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對婚姻無比固執,沒想到……
薛家?看一眼云貴妃,皇帝神色不豫。
他對鳳天燐說道:“此事先不急,還是等你身子痊愈再談賜婚!
立在一旁魏總管接話,“皇上、娘娘,可想見賀姑娘一面?主子爺能救回來,賀姑娘功不可沒!
皇帝與云貴妃對視一眼,點點頭,“宣。”
那日孫公公命人進宮傳話,說賀孟莙為救三皇子,險些掉了半條命,方才入府,孫公公還特地上前遞話,說賀孟莙整整昏睡一天,一醒來便又進屋為燐兒施針。
魏總管轉身,讓侍衛李強將孟孟請來。
孟孟跪在皇帝跟前,態度依然淡定,不因喜而喜,不因悲而悲,整個人淡得像一汪湖水,清靜、干凈得令人心喜。
“抬起頭來。”云貴妃說道。
孟孟抬頭,清妍的五官討人喜歡。
看著救回兒子的恩人,云貴妃滿面笑意,“賀姑娘長得真好,快過來讓本宮瞧瞧!
待宮女扶著孟孟走到云貴妃跟前,她褪下腕間的滴翠玉鐲套在孟孟手上,“這次的事讓姑娘費神了,這是本宮的一點心意。”
孟孟朝云貴妃望去一眼,這算……銀貨兩訖?
她輕淺一笑,退開兩步,輕聲道:“多謝娘娘賞賜!
見她行止有度,皇帝點頭,問道:“之前的犁城瘟疫,是你發現的?”“回皇上,是!
“若非你發現得早,這場瘟疫不曉得要折多少人進去!被实鄹袊@,三十年前那場瘟疫,直至今日依舊讓人膽顫心驚。
“民女僥幸巧瘟疫病患者,是皇上鴻福,太醫院盡心盡力,才能及時阻止災禍。”她不愿居功,對名利看得很淡。
皇上捻須而笑,細看眼前纖細小巧的女子,她的長相不過清秀,但渾身上下散發出流水般的溫柔淡然,尤其是那雙眼睛,不驚不懼,沒有對上位者的敬畏,唯有教人舒服的沉穩淡定。
這樣的一雙眼睛像極了老賀的女兒,自己曾經允諾過,他為自己保住邊關,自己會竭盡全力照顧他的女兒。
可是……他失信了,他仰不愧于天,俯不作于人,唯有對老賀滿心羞愧。
云貴妃笑道:“瞧瞧,這張小嘴真甜,光憑這幾句話,皇上就得好好賞賞!
皇帝笑問:“不知賀姑娘可曾訂下婚約?”
此話一出,云貴妃心下微悚,難道皇帝把那個臭道士的話給聽進去了?
不行,燐兒終于想通聯姻的好處,除了薛家之外,她還盤算著鄭家、吳家閨女,夏氏已滅,燐兒需要助力方能與太子相抗衡。
一正妃、兩側妃、四個姨娘,每個位置她都要換到最好的東西,她必須仔細盤算方對得起自己。
云貴妃腦子轉得飛快,一口氣接下話,“都說夫妻同心呢,皇上和本宮想到同一處去了!彼D頭望向孟孟,揚聲問:“不知賀姑娘可知道濟善堂的于文謙?他與姑娘都在犁城瘟疫中立下大功,如今已是堂堂三品太醫,日后前程不可限量,既然兩人都是習醫的,若能玉成好事,日后夫唱婦隨定是一段佳話。”
孟孟眉心微蹙,雙手握拳,指甲陷入掌心間,只是臉上不見波瀾。
突然間,惡鬼的尖銳笑聲揚起,咻地,他飄到孟孟身側,對著她的耳朵說:“看清楚了嗎?這就是生下鳳天燐的女人,鳳天燐的婚姻不只是婚姻,它還牽扯到無數的利益權勢,有云貴妃在,你永遠不可能嫁給鳳天燐。怎樣,想清楚了嗎?還要繼續為他犠牲?或者說……就讓他像這般,一生一世當個不完整的男人?”
寒意竄上,孟孟強忍著回頭的欲望。
孟孟刻意忽略,鳳天燐卻忽略不了,他倏地張眼,望向孟孟身后。
那團陰影的顏色更深了,他感覺到陰寒的死亡氣息,感覺周遭變得微冷,感覺孟孟又開始恐懼冒冷汗。
他微瞇起眼,那……到底是什么東西?
孟孟不回頭,鳳天燐則是看不清楚,其它人連感覺都沒有,惡鬼被完全忽略,可是他沒有生氣,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定在孟孟身上。
許久后,寒氣收斂,他飛回梁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孟孟,看著她的耳垂處那兩點朱砂似的紅痣,笑了。
皇帝板起臉,冷冷望向云貴妃。他知道她心中的算計,但這回他再不會任由他人挑撥,引得兄弟倆鬩墻。
第十章云貴妃野心不息(2)
這段日子鳳天燐先是墜谷,后又病得莫名其妙,京城太醫多不勝數,卻各個束手無策,在所有人都揺頭放棄時,京城出現一號人物。
晁準——一個在四方游歷的道士,說話風趣、見識淵博,所思所想撼動人心;实凼窃诔鰧m探望鳳天燐病情時遇見晁準的,寥寥數語,他便吸引了皇帝的注意,邀他進宮,他亦不推拒。
就這樣,晁準在宮里住了將近半個月。
有趣的是,身為道士,他不說經祈福,也不行道家法術,只論天下大道、朝堂局勢,偶有泄露天機之語。
一次、兩次叫做碰巧,但接連三、五次,他預言之事盡皆發生,誰都要多想幾分。皇帝有意封他為國師,晁準推拒了,只道他與皇帝只有十數日緣分。
他說:“緣起,相遇;緣滅,相離,強行留下只會磨滅善緣。”
那天晁準進御書房向皇帝辭行,恰逢盧太醫進宮稟告鳳天燐的病況。
盧太醫斬釘截鐵地說道:“臣無能,至多三日,三皇子撐不過了。”他恭請皇上見三皇子最后一面。
愁云慘霧的場景,晁準卻笑容滿面,說道:“三皇子命格清貴,只是尚未碰到有緣人,那人一到,包準藥到病除!
此話引得盧太醫嚴重抗議,直道他怪力亂神、行鬼祟之道。
晁準不與他爭辯,輕笑道:“您老說三日是吧?咱們約定,若三日內三皇子死去,老夫代您老受罰;若三皇子在三日之內清醒,您老每月義診三日,為窮苦百姓看病!
倘若三皇子死去,身為主治大夫的盧太醫自然躲不過責罰。他年事已高,幾棍子下去……他早已存了必死之心,只求別殃及家人,這會兒有人跳出來代他受罰,他豈有不允之理,當下便與晁準擊掌為誓。
晁準的篤定讓皇帝心底存了一絲希冀。
就這樣,原本要離開的晁準在宮里多待幾日,直到昨天燐兒清醒,丟下一句,“看來這位姑娘就是三皇子的有緣人!
既然賀孟莙是燐兒的有緣人,為了燐兒著想,身為父親,他該為兒子把人給留下,可是云貴妃竟在此刻提及于文謙,她心里在想什么?
一個薛蕾不夠,還需要幾號“薛蕾”來湊?屋子里突然安靜下來,沒有人說話,就是想為孟孟和于文謙牽線的云貴妃也感到氣氛不對,而鳳天燐……他不舒服,胸口有什么東西頻繁戳刺,一下一下的痛,痛得他皺眉頭。
他討厭“于文謙”這三個字,討厭母妃為賀孟莙做主,至于理由……他不清楚,只是呼吸漸沉,臉色不豫,臉龐透出些許蒼白。
孟孟抬頭,平靜回答,“民女感激娘娘好意,但舍弟年紀尚稚,仍需要民女傾力扶持,民女曾經答應過亡母,要照顧舍弟至成年再論婚嫁。”
云貴妃看了一眼安靜的皇帝與兒子,心底的不安漸漸擴大,兩人都不說話,莫非父子有同樣心思?
想著這樣不行,她問:“賀姑娘的弟弟多太?”
孟孟答,“回娘娘,舍弟今年十歲!
云貴妃放下茶盞,抽出云錦做的帕子拭拭嘴角,而后說:“才十歲?若是等他成年……蹉跎到那時候,賀姑娘得錯過多少好姻緣?依我說呢,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于太醫人品好,不至于不肯扶持小舅子,要不,本宮幫你問問于太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