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羽一臉茫然,她是真的不知道。
照云樓本是京城一富商的宅院,兩年前富商移居他處讓李叔昂買下,前院為兩幢樓穿廊相銜,樓高五層,樓的兩側廂房小院皆以造景假山或園林相隔,每至掌燈時分,燦亮如星河淌落人間,絲竹聲繞梁不絕。
“安羽,你待在這里,千萬別到前頭去。”
照云樓以一座梅林隔開了前后院,后院最大的院落便是照云樓花魁瀲滟的財窩。
“我知道!卑灿鹩昧Φ攸c頭。
瀲滟瞇起勾魂眼,笑容可掬地道:“你昨天也是這么說的,可是你卻溜到外頭,還差點被人當花娘拉進房里!
安羽的臉不禁垂得更低了,她實在是悶了太多天,才想出去走動的嘛,誰知道就是那么倒楣。在瀲滟堅持的目光之下,安羽再三鄭重地保證道:“我絕對不會再到外頭走動,我會乖乖待在這里!
瀲滟這下才滿意了,輕點著頭離去。
安羽無奈嘆了口氣,目送一身華美的瀲滟被幾個小丫鬟簇擁離去。
唉,這種日子到底還要過多久?二爺好心讓她休假,教她暫居在財窩里,聽起來像是沒什么不妥,可問題是待在這里簡直跟坐牢沒兩樣,只不過是這兒的環境要養尊處優得多。
她想多攢點錢呀,不管怎樣,總是得要多攢一點,屆時她要離開京城,到其他城鎮去,買個幾畝地當地主婆。
可是她正在休假中,是不支薪的……嗚,她損失好慘重。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而且她想破頭也想不出到底是誰想殺她,說不定對方根本就是找鉛人了,實在沒必要這般大費周章地保護她。
說起保護,她便想起秦文略單手勾起自己的蠻勁,還有那溫熱的懷……她惱怒地扁起嘴,無聲喃著:我沒有出軌,這不是出軌!她純粹是因為他的性子有幾分相似蘇秦,他們同樣都懂拳腳功夫,就只是這樣而已!
那是一種投射作用,跟感情一點關系都沒有,所以她的心動是透過他投射在蘇秦身上,當然不是出軌!
“姑娘!
安羽嚇得當場站起,直瞪著站在門口的小丫鬟。“你是……”不是她自夸,她可是過目不忘的人,這丫頭她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是廚房的小丫鬟,今兒個客倌太多,廚房忙不過來,瀲滟姊姊要我來問你能不能到廚房幫忙?”小丫鬟一臉緊張,像是辦不了差就活不下去似的。
安羽撓了撓臉,疑惑瀲滟出門前還囑咐她不能亂跑,這會倒差人問她要不要去廚房幫忙……不過廚房嘛,基本上也不會出什么亂子,許是如此瀲滟才會差人來問,橫豎只要不要到前院去就好。
“既是這樣,那就麻煩你領路了。”就當是幫個忙,誰教瀲滟待她也是極好。
“往這里走。”
秦文略面無表情地走在廂房外的長廊,除了腳步有些不穩,任誰也看不出他有任何異狀。
他走得極緩,每一步都踏實了再邁開下一步,俊魅的眸開始有些蒙朧,蝕骨般的蟲嚼感從體內開始爆發,蔓延到四肢和下腹,教他只能痛苦地抿緊嘴,持續地往前走,只盼在被察覺之前離開照云樓。
他太大意了,哪怕有戶部侍郎作陪,他都應該保持警戒,可偏偏心里一直掛著牙行里那個嚎啕大哭的安羽,才會教他失去防備地喝下那杯酒。
打從六王爺被處斬后,他很清楚一再接受提拔,得到皇上恩寵的自己將會是眾兄弟的眼中釘,所以他比誰都小心,可如今竟著了這種旁門左道!
他氣惱自己竟如此不中用,被輕易地左右了思緒,要是酒里下的是毒,他還有命能逃嗎?
最該怪的就是安羽,誰要她有著同樣的名字,同樣的紅痣,可偏偏截然不同的性情讓他混亂了,他疑惑自己為何被吸引,莫非是他對自己下了暗示,舉凡掌心有痣者皆能得他青睞?
可他心里清楚,事實并非如此,而是內心有某一部分被吸引,他卻無法忍受自己如此多情。
吸了口氣,忍過了陣陣蟲曬的酥麻痛楚,他告訴自己,只要他今天走得出照云樓,明人他就去把安羽的底細查得一清二楚!
“抓住她,她就是談瑞秋!”
繚繞在廂房各處的絲竹聲中夾雜著喝斥聲,哪怕聽在他的耳里顯得有些遙遠,但他還是精準地抓到方向,往后側方望去,就見一個女子正從廊道跳進了園子里,跑得有些狼狽,裙擺被矮叢枝椏勾破也不管,直朝他奔來。
“……安羽?”他啞聲喃著。
“王爺,救我!”安羽一見他如浮木,不管他搭不搭救,橫豎巴著他就是。
身體的碰觸教他發出痛苦的低吟,安羽呆了下,驚覺他渾身燙得像是著火一般,而他的臉色有點古怪,竟是青中帶黑。
還沒能細問他身子狀況,后頭的追兵已到,咆聲吼著,“你是誰?留下她,可以保你一條小命!”
秦文略垂眼望去,只見那人神色一變,像是認出他來,喊了聲“撤”,一行人瞬間作鳥獸散。
安羽緊張兮兮地看著那些人落荒而逃,不禁感嘆秦文略簡直比世上任何武器都還要好用,光是一個眼神就能把那幾個兇神惡煞給嚇跑。
“……你安全了,放開本王!鼻匚穆詭缀跏且а狼旋X地道。
安羽見他臉上開始浮現不自然的緋紅,不禁問:“王爺生病了嗎?”
“不是……”他低聲喘息著,一把將她推開。
見他扶著廊桿要走,她趕忙攙住他!暗鹊,你不太對勁,你要不要緊,還是我先扶你到后院去?”雖說后院是不準男人踏進的,但這當頭救人要緊,相信瀲滟應該不會生氣才是。
秦文略本要拒絕,但余光瞥見與會的那行人正從園子那頭走來,他隨即反身摟住她,啞聲道:“麻煩你了,動作快!
“嗯,沒問題!”看在他三番兩次出手救了自己,這點小忙應該幫的!
只是……怎么會這么重?他就不能自己稍微撐著點用雙腳走路嗎?安羽氣喘吁吁地抬眼,卻見他整個額頭都汗濕了,而且身上正發著高熱。
糟糟糟,一定是風寒,待會得先差人找瀲滟,請個大夫過來才行。
用盡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將他給扶進瀲滟撥給她的廂房,將他安置在床上,她正要往外走,便聽他虛弱喃道:“水……”
“好!”安羽一手提水壺,一手抓著杯子,才剛走到床邊,整壺茶就被他給搶去,像是渴了一輩子似的,他就著壺口狂飲。
安羽呆住,見他真喝完一壺茶,忙問:“還要不要?”
他搖了搖頭,攢起眉痛苦地蜷縮起來。
“王爺,你在這兒等一會,我去差人請大夫。”
“不用!
“要的,王爺,你生病了!”他的臉已經紅到快要爆出血來了。
“本王是被下藥!”他怒聲吼著,就連俊眸都是一片殷紅,長臂揮中枕邊的小包袱,“你……退遠一點,過幾個時辰本王就沒事了。”
“是毒嗎?”她壓根沒察覺小包袱開了一角,露出了里頭的金玉雕鐲,不退反進地問著。
秦文略直瞪著她,咬牙道:“不是……你走開!”她身上的馨香幾乎快將他給逼瘋了!
他不想中了旁人的計謀,不想沾染任何人,但這藥效會持續到什么時候,他一點底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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