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寶寶?頭一次聽到這個新鮮的名字,蘇奐伊也忍不住順著那個小女孩的目光望去,看見那位中年婦女的攤上放著一個玻璃瓶,里面盛著五彩斑斕的透明球體,清澈的顏色得似乎能滴出水來。真像小時候看鄰居的孩子們玩的彩色玻璃珠啊,可以透過去看到彼此的眼睛,瞳仁也是湛靈靈的。
蘇奐伊不由自主地看出了神。
“海洋寶寶便宜到一袋只要五毛錢。最近的小孩子都歡喜養這個。別看小小的一袋,泡在水里都能長這么大。”中年婦女用方言熱情地朝蘇奐伊招呼起來,笑容親切,“丫頭要不要買一袋給親戚家的孩子玩玩?”
蘇奐伊有些驚訝,她竟然稱自己為“丫頭”?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臉,哦,原來自己沒化妝。二十出頭的年紀,總還留著些青澀在的。得,算個大齡丫頭。
這樣想著,蘇奐伊情不自禁地微笑起來,“好啊,給我兩袋。”
付了錢正準備接海洋寶寶的時候忽然聽見身后有個微笑的聲音:“蘇奐伊?”
蘇奐伊的手驀地縮回,沒有接海洋寶寶,更沒有勇氣回頭,徑自轉身便往前走。明明天氣這樣涼,可她的臉頰怎么這樣燙,燙得就要燒起來……
“蘇、奐、伊——”身后那個人的音調提高了上去,聽得出里面的笑意更深了一層。然后那種放肆的笑聲逐漸擴大,滲透進每個空氣微粒里,暈染開來的是鮮艷得讓人心慌意亂的顏色……
那個初秋的黃昏,夕陽留斜半照,蘇奐伊抱著滿滿的一大包炒栗子落荒而逃——就在鄰安旬的眼皮底下。
鄰安旬也沒有想到竟會在那樣的場合下見到她——沒有化妝的蘇奐伊膚色偏白,或許因為睡眠不足,她的眼下還留著一方淡淡的暗影,濃密的睫毛也垂耷下來,反而顯得她其實很嬌弱以及那雙尾部上挑的孔雀眼,竟是那樣詩意的弧度。
怎么他以前都沒有注意過?原來她生著這樣一雙曼妙的,動人的眼……
心里的某樣東西被觸動,像誰信手撥了弦低低地“嗡”了那么一聲。所以他走出了轎車,走近了她,其實那段不遠的距離、也不短的時間里他一直都在細細注視著她——只是心有旁騖的人并沒有發覺罷了。
鄰安旬望著她的背影怔忡了很久,而后下意識地掏出手機察看——這才想起來,一個禮拜之前自己就已經將她的號碼刪除了,當時是那樣的不留余地。
“1390……0……”他開始拼命地回想她的號碼,那不長的11個數字,可他竟然怎樣都想不起來,想不起來……原來不上心的東西是真的可以被他忘得一干二凈的啊……
手機里只剩經紀人李雅娉的最后一條短信:明天回意大利,兩個月后在法國巴黎有服裝展。
第3章(1)
在等待中流失的光陰總是快得讓人捉不住,轉眼間已經是近半年之后,臘月二十三,春節的氣息早已經滲透到了千家萬戶。純真無邪的孩子們總是最擅長嬉鬧的,鞭炮聲一大早就放得很響,四處盛燃的煙花燦爛得迷花了人眼。
南方的冬天總是有些濕冷,太陽照到地面上卻格外暖和。蘇奐伊難得起了個大早,洗漱完畢后便拿著一本書坐在自家院子里的秋千上面看。
老藤秋千晃晃悠悠,蘇奐伊的思緒卻是格外的寧和。父親去世后的這些年,母親一直住在鄉下的四合院落里——還是在外公那個年代留下的。房子有些舊,倒也雅致得很,偌大的院子中央還有一方蓮池,池子外緣鋪著瓷磚,溫暖的淡黃色。
母親是很愛花的,院子里總種著開在四季里的花,春有蘭,夏有蓮,秋有菊,而冬天自然少不了梅花。沒有雍艷招搖的外表,都是些溫柔而斂靜的花卉,物似主人形。
“你大伯父剛打電話過來,說今天就去別墅聚聚!蹦赣H付云阡走到身后,溫柔地幫女兒將凌亂的發尾打理好,“你和微微去住幾天吧。嗯?”
“唉……”故意加重的嘆息,蘇奐伊笑著扶住母親纖瘦的手臂,盡管早已經告別了撒嬌的年齡,卻還是喜歡賴著母親的溫暖使些性子,“可我不怎么想見到那些人呢。”
“就是!那群唧唧歪歪的長舌婦——明明占了我們的房子還要擺出一副主人的架勢在那里指手劃腳,看了就惡心!”
緊隨著一個不滿的聲音,從內堂里走出來一個纖細秀美的男孩,留著偏長的及頸發,凝冷的冬天卻穿得格外單薄,單衣、外套、牛仔褲,最簡單隨意的搭配,脖子上系著一條色彩斑斕的圍巾卻顯得他整個人都很出挑。
蘇奐伊抿唇笑了笑,并沒有反駁他的話。而事實就是,那幢別墅原本是祖父單獨留給父親的遺產,卻因為父親病逝前留下那個特殊的遺囑讓它遲遲不能歸于母親的名下,反倒在無形中成了整個蘇家的公有財產。尤其是逢年過節的時候,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也都從四面八方奔過來聚聚鬧鬧,吵翻了天——對此不是不反感的。
“微微,她們畢竟是你的長輩!备对期漭p嘆著搖了搖頭。
“長輩?切!碧K微諷刺地輕嗤一聲,目光里是深惡痛絕,“想當初你跟爸爸困難的時候也沒見她們給過長輩的關懷,等我們白手起家了就一個個趨之若鶩,我看是‘鼠輩’還差不多!币贿呎f著一邊已經走到蘇奐伊身后,伸長胳膊環住她的頸,故意將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到她身上,“對不對啊,姐?”
“你又瘦了,微微!碧K奐伊有意岔開了話題,因為她看見了母親眼底的悲傷,盡管母親總是掩藏得很好。
“好啦微微咱們去,現在立刻馬上就去!彼龘廴ヂ湓诿I外套上的紅梅花瓣,轉身頑皮地朝母親玩笑道,“省得他們又在那里嘰嘰喳喳碎念,我可不想耳朵生瘡外加脊背發涼!闭f罷還煞有其事地瑟縮了一下肩膀。
“嗯,路上小心。”付云阡舒心地笑了起來,果然女兒是最懂事的。
蘇奐伊瞇起眼大力微笑起來,孔雀眼的深痕斜斜地飛上眉梢,襯得那張精巧的瓜子臉柔靜而嫵媚,“微微,我們走吧!彼苯訐н^弟弟的手臂就往院子外走。
“現在?”蘇微好不可思議地“耶”了一聲,“你都沒化妝哎!彼箟牡啬檬持更c點她過于蒼白的臉頰。他知道,姐姐一向很注重自己的儀態和妝容,尤其是在外人面前——追求完美的她從來不肯給別人挑刺的機會。
“哼哼……”蘇奐伊捉住他的手,故作神秘地朝他眨眨眼,“我今天不化妝哦!
直到后來蘇微才知道,蘇奐伊不化妝的真正目的所在——裝、病。
“……這幾年建筑行業不景氣啊,上頭要求嚴,你大伯父親自督工辛苦得要命,下面那些工人催債催得又緊——呃奐伊——奐伊你怎么了?”
碎碎絮叨的話語戛然而止。裝飾豪華的別墅正廳里,大伯母嚴巧群忙不迭地扶住了身邊那個搖搖欲墜的身影,心想自己才客套了幾句話,這個體弱多病的小妮子就已經吃不消了?
“我沒事的,大伯母!碧K奐伊擠出一絲虛弱的微笑。不化妝的她原本就生著一副惹人憐惜的容貌,這次是連聲音也是嬌嬌柔柔的,輕蹙的眉峰很自然地呈出一種病態,“這兩天總是覺得頭暈目眩的,可能是前些日子工作太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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