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有多深,傷就有多深。
從愛上某個人開始,就等同將所有的弱點曝露在他面前。只要那么輕輕的一刺,就能讓人痛徹心肺。眼睜睜看著他走過來,給了我一刀,卻無力反抗——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但這次是真的結束了。
聽到他那些荒唐的表白后,驀然發現自己的真心根本是場笑話。
奉上真心,卻換來這般輕賤對待,要說沒怨氣就太大度了。不甘、后悔糾纏著我,雖然這些情緒很低俗,可我一點也不想控制。一直以來,都強迫自己表現得不在乎,哪怕受不了也只是暗自傷心。那么,此刻就讓我放縱一下吧。
是該結束的時間了。
“小末嗎?”
“嗯……”
“有什么事?”
“……沒事,就是想聽聽你聲音!
“哦。”夏非寧應了聲,沒有追問。
“你是不是喜歡我!
“是!
“為什么?”
“呵,這有什么可為什么的!
“嗯,也是啊……”
“怎么,終于回心轉意決定接受我的心意了?”
“再說一遍……”
“啊?說什么?”
“說你喜歡我,你再說一遍給我聽!
“……”
就在沉默久得讓人懷疑通訊故障的時候——“我喜歡你!
不帶玩笑戲諧的表白,那真誠的含意通過電話將我包圍。合了合眼,我慢慢舒出口氣:“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小末,我喜歡你。真的很喜歡你。要我說多少遍都可以!
“謝謝……”擼了把臉,我終于能睜開眼,直視一片陰暗的天空。
“對不起,夏非寧。又麻煩你了。”
“嘿,這種‘麻煩’我倒是很歡迎,多多益善!”
我微笑著輕輕搖頭,“對不起,我總是這種時候來找你……很卑鄙是吧,明明什么都沒法為你做,卻總是厚著臉皮利用你!
“小末,不要說你沒為我做什么。只要看見你快快樂樂的在那里,我就感覺很幸福。真的,你已經為我帶來很多很多了!
“你……”一瞬間哽咽了,“你怎么可以對一個陌生人這么好?憑什么你要為我做這么多?”
“我……”
“你讓我怎么相信?這么不真實的事,怎么可能發生?”
“可我就是喜歡你啊!”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說過永遠愛我,可最后還是走了。你呢?你是不是結束這段游戲后,也有離開的一天?那我情愿永遠不要認識你們這種人!”
“誰說我會離開?”夏非寧的聲音也帶上了幾分氣憤,“你不要隨便給我安罪名好不好?”
“哈……誰說的?我說的還不夠么?我現在還可以相信誰?!”
“你……”
下午兩點的街道,正是行人最為稀少的時候。沒人注意我,我靠坐在墻根,自由的仰天流淚。
手機里一片安靜,只聽得到彼此的的呼吸聲,從急促,到漸漸平緩……
突然一陣驚惶,我做了什么?將夏非寧也趕離了,那我還剩下什么?別……我不要一個人孤零零……心中的恐慌如山崩般頃刻而下,急著試圖挽回。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亂發脾氣!崩仟N的用手背擦著眼睛,哽咽著道歉:“是我的錯,和你沒關系,都是我自己的錯,我不該遷怒你,你不要生氣,可不可以……”
“沒事的,心里難過就哭出來吧,”夏非寧無奈得安撫著我,口氣滿是寵溺,讓人心口暖暖。
“真的對不起,我剛才的話不是認真的。你是不是很生氣?我……”
“沒有。你聽著,我永遠不會對你生氣。所以現在你先別急,好嗎?”
“嗯!
“你會對著我發脾氣,這……真的讓我很意外。知道么,我高興都來不及,又怎么會生氣?”
“夏非寧……”
“好了,別再哭了,把臉擦一擦。一個大男人哭那么精彩,不好看哦!
“嗯,我……知道!卑l泄過情緒后,又被溫言安慰,頓覺輕松不少,我勉強能擠出笑容。
再抬眼,只見方才還顯陰沉沉的天空,許是淚水洗刷過后,蔚藍得將人吸入。
我不知道,我是否還有去愛人的勇氣;也不清楚,我能否再將信任交于他人;但我明白,這一刻夏非寧在我身邊,肯定是上天對我的眷顧。
我不想利用另一個人的感情來撫慰自己的傷痕,但因為他的存在我才能努力走過來,卻也是事實。
謝謝你,這種時候能愛著我。
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雖然我,無以為報。
***
我狼狽的樣子,實在不適合就這么回學校。夏非寧抽不開身,讓我自己去他家。住隔壁的大表哥易帆是醫生,正好值班補休在家,找他開門就行。
到樓下,我微微有些緊張,深吸口氣,終于按下了門鈴。過了約半分鐘,就在我懷疑沒人的時候,對講機終于響起,那聲音里還帶著點困倦。
“是、是我……邵末。剛才夏非寧說……”
“哦,是你啊,那小子來過電話。幫你開門了,上來吧!辈淮一卮穑瑢χv機已被掛斷。
推開大門上樓,一拐彎就看見一身休閑裝,懶懶斜倚著門的易帆。我頓時又緊張起來。
半僵硬的挪到他面前,只見他一臉的疲倦顯是沒精神招呼我,我只能硬著頭皮主動開口:“大……大表哥!
“噗!”他聽見了居然笑出來,“這么快啊!
“啊?”
“這么快就跟著那小子喊我‘大表哥’了,嗯,看來的確不能低估他!彼掳,做大悟狀。
我大窘,想辯解卻語無倫次:“不是……你誤會了,我……這個……我……”
“呵,好了,逗你玩的,進去吧!闭f話間,他已經打開夏非寧家的門,領著我進去。
“要喝什么?”他熟門熟路摸進廚房找到冰箱:“我看看……嘖,這家伙的冰箱怎么只用來放啤酒。
我還來不及說啤酒也可以,易帆已自動否決了此可能性,轉身倒了杯水遞過來:“沒別的東西,只能請你將就下了。”
“沒、沒關系……”我小心啜飲著杯中液體,只覺得面紅耳赤——因為易帆的視線。
他抱臂靠立著,俯視著渾身不自在坐在沙發上的我,那眼神略含笑意,也帶了點了然,雖不能稱為“直勾勾”,卻也坦白得讓人不安。我承認自己道行不夠,這人的心思不是我所能看穿。
“你哭過?”
“……嗯!蔽尹c點頭,將腦袋垂得更低了。
易帆嘆了口氣,“其實,有不少人為了非寧那小子哭過!
“啊……你誤會了,不是夏非寧他……”
“我知道!币追⑽⒁恍Γ切θ菖c之前見過的不同,有了點人情味!八斎徊簧岬媚憧!
聽了這話我真不知該如何接口。
“邵末,我無法代替那小子向你保證什么,也許有天,他也會害你哭。但我還是想請你相信他!
我一瞬不瞬的望著他,他的眼中滿是嚴肅認真。
垂眸,我坦白的回答:“抱歉,我現在真的無法去相信誰,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
“那,至少不要去傷他好么?這笨小子看起來是很強,不像會受傷的樣子。可再強的人,終究會有那么個劫數。一旦痛起來,就是傷心傷肺的一輩子。我不想看他有那么一天……”
他這話……我微微訝異的抬眼,只見易帆望著窗外晴空,那滿臉復雜的表情中混雜著脆弱。難道他……
不清楚緣由,我突然內心一陣沖動,脫口而出:“我會的!
“嗯?”收回視線,易帆挑眉看著我。
“我會努力去相信他。哪怕他傷害我,我也不會去傷害他。”
勇敢的回視,看著他漾出笑容,向我道謝:“謝謝。這種時候,還要來應付我這任性的要求。呵,那小子果然沒看錯人!
“沒什么!北灰豢洌矣趾π吡似饋,之前的落落大方不知飛哪去了。
“不過你可以放心,我家出品的夏非寧同志,有著絕對的品質保證,耐勞耐苦經久實用,請盡情使用。有任何質量問題,歡迎來我處投訴!
***
和易家表哥這場意料外的談話后,再面對夏非寧有了層新的感覺。
“你表哥對你很好呢!
“嗯,我知道!彼鋈艘饬系臎]有反駁。
“真羨慕你們……”
“羨慕什么?”他從背后擁住我,曖昧得磨蹭著我耳際,喃喃自語道:“快一個月沒見過你了……我究竟是怎么忍下來的?”
“羨慕你們有個關心的人在,無論什么時候,都會在最關鍵的時刻支撐對方!
他突然不語,將頭埋在我肩窩,只感覺擁著我的臂,越來越用力。
“你怎么了?”我好奇的聳聳肩膀問他,可他還是低著頭,根本看不清表情。
隨他去吧,我放松的任他抱著,感覺體溫熨帖的安心感。
“小末……你真的在這里了……”
“我在啊!蹦涿畹募一。
“別走了好嗎?”
“嗯,是不走了,明天……”
他猛得將我轉過身,語氣帶了點焦急:“明天你又要走?我,是說你能不能一直留下來……”
“好!
夏非寧雙眼驀的睜大,有絲驚訝的再度確認:“真的?你是指……愿意留下跟我一起?”
我慢慢點頭,“是真的,讓我留在你身邊吧。雖然不能保證什么,但我會努力的來相信你。”
因為……現在的我,已經沒有別的人可以相信了。
“我明白了。”夏非寧微笑起來,輕輕的環住我。我順著姿勢,也擁住了他。這溫度,哪怕是虛假的溫度,也是此刻我所需的。
就這么靜靜的相擁,有些語言無法表達的東西,在我倆之間滋生、纏綿、消弭……
我只愿——此刻永恒。
***
考試一結束,學校里人就走得差不多了。尤其我們大四的,很多人早就受不了宿舍的破條件,搬到校外另租房子。就算是留守人士,實習時也大多會三三兩兩結伴在外租房。
決定和夏非寧一起住以后,第二天就被他催著搬家。他請了假跟我一起去學校收拾行李,幸好宿舍的人都已打包回家過年,沒撞見了尷尬。原來,我就不過是臨時回學校住一陣,沒多少東西,一會就收拾完畢。
夏非寧很有興致的想逛兩圈校園,順便懷念下舊時往事,奈何我心虛無比,拉著他作賊似的自原路迅速溜走。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在離學校后門不到三米時,那一聲“邵末!”喊得我驚心動魄。
硬著頭皮回身,苦瓜臉也在回身的一剎那變得春風滿面。
“嗨……是你們啊,怎么還在學校?”面對方秋暇和陳琳兩人,我竭力表現自然。
“哦,我們剛才去問分數!
“成績已經全部出來啦?”我努力扯開話題,只可惜不太成功——在看到我身后那人時,我發誓,我絕對看到姓方的女人眼中陡增的三尺狼光,就連陳琳這么沉穩的人都眼睛一亮。
“哈……那個……邵末,那位是你朋友?”
我左右張望,“。磕阏f誰?”
沒想到可惡的夏非寧主動拉近了我好不容易磨蹭開的距離,和藹和親的向兩位女士伸手:“你們是小末同學?我是他朋友,敝姓夏,夏天的夏!
“呵呵,呵呵……幸會幸會。”方秋暇一副的口水快掉下來的樣子,讓我狂不爽。偏偏夏某人還一個勁的笑得親切動人。
我惡狠狠的瞪過去,換來她狀作無辜的疑問:“咦?你瞪我這么兇干什么?
這個變態女人……平時就最愛“照顧”我的隱私,今天這么倒霉給她撞見了,簡直可以想像以后被她荼毒的慘況。呼,幸好接下來大家分頭實習,她想騷擾我也沒這么容易。稍微定定心,我繼續惡狠狠的瞪她。
“嗯不好意思啊,劉竹還在等我,要先走一步了。”陳琳適時的出聲解圍,方秋暇自然表示自己也要走了。
在客客氣氣的道別后,錯身而過的瞬間,姓方的魔女湊在我耳邊道:“嘿嘿,你這次找的老公真不錯的樣子,要是哪天你更新換代淘汰下來的話,記得先留給我哦。”
暴……“你做夢!”我怒吼,她已咯咯笑著逃出老遠。
“她跟你說什么啊?”夏非寧好奇的問。
我不爽的看著他,逼問道:“說!你剛才干嘛對她笑得那么親切?”
“哈?”
我瞪他一眼,徑自當先走開。
“等等……小末你怎么了?”
不理。
“喂喂,你不會是在吃醋吧?”夏非寧頓了頓,不可思議的再開口:“天那,居然這么快就有這樣一天?我簡直太太太榮幸了!
我唰得站定,放下兩手的行李,回頭望著他,認真的開口:“夏非寧,我話先說在前頭。既然是你要求和我交往的,那就要按照我的規矩來。很簡單,在你我相處的期間,不得再和其他人有任何牽扯。犯過一次的錯誤,我不會再犯第二次。你只要敢劈腿爬墻,給我發現一次我就捏死你!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
他愣愣得看著我,三秒后暴出大笑……這個混蛋!
“我是很認真的跟你說!”
他慢慢斂起大笑,不過還是無法完全克制時不時的面部抽動。只見他也扔開手里的東西,在我反應過來前,一個大步上前,緊緊抱住了我。
“喂!你干什么!這里是大街!”我掙扎,可怎么也掙不開他的束縛。
他的笑聲蕩漾在我耳邊,那沉沉的笑聲,猶如鼓點敲在我胸膛。
“小末啊小末,你怎么可以越來越可愛呢?”
“我……”
抗議被毫不留情的打斷,“可愛的我都想把你生吞活吃了!
默……“那是因為你太變態了。”
“哈哈,變態就變態好了。反正你就是可愛得讓人受不了!
“謝謝你的夸獎……不過,能不能麻煩你先放開我?”這里是大街!拜托,沒看見隔壁大媽都快昏倒了,有點社會公德心行不?
“不放,我想就這么一輩子抱著你不放!
“那你會先餓死在街頭。雖然我不介意你這么不名譽的死去,不過我沒有奉陪的義務。放手!”
“好,好!彼f著真還了我自由。
為提防這家伙再度獸性大發,我趕緊收拾起散落一地的東西,在四周行人的注視禮中,飛也似的逃遁;旧希肽陜任覜]臉出現在這片地段了。
“好了,那現在準備好了么?”
我深呼吸一次,拿起手機道:“嗯,我先給楊理打電話!
沒什么感情值得人要死要活,哪怕被傷得最痛苦時,我也從沒想過自輕性命。不是我愛得不夠深,而是不愛惜自己的人,也無法好好的愛別人。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是。
拿得起,就要放得下。得不到的,不如痛快認輸放手。我已盡力爭取過,敗也敗得毫無怨言。
在電話里,我和楊理把話說清楚,他沉默著表示同意。
“對不起,如果我害你傷心了……”
“不用跟我說對不起,從一開始就是我自愿,是我自己選擇的路就不能怪別人,這點擔當我還是有的。楊理,真的不要說對不起,這不是我想聽的話!
我看了眼身邊的夏非寧,他溫柔的注視讓我心生勇氣。
“就這樣結束吧,我真心祝你一生平順幸福,你是個好人,只是我們不適合。也許哪天路上再碰到,我會當你是老朋友,不過不是現在。遲早有一天,我會徹底放下,遲早……”微微定神,我繼續坦蕩言道:“今后我們暫時不要聯系了,這對大家都好,F在我去拿東西,鑰匙會放在桌上!
“嗯……”
頓了頓,我輕聲說:“那么,就再見了。”
合上手機的下一秒,我將電話卡拆下扔出窗外。
回頭對夏非寧笑笑:“可惜了那些話費!
他揉揉我頭,微笑著什么也沒說。
***
夏非寧陪我一起去拿東西,這是他第一次進這屋子,也是我最后一次進這里。
我個性懶散,東西喜歡四處亂丟,不在的時候,楊理已整理得干干凈凈。動起手來,半個小時就收拾妥當。
只是有樣東西讓人為難——和楊理共同買的CD?粗嵌褲M整整一大箱的CD,指尖撫過那片片塑料外殼,眼前不自主的浮現起兩人一起去購買的情景。在音像店中分頭尋找,覓到心愛CD后驚喜的抬眸對視,一笑盡在不言中,回到小窩后擁在一起欣賞,不需言語交流就能透徹彼此的想法……曾經,我以為這是愛情的全部;曾經的曾經,我以為這幸福是一生的命定;曾經的曾經的曾經,我不相信會有任何傷害出現。再度回首,精美透徹如水晶的幸福,已碎了一地。
碎了一地……
“小末,怎么了?”
驚覺,竟又濕了眼眶。
真是丟臉……匆匆將未溢出的淚花擦去。再一次的凝視至今仍是心中珍寶的箱子,終于一狠心放回了原位。
過去的東西,就讓它留在過去。
“走吧,沒東西了!眲偲鸩剑矣诸D下腳步:“啊,等下!
自口袋掏出鑰匙串,仔細的找出那枚鑰匙,取下,放在電視柜上?戳巳,我回頭對夏非寧笑言:“這下真沒東西忘了,走吧!
哪怕笑得再勉強,我也要笑著離開這里。來不及留意夏非寧的表情,我快步沖下樓,撐著在車內坐定時,眼皮已經酸得抬不起。不可以……極力的忍耐著,不準自己再被那情緒占領。
感覺眼部一暖,夏非寧的手掌,帶著獨特的溫度和味道覆了上來。
“想哭就哭吧,最后一次,批準你為別的男人哭。”
“……謝謝!
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我在心底暗暗發誓。
將過去埋葬,向明日啟程。
“好了,走吧。”
夏非寧湊近幫我整理好保險帶,然后發動了車子,我將頭靠上他右肩,漠視著前方。
就在離開的那瞬間,透過車窗看見了匆匆趕來的楊理——神情焦急,邊走邊四處顧望。我只是安靜的看了他最后一眼,然后調開視線。
回頭見夏非寧挑眉看著我,顯然他也看到了,“怎么樣?要停車嗎?”
“不用了,走吧!蔽椅⑿χ卮,側過身,繼續把頭靠在他肩上,注視著前方不斷變化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