊筑起的木頭棧道,眺望遠處漁火。
“可惜你家的游艇不在臺灣!卑簿熂嬔鲱^迎風,同意地附和。
“唉,是可惜。”楊兆騰低沉嗓子道:“好懷念……坐上游艇離開陸地,什么煩惱部不用管了!
“只是暫時心境跳脫,不可能永遠不回到陸地!卑簿熂嫐埲痰貪娏怂渌。“你還是要面對的,天一亮,該來總是會來!
“真是煞風景!睏钫昨v懊惱嘟囔!皠e說那么多了!來跳舞吧!”
“。俊卑簿熂嫴唤麘岩珊茸淼娜嗽撌菞钫昨v才對。“先生,現在半夜了,你想在這種荒郊野外跳舞?”
“是!有何不可?”楊兆騰紳士地舉起手,擺出邀請的姿勢!笆悄阏f過的,有手有腳加上左右移動就能跳了——這有什么難?隨便跳,高興就好,不是都你說過的嗎?”
他幾乎字字不漏地引用自己說過的話,安緹紜訝異又歡喜—他競記得她那天的隨興亂說引
安緹紜呆立他面前,他深情凝望的銳眸在她心中掀起波濤,當他的手溫柔又強勢地握住她的手,他身上慣有的男人氣息彷如隱形魔魅籠罩她,令她的心跳亂了,呼吸急促了,他清楚地數著拍子,帶她跳起華爾滋,她跟隨他的步伐,像是著了魔,沒學過舞的她這樣就會跳了。
月光隱約明滅,安緹紜隨他的帶領快樂跳舞,幾天來為了新工作而緊繃的神經開始放松,她看著眼前專注跳舞的男子,他很好看,五官鮮明有型,眉宇間帶著點淡淡憂郁,想起在半島酒店第一次看見他,那心中的悸動,驚心動魄……
他慢慢向她靠近,安緹紜身子不自覺烘熱卻僵硬,他溫柔帶領她舞動,隨著夜風徐徐,方才的酒意退了,重新襲上的是另一種迷醉——
天!再這樣下去怎么行?安緹紜心中警鈴大響!
安緹紜雙頰滾燙,手心發汗,她害怕抂跳的心臟會從口里躍出來,不敢抬頭看他的眼睛,害怕被他深不見底的幽深瞳眸吸盡靈魂。
“怎么了?為什么老是低苦頭?”楊兆騰幽幽問道:“地上有黃金嗎?”
“我……”安緹紜張開口,卻不知要回答什么。
她聰明靈巧的腦子當機了,因為這個男人而無法正常運作。
“太晚了,送我回家吧!弊罱K,她很煞風景說了這句。“明天我們都要上班,說不定還要為星璣表的案子戰斗比拼一番,還足早點回家睡覺,養足精神才實際。”
“呵,你真把我當敵手?”楊兆騰停下腳步,眼睛認真地看著她。“我們同在一個公司,應該是伙伴!
“你說真的還假的?”安緹紜帶著懷疑的語氣!拔沂抢峡偛猛趤淼娜,目地在補強你的不足,有我在公司,你只會覺得我礙手礙腳,巴不得一腳踢開我吧?”
“也對,我討厭老爸什么部不信任我!睏钫昨v很無奈,怔然看著她片刻。“哎,為什么老爸偏偏找上你?”
安緹紜無言。
她知道不能再耽溺下去了。眼前的男人是富星行的接班人,上流社會的世界對她而言太遙遠,萬一陷得太深,往后受傷的可能是自己。
安緹紜黯下神色,在回家的這段路上,心情很是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