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對那個家、那個女人有著千百萬個不愿,不過對父親,章為曄多少還是抱持著為人子女的感情,所以最終還是同意出席。
講完電話后,章為暉發現呂書儂正躺在床上搖晃著纖細的雙腿,認真的看著資料。
“你在看什么?”
“喔,有關之前控訴該雜志社不實報導的資料。”現在官司仍在纏斗,她正想盡萬法加重指空。“這次的報導因為是事實,所以我們不能怎樣,不過至少可以給他們制造些麻煩!笨偠灾,就是只有自己被騷擾太不公平啦!
章為曄瞅著她一臉認真的模樣,不知是否該笑!半S他們去,等沒有新聞價值了,他們就會放棄了!
“可是會影響到你父親的選情吧?”
“那不干我的事。”他的口吻很淡漠。
“也對!眳螘鴥z暫時放下數據,向他招了招手。章為暉走過去,結果被她抱了個滿懷。她問道:“你恨你父親嗎?”
恨?聽見這個問題,章為曄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我不知道!
記憶中,父親盡管不太管家中的事,對他其實并不壞,只是那個在法律上名為“母親”的女人手段太厲害,在他身上制造的傷口總在那種教人看不見的位置。假若他真有怨懟,大概是怨父親這些年始終沒有看清家中那和樂表面下的真相。
想到剛才的那通電話,他道:“今天晚上,我要和家人吃飯。”
呂書儂愣了下,“為了辟謠?”
“對。”他不意外她會立即聯想到這個可能性,老實說,他這個兒子最大的功用就是讓父親拿來作戲,連他不肯享用特權的事也被父親的幕僚廣為宣傳,讓他片刻不得安寧。
呂書儂思考了一會兒。坦日說,她很不愿讓他一個人去,可是那畢竟是人家家庭成員的聚會,肯定還有媒體記者前來拍攝,她這個外人跟去會不會不太妥當?
察覺出她的顧慮,章為暉斂眉道:“和我一塊去……方便嗎?”
“咦?”知道自己的想法被他看穿,她有些不好意思,至于回答,當然是想都不用想,“方便!超方便!”
他勾起唇角笑了,可是隨即吐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在人前,那個女人應該不至于怎么樣,何況我也大了!
小時候沒有反抗能力,只能任由對方打罵,升上國中后,他的體格在刻意鍛煉下逐漸變得健士,那女人也因而收斂許多,可是取而代之的卻是比肉體折磨更為可怕的精神磨難。
將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拋到腦后,當天晚上,他們倆一同前往約好的飯店。
在地下停車場,章世國的幕僚早已等在那兒,看見章為曄帶著呂書儂出現,他有些意外,“這位是……”
章為曄將手攬在她腰間,保護意味濃厚!拔业呐笥。”
唉,光是聽到這幾個字便好開心的她可真是容易滿足啊。呂書儂吐吐舌頭,一邊在心底自嘲,一邊伸手與幕僚相握,“我是呂書儂,宇文律師事務所的律師!
“喔、喔,原來你在宇文律師那兒工作啊!甭牭缴纤竞糜训拿,幕僚這才松了口氣!暗纫幌挛覀兿仍陲埖甑暮箝T集合,再一起從前門進入。至于呂小姐……”
“你先到餐廳里等我!闭聻闀熤苯犹嫠鳑Q定。他不想讓那些媒體記者騷擾她。
“可是……”
“就這樣吧,呂小姐,畢竟這是章家的事……”
意思是她這個外人少插嘴嗎?“好吧!
不是不明白章為曄的心思,她立即妥協,在道別之際,她緊緊握了下他的手。不論發生什么,你都有我——她以眼神這么說著。
章為暉心領神會,對她一笑。
接下來,呂書儂在預約好的包廂里等待著。
可是等著、等著,她的心跳卻越發不穩,覺得很不安。也許她是因為即將要與章為曄的雙親見面而緊張,可是狂跳不已的眼皮又是怎么一回事?
“是我想太多了吧!敝皇菓睹襟w記者,哪能出什么意外?她如此安慰自己,鎮定心神。
在看到章為暉偕同父母走進包廂后,她才松了口氣。看吧,果然是她杞人憂天。
章太太是個上了年紀卻頗具姿色的婦人,呂書儂覺得她看來很有氣質,實在讓人很難相信她會如此虐待一個孩子。
此時章世國似乎松了口氣,坐下來后第一件事就是問向幕僚,“剛剛那樣的表現OK嗎?”
幕僚回道:“應該沒問題,尤其夫人替公子整理在襟那一幕,效果很好。”
哇,這是什么對話?呂書儂看了章為暉一眼,他則回應她有些無奈的眼神。
他們相互自我介紹,然而章太太從頭到尾都沒有瞧呂書儂一眼。早有預料會遭到這樣的對待,呂書儂也不以為意,反倒是章世國顯得有些尷尬。
“好了、好了,終于擺脫了那些纏人的記者,點菜吧,難得聚在一起,大家放松點……”
“我沒胃口!闭绿苤苯拥貋G下一句冷語。
章世國無奈,只好對兒子道:“對了,為暉,你還是搬回家住吧,一直住在外面也不是辦法!
章為暉當作沒有聽到,把菜單遞給呂書儂!澳阆氤允裁矗俊
“和不對的人吃飯,飯都變難吃了!
所有人皆一愣,看向吐出這句話的章太太,其中以章世國最為震驚,“你在說什么?”
“我受夠了!”忿忿地放下手中的水杯,章太太站起身,“為什么我一定得忍受這一切?他好不容易滾出我家,以為終于可以平靜些,你又找他回來……”
章為暉不動聲色,只問向呂書儂,“這個如何?應該不含蛋!焙敛焕頃@場發生在眼前的騷動。
呂書儂本來服了他的氣定神閑,卻在察覺他深沉的眸子后了然。她輕輕握了下他的手,而他則回以一瞅。
“你小聲一點……”章世國制止她,一邊向幕僚道:“你出去看一下還有沒有記者!
幕僚領命而去,見狀,章太太更是無法忍受。
“選票、選票、選票!你眼中只有選票!結婚這么多年,除了我爸爸的勢力外,你正眼看過我沒有?不,就算沒正眼瞧過我也行,但你帶那女人的種回來是什么意思?嘲笑我不孕?!”
“我沒有那個意思……”
“我受夠了這一切!再也不要忍受了——”
她忽然拿起桌上用來切牛排的刀子,眾人嚇了跳。
“你干什么?!”章世國喊著。
只見刀子在極大的力道下刺入章為暉的手臂,之后涌出一道怵目驚心的血痕。
“為曄!”呂書儂驚叫。
章世國呆了,章太太也被自己做出的事嚇得倒在地上。
“夠了吧?”章為曄聲音很冷,把沾著血跡的刀子自她手中奪下。
所有人偕愣住,唯有呂書儂率先上前以餐巾布包住他滲血的手臂,“你得立刻去醫院。”
“不行!”喊出這句話的人是章世國,他握著拳頭,身軀微微發著抖,“外頭還有記者……這件事不能鬧大!”
有沒有搞錯?!“你沒看見你兒子受傷了嗎?”呂書儂不敢置信,這是怎樣的父親?
“不行就是不行……為暉,拜托你!
淡淡瞅著父親低著頭的模樣,章為曄心中百感交集。小時候以為很高大、很不可一世的父親,在此刻看來,也不過是泅泳于名利間,喪失了親情的可悲老人罷了。
他吐了口氣,“這樣,我再也不欠你們了!比缓,他向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的章太太頜首道:“請保重。”
“為曄……”
“走吧,我們從后面離開!敝笏蚧氐桨鼛哪涣攀疽,以餐巾布包覆傷處,再套上外套掩飾。
由于手受傷不能開車,于是他們搭出租車離去。
坐在車上,呂書儂很心急,“你真的不去醫院?”雖然刀子并不算太利,傷口不大,可是因為刺入過深,也許傷到了主要的血管或是神經……天,她已不敢想象!
“不是那么嚴重的傷!
章為曄語氣很淡,可是呂書儂知道,比起手上的傷,他的心傷得更重。
望看這樣的他,她也不知道自己可以說些什么,只能嘆道:“你孝順過頭了。”那樣的父母,其實他早該舍棄。
呂書儂打了通電話,之后向司機說出一個地址。
見章為曄不解地看向她,她吁一口氣道:“就算不去醫院,也得找個地方治療傷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