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了……有誰會如此擁抱安撫他?溫柔的懷抱,寧馨的香氣,仿佛蕓娘般安撫著在痛苦深淵里掙扎的他。
“管它是夢是真實,就當是老天給你的補償……老天剝奪你那么多,補你一些是天經地義!”談瑞秋不服氣地喊道,仿佛是替自己出一口氣,可話鋒一轉,她喃喃低語道:“王爺,失去多少總要拿回多少,就算咱們無法成為一對相愛的夫妻,但至少咱們會是一對相敬的知己,都曾失去過所愛,你不孤單的!
秦文略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終究還是將她環抱,把臉埋在她的頸間,感覺她溫柔地撫著他的發,像是蕓娘般……他夢里夢外同樣嫻雅柔情的妻子,教他魂牽夢縈常相隨的至愛。
他猛地抬眼,直睇著被面紗遮掩的面容,輕輕地執起她的手,看著她掌心里的紅痣。
紅痣……情緣未了的情人會以掌心紅痣依憑,讓兩人相遇相守,她也擁有紅痣,但她不會是蕓娘,哪怕世間真有輪回,蕓娘離世未滿一年……她不會是蕓娘。
“王爺,我不是蕓娘,我會是你的知己。”她啞聲喃著,望著他掌心燙紅的疤,她眸底也模糊一片。
多可憐的兩個人,在彼此身上看見所愛的身影,卻也清楚彼此并不是心里所等待期盼的那個人。
“知己嗎?”
“嗯,只要王爺肯,我可以勉強屈就!彼詺獾匦Φ,淚水輕輕滑落。
秦文略不禁低笑出聲,笑落了一滴淚!爸缓脽┱埻蹂土!
“我就勉強啰。”
兩個人流著淚,對視一笑,秦文略微微將她拉開,一如以往謹守男女之防,但不忘提起,“什么時候為我準備桂圓粥?”
“你不會要一個傷患替你煮粥吧!碧珱]人性了。沒看見她淚水還掛在腮邊嗎?在這么動容的時候非要提這殺風景的事?真的太不浪漫了!
“本王才是傷患!
“我也是。”她指了指自己的額頭,哼哼兩聲對著兇手尋釁。
“本王道歉了!
“本王妃不接受!蓖鯛斄瞬黄?她是王妃!
秦文略被她佯裝傲慢的姿態給逗笑,伸手想擰她的頰,卻又驀地頓住,急急收回了手。
她不是蕓娘,她只是有幾分酷似蕓娘氣息的女子,他愿視為知己的姑娘。
既是知己,自有男女之防,不過——“不管王妃接不接受,本王該道歉的已道歉,心意十足,王妃不似小氣之輩,該怎么還禮,心底該是清楚。”說說話,逗逗嘴總是可以的。
她是個奇怪的女子,愈是接近她,愈能瞧見她生動鮮明的性子,愈是與她交談,愈是覺得仿佛相識了一輩子。
“還禮?難不成我頭上的傷是賞?我是不是可以比照辦理地賞給王爺一頓?”她氣呼呼地說著,目光落在桌面成套的玉雕杯,再緩緩地橫拉到他臉上,表情神韻極為到位,帶著幾分夸張的撒潑,狀似刁蠻,實則逗趣。
秦文略被她佯裝兇狠的眼神給逗笑,好一會才道:“本王至今都還沒用膳,陪本王一道用吧!
“你……王爺現在是想吃哪一頓?”差不多再一個時辰就要用晚膳了,他卻說至今都還沒用膳?
“你吃哪一頓,就當是那一頓!彼@鈨煽傻鼗卮鹬。
談瑞秋氣得跳下床,沒好氣地數落著!吧砩嫌袀,不進食怎么好得快?老是要靠那些湯湯藥藥,你養到明年還是這個樣!”哼了聲,繞過他身邊,開門要蘇嬤嬤差人去傳膳。
秦文略回頭,瞧她連鞋都沒穿上,一雙熠亮噴焰的眸子燦耀如星,微弱的光亮卻足以將他身邊的黑暗吞噬。
能得此知己,不知是幸,抑或不幸。
深秋的天候,處處蕭瑟,早晚透著刺骨的寒意,預告著寒冬即將到來。王府里的火籠已經開始運作,各院該要的炭火冬衣都得備足,紗簾窗花換新,園子里的花草修剪,廚房里的各式差活,莊子里的管事送帳本和莊戶的年末賞罰等等事宜……談瑞秋只能說,一個王府里的雜事簡直比牛毛還要多。
不過府里有蘇嬤嬤和胡娘子、徐賁這三人就已經足夠攬下所有差事,照理她應該是個閑閑不管事的王妃,可偏偏蘇嬤嬤就不肯放過她。
真不懂蘇嬤嬤干么老是要把那些帳冊雜事都交給她,明明她還未過府前,這些事都是他們三人看照的,繼續保持就好,何必多此一舉要她發號施令?累得她額傷才好,就得跟著對帳發落大小事,教其他兩位夫人對她氣得牙癢癢的,話到嘴邊就發酸,讓她冤作壞人。
“瑞眉!
唉,又不是她自愿接這些差事的,干么一個個老是用白眼看她?就算演鬼戲也不用老是翻白眼,小心哪天翻不回來。
“談瑞眉!”
要知道,她做的可不只是那些差事,還有個最難搞的大魔王!她得要進廚房寫菜單,準備大魔王每日的膳食,還要隨侍在他身邊,拿他的寢房小廳當小書房用,天曉得她多可憐,不得夸贊就罷,就連文嬤嬤也拿一副她準備奪位的小人目光打量她。
有誰能像她這般悲慘來著?
咚的一聲,談瑞秋手上的動作頓了下,垂下的目光適巧瞧見一枚錦囊就掉在她的椅邊,緩緩地側眼望去,就見大魔王正冷沉著臉瞪著自己。
談瑞秋吸了口氣,將縫制到一半的袍子擱在桌面,裊裊婷婷地蹲身拾起錦囊,回頭毫不客氣地就朝秦文略臉上砸去——
秦文略眼明手快地接下錦囊,似是對她這般軟弱無力的投擲感到遺憾,教談瑞秋很不理智地冒出火,罵道:“你很閑,但我很忙,你要叫我就不能用正常一點的方式嗎?”是砸上癮了是不是?
“本王叫你三聲了!
“我沒聽到!
“你當然沒聽到,因為你睜著眼在睡覺!
“我又不是張飛還睜眼睡覺咧!彼怯袧M腦袋的憂愁好嗎!
秦文略被她逗笑!叭鹈,去把徐賁找來!
談瑞秋頓了下才反應過來,原來他一直喚“瑞眉”,難怪她一點感覺都沒有。瑞眉是談三的名字,當他這么喚她時,她便會想起自己是個替代品,也越發感覺文嬤嬤看她的眼神極度扎人。
想想這幾天文嬤嬤老是想法子把人送出府,為的是要談老爺想想對策吧。之前是因為她額上有傷,如今是因為王爺非要她跟伺,文嬤嬤近來發色白了不少,許是為了這事想破頭了吧。
“你在發什么呆?”見她徑自想得出神,秦文略沒好氣地問。
談瑞秋猛地回神,粉飾太平般地笑著!巴鯛斦倚齑蠊苁伦鍪裁?我讓他送莊子管事出城了。”
“什么時候會回來?”
“約莫正午左右吧!
秦文略沉吟了下才道:“待他回來了,叫他進來。”
談瑞秋應了聲,見他閉眼休憩,便放輕了腳步走回桌邊,繼續她的縫制大業?p制對她來說并不算太難,畢竟她也在談家“修業”了快一年,談不上出色,但至少還端得上臺面,而這袍子當然是為了他而做,沒什么特別的原因,純粹是因為蘇嬤嬤老在她耳邊提點,讓她覺得自己如果不幫秦文略做件袍子就是罪該萬死。
也好,要是做好了,就當是送他臨別禮吧,因為那時她也差不多該離開王府了,談老爺是絕不可能放任她太久的。
時間拖得愈長,便對談三愈不利,只是計劃向來趕不上變化,就不知道談老爺到底要怎么將這事給圓過去,畢竟她也不可能一輩子假扮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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