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金黃色的落葉從樹上打著旋飄落下來,靜靜躺在鋪滿了落葉的泥土地上不動了。
四個人的八只眼睛也隨著它定在泥土地上。
一只骨節分明、干凈修長的手輕輕將落葉揀起來。滿懷感情的嗓音溫柔的詠嘆著,“多美的葉子……”
其他的六只眼睛立刻齊刷刷轉到手的主人身上,沒有什么表情的看著他。
如果換了別人,被這樣的六只眼睛同時盯著多半有些不舒服?墒鞘值闹魅瞬皇莿e人,是江湖上臉皮最厚的一只大雁。
雁非渾然不覺,依舊深情的凝望著手里的金色樹葉,柔聲贊嘆著,“以天為被,以地為席,還有這么美的葉子做墊褥,今夜我們一定會睡得很好的……”
蒼子夜冷冷打斷他,“昨天你就這樣說過了!
關小開嘆氣,“結果是差點被蚊子蟲子咬死。”
朱慕云小聲道,“那個,人家還是想睡客棧的床啦。”
雁非抓抓頭發,笑道,“原來你們都不滿意我的安排。俊
三個人沉默點頭。
“可問題是我們的銀子用光了耶!
盯著雁非的六只眼睛火氣飆升。
雁非趕緊一抬手,“打住!現在不是討論我是怎么樣把銀子花掉的問題,而是要現實的面對花光了銀子之后,我們如何弄錢的問題。”
他的目光滿懷著期盼對上了蒼子夜,“蒼少爺,你們蒼鷹堡不是漠北第一名門,大大的有錢嗎?隨便弄點來應急怎么樣?”
蒼子夜瞪著他不說話。
關小開附耳過去,小聲的提醒道,“大雁,前幾天不是你自己說的,我們承諾路上絕不逃跑,條件是蒼子夜把他蒼鷹堡的手下都調到五百里之外去了?他現在根本聯系不到人。”
雁非無語。低頭想了想,他一把抓住了關小開,滿眼希冀的道,“關少爺,你們關家好歹也算是遼東名門,弄點銀子來好不好?”
關小開撇撇嘴,又附耳過去,低聲道,“你忘了么?我可是偷偷從家里溜出來的,如果被老爹發現了行蹤肯定要捉回去暴打。我才不要為了拿銀子自己去找死!
雁非無奈的搖了搖頭,期待的目光頓時又移到了朱慕云的臉上,“朱小少爺……”
朱慕云猶豫了一下,還是打斷他的話,小聲的提醒道,“你用光的一萬兩銀子就是我家的……”
四個人靠在四棵樹上,互相望望,無語。八道目光又齊齊落在那片樹葉上。
雁非拿著葉子沉思,“可惜樹葉不能賣錢……”
關小開嘆氣,“就算能賣錢也沒地方用,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
蒼子夜冷冷道,“都是某人帶的好路!”
朱慕云小聲道,“人家好想吃東西哦……”
一陣沉默。
對著所有人悲憤的目光,雁非抓抓頭發干笑幾聲,道,“我去弄點吃的……”站起來落荒而逃。
留下來的三個人面面相覷了片刻,蒼子夜輕哼一聲,抱劍在懷,靠著樹干閉目假寐起來。
假寐了沒多久,蒼子夜隱約感覺到有人悄然走近。近身還有三四步的時候,他倏然睜開了眼睛,視線冷冷落在朱慕云伸了一半的手上。
朱慕云本來想拉他的衣袖,被他如此瞪視,頓時伸手也不是,縮手也不是,白玉似的臉上飛起一片緋紅,急忙分辨道,“我、剛才是想……”
吞吞吐吐的剛說了幾個字,蒼子夜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又合上了眼睛,居然不再理會他。
朱慕云呆呆站在原地,臉色漸漸的有點發白,眼眶也不知不覺的紅了。
關小開這些天來雖然和蒼子夜相安無事,卻是怎樣也看他不順眼。
剛才兩個人的事情他看得清清楚楚,心里頓時有些不忿,當即幾步走過去拍拍朱慕云的肩頭大聲道,“朱兄弟,有什么事跟我說,別理那個冰塊臉。”
朱慕云聽了這句話,不僅沒有如關小開預料的那樣顯出感激之色,反倒是瞪了他幾眼,閃身走到旁邊坐下了。
關小開怔了半天,搖搖頭道,“這朱小公子長得好看,卻生了副怪脾氣!贝蟾袩o趣,轉身也走開了。
蒼子夜不知何時又睜開了眼睛,望著關小開的目光中露出一絲嘲諷之色。
※※※※
一連走了半個多月,路上倒是平平靜靜,沒有什么事故。只不過有一點卻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蒼子夜和關小開都是長居北方的人,不識江南地形;朱慕云雖然是南方人,卻沒有半點閱歷,竟好像十幾年來從未出過遠門似的,自然也不能指望他。
至於自告奮勇帶路的雁非,在被他十日之內花光了一萬兩銀子,又連宿了三天的樹林荒野之后,再也沒人愿意跟著他走了。
這一日早上,按照慣例,四個人各自指定了一個方向,然后從身邊折了四根草莖握在手里比長短。關小開的那根草最長,於是幾個人就沿著關小開指的方向走去。
走了很久,看看太陽已經在正頭頂,差不多是午時了。正饑腸轆轆的時候,聽到天上幾聲雁鳴,四人抬頭看去,只見十幾只大雁排成“人”字,正筆直的向南方飛去。
蒼子夜神色一動,停下了腳步,翻手扣住一顆飛蝗石彈出。只聽天上哀鳴聲響起,一只大雁啪的直直掉落在地上。
關小開喜道,“今天的中飯有著落了!
喜孜孜的提起那頭大雁,拉著朱慕云就走!霸评系,這里就屬你的手藝最好,等下我把大雁的毛拔光洗剝干凈了,你來燉湯……”
雁非聽得直嘆氣,找個地方坐下來道,“蒼少爺,你又何必天天跟雁兒過不去?”
蒼子夜也找了個地方,對著雁非遠遠坐下,語氣平平的道,“若不吃它,我們就活不下去了!
“那也不必每頓都是大雁湯罷?”雁非無奈的搖搖頭,目光盯著對面的蒼子夜看了片刻,忽然神秘的笑起來。
蒼子夜輕哼道,“你笑什么?”
雁非嘿嘿笑了幾聲,道,“你剛才那顆暗器不偏不倚正打中雁兒的眼睛,這一手可帥的很啊!
蒼子夜瞪了他一眼,道,“你自己的暗器功夫不比我差,這么說無異于自我吹捧!
雁非懶懶往草地上躺下去,咬著草秸,悠哉游哉的道,“那可不一樣了。我若使了同樣的手法,小開只會罵我搶他的風頭。你使了這一手,人家的眼睛也亮了,臉兒也紅了,被小開那小子拉走的時候心不甘情不愿,還不時的偷偷回頭瞄……”
聽他講到一半的時候,蒼子夜神色頓時冷了三分,卻不說話。直等全部聽完,才淡淡道,“他自臉紅他的,關我什么事?”
雁非搖搖手指,“這么說就不對了。你知道他是誰?”
蒼子夜道,“江南朱家的子弟,朱開南的小兒子!
雁非神秘的笑了笑,正要說話,蒼子夜驀然出聲打斷他,“你不必說了。既然朱開南讓我護送他的兒子朱慕云,那么我送的就是朱慕云朱小公子,不必管其他的!
“嘖嘖嘖,”雁非咋咋嘴道,“不說就不說罷。唉,本來我還等著看好戲哪,真是無趣。”
他翻了個身,背對著蒼子夜道,“有些事情不說你也應該明白。就算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你說話的語氣客氣點好不好?人家對你癡心到了這個地步,也滿可憐的!
蒼子夜沉默了一陣,道,“既然無意,不如讓他早點死心的好。”
雁非心不在焉的嘖嘖嘆了幾聲,卻聽蒼子夜接著道,“早一日死心,就早一日免除痛苦。我這樣做,總比對著一個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日復一日煎熬自己的好!
聲音說得很慢,語氣很平。不知為什么,聽起來卻如同錐破布袋的錐子尖端似的,一個字比一個字銳利,一個字比一個字扎耳。
雁非身子一僵,慢慢的轉過頭去。
蒼子夜的眼睛正在眺望著遠處,神色間卻隱約帶著幾分孤傲,幾分嘲弄,幾分明了。
連自己都沒有注意的時候,雁非的手已經緊緊握住,捏成拳頭。
蒼子夜神色間的嘲弄更深。
雁非深吸了口氣,“蒼子夜,你……”就在這時,他忽然住了嘴。
輕微的腳步聲自遠處響起。隔得老遠,就聽到關小開的聲音大聲喊道,“大雁,大雁~~”
雁非松開了捏緊的拳頭,對著跑過來的關小開苦笑道,“怎么,大雁湯燉好了?”
關小開搖頭道,“錯!是有個大好消息要跟你說!
雁非驚喜道,“你們又打到一只老鷹燉湯?”話音未落,頭上已經被拍了一記。
“整天就念著吃!”關小開嗤了一聲,大聲宣布道,“這個消息可重要的多。我們剛剛看到了揚子江!”
這一下,不只是雁非,連蒼子夜也騰的站起來,問道,“此話當真?”
“當然!”關小開滿臉得意之色,“跟我走果然沒有錯罷?這下我們沿著揚子江走,就再也不用擔心到不了金陵了!”
一句話剛說完,眼前白衣閃過,蒼子夜已經飛身疾掠出去。
關小開滿眼詫異的望著遠去的背影,“平日里也不見他動作這么快,今天怎么轉性了?”
雁非拍拍身上沾著的草根灰土,笑道,“人家蒼家少主可不象你。他平日里養尊處優慣了,這幾天跟著咱們平白吃了那么多苦頭,嘴里硬撐著不說,心里怨氣可大得很呢,當然巴不得早日離開這鬼地方走到正路上去!
嘴里不緊不慢的說著,雁非慢吞吞的撥開亂草向前方走去。
往前走了沒多久,只覺得眼前一亮,視線豁然開朗,已到岸邊。
前方幾十丈處果然有條白帶似的江水,水勢平緩,暗流洶涌,寬達百丈。再沿著河岸望去,卻都是鵝卵砂礫,一眼望去荒無人煙。
蒼子夜盯著荒涼的砂石地看了一陣,冷冷道,“我們真的要沿著這河岸往下走?”
雁非嘆氣,“這個主意其實是好的。但問題是江南河流眾多,這到底是不是揚子江,萬一走錯了怎么辦?”
關小開聳聳肩,“如果不是,大不了再走回來就是了。”
一陣沉默。
朱慕云小聲的道,“那個,大雁湯煮好了……”
四人互相望望,不約而同的伸手去抓大雁湯里的勺子。
先填飽肚子再說。
※※※
沿著河岸走了兩日,總算是遇到了人煙。
在某個不知名的小漁村里,四個人終於吃到了半個多月之內的第一頓米飯。
雁非捧著熱騰騰的一碗粥激動不已,“老人家,真的太謝謝你了,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一回頭,關小開已經悶頭吃到第三碗了。
他立刻撲過去,“喂,給我剩點下來!”
熱情的老丈笑呵呵的給每人又添了碗粥,“來來,不要爭。四位小哥兒人人有份……”
蒼子夜舉箸在手,端坐桌前慢慢的吃著,無視于眼前某兩人恐怖的吃相,也同樣無視于身側傾慕的眼光。
進食完畢之后,他又要了一杯茶漱口,這才開口道,“請問老丈,這里離金陵還有多少路程?”
老丈耳背,連著聽了七八遍以后,這才笑瞇瞇的回答,“原來小哥兒是要去金陵。坎贿h不遠!
雁非大喜問道,“從這里走幾日就能到了?”
“上次俺駕著驢,只走了兩個月就到金陵了,近得很哪!
“……”
雁非僵硬著臉色問道,“老丈,請問這里是什么附近?”
老丈瞇著眼睛樂呵呵的笑,“這里是海寧啊!
“。?那外面那條江……難道……不是揚子江……”
“是錢塘江!”
雁非差點昏過去,捧著碗欲哭無淚,喃喃道,“走了大半個月,原來……原來……”
蒼子夜冷冷接道,“原來是走反了!
關小開瞪著雁非,“還白白花光了一萬兩銀子!
朱慕云紅著眼睛快要哭出來,“這下怎么去見爹爹……”
“不行!”
雁非突然大叫一聲,跳起來對朱慕云道,“我雁非接下的委托沒一件是辦不成的!你放心,無論用什么手段我都要把你送到金陵去!彪S即轉身大步的走出了屋子。
剩下的三個人盯著他的背影,沉默。
蒼子夜面無表情的慢慢重復著,“‘無論用什么樣的手段’……”
關小開神色也是古怪的很,“這話從大雁嘴里說出來,似乎有些……”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怪笑聲。
透過窗欞,可以看見雁非雙手抱胸,仰頭對著天上圓盤般的滿月嘿嘿直笑,自言自語道,“突然想起來明天是八月十八!呵呵呵呵……”
朱慕云忍不住渾身打了個寒戰,“好像會很可怕的樣子……”話音未落,幾個人就被雁飛拉了出去。
在一切都安排就緒之后,第二日,也就是八月十八,靜悄悄的來臨了……
“八月十八潮,壯觀天下無!
以天下之大,若論起觀潮的最佳地點來,當首推浙江海寧。每年八月十八前后,江岸觀潮者亦涌動如潮。
第二日早上,天色剛剛放亮的時候,海寧江岸上果然早已人頭攢動,擁擠不堪。
關小開靠在算命攤前,扭頭望望洶涌的人群,低聲問攤主,“大雁,我真的要這樣做?你確定讓我這樣做?”
雁非伸手綹著剛貼上去的假胡子,笑瞇瞇的點頭。
關小開黑著臉走了兩步,又不死心的走回來,“我可是堂堂遼東關家的少爺!”
雁非還是笑瞇瞇的回答,“想想人家堂堂蒼家少主今天要做的事情!
關小開摸摸鼻子,把頭上氈帽的帽沿往下拉了拉,二話不說的扎進人群里,“冰糖葫蘆~~五文錢一串的冰糖葫蘆~~不好吃不要錢,小朋友們快來買嘍~~~”
看著瞬間被小孩子團團圍住的身影,雁非滿意的點點頭。轉頭間,眼角里瞥見了一抹湖綠色的身影正娉娉婷婷向算命攤走來,又急忙正襟危坐好。
定睛望去,來人雖然粗布荊釵,全身上下不施粉黛,卻仍然掩不住清麗容顏,赫然是個絕色佳人。
旁邊的人群不由發出了一陣驚嘆聲。
佳人來到算命攤前坐下,伸出纖纖柔夷,柔聲道,“先生,自上次算命至今已經三個月了,再替小女子看看罷!
雁非仔細看了一陣掌紋,摸著胡子沉吟道,“這位姑娘掌心紋路已經完全斷開,最近必有喪親之痛……”用其他人聽不見的聲音低低問道,“云老弟,剛才那個人解決了?”
佳人神色黯然,用衣袖捂住臉低泣道,“實不相瞞先生。家父昨日因病過世了……”低聲回道,“已經打昏了,今天晚上之前不會醒過來!
雁非點點頭,提筆在紙上寫下,“加三百兩!彪S即丟下筆,仰天長嘆。
旁邊早有人注意著這里,只見那算命先生長嘆道,“唉,果不其然!這位姑娘,早在三個月之前老夫就提醒過你,你的手相掌紋將斷未斷,若不早作提防,只怕逃不過為人作妾的天命啊~~~”
偷偷注意著這美人的登徒子們猛然聽到這句話,頓時不少人兩眼放光,暗自盤算起來。
那佳人捂著臉哭泣了一陣,像是突然下定了決心似的,堅決的抬起頭來,紅著眼睛道,“承蒙先生早日點撥,沒能聽取先生的話早做安排,也只能怪小女子命苦。這就告別先生了!
只見她起身衽了個萬福,隨即走到角落,素手執起一根草標插在頭上,低聲道,“各位鄉親父老,小女子身子異鄉,孤苦無依,只求賣身葬父!
圍觀人群大嘩,當即有數十個年少子弟爭先恐后的直奔過去,齊聲道,“我買你。。
佳人羞澀的看了眼周圍的幾十張臉,垂著頭道,“價高者就能買得妾身……”
話還沒說完,只聽四周的競價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
最后,一個肥頭大耳的官紳子弟叫出五百兩銀子,見再也沒有人應價,歡天喜地的帶著佳人走遠了。
周圍頓時響起一片嘆息懊惱的聲音。
雁非豎起耳朵聽得清清楚楚,當即笑瞇瞇的提起筆來,在紙上寫道,“再加五百兩!
剛放下筆,算命攤前面已經圍了里外幾層的人,擁擠著大聲叫道,“先生,幫我算算吧~~~”
“先生,幫我看看最近有沒有什么禍事~~~”“先生~~~”
雁非呵呵笑道,“排好隊,慢慢來。算一次命十兩銀子~~~”
忙碌的賺錢活動中,不知不覺,天色已經過了午時。
突然的,一陣震睽耳膜的聲音如悶雷似的自天邊涌起,沉悶的響徹天際。
江邊等候的人群頓時沸騰起來,無數的聲音紛紛驚喜叫嚷道,“來了,潮水來了!”
放眼望去,果然見寬闊的江水與藍天交接之處,一道白線緩緩推進而行。
隆隆的轟鳴聲越發響了。
不過片刻時間,潮水漸漸近了。水起積涌,奪路疊進,浪頭拍打在暗礁之上,不時掀起的滔天巨浪竟有數人高。
觀潮的人群正看到屏息的時候,一排巨浪倏然涌起,帶著滔天氣勢直撲向岸邊。圍觀者有離岸近的,眼見這個浪來的駭人,不由紛紛驚呼著向后面撤。
直撤到后面幾十丈的距離,還是能感覺的到撲來的水汽,背后的衣衫打濕了一片。
正驚魂未定時,只聽人群中又是一陣驚呼。
滔天巨浪中,竟然隱約有個白色人影,跟隨著浪頭起伏飄蕩不定!
又一波浪打過,那個白色的人影登時被淹沒在洶涌的浪濤中。幾十個人的聲音同時驚呼,“難道是被卷進浪里去了?”
浪涌。浪消。
波濤中的那人居然又出現了。
靠岸近處有個人眼尖,仔細看了幾眼,頓時臉色嚇得煞白,結結巴巴的大叫道,“他、他是站在浪里的!”
眾人齊齊望去,頓時大驚失色。那白衣人在浪中那么久,果然真的站在原地沒有移動過半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正冷冷盯著岸上的人群看著。
人群猛的一靜。
雁非看看機不可失,急忙從攤位底下捧出準備好的大堆護身靈符,大聲的吆喝道,“潮神顯靈嘍!大家快過來求個靈符護身~~~”
幾千只眼睛齊刷刷的掃過雁非手上的靈符,又齊刷刷掃回那個白色影子的方向。
詭異的寂靜。
突然,人群中有個聲音大叫一聲,“是鬼啊~~~~~”
剎那間,驚呼聲四起。上千的觀潮人群頓時四散奔逃。
不過片刻時間,擠滿了人的江岸立刻空蕩蕩的散了個干凈,只剩下幾百只踩掉的鞋子,被人流沖倒的算命攤,還有躺在地上差點被踩扁的關小開。
江里的蒼子夜依然面無表情的定在原處,冷冷瞪著岸上的雁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