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棲心曲 第五章 作者:海藍
    悠閑的午后,暖風熏人醉,漸紅的楓葉,卻已道天涼好個秋。

    天涼好個秋哪!

    忍不住一聲感嘆,算來人居聶府也已一年了,由入府時的黃菊燦漫,到紅梅迎春,由美麗的迎春花開,到六月的芙蓉接天碧,一轉眼,又是金菊送秋時哪!

    天涼好個秋哪!

    唉——

    “嘆什么氣呢?”數月來幾乎與他寸步不離的牛皮糖又粘到他身后,健臂一伸,將他圈進懷中,下巴抵在他的頸肩交接處,熱息,陣陣拂到他耳中。

    “識得愁滋味,天涼好個秋!痹缫巡辉儋M力去掙脫身后窒人的緊擁,習慣,一點一滴被這個人悄悄侵襲,從不與人相距過近的生活早被這人擾得一團糟。

    “哪,你應該這么想才對,”背后的人將熱唇貼到他耳上,低低輕吟,“莫笑花開早,只愿春來曉。亂紅清香隨風至,袖底暗藏盈盈淺笑,只道——逍遙!

    “亂扯!”將頭側開,避開那讓人眼暈心跳的炙熱吮吻,他也笑,“現在是涼秋,哪來的‘春來曉’?”

    “不管是否‘春來曉’。反正我只要有你便‘只道逍遙’!”

    不依不饒,唇又貼上前,甚至還偷偷探出舌尖,吮上那柔軟耳垂——

    “喂!做什么?”一嚇,忙忙用力一頂,跳到一旁,防備的眼眸慍惱地盯那失望的人一眼,這人!“這里不是美人塢!當初你怎講的?怎老是忘記?”他也是為他好耶!堂堂的京城聶府二少,在人來人往——呃,就算地廣人稀的后園中,公然摟攢抱抱一名男子,成何體統?他不要做人,他伍自行還要做人哪!

    “我——”雙手徒勞地一伸,那個防備的身影卻躲得越遠,聶箸文失望地嘆息,“我只是情難自禁而已,自行,這里鮮少有人過往,你擔心什么?”

    與自行兩情互許的幾月來,他們其實根本沒多少時間聚在一起。自行擬了一份計劃,要將聶氏布莊全面革新,由最基礎的棉花來源到最終的布匹買賣,一一重新來過。為了這些,他與自行整日不停不歇地到處奔走,簽下產棉之田,建起織布之坊……

    種種事宜,忙得他們人仰馬翻,惟一能靜靜聚坐一刻之時,便是深夜審賬的間隙。

    可是,就算有那么一刻閑暇,自行卻依舊不準他有什么“親密”舉動,除了偶爾牽一牽手,別說想放縱地盡情擁吻他一次,就連想抱一抱他,都得在自行沒有防備的那一刻!

    兩個互相喜歡的人,兩個誓言“相守一生”的戀人——有這么生疏的嗎?

    原先是忙于布莊事務,無暇親密,如今終于一切忙完了,還不準他抒解一番相思之苦呀?

    他不禁扭過頭,十分不爽地哼一哼。

    “我擔心什么?”我擔心你聶二少的名聲!伍自行也扭頭哼一哼,準備走人。卻忽地眼一亮,笑著朝一側招招手,“阿濤,這里!”

    一側遠遠的石徑上匆匆走來一個女子,正是阿濤姑娘。

    “自行,我找你找得好苦!”喘幾口氣,阿濤輕聲抱怨,“天快黑啦,怎不在書房等我?”約好的,卻又臨時變卦,害她繞了好多的圈子,“我認路的本事不太靈光啦!

    “啊,我貪看秋菊忘了時間,真抱歉!”笑著彎腰以示歉意,伍自行輕問:“你都準備好了嗎?”雖然他與聶箸文還是不冷不熱的老樣子,與阿濤卻已是越來越好的知心朋友。早在初夏的某一天,阿濤抱了一尊玉像來送他時,兩人相視一笑,即明了了一切。

    由此,兩人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

    “好啦!你不知道,那——咦,箸文,你也在?”后知后覺地打個招呼。

    “呵呵,”干笑幾聲,對于兩人的親密有些吃醋,“難為你阿濤姑娘還看得見區區小生在下我!彼粋大活人站在眼前是石雕的呀?!

    “你又不是這假山上的山石,我自然看得見你!辈幻靼姿麨楹涡Φ萌绱思僖,卻也沒時間多問,只轉頭繼續對伍自行說自己的話,“哎呀,你不知道,我一拿到它,就差點——喂,箸文,你還站在這里做什么?走開啦,沒見我在同自行說悄悄話嗎?”非禮勿聽、非禮勿視,不懂?

    “呵呵——”頭頂幾要氣得冒煙,卻只得咬牙忍耐,只因這少根筋的路癡女不小心是他家大哥的“女人”!

    “我自然看到了,”她小姐沒忘他的眼已重見光明了吧?“可我要等自行,自行不走,我自己走干嗎?”兩個人喊得那么親熱,絲毫沒有該有的“男女之別”,讓他心里甚不是滋味,“自行,你過來一下。”

    “做什么?”不疑有他,聞言走了過來,“有事?”

    “沒什么大事,”雙手一圈,將自行擁入懷中,揚首沖目瞪口呆的阿濤示威地一笑,“只不過重申一下主權而已。”

    “主權?”其他兩人互望一眼,不解其義。

    “對!你,自行,是我聶箸文的;你,阿濤,大哥才是你的囊中物,請勿搞混。謝謝,改日再見!”摟著伍自行一轉身,老大不爽地要走人。

    “你有病呀?”才不如他意,伍自行死釘在原地不動一步,“我有事要同阿濤商量,你先走開啦!”耍什么小孩子脾氣。

    “對嘛,我和自行有事,你摻和做什么?”阿濤移步上前,伸手從他懷里硬扯出他的“所有物”,“你先一邊玩去啦,我們的事不要你聽見!

    “我——”懷中空空如也,他不由一陣心慌,阿濤少根筋嗎?自行是男的哎,她那么親熱做什么?瞪眼瞧那一男一女愈走愈遠,他扁扁嘴,很不情愿地接受一個現實——他被自行甩了,為了一個女人,他的自行丟下他了——

    “氣死我也——”忍不住仰頭長嘯,驀然發現,喜歡上一個人,占有欲是很強的,強到無法忍受任何人奪走心上人的一點視線!

    自行,是他的耶……

    “自行丟掉你了?”涼涼的笑聲緩緩插進他的自艾自憐。

    他抬首,“大哥?”何時來的?

    “是我。”練武之人的機敏到哪里去了?嘖,搖搖頭,聶修煒從假山后面轉過來,慢慢踱到他的身旁,憐惜地拍拍他的肩,示意他一起走。

    “大哥,你知不知道?你的阿濤竟把我的自行搶走了!”他要告狀,“自行是男人哎,阿濤把你也甩掉了嗎?”

    “我的阿濤?”聶修煒聞言一笑,“她怎么舍得甩我呢?不過,她肯樂意去找朋友一起說說話,聊聊天,我求還求不來呢,又怎么會不高興?”這總比整日悶在房間里雕啊雕的要好得多。

    “問題是她找的朋友是‘男人’!”不信大哥心里就沒有不是味兒。

    “嗨,箸文,阿濤以前也常纏著你啊!甭櫺逕樢惶魸饷,頭次發現小弟這么沒“心機”,“那時我也沒有說什么啊,現在她舍你而就伍先生,我才真的放心呢。”

    啊,小弟還被自行蒙在鼓里,在這里大吃飛醋哩!怎么回事啊,一向甚是眼神犀利的箸文,失了一次明怎么看人的功力也退步了?他與伍自行已經共待了一整年,難道從沒發現什么?

    “大哥?!”太過震驚,“太放心了吧?難道你就不怕你的女人移情別戀?”

    “再戀也比不上你呀,兄弟!迸呐哪穷w呆瓜頭,“你知不知道,全府的人都對你和伍先生十分關注呢!”在親弟還沒有弄清楚伍自行的性別之前,他要審一審箸文到底陷到了第幾層,就當自娛一番吧。

    “我管他們!”輕輕撇一撇唇,笑得云淡風輕,“只要我和自行活得自在開心,理那么多世俗偏見干什么?大哥,你也不贊成我和自行在一起嗎?”其他人不在他的考量之內,但自小一塊長大的兄長的意見,有必要聽一聽,不過,前提是——大哥不會反對才行。否則,也只得隨他去!

    “哦,你還記得問一問我的意見?”他們兩個卿卿我我已快半載了,問得是否遲了些?聶修煒利眸一閃笑著反問,“若我不贊成呢?”

    聶箸文聞言止住腳步,一臉凝重,“大哥,我以為你思想開明,否則也不會拋掉那些門第之見,一心一意要娶平民出身的阿濤做你一生一世的妻子!

    “可你莫忘了,‘伍自行’是男兒身!钡痪,將他踢入無邊黑暗。

    “男兒身,嗤!我管他!”輕輕一笑,“大哥,你愛過,該知道愛是什么。若真心愛一個人,決不會去在意這人是否符合你的身份、你的尺度、你的一切身外世俗之事,愛便是愛,無關容貌,無關才識……總之,愛了就是愛了,有必要分男女性別嗎?”

    “所以——”揚揚眉,聽親弟繼續道這叫人聽來絕對驚世駭俗的言論。

    “所以,我才不管你贊不贊成,同不同意,我愛自行,便會一愛到底,直至生命終了。自行同我一樣身為男子又怎樣?我這一輩子就是要定他了!”輕輕哼一哼.“就算爹娘在府中,就算你們大家全都反對,我也不會妥協一分!

    靜靜望著這個一臉嚴肅的親弟,聶修煒緩緩笑開了。

    何時,箸文真的成熟了?那個愛笑愛鬧、又奸又滑的毛頭小子終于蛻變成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

    “你愛自行,所以不會去管什么風言風語?”

    “對!”很是斬釘截鐵。

    “那么,自行呢?”再淡淡一笑,漫不經心地扔下一枚火炮,“他可曾說過喜歡你?”

    “沒有!焙芨纱嗟芈柭柤纾皭凼歉冻,我從沒有想強求他如我愛他般愛我,只要有他在我身邊,能讓我靜靜守護他一輩子、愛他一輩子、憐他一輩子、寵他一輩子,就好。”他決不會讓自行再成為流浪天涯的獨行客,“再講,自行說允我喜歡他,以一個男人的身份——這承諾還不夠嗎?”再多,就太貪心了。

    “那自行的來歷呢?他的過去呢?你不好奇?”愛并不等于盲目去愛吧!

    “哈哈……”聶箸文一笑,笑得爽朗,“大哥,你也愛阿濤,可你也從不在意她的來歷、她的身世!同樣,自行的來歷、過去我是一無所知,可我愛的是現在的自行,會笑會哭的自行!他的過去我沒有參與過,他的現在、未來我卻可以陪他一起走過——我好奇那些做什么?”

    “哦。”贊嘆地拍一拍親弟的肩膀,佩服之色掛在竊笑不已的俊臉上,顯得甚是滑稽。

    “大哥,你們是不是瞞了我什么?”瞧那奇怪的神色,他心生警覺。

    “瞞你?呵呵,你的眼那么利,我們能瞞得了什么?”他們才沒有瞞,只是不想說而已。

    “真的?”看那神色,便知大哥在說謊。

    “真的。啊,箸文,忘了問你,你跟你的自行現在怎么樣了?忙了半年,也該休閑幾日了吧?”他真想把自行搶到自己的玉器坊中,有這么一位身懷經營之才的幫手,任誰也會輕松許多。

    “還不是老樣子!頂多只能牽牽他的手!睙o奈地抱怨幾句,“他總是防這防那,害我想抱抱他也只能趁他不注意!贝鞌〉亻L嘆一聲,復又振作精神,“不過,總算熬出頭啦!布莊一切已經安置好,從明天,不,從等一下開始,我要全心全力粘著他了!”嘿嘿,想一想便覺開心得想飛,“至少我要抱他個過癮!”

    “就這樣?”

    “當然!能抱到他我就心滿意足了!”他的小小要求僅此而已。

    “不想吃他?”何時,小弟也懂得優柔寡斷了?不由憶起當初箸文死命鼓吹他快刀斬亂麻,吃掉阿濤再談其他的情景。

    “吃——”差一點被急劇分泌的口水給嗆死,“怎么不想?”他自嘲地一笑,多少個夜晚他想擁著自行入眠,想得心都痛了,可他不敢呀!“可自行怕是一時半刻不能接受!碑吘,自行是……男兒身。

    “所以——”聶修煒再挑眉。

    “等啦!”等自行愿意交給他的那一天。

    “小弟,套一句九年前你對我的說詞:枝節橫著生得多哩!若不想情路坎坷,那就吃掉——他!”悶聲一笑,“或許,你會有意外驚喜也說不定!鄙頌榇蟾纾櫺逕樝嘈抛约菏株P心親弟。

    “哦?”懷疑地從頭到腳一掃不同于往日沉穩儒雅形象的老大,聶箸文不太相信他的……熱心。

    “相信我,沒錯的!痹倥囊慌男〉,聶修煒擺著方步踱走了。

    什么意思?

    不過,賊賊一笑,吃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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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

    “……自行……”

    “干什么呀?”

    “想你了……?”

    “……啊……啊——”自行怎、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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