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峰得知舒顏的邀約,歡喜非常,欣然前去。
一下午的時光,兩人在涼亭中下棋品茗,倒也怡然自得,下人都被喝退到百步之外守候,是以二人在亭中說了些什么,自是無人知曉了。
倒是舒顏一直嬌羞無限地凝睇著蘆峰,不時面紅地垂下頭去。
“峰兒是在取笑我!”
“天地可表,峰兒句句出自真心!姨娘是峰兒心中好比那月中嫦娥,美艷絕倫,無人可比!”
舒顏嬌羞地垂下頭,突然間長嘆一聲,低聲道:“可惜,你我有緣無分!”聲若蚊蚋,卻恰恰能讓蘆峰聽得清清楚楚。
蘆峰一陣激動,雙拳握緊,原來美人果然對他有意!本想上前握住舒顏的手,然而遠處有不少下人在,不敢造次,畢竟這是父親的府第。
舒顏偷眼看了看蘆峰的表情,眼睛狡黠地一轉,又用迷茫嘆息的聲音說道:“如若當初,舒顏先遇見的是峰兒該有多好!唉!”
“姨娘……”
“下人們都在遠處,聽不見的,你叫我一聲顏兒可好!”
“顏兒……”
聞言,舒顏輕輕笑了一下,當真是一笑傾城,看得蘆峰眼睛都直了。
舒顏又繼續說道:“自從跟了將軍,舒顏便發誓一心一意侍候將軍,只是……沒想到,卻看見你!我還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情景,那日,我下了轎子,一抬頭看到一英俊的年輕將軍,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之上,那般的英武挺拔!一瞬間,顏兒的心……就再也忘不了你了!”
“峰兒為何不說話,莫非是嫌棄了顏兒不成……”
“不是!不是!”蘆峰急忙搖頭,“峰兒歡喜還來不及,怎會嫌棄你半分!只是你畢竟已是我的姨娘……”
舒顏適時地嘆了口氣,神情無限哀怨地說道:“唉!有緣無分,造化弄人。☆亙弘m非三真九烈的女子,但也深知一女不侍二夫,既然已經是將軍的人了……”她的頭轉向一邊,輕輕拭了拭眼角的淚,神情瞬間一冷,說道:“今日是舒顏的錯,不該一時失態,讓峰兒為難了!你就當我適才之話是胡言亂語好了!從此以后,顏兒定然會……會……”
“姨娘……不,顏兒,你別……”蘆峰一激動,終于顧不得其他人是否會看見,越過中間的棋盤,一把抓住舒顏白皙的玉手,“你別生氣,我也是第一次見你,便對你生出了情意!只是……”
驀地二人察覺到四周的騷動,看著遠處的仆人,對著他們的上方指指點點,兩人一同走出涼亭,抬頭向上觀望……
好大的一只紙鳶!在花園上空盤旋良久,驀地,紙鳶竟自在空中炸開,碎屑滿天,化成千千萬萬片,飄落下來,好似下雪了一般,頃刻工夫,原本綠草盈盈的花園,被一片黃色覆蓋。
一仆人彎腰撿起來一張紙觀看,“咦!這是什么!”只見黃色的紙上,畫著幾道亂七八糟的東西,猜不出是什么。
蘆峰雙眉緊皺,大喝一聲:“來人!”喚來侍衛,“速去查查,這紙鳶究竟是誰放的!”然后柔聲對身子微微有些發抖的舒顏說道,“你別怕!傷不得人的,只是一些類似符咒的東西,我命人打掃干凈就是了!等我抓到這紙鳶的主人,定要治個他驚嚇之罪,替顏兒出出氣!
舒顏本是垂著頭,身子瑟瑟發抖,聞言,只是輕聲道:“無妨!或許只是孩童的一些小玩意!說些什么治罪倒是嚴重了!”
“顏……姨娘!”有下人走近,立即改口,“姨娘當真是菩薩心腸!”
舒顏沒有再多說什么,只道:“時辰不早,我先回房了,此地就有勞峰兒處理好了!”說完轉身,在婢女的挽扶下往回走去。
蘆峰躬身相送,“這是峰兒應該的!”
回到房間后,舒顏揮退身旁的下人,一改適才的嬌弱,將心里的紙團狠狠擲至地上,臉色陰沉似水,抬起腳,使勁地對紙團踩了數腳!仍覺不解氣,嘴里低聲咒罵道:“該死!該死的呆子!以為這種低等的符咒就能治住我嗎?可惡,壞了我的好事……我在為你出氣呢!你這呆子倒好,竟然弄這些亂七八糟的符紙來壞我的事!呆子!笨蛋……”罵夠了!心里的火都發了出去,這才坐到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茶杯,輕輕地喝了一口……
“噗!”一口茶全數噴了出來,再細看杯里的茶葉,驀地,“啪”的一聲,將茶杯摔到墻壁之上。外面守候的下人,立即推門沖了進來,擔心地喊道:“夫人……”
舒顏深吸了一口氣,方道:“無事,將屋里收拾一下,再重沏一壺茶上來!”說完,她轉身回到內室,身子倚坐在床頭。
茶里竟然被下了符灰,雖然即使她喝下去了,也傷不了她,但畢竟她是妖,對此物還是排斥的。那個呆子為了讓她離開將軍府,倒是無所不用其極!只是茶里是什么時候被下了符灰的?
這件事,若是換做旁人,舒顏倒是不會有疑問,只是那呆子,竟然輕易地便在她喝的茶水中下了毒!他……什么時候變聰明了!還有適才那個會炸裂的紙鳶!這主意好像不是那豬腦袋能想出來的主意,莫非他身邊有其他人相助不成?
那她倒要小心一些了。
第二日,聽身旁的婢女回話說,這幾日城里已經出現多次紙鳶在空中莫名其妙地炸裂,落得人一頭一臉的事。昨日后花園出現的紙鳶或許是巧合吧!也不知是誰無聊做的,頂多人受了一些驚嚇,倒都沒什么大礙。有的人干脆將那些畫亂的紙,撿回家燒了,或者當廁紙用。婢女當笑話地講完。
舒顏腦中尋思著,當那呆子看到符紙被別人當成廢紙時的表情,一定漲紅著臉,想阻止又不敢阻止。想著想著,便忍不住笑了,嘴里輕輕呢喃了一句:“呆子!”驀地吩咐道,“去拿件外衣,我們出去走走!”
婢女領命,打開箱子蓋,卻突然輕咦了一聲。
舒顏一轉頭,“怎么了?”
婢女回道:“夫人,箱里多了一把桃木劍,昨個兒我收拾衣物時還沒有呢!”她將劍拿了出來,“做得還挺精致呢!”
舒顏看到后,驀地睜大眼睛,那呆子竟然把桃木劍都用上了!深吸了一口氣,有些無奈地皺皺眉頭,“你若喜歡就歸你了,不喜歡就扔灶坑里燒了!”
婢女連忙道:“自然是喜歡的,謝夫人賞賜!”
舒顏穿上外衣,走了出去,又打發走了門前的守衛,她倒要看看這次回來后,那呆子又會在她屋中放什么東西!
信城郊外不遠的一處道觀內,陳大勇滿頭大汗圍著一個老道士,說道:“道長,你的符紙不會是假的吧!”
老道的胡子一噘,“胡說八道!貧道親手所寫的符紙怎會是假的!”
陳大勇是老實人,被老道話語一斥,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道長誤怪,我……我只是心急才這么說的!可是用了那么多,為啥一點用處都不管呢?”
“你倒是怪起我來了!”道才眼一瞪,“你讓貧道寫一萬張符字,寫得貧道酸腰背痛!結果呢,貧道進城一看才知道,合著貧道用心血寫下的符紙成了廢紙!”他上次進城,在街邊買了一個煎餅,咬了一口才發現,包煎餅的紙竟然是他自己親手所寫的符紙!當時,險些沒把他氣得吐血!“貧道還沒怪你!是貧道寬宏大量,你倒找上門來了!”
“可是當初我們不是講好了嗎?我給你銀子,你寫一萬張符紙給我!這會兒怎么能怪我呢!”
“哼!”道長冷哼一聲,沒搭理他。
陳大勇看了看道長手里的拂塵,試探地說道:“道長,你這個拂塵能不能……”
“不賣!”道長立即斬釘截鐵地說道。
陳大勇憨憨地抓抓頭發,肯求道:“道長,你就將它賣給我吧!”
“不成,照妖鏡、桃木劍、符紙……我這觀里的東西都要被你拿光了!你若真誠心想買,就把先前買照妖鏡,桃木劍欠的銀子先補上!”
陳大勇臉一紅,結巴道:“先欠著行嗎?我已經把所有的銀子都給你了!”
道長搖頭,甩起拂塵,“不行不行!你快快離開我的道觀!”
陳大勇神情沮喪,垂著頭,走到道觀門口時,一屁股坐到了門檻之上,抱著頭,望著遠處的山巒發呆。
“其實并非貧道不想幫你!畢竟砍妖除魔,是我的分內之事!”
“道長!”陳大勇聽到聲音轉首,仰起頭,老道士不知什么時候站在陳大勇的身側。
陳大勇立即站了起來,心中一喜,憨笑地道:“道長,你答應將拂塵賣給我了!”
道長仍是搖了搖頭,道:“你只要告知貧道事情原委,妖孽藏身何處,貧道親自前去收了她,而且分文不取!你先前所欠銀兩也一筆勾銷,你看如何?”
“收……收了她!”陳大勇心中驀地一驚,“那怎么可以!她是我……”
“她是你什么?”道長眉毛一挑,追問道。
“我、我……我不買你的拂塵了!我找別的道長去!”說完,像怕后面有人追似的扭身便跑。
離開道觀,陳大勇也沒回將軍府,一直在林中轉悠。從左邊的樹走到右邊的樹,再從右邊的樹走回左邊的樹,冥思苦想,也想不出怎樣攆走舒顏而又不用傷害到她的辦法。
抱著腦袋走來走去,驀地,“唉喲!”橫著伸出一條腿,險些將他絆倒。身形踉蹌了幾步站穩,回身一看,“!婆、婆娘……夫人……小人參見夫人!”雙手一合,低眉順眼地拱手說道。
舒顏本是笑著,一看他這個樣子,伸手狠狠地揪住他的耳朵,“呆子!虧你還知道我是將軍夫人呢!瞧瞧你這幾天做的好事!”
“唉喲!”陳大勇痛得齜牙咧嘴,“輕些。》攀!男女授受不親……哎呀,夫人!放手!”
“什么夫人!我剛剛還聽見你喊我婆娘呢!”舒顏故意在手中又加了一把力氣,“不許叫我什么夫人!聽見沒有!”
“我又不知道你的名字,當然要叫夫人了!”陳大勇被揪著耳朵,脖子歪歪著,不服氣地叫道。
“我不是告訴過你我的名字嗎?”
“我忘了!”他梗著脖子,理直氣壯地說道。
“呆子!”舒顏終于解放了他的耳朵,卻仍覺不解氣似的踢他一腳。
“唉喲!你……”陳大勇撫著被踢的屁股,氣憤地握緊拳頭,突然間想到舒顏的身份,無論是將軍夫人,還是妖怪,都是他惹不起的,最后只得老實地站在一邊。揉了揉紅腫的耳朵,有些擔心地想,長此以往下去,會不會變得一耳大一耳小。
長此以往!啊啊,他才不要再跟這個妖怪見面呢!
舒顏沒再理陳大勇,悠閑地坐到椅子上。
別問這林中里怎么會有椅子,實際上陳大勇也很好奇,反正是舒顏一坐,那椅子便自動出現了。
“你……你怎會到這里來?”陳大勇四周望了望,荒山野嶺的,離信城還有三里路呢!
“怎么,只有你這呆子可以來,我就來不得!”
“我有名有姓,才不叫……”呆子呢!
“怎么,叫你呆子還委屈你了!瞧你這幾日做的好事!以為幾張破符,就能難得住我是不是!以為我是那些低等的妖怪嗎?告訴你,再躲過一劫,老娘……”不行,這稱呼太老了!“姑奶奶我……”還是不行,“本姑娘我就可以修煉成仙了!”
“神仙才不會那你這個樣子呢!”他小聲嘀咕道。不會有錯,他的耳朵一定被她揪大了。
“你在說什么?”舒顏杏眼一瞪。
“沒……沒有……”陳大勇很沒骨氣地搖頭,人豈能與妖斗!他只是很識時務而已。
“哼!”舒顏冷哼一聲,“我問你,那些紙鳶在空中炸裂是怎么回事,是你想出來的辦法?!”
陳大勇老實地點點頭,“是,我想了整整一天一夜才想到的好辦法!”就是總失敗,才弄得信城大街小巷全是符紙!而真正成功的只有一次,卻是對她一點用也沒有!
“那我茶里的符灰你是什么時候放的?”
“在廚房,福兒打熱水時,我偷偷放進茶壺里的!”
“福兒怎會將茶壺交于你,你又不是廚房里的人!”
“我認識福兒!她……”臉不知怎么稍稍有些紅了,“反正我們認識,經常聊天來著!”
舒顏既是火狐修煉成人形,對風花雪月的事自然知之甚詳,看陳大勇表情,便猜出七七八八了!暗想,這呆子的憨樣,竟然會有女子喜歡!
“那照妖鏡,桃木劍也是你讓福兒偷偷放進我房里來的?”
“不是,我趁著房里沒人時,自己放的!”陳大勇老實交待,他可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她是妖怪。
“沒有其他人幫你!”
“沒有!”
舒顏看他表情,知他性子不像是會撒謊的人,看來真是他自己做的,不由一笑道:“呆子!有時候你也不是很笨嘛!”起碼到目前為止,蘆峰也沒有抓到放紙鳶的究竟是何人。
陳大勇表情疑惑地看著她,這是在夸他嗎?如果是的話,好像是第一次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