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五,六,七……今天是莎美樂考試,參加的人不少,其中不乏俊男美女,此外還有很多慕名而來的觀眾,加上評委,小小的禮堂真是人滿為患。
“蘇老師,開始吧?”一個年輕的男老師,禮貌地詢問道。
果果點點頭,一個字都不多說,“嗯!
她信守諾言,一直呆在學校里,哪兒也沒有去。她在等待什么,自己也不清楚。有人說過,一個人最痛苦的,是等待一件永遠無法實現的事情……而她明知道那個人不會再來,不會再乘著歪七扭八的直升機在夜色中出現,卻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懷著一份懷念,停駐在這個他們曾經有一段故事的校園里。
她其實并沒怎么變,還是那個個性,對熟悉的人,熱情;對不相干的人,冷淡;對討厭的人,火暴。可是,她討厭的人已經不在了,所以,她火暴的個性可以永遠地沉入冰封的季節里永眠,從此只剩下偶爾的熱情和持續的冷漠。
依然每天在708教室里,看著如火如荼的夕陽,明媚不刺眼的光線,疼到骨子里去的顏色,終于讓她可以會心一笑。什么都沒變,變的,只是不再有人拿著相機偷拍,只是不再有人火燒屁股般拍門叫果果,這世上少了一只癩蛤蟆,多了一個天使;少了一個首相千金,多了一個普普通通每天等待的癡女。
“老師?”
是聞嘉奇,果果把手里的教學參考書換了一只手,看著他,臉上仍是風平浪靜,“嗯?”
“老師,我剛才表現得怎么樣?”
“你也看見,大家都給了最高分,還需要問我嗎?”
聞嘉奇搖搖頭,“哎,不是啦,我就是想問問,老師個人的意見啊!彼{了個頭,和果果并肩,意味深長地說,“比如講,除了欣賞之外,有沒有特別的感受?”
果果看了他一眼,瞟瞟別處,不著痕跡地扁扁嘴。
剛才她都在發呆想那個蛤蟆,其他人的莎美樂,怎么看都一樣。
“不是吧?”聞嘉奇有點失望,不過他明白先入為主的威力,于是很快露出一個顛倒眾生的笑容,“老師,我有兩張演唱會的票,本來是幫媽媽買的,可是她周末有牌局,老師有時間嗎?”
果果搖頭。
聞嘉奇奇怪地皺皺眉,據他可靠的情報網,這個漂亮的冰山老師從來沒有跟任何人一起踏出校門,就連獨自一人都沒怎么出去過,不管辦公睡覺,全部都在學校里完成。他分析果果雖然有喜歡的人,但是很可能已經不在世上或者就像大部分通緝犯一樣,在大牢里度過余生,那么只要他主動出擊,成功性還是非常大的。
“為什么?”柔腸百轉的嗓音,低聲問道。
“我要等人。”果果回答完后,眼角的余光四下掃了掃周圍。
“老師,那——”聞嘉奇還沒有說完,一個聲音遠遠地叫著:“果果!”
兩人放眼望去,一輛黑色的賓士,車門敞開,一個男人靠在那里,雙手抱臂,唇角帶笑。
“驍陽,你什么時候來的?”
聞嘉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MyGod!那個很少微笑的果果,居然朝著男人笑得非常燦爛,甚至張開雙臂撲了過去。
楚驍陽穩穩地接住了她,笑道:“好久不見了!
“一年多了!惫斐鲆粋手指頭。
看著他們有說有笑的,聞嘉奇不得不相信,這個男人就是傳說中的美女殺手。如此看來他們已經關系匪淺——聞嘉奇想了想,還是先回避為妙。
“我有話跟你說,今天晚上來我的酒吧。”楚驍陽寵溺地說著,“我還有事,晚上見。”
※※※
楚驍陽和雷勉的酒吧,自從末裔出事后果果就不知去了多少遍了。那時候她才知道,原來楚驍陽的工作,與搜集情報也有一定的關系,他們以這個酒吧為工作點,平時各忙各的,一旦在網絡上接到委托,便約當事人在這個酒吧見面。
所以他們才會稱這里叫做夢幻情景酒吧的“迷失雙子星”。
“這里還是一點都沒有變啊!惫诎膳_前,喝著楚驍陽最最拿手的荊棘之淚,一年多沒有喝到這樣的人間甘露,實在是莫大的遺憾,今天就算不睡覺也要喝個痛快,誰知道下一次她什么時候回來呢。
“你別光顧著喝酒,這次是正事!崩酌阋贿吳诳斓叵此冗^的杯子一邊無奈地告誡她,“驍陽這次來雙子星,是為了見一個委托人!
“那委托人與我有關系?”
“聰明!
果果立刻起了警覺,“也和末裔有關系?”
“絕頂聰明!
一杯剛才被她稱為人間極晶的荊棘之淚潑灑在柜臺上,雷勉還沒看清就被她揪住了衣領,“誰?是不是那個蟾蜍指揮官?”
“若是他的話我們何必通知你來,直接動手就是了!
“那……”
雷勉越過柜臺,湊近她道:“是鷹組的消息!
一句話,果然成功地令果果變了臉色,鷹組已經是歷史名詞了,雖然曾經在心里不斷地重復著它和那個人的名字,但是從別人嘴里聽到,卻仍是心驚不已。
“你許久沒有離開學校,可知現在重新興起的鷹組,雖然成立時間很短,發展得卻極為興盛,一下子掌控了附近幾個大城市所有的黑道買賣,警局懷疑是過去鷹組的殘留勢力作祟,派出精銳和臥底打探,所有人員皆是有去無回,現在有關人士都在傳聞,這個組織恐怕不止是殘余勢力的集結那么簡單,他們的手法像是專門針對政府高層人員的報復,目前政府最頭痛的,就是調查誰是它的掌權人!
雷勉把最后一只杯子收好,再檢查一遍,發現貴重物品都已經收拾妥當之后,氣定神閑地向果果勾了勾手指,“如果沒有料錯的話,今晚這個神秘人物將要揭開他塵封已久的面紗——就在這里!
果果盯著雷勉那笑得有點詭異的臉,說:“你們有懷疑的對象,認為那個人我也認識,對不對?”
雷勉扯著嘴角笑笑,“哎,我們也只是懷疑,沒有肯定。畢竟——很少有人相信人能死而復生這種事。”
說話間,楚驍陽的手指在柜臺上輕叩三下,“來了!
果果立馬回頭,死死地盯著門口,一陣汽車的引擎聲平息后,門被悄聲無息地推開,在她的視線中,出現三個男人,全部黑衣,身高也差不多,從背影上來分,幾乎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果果要跳下高腳凳子沖過去,被雷勉拉住,“你想死!這些人對于突然沖上去的家伙都是一槍了事!
“他是金發,末裔不是金發!”果果叫道,她也不知道是失望,還是緊張。
“發色是可以染的,連臉都可以整容呢!”雷勉把不安分地她往椅子上一按,“你給我安靜點,等他們進房間后,驍陽會去確定的!”
一定是他,這三個人里一定有他!但是憑什么她要相信,末裔仍然活在這世上呢?她明明是親眼看到,他和那架飛機一起化成了火球,成為她每每夜里醒來,心痛得不可交加的原因。
果果在怔忡之間,忽然看見一個黑衣女子。她盤起烏黑如綢緞般的長發,黑色的大衣里,是一件大膽到極至的露背露肩黑色旗袍,上面繡著艷麗的芍藥和牡丹。那張白嫩無瑕的臉上,冷艷地涂抹著黑色的唇膏,在眼角處,紋了一只斷翅的蝴蝶,韻味是咄咄逼人的妖冶。
她靠在三個男人中右邊那個的肩上,如同一只飛倦的蝴蝶,停靠在罌粟上棲息,那個男人回過頭來,在她的眼角上吻了一下。
那一回頭,卻令果果如遭雷擊,期待已久的面容終于出現在眼中,她反而奇怪地沒有力氣沖上去了,就呆呆地坐在凳子上,看他們四個人進了里側的房間。
雷勉扳過她的肩膀,“你看見他了?”
果果點點頭,困難地吞咽了一下。
“不會認錯吧?”
她搖頭。
“打算怎么辦?”雷勉很好心地問,把收藏起來的調酒器具又拿出來開始為她一個人忙碌。
果果在下一刻蹦起來,緊跟著跑了過去。
她站在門外,把手放在把手上,只要一擰,她就可以結束這么多年來的噩夢,但是不知為何她的手再也使不出半分勁來,許多使人猶豫的因素一下全部涌上,如果他平安無事地活過了這七年,為什么不早點來找她呢?惟一的解釋就是,他也許并不想見到她……他既然選擇了重新開始鷹組,必然就決定與她反目,恩斷義絕了不是嗎?
但是她不相信末裔是這樣的,因為昨天的故事依然是那樣的逼真而且近在咫尺,他在學校里的調皮搗蛋,他在家中生病時,那虛弱而倔強的反抗,還有在宿舍里那纏綿悱惻的莎美樂舞蹈,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樣的真實,果果咬了一下手背,再次握緊那被她的汗水和體溫包圍的把手,用勁扭開。
就像當初地扭開舞蹈系的門,扭開自己心里那道門一樣,用力地讓它撞擊在墻上,屋子里的人吃了一驚,回過頭來。
“你有病呀?滾出去!”一個胖子囂張地叫道。
果果一怔,胖子?
“救命呀!他想對我動手動腳的,小姐救我!”
被胖子壓在身下的女孩掙扎不休地叫喊,果果只好掏出手機說:“死蟾蜍,快滾,否則我報警!”
“你!臭娘們兒,算你狠!”胖子穿上衣服奪路而逃。
“謝謝你,謝謝你……”女孩子痛哭流涕,“他說他是明星公司的星探,帶我來這里談合約,誰知道……”
果果耷拉下腦袋,搞了半天她走錯了房間,看來她那無敵的視力——又下降了!
一轉身,眼前是一個人的胸膛。
她慢慢地抬起眼睛,對上另一雙眼。
那是一雙如同結了冰的眼,沒有溫度和感情,如果有一絲波瀾,只是片刻的驚疑。
果果下意識地抬起手,緩緩地伸向他的額頭,卻在半空被他攔截,往身后一扭,痛得她發出一聲低叫,身體重重撞上旁邊的墻壁,被他壓住。
她呆呆地睜著眼,看著眼前的臉,眉、目、鼻、唇,無一不熟悉,連氣息都是那好聞的淡淡的陽光味,沒變,沒變,是她的末裔呵。
剛才的恐慌、猶豫和不解,全都因為這一陽光似的味道,而變成了欣喜。
“末——”下一個字還沒有從嘴里冒出,他一下子壓過來,吞沒了她的嘴唇。
柔軟得像奶油一樣的舌,在口中四散游走,果果毫不猶豫忘情地回應著他,天知道這個情景,在她的夢里重復了多少次。忽然一陣鐵銹味傳來,接著麻木的鈍痛從唇上散開,溫熱濕潤的液體亢溢了口腔,她忍不住伸手一摸,嘴唇上沾染了紅色的血跡,他竟然如此狠地咬破了這個纏綿的吻!
“如果再讓我看見你,我就補上七年前的那一槍!
說完,他就甩下發呆的果果,又回到那個房間,門“砰”的一聲被關上,過了很久,她才怔怔地轉過頭去,看著他消失的方向。
※※※
回到學校的第二天,她立刻向學校遞交辭呈。既然她要等的那個人又回來了,她就沒必要留在這個充滿悲傷回憶的地方了。
誰也沒有告訴,她做完工作交接后立刻離開。
走在街上,她卻發現自己好像沒有地方可去,但是只要不留在圣克魯司里,隨便去哪里都好吧。
忽然一輛跑車在身邊戛然而止,車窗搖下,“嗨!
那是個帥哥,戴著一副深藍色墨鏡,嚼著口香糖,果果以為是好色搭訕的登徒子,理都不理就走。
車里另一個人說:“真炬,你跟誰講話,看見美女就搭訕!
“不是吧,難道我認錯了人?她明明是昨天跟末裔在走廊上上演針眼鏡頭的那個女孩啊!
“認錯了吧!
“好像是,都怪那頭紅發太顯眼!
那名叫真炬的男子說著,準備搖上車窗離開,忽然被果果揪住了衣領,“你說什么?你知道末裔?”
“呀呀呀呀,松開啊,光天化日強占良家男子——”真炬尖叫著,果果的手被車里的另一個男子按住,迅速扳開。
“末裔他在哪里?”她恨恨地瞪著他們兩個氣焰囂張的家伙。
“如果我們帶你去見他,你要答應我們一件事。”
“凱加!”真炬叫道。
“我知道分寸。”喚作凱加的男子,側過臉看了他一眼,對果果說,“如何?”
她才不理這個家伙,“說!
凱加看了真炬一眼,“上車吧!
跑車拐上高速公路后,凱加開口道:“現在,請你把你和末裔之間的事情告訴我們!
這兩個家伙弄了半天一無所知?果果警惕地看了他們兩個幾分鐘,“你們知道多少?”
“除了你是上任鷹組首領的繼女,也就是末裔名義上的姐姐之外,還有什么關系?”
果果大罵道:“我呸,你才是上任鷹組首領的妓女呢!”
凱加愣了好一會兒,忽然笑起來,“我的意思是,你是安檠桀的女兒!
“女兒就女兒嘛,說什么‘繼女’那么文縐縐的!惫肓讼耄澳俏铱梢詥柲銈円粋問題嗎?”
“說!”
“你們是他什么人?”
凱加和真炬對看一眼,一齊沉默地低下頭,果果奇怪地看著兩人,心想,莫非他們是仇人?
她沒看見兩人分明明顯憋著笑的樣子。
“自我介紹一下,我姓洛,洛凱加,他是坂本真炬,我們都是鷹組的現任長老,在鷹組長大的你,應該知道長老的信物吧,要看嗎?”
“免了!敝灰皇菙橙司托。
“那,可以說了嗎?我可是連耳朵都洗干凈了!闭婢嬉槐菊浀卣f。
果果再度不解,“你洗耳朵干嗎?”
“你們不是有句話叫‘洗耳恭聽’嗎?究竟是我的中文造詣不夠好,還是你其實是個外黃內白的香蕉人?”
果果壓下怒火,她發現新鷹組的人還不是普通的難溝通,而且欠揍。
按捺著脾氣講完,當然細節適當地省去一些,含糊蒙混過關,誰知那個真炬聽完之后仿佛跟她過不去似的問了句:“上床了嗎?”
“……嗯!彼龔暮韲道锉锍鰝字給他。
洛凱加橫了真炬一眼,“對保守的人,應該采取婉約的方法,應該問‘發生什么關系了嗎’,懂不懂?”
“真麻煩。”坂本真炬踩足油門飚車,像玩超級方程式一樣過癮,“意思一樣不就行了?對了,如果我們現在去找末裔,綾子一定會在場,她們兩個見了會不會——砰?”
他一邊說一邊松開方向盤做了個爆炸了手勢。
“綾子不是那種會亂吃醋的人,別忘了她也是長老之一!
真炬忽然猛地煞住車,回頭將一顆白色的藥丸拋上拋下,“抱歉了小姐,下面就是鷹組的地界,所有不屬于組織的人進入,都要事先吃這個東西!
“只是一種安眠藥,會讓人迅速入睡一段時間后醒來。防止外人記下地形!
果果不等他說完就隨意拿起來往嘴里一丟,吃糖果似的嚼了兩下,“太苦了,下次記得做甜一點會比較容易接受!
說完,“嘩”的一下滑下去睡著。
真炬的手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表情有點愣愣的沒適應過來,洛凱加也是這副表情,兩人對望了一下,不可思議地搖搖頭。
※※※
果果再次醒來是在一個空曠的大房間里面,房間里只有一張床,四面都是墻壁,沒有明亮的窗,只是在墻上挖了個四方的洞口,裝上鐵欄,像是囚禁犯人的牢房。
她的視線轉了一圈,回到自己身上,發現外套被人脫去,只剩下貼身的內衣,嚇得把肩頭一捂,在床上大罵起來:“你們兩個王八蛋色鬼!把衣服還給我!”
站在門外的洛凱加對末裔聳聳肩,“你必須對我和真炬的名聲負責,不能毀了我們一世英名,快點進去把衣服給她,說明那是你小子干得好事!”
里面果果的叫聲越發兇悍:“洛——凱——加——你不得好死,你一生不舉!”
“什么?她連這么毒的詛咒都說得出來?”坂本真炬驚異地張大了眼,指著末裔的鼻尖,“你們以前的鷹組,就是這么教導女孩子說話的嗎?”
“洛凱加!坂本真炬!我聽見你們說話了,有種的快點現身,否則我出來揍你們兩個!”
真炬在門口對著里面抬杠似的叫道:“好啊,有本事你出來揍我們吧。不過我先告訴你,外面可都是好幾個月沒見過女性的大男人,你如果有膽子的話就那個樣子出來吧,后果自負喲!
房間里霎時沒有了聲音,安靜得像只有一團空氣。真炬詫異地看著其余兩人,“我說錯什么了?”
洛凱加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沒有一句說對的。”
一直沉默不語的末裔,將銀色的鑰匙插入鎖孔,厚重的鐵門在下一刻打開。他進入房間后立刻反手把門帶上,讓緊貼著他背后的真炬的眼睛,沒有一絲一毫冰淇淋可吃。
果果咽了咽唾沫,情不自禁地往后縮了縮,但是一想到自己的目的是來償還他所受的苦,就慢慢地松開了抱住肩頭的手臂,抬起頭看著他在床沿坐下來。
“我以為,你永遠都不會再回圣克魯司來找我了!
半晌,他才回頭說:“你真那么想見我嗎?”
果果慍怒地看著他,“廢話,不然我在圣校里等你七年!你明明說過七天就來的!
末裔看著她,忽然低聲說:“我決定要結婚了。”
果果一愣,“誰?是那個綾子嗎?”
“我決定娶她,因為她適合現在的我。至于我們的事,就當做過去的回憶吧,我不會再恨你,也希望你把我忘掉!
果果找了一塊床單,把自己裹起來,站到末裔面前,兇狠地看著他,“你恨我?該死的你有什么權利恨我?單方面就決定了一切,還沒有問我同意不同意。我告訴你喔,別以為裝出一副老大的酷相就可以肆意妄為,就算要甩也該是我先開口!安末裔我現在通知你,你被我甩了,被我三振出局了!我不會再為你苦守寒窯,有大把的男人等著娶我呢!你愛跟誰結婚就跟誰結去吧,以后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什么關系也沒有,什么也不是,拜拜!”
說完她就裹著拖到地上的床單往外走,姿態高貴得仿佛身上穿著最最華麗的禮服。
末裔完全沒有想到她是這樣簡單的反應,一時皺了眉頭,“你說什么?”
果果不理他,徑自去拉門,但是門已經被末裔在進來時反鎖,紋絲不動,“該死的安末裔,你快給我把門打開!把衣服還給我,我還有很多的約會等著赴呢!
末裔把她抓住,壓在墻上,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你就這樣想?”
“我干嗎不這樣想?其實你應該早點來找我,告訴我你有了新的女人,我們也可以早點斷了干系,這一定是你的一塊心病吧?何必呢,我又不是那種不好說話的人,我們好聚好散,本來嘛,我就沒有奢望過你這樣的人能夠一生一世忠于同一個身體……”
安末裔終于受不了她的喋喋不休,火大地把她咬住。牙齒一邊啃噬著細致的鎖骨,一邊解開她胸前“禮服”的結。
果果沒有反抗,末裔抬起眼,有一絲詫異地看著她,卻看到她眼里的冰冷和嘲笑,“怎么,沒有滿足你的大男子主義欲望,所以不甘心嗎?隨便你,想要就拿去吧,反正一開始就是你強迫我的,你從沒問我愿意不愿意,想嘲笑我就嘲笑,想捉弄我就捉弄,甚至在你爹去世的時候,拿我的身體來填補你心理上的空白空虛。你不過是照自己的心意去索取,覺得不平衡了就適當地給予一點兒,可惜我竟還是愛上這樣貪得無厭的你,竟還是奢望這樣的你會有朝一日為了我而改變,去過與世無爭的平靜日子。我真是夠白癡,竟然守著一個明知道永遠不會實現的諾言等了七年,過著苦行僧一樣的生活來贖罪——不過以后好了,我不用再戴著這樣的枷鎖生活,世界大得很,我不是沒有了你就不能笑。你想要我,那就來拿啊,玩厭之后就快點放手,我也好去過自己全新的生活,徹底擺脫你的陰影!
“別再說了……”末裔垂下睫羽,痛苦地擰緊了眉。他又何嘗不知自己決定的婚姻只是對人生的敷衍,其實,他竟從來沒有懷疑過他對眼前這個人的思念,充溢了七年來煉獄般的生活,這是他經過無數次生不如死的掙扎后,惟一的慰藉和活下去的動力。
但是他亦清楚地知道,她不適合這樣的生活,她不適合鷹組,她適合的,是一塊田園和牧地,無邊無際的葡萄園,藤蔓圍繞的老房子,他不能給她這樣的生活,所以只好把她和回憶一起深深地放在心底。
果果輕輕地抱住了他的頭,“末裔,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棄鷹組,難道活在這樣的刀槍劍戟中就是你惟一的樂趣嗎?你難道從來沒想過推著超市的購物車,一邊買菜一邊想著美味料理的生活嗎?”
“我叫你別再說了!”他發出野獸一樣的咆哮,然后將她壓在床上,瘋狂地掠奪著……
可是果果毫不猶豫地推開他,方才還溫和的語氣一下子變了個聲調,“抱歉,在你想清楚之前,就算你的手段再強硬,我也不會給你半點機會如愿!
“你——”
“我要的只是一個結果,只要你讓我知道了結果,管你是要散也好,要娶別人也好,或者你想滅口想要一腳踩兩船,我也認了!
原本以為,結果已經非常明顯的末裔,此刻真到了該攤牌的時候,嘴巴卻像安了一把鎖一樣,怎么都無法開口,無法說出流利的話語。
“反正我也遞交了辭呈,現在我去哪里也不會有人知道,就算你做了我,警察都查不到你頭上來,決定一件事不是要這么長的時間吧,你又不是從剛才才開始考慮的!
末裔抬頭看著眼前耀武揚威的果果,怒上心頭,“就圍著一條床單而已,神氣個屁呀你!”
果果低頭,趕緊把床單往上拉了拉,直著脖子叫道:“用不著你這個蛤蟆管,死奸夫!”
“你,”末裔愣了,“你叫我什么?”
“我叫你什么了?”果果也意識到不對勁,轉著眼珠在大腦里回放剛才的活。
兩人僵持沒多久,不遠處一陣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傳來,炸雷似的的音量讓兩個人一愣。
“王八蛋!
不知為何的果果看末裔撂下一句臟話就拔出腰間的槍沖了出去,門也沒有鎖上,“喂,我怎么辦!”她叫著提醒那個忘事的主子,可惜前者已經蒸發啦。
“臭小子。”她只好自力更生,拖著床單跑出來,走廊上空空如也,果果東轉西晃跑到一座類似植物園的建筑前,一回頭,與一個白襯衣的男人對撞個正著,兩人分別向后仰倒。
“你——”
“你——”
同時發出吼叫聲后,那男人吃驚地停止了叫聲,呆呆地看著果果,果果也停止了叫罵,下意識地隨著男人的目光看了下去,半刻后,“啊——”一陣沖天的尖叫聲響起,她沒命地猛踢已經噴出鼻血來的男人,“我叫你看,死蟾蜍!”
男人半句話都沒說就帶著幸福的傻笑昏死過去,手里一直緊攥著的東西也掉了出來,是一個小小的黑盒子,果果解氣后迅速扒下他的全部行頭,良心大發地給他留了條內褲遮羞,然后換穿完畢,疑惑地看了看那小盒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撿起來朝槍聲最密集的地方沖去。
活該她倒霉,跑不了多遠又與一個人撞個滿懷,這次還好,是末裔。
“你亂跑什么?”末裔氣急敗壞地罵道。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果果理直氣壯地回道,說完了才想起來,這是哪門子的歪理?
果然,末裔被她說得目瞪口呆,一點反擊的跡象都沒有。
一梭子彈打在他們所在的斜前方,才把這兩個魂游九天外的家伙給喊醒過來,跳著腳往安全處撤退。
“剛才說的話,你給我記住!”末裔邊往后開槍邊叫囂道。
“我忘了!”果果快速奔跑著回答。
“你敢!”末裔吼完了才發現,自己怎么也跟她一樣小家子氣起來,現在都什么時候了,“該死的你,給我趕緊找輛車離開這!能跑多遠跑多遠!
“什么?你又想畏罪潛逃?”果果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氣勢驚人地出口大罵。
末裔將槍口架在她的腦門上,“你倒是聽不聽?”
“小子,我可是你姐姐!祖宗在上,由不得你放肆!
“你——”直升機起飛的馬達聲打斷了兩個祖宗級人物的激烈爭吵,末裔一看那輛直升機上的標志,暗叫一聲不好,“要是被他們得到了新開發的元素,我們的心血全部白費!
“你們到底在搞什么飛機?”果果詫異地看著那輛直升機升空,一連竄的子彈打在她腳邊的泥土上,發出一股焦味,她不但不躲,反而氣焰十足地對著那方向高叫:“豈有此理,你們長眼睛沒?往哪兒打呀?”
“我會被你氣死!”末裔一把扳倒對著直升機破口大罵的果果。
“他和你不是一伙的嗎?”果果匍匐在地上跟著末裔爬行,邊爬邊問。
“一伙的……”末裔直想把她的腦袋扭下來,“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們是一伙的?”
“不是就不是嘛!彼f著,忽然像小孩發現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一樣,“喂,他們干嗎老是往我們這里開槍。俊
“那當然是因為——”末裔懶得跟她廢話下去,有這個時間不如想想如何脫身比較聰明。
“那些混賬王八蛋為什么不去打杵在光天化日下的真炬他們,偏要朝這里開槍?難道我們躲藏得有那么失敗嗎?”
果果的話成功地引起末裔的思考,“是啊,這些混蛋為什么老是瞄準了我們招呼,好像長了透視眼似的?”
果果停下來,斜著眼瞅了瞅末裔,“安末裔,你小子是不是做了非常對不起人家的事?否則他們怎么會這么往死里跟你玩命?”
誰知末裔不但不辯白,還振振有辭道:“我做的壞事和撒旦有一拼,滅門慘案數不勝數,人肉叉燒包什么的也做過幾次,不知你指哪件?”
“你死有余辜,但別拖我下水,我有大好的青春,又一次婚都沒結過,就這么死了我會化做厲鬼來找你申冤!”
“彼此彼此,一樣是鬼,大不了讓你比我先投胎!
“呸,不要臉的,你以為我真要跟你死在一起呀?”
果果眼珠一轉,舉起手來,“我現在就出去舉白旗投降,然后回去過我的好日子,至于你和那個什么破鷹組,見它的鬼去吧。”說完就直直地站起來,往外走。
此舉嚇得末裔魂飛魄散,反應過來立即飛撲上去。果果被他撞倒在地,口袋里的黑盒子滾了出去,再度引起末裔的注意,“那是什么?”
“盒子!惫貏e解釋道,“黑色的。”
“廢話,你這頭豬!”他破口大罵道,“我問你這東西是哪來的?”
“不是我撿的,難道是你生下來的?”果果的嘴巴半點不輸給他,該歸功于小時候“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的艱辛磨煉。
“你撿的?”末裔盯著盒子看了半天,“老天,這樣的東西怎么會那么輕易地被你撿到,你可知道我們為了把它搶奪回來,用了多少人力?”
“這是什么?”
末裔簡單地對她解釋道:“制造便攜式核武器的新元素!
“什么?”果果立即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回,抓在手心里叫道,“這種玩意你拿著干嗎,想發動三次世界大戰嗎?”
“給我!”
“不給!”
“給我!”
“不給!”
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就跟回到大學里吵架的那段時光一樣的兩人,仍在不亦樂乎地爭執著。
“給我!”一只手從身后快速地伸宋,硬是奪走了防不勝防的果果手里的黑匣子,那聲音冷艷絕倫,竟是那個綾子。
她搶得匣子后,立即轉身,跑往位于基地側后方的研究室,那里有密碼保護設置,一旦進去,外界的人難以進入,里面的人當然也沒那么容易出來。
“把它給我,你掩護我就可以!
末裔亦緊緊尾隨而去,末裔慢綾子一步,果果慢末裔一步,眼見綾子已經沖出了樹叢,暴露在射程范圍內時,更為猛烈的子彈像雨點般落了下來,意識到危險的果果剛剛來得及叫出一聲:“快回來——”
只見比聲音更快的事情發生了,五十米外另一個掩護圈內的洛凱加奇跡般從旁而出,抱住子彈發空、手無寸鐵的綾子,向坡地下滾去,這樣可以免受槍彈之苦,只不過這么一來,離研究控制室勢必就更遠了。
綾子措手不及,黑匣子再度掉落在地,只顧關心未婚妻和好友安危的末裔,一時不留神被果果搶先,再次將匣子抓到了自己手中。
“這個破東西,看我毀了它!”
果果立即蹲在地上,撿起一塊石頭,對著堅硬的匣子就一通亂砸。
“你——太亂來了!”末裔不得不承認,果果雖然瘋是瘋了點,可仍舊能成為他最大的克星,什么事都把他吃得死死的,“你快點給我放下!”那可是危險品!
“我再過來我就更用力!惫粤T舉高石頭。
徹底投降的末裔,不經意間發現微微裂開的匣子表面,原本隱藏的東西暴露了出來,其中有一個亮晶晶的晶片似的物體,十分眼熟,而且出現在這里面,顯得非常的突兀。
“別動!”他出聲,果果一呆,當真僵直在原地,眼珠轉啊轉地看他來到身邊,抓過匣子,扯汗來,將晶片放在掌心。
“什么東西?”
對著陽光端洋一下的末裔心里已然有了數,冷笑一聲,“哈,我說怎么那么神準,找到這里,原來是裝了追蹤設備,煞費苦心嘛!
聽得一頭霧水的果果,連猜帶蒙的大概明白了意思,立即開始冷嘲熱諷:“好一個鷹組啊,被追蹤了呀!”
末裔橫了她一眼,這一眼大概足以叫那些嫩到初出茅廬,老到老奸巨滑的家伙渾身發毛,但是在果果面前可不管用,她繼續叫囂:“哈哈,要不是我,你們還得這樣被打多久?”
末裔握拳無言,半晌才撂下一句:“算你狠!”便將晶片丟在地上,幾下拆除解決,撿起匣子去查看山坡下的情況。
“忘恩負義!
既然追蹤器已經失去了準頭,那些烏龜混賬當然也射不到這里,就像昏了頭的黃蜂到處轉悠,又不敢飛低了,送上門挨鷹組阻擊隊的槍子,很快便全軍撤退。
雖然他們是無甚大礙,但是傷亡似乎也不容小覷。山坡下,洛凱加站起來似乎很費力,綾子跪在他旁邊,臉色蒼白,眼里是強忍的淚水。
果果一愣,偷偷看了看末裔,后者好像沒有什么過激的反應嘛,難道他看不出來洛凱加和綾子他們兩個不是一般的關系嗎?這小子不至于遲鈍到這個地步吧。
“凱加,別死啊,綾子的后半生還等著你呢!
此語一出,不但果果,連綾子,還有半死不活的凱加,都大大地愣住。
“你、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就連冷汗直冒的洛凱加,都艱澀地問道。
“你們當我是傻瓜嗎?雖然綾子是認識我在先,可是傾心你于前,當局者迷,不好開口而已。你就別裝死了,我知道你雖然有傷,但是肯定沒到要死的那個地步。讓綾子為你哭,也太不夠男人了吧?”
神色自若的末裔,在說完活后,眼中一閃即逝的笑意,沒能逃過果果的眼睛!這家伙是蓄謀的!
不知道洛凱加傷好以后會怎么找他算這筆賬。
“安末裔,老實說,你是不是打算等結婚以后再跟綾子離婚,讓她嫁洛凱加?”
追在屁股后面的果果喊叫著,末裔忽然一回頭,一本正經但是眼神有點兇地低聲道:“其實,我打算洞房的時候……”他做了個干掉的手勢。
果果眼睛瞪大。
末裔馬上恢復了吊兒郎當的神色,“但是沒想到,居然被那幫王八蛋攪了我完美的計劃!
果然,在學校里一貫扮演著惡搞導演的末裔,即使再怎么正經,也阻止不了惡劣因子的蠢蠢欲動。
捉弄身邊的人,一向是他極度擅長之事。
“安末裔!惫q豫地開口,“那個……剛才你說的,一輩子不想見我的活……難道也是……”
末裔抬了抬下巴,高深莫測地與她對視了幾秒鐘。
果果突然“騰”地跳了起來,送出一泛黑虎掏心,“我殺了你!那你為什么這么久不來找我?”
“那時的你,是首相的女兒,懂嗎?!”他字字句句地說。
果果嘀咕道:“那你還不是黑社會的兒子——現在還升級了,你該死的是怎么逃出那架破直升機的?!你這些年都不來找我,在搞什么!”她越說越大聲,最后簡直用吼的——當時大家明明都眼睜睜地看著這小子死得灰都不剩,還害她郁卒了整整七年!
“哼,”末裔很不爽地發出一聲鼻音,“那時候你們一個個只顧著去看那架破直升機變成禮花,根本沒有一個人欣賞我精彩的高空跳水表演!還好學校的游泳池夠大……七年的時間,一半拿來報仇,一半拿來鞏固基業,這些是我的事情,不是你的,所以沒必要找你,懂嗎?”
果果又想起那次繼父過世的事,幾乎全是末裔一個人包辦——他就是這個樣子,還有對喬易·格蘭姆的事。
他總是習慣一個人撐起所有的事情,不管自己是否可以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