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少遠緩緩合上了雙目。
上官旖旎凝目看他許久許久,忽然輕聲道:“木頭,你可知這幾日我去了哪里?”她頓了頓,自問自答,“我去了幽情谷。”聽到那個名字,展少遠渾身一顫,睜開了眼。
上官旖旎幽然迎向那雙冰藍色的眼眸,“你是怕自己身上的毒解不了,怕以后會丟下我做寡婦,所以,那么狠心離開我,對不對?”
話落,她直起了身,伸手從懷中掏出了幾條染血的手巾。
展少遠看到那條手巾,不禁垂下了雙眸,掩去眼中的復雜。
“你身上的毒是不能動情的,一動情就會心痛如刀絞,是嗎?”上官旖旎眼底布滿了心痛,“那天你走后,我很生氣。幾乎摔碎了清幽小筑里所有的東西,但也讓我發現了這個——”她緊緊拽著那幾條血漬已然干涸的手巾,幾乎要將它們擰進掌心里去。
“那三天,你就是這樣瞞著我嘔血的,是不是?”
看到這幾塊染血手巾的那一刻,她才知道,他給了她三天的幸福,是用血的代價換來的。
看著上官旖旎眉宇間那凄然的神色,展少遠忽然微微悶哼了一聲。
“木頭——”上官旖旎連忙解開了他的穴道,輕揉著他的胸口,“你不要激動,我不說了,我什么都不說了——”
滾燙的淚水再也止不住悄然滑落。這是她第一次為男人而哭。
她的淚似燙傷了他的心。
展少遠伸手緊握住了上官旖旎揉著自己胸口的手,輕輕搖了搖頭。
這一刻,再多的言語都是多余的。
“你真的很討厭——”再也壓抑不住胸口翻涌的情緒,上官旖旎忽然撲進展少遠懷里低聲哭泣著,一邊流淚,一邊嘴里還不饒人,“你讓我哭成這樣,我要你補償我一輩子。要是你再想跑,我就把你手腳都砍斷了,看你怎么跑?”
展少遠聞言不由苦笑。
而躲在門口偷看的玄墨卻一邊抹淚,一邊嘀咕:“你這個妖女,我才剛剛對你改觀,你竟又要砍少爺的手腳。如果砍了,我玄墨做鬼也不會饒了你!
傳說中,幽情谷是一個比地獄還可怕的地方。
谷主秦湘玉原本是離國的女神醫,可惜為情所傷,從此研制毒藥再也不行醫,創立了幽情谷。
醫者,原本救人與傷人就在一念之間。
據說,她研制出各種五花八門的毒藥,專門整治有情人。而其中,有一種毒藥叫“思殤”。中此毒者,雖不會立即死亡,但發色與眼瞳都會被其毒藥傷害,進而變色。但更為要命的卻是——中“思殤”者是不能動情的。
情每深一分,生命就隨之消逝一分。
十年前,才十八歲的展少遠無意中救下了被山賊打劫的展蓉。但他并不知道,救下展蓉,竟改變了自己一生的命運。
當時展蓉只有十六歲,自從展少遠救下她之后,也不愿回家,只是一直跟著展少遠。她的執拗與倔強讓展少遠很無奈。原本想丟下展蓉不管,讓她死了心好自行回家。但爭執間,他們竟無意闖進了幽情谷。
方一進谷秦湘玉就出現了,她誤會展少遠和展蓉是一對吵架的情侶,出手便要傷展少遠。當時展蓉不顧生死地為展少遠擋下了致命的一招。
秦湘玉在展蓉身上下了“離魂”之毒,又告訴展少遠,只有“思殤”才能解去“離魂”的毒性。
為了救展蓉,展少遠服下了“思殤”。
可惜,當秦湘玉發現展少遠服下“思殤”之后,并沒有因為情動而心痛吐血,不由勃然大怒。
就在她出手要殺死展少遠和展蓉的時候,澤國的前一任君王慕任風出現了,他出手救下了展少遠和展蓉,卻也誤殺了秦湘玉……
后來,展少遠帶著展蓉回展家,并做了展家的義子。
再后來,慕任風漸漸發現了展少遠的才華,并委任他做了澤國的護國將軍。
也許一切事情到這里就應該圓滿結束了,可惜,展蓉身上的“離魂”并不是那么容易便解得了,這一解,便花去了十年的精力和心血。
“木頭,你真是一塊很徹底的木頭。”
上官旖旎聽完故事,也不由嘆了口氣。
為了報救命之恩,展少遠將生命都托負了出去。
為了報知遇之恩,展少遠更將一生的心血都付諸在了那些朝政國事上。
他到底有沒有一點是為自己的?
“說起來那個秦湘玉更是一個可惡的笨女人,為情所傷,也不能將怨氣都發泄在別人身上!鄙瞎凫届徽f著,忽又笑了起來,“不過,她也還有一個值得贊賞的地方!痹捖,她從懷中掏出了一份手札,在展少遠面前晃了晃,“我這次去幽情谷,可不是白去的哦!”
那天在清幽小筑見到那些染血的手巾,她便已猜到展少遠定有事情瞞著她。聯想起自己心中對他銀發藍眸的疑慮,她還是不死心地跑了一趟幽情谷。
結果,在秦湘玉的故居里找到了這一份手札。
這里記載著各種制毒的方法,同時也記載了各種解毒的方法。坊間流傳的那些所謂無藥可解的毒,幾乎都可以在這里找到解藥。
而“思殤”之毒是至陽之毒,它需要至陰至寒的毒藥,以毒攻毒。
那日展少遠中了追魂銀針之毒,卻數日無事。其實也是因為他身體里的“思殤”牽制住了追魂銀針的毒性。
只可惜,光用追魂銀針上的毒是解不了“思殤”的。
上官旖旎跑遍了各國才打探出,唯有熵國皇宮里的陰雪草,才是天底下最至寒之毒。
“現在,你乖乖在這里休養身子!鄙瞎凫届豁猩裆婚W,“我去熵國跑一趟!
忽然,一只冰冷的手緊緊拉住了她。
“不能去!
上官旖旎回頭看了眼那雙隱含擔憂的藍眸,“木頭,你就這么小看我嗎?”
展少遠放開上官旖旎,淡淡地道:“我不是小看你。”那冰藍眼眸忽然閃過一絲犀利如刀鋒的神色,“我們不要小看了顏皓!
“顏皓?”上官旖旎雙眉一挑,“那個熵國皇子?”
似想起了什么,展少遠從床上撐坐了起來,“我得回去一趟!
上官旖旎沉著臉將他按了回去,“木頭,現在你要給我好好休養,哪里也不許去!
展少遠眼眸微微一垂,掩去眼底的異色,“好,我答應你。但只一晚。”
“一晚也行!鄙瞎凫届荒樕嫌只謴土诵θ荩p手自然地纏上展少遠的脖頸,“你乖乖休息哦!
眼睛盯著展少遠那淡白無血色的雙唇,原本還想再偷親一口,但又怕他情動心痛,不由忍痛放棄。
面前“秀色可餐”,卻只能看,不能動!
上官旖旎輕輕嘆了口氣,扶著展少遠躺下。
“你乖乖睡覺,我在這里陪著你!
展少遠依言輕閉上雙眼。
上官旖旎終于淡淡吐出了口氣,現在就等著找個時機去熵國一趟了,她倒要會會那個顏皓。
能讓木頭如此看重的人,應該也不簡單吧?
忽然,她似想起了什么,隨口問了句:“木頭,你睡著了嗎?我剛才就想問你了。你是因為做了展家的義子,才姓展吧,你原本姓什么?”
見展少遠沉默,她正想放棄,忽聽展少遠淡淡地道:“顏!
上官旖旎立時怔住了。
第9章(1)
天色已漸漸暗沉了下來,上官旖旎見展少遠似乎睡得熟了,便起身走出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