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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長天 第四章 作者:小花花
    位于嘉陵江畔的特園,是一片青磚紅瓦,草木蔥龍的大莊園,這里雖然沒有李家的禮園精致豪華,卻勝在實用。自從戰爭開始,國民黨遷都以來,特園的主人鮮老爺子便舉家紆難,慷慨為國,開放特園為眾多愛國人士的暫居場所。最難得的是,特園里常年開著流水席,讓所有的客人來了隨時都會有飯吃。

    文灝來到這里工作以后,每天的日子都過得緊張而充實,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偶爾會遇到因為另一種“戰爭”而引起的臺風,把周遭毫無關系的人也卷入其中。

    今天也是,幾個文灝叫不出名字,但一看就覺得臉熟的男子陸續來到特園,聚在園內一幢叫“平廬”的樓房里密談,文灝來上班時,他們剛進去不久,很快,就有一些形跡可疑的人在園外轉悠起來。

    在來特園之前,文灝也聽云彤隱約透露過,鮮家是親共的。所以有時共黨的成員借地聚會,他們都會采取不聞不問,心照不宣的態度,可是并非所有人都和他們的態度一致,所以才會出現門外那些鬼鬼祟祟的嘍羅。

    每當這種時候,文灝在啼笑皆非之余,又感到無比的痛心。他不懂政治,但凡是他知道在國仇家恨面前,一切信仰,主義之類的問題,都應該暫時拋到一邊。

    這時,鮮太太走過來,“陸秘書,你對江北熟不熟?”

    文灝點點頭,“年輕的時候也是經常去的!

    鮮夫人掩嘴笑起來,“怎么說得好像你現在多老了似的!

    文灝笑一笑,“夫人有什么事要吩咐嗎?”戰火摧人老。如果說戰爭是毀滅生命的烈火,那么戰場就是炙烤生命的煉獄。從戰場上回回來的他,的確有一顆比實際年齡蒼老的心吧。

    “你找不找得到任家花園?就是二十多年前做過我們重慶同盟會秘書長的那個任鴻年他們家。唉,好人啦,又有學問……怎么年紀輕輕就跳西湖自殺了呢?袁世凱后來很快就被趕下臺了嘛,他干嘛就想不開呢,還好任家香火旺……”

    文灝不得不打斷她無休止的哀悼,問道:“是不是就在香國寺那一帶?”這些已經成為事實的過往,他一向是不回想的,感慨一通又有何用?前面的路還那么長。

    “對對對,請你開吉普車給他們送幾擔谷子和幾提菜油去好不好?”

    文灝一聽愣住了,“任家出什么事了嗎?”

    “不是。”鮮夫人搖搖頭,“馮夫人和幾個演員編劇在那里搞了一個叫七七夜花園的沙龍,聽說要排一些紀念七七事變的劇目,明天第一天開張,你也曉得現在物資缺乏,我給他們送一點東西,就當是賀禮!

    聽她這么一說,文灝立即答應下來。

    鮮夫人最后還叮囑他:“記得給車子加滿油,他們可能要用。”

    去停車房取車要經過后花園。特園的花園很有特色,其中并沒有種植什么佳木名花,到是栽了許多桃李桔柿之類的果樹,與其稱之為花園,還不如說是果園更恰當些。

    他穿過后花園時,突然看見一個嬌小的身影正站在葡萄架下,用一根竹竿打著什么,再定睛細看,原來那嬌小的女孩竟是鮮家的九小姐鮮繼康。

    文灝好奇地走過去,“九姑娘,你在于什么?”

    繼康嚇得趕緊扔掉竹竿轉過身,結結巴巴地說:“沒……沒干什么。”

    文灝抬頭看去,只見那翠葉深稠,青藤垂蔓之間,有一串串青澀的葡萄時隱時現,一粒粒還只得人的小指肚大小。

    “九姑娘,葡萄還沒熟呢。等大暑前后再摘下來吧!

    繼康扁扁嘴,“可是到了那時候,就沒得我的份了。每次……爸爸都把好的水果分給外人,我們吃洗干凈的水果皮!”

    文灝聽她這么說,著實吃了一驚。

    鮮老爺的身家很大是出了名了,城里的合成、富華等錢莊都在他的名下,而且成都、南京、昆明等地也有生意和房產,就連家里的傭人吃穿用度都不差,怎么對自己的子女竟如此苛刻?

    他記得幾天前老爺雇人來修復被日本飛機炸毀的一幢三層樓房時,還對他提起,這一排四幢小樓名為“康莊”,就是以自己心愛的小女兒的名字命名……

    再回想起剛才鮮夫人那句記得加滿油的囑咐,文灝的心里升起一種超乎心痛卻又無能為力的況味。

    鮮繼康扯一扯他的衣角,“陸秘書,你幫我打葡萄好不好?”

    文灝彎下腰,抱住她的肩膀,“九姑娘,沒成熟的葡萄又酸又澀,一點也不好吃。等它成熟了,我們再悄悄來打好不好?”

    “你到時候要記得喔,可不能耍賴!”

    文灝笑笑,伸出自己的尾指勾住繼康的小指頭,“我們來打勾?”

    繼康高興地點點頭,和文灝一起搖晃著手指念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變……”

    就在兩人締結盟約的時候,花園旁平廬的大門突然打開,幾個男子魚貫而出。

    文灝掃了他們一眼,向他們略略點頭致意,并不說話。

    領頭的那個男人也向他回禮,文灝記不起他的姓名,但有印象曾在《新華日報》上看到過他的照片。

    男人們很快就各自散去,文灝轉身走向停車房。

    “陸文灝,等一等。”可才走兩步,便聽見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回頭一看,竟是宋劭延施施然從平廬里走出來。

    他今天穿著白襯衣與灰色褲子,長身玉立,一表人材,還是那副玩世不恭,倜儻不羈的樣子,不知情的女子看到這樣的男子,一定會被迷住。

    文灝著實吃了一驚,“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現在的宋劭延是《姑妄言》的代名詞,害他又不得不再次想起上次書房中的不堪記憶。

    宋劭延朝他身后呶呶嘴,“你看到他們離開的,還會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

    文灝不由四下望望,下意識地放低聲音:“你是共黨?”

    宋劭延冷冷一笑,“我像那么無聊的人嗎?”

    “那你是哪個黨派的?”

    “這句話真好笑。所謂的政黨,不是忙著敘財,就是忙著整風,剩下的全是只會死讀書的呆子,通通不是好東西,我為什么還要加入他們?”他趁機又發了一通牢騷。

    “可是你和他們在一起!

    “都是出來做事的人,相互幫忙照應,也是應該的!

    文灝聽得一片混亂,這話的意思,竟像是說別人還有求于他?

    “他們是來找你幫忙的?”

    宋劭延嘆口氣,“說來話長,不提也罷!

    “你答應了?”

    “不答應也不成。我堂弟前年頭腦發熱,大學也不念了,跑去參加八路軍,F在倒好,他們只需來一招敲山震虎,我就投鼠忌器,不得不點頭。”

    文灝不由在心里大搖其頭,參加八路居然被他說成頭腦發熱,真是……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人左右逢源,在國共兩邊都那么吃得開,倒也讓人拍案驚奇。

    “到底是什么事?非得你幫忙?”宋劭延卻岔開話題:“你剛才是要去取車吧?不怕耽誤正事兒?”

    “糟了……”經他這一提醒,文灝才想起自己要去任家花園的事。

    “我和你一起去怎么樣?”宋劭延如是說。

    文灝不明所以地看著他,搞不懂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我還沒去過江北,正好可以過去參觀一下。”宋劭延解釋道。

    文灝皺起眉頭,“宋先生,我并不是去玩的!

    “我知道。我又不會防礙你。何況,我倆也算相識一場。你就當作朋友搭順風車如何?”

    文灝低頭不語,心想你什么時候居然成朋友了,還真會自來熟。

    然而對于宋劭延的好奇心仍然濃厚,所以他沉吟片刻,還是點點頭說道:“好吧。”

    他們兩人一起驅車來到嘉陵江北岸的江北縣。

    文灝把米油交給馮夫人李德全后,沒有多作停留,便有禮地告辭離去。

    走到任家花園大門時,宋劭延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突然說道:“我剛才看到曹禺先生居然用稿紙的背面寫文章,他們是不是過得挺清苦的?”

    文灝嘆口氣,“不然鮮夫人怎么會叫我送大米來?可是鮮家自己都不見得多寬裕……”

    “任家的茶花真是挺漂亮,我看那紫袍玉帶,粉面芙蓉,還有幸天高,就是北平和上海也難得一見!

    文灝聞言呆呆地看著宋劭延,完全不明白他怎么可以從曹先生的清苦扯到名貴茶花這樣的風馬牛。

    宋劭延伸手一指,讓他看向大門前的一大片空地,“要想宣傳抗日,搞什么曲高和寡的沙龍是不行的。他們這里有的是演戲唱歌的人才,缺的是柴米油鹽,不妨以物易物,在這里搭上臺子,唱歌跳舞,招徠觀眾!

    “可是……民眾大都生活困苦,有誰愿意付錢來看。縿傞_始時可能還有,可不是長久之計啊!

    “誰讓你收錢來著?免費表演,搭建一些雨棚,招集一些逃難來的小生意人在舞臺四周擺攤叫賣,再收取少量的租金!

    文灝恍然大悟,思量一番,只覺這計劃可行性甚高,且一舉數得,不禁欣喜若狂,“我這就去向馮夫人建議!”

    宋劭延拉往就要轉身回去的他,“建議什么?搭舞臺,做生意,都是需要本錢的!

    文灝何曾想到這些細節,經他一提醒,不由再次呆住,頓時像泄氣皮球一般蔫了下去。

    宋劭延這才笑笑,“本錢由我來出就是了!

    “你?”文灝不置信地張大了嘴,既而心里生起警惕,這人做事一貫的前后矛盾,要是今次他又出爾反爾怎么辦?

    正所謂疑心生暗鬼,看著宋劭延落拓不羈的笑容,他也突然覺得這笑容別有深意,值得玩味。

    大約是因為他的疑竇不經意間全都寫在了臉上,宋劭廷挑眉間道:“你不相信我?”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你有前科!

    “前科?”“就像南山那一次,你一開始還挺熱心的,后來不曉得哪根神經搭錯線,又變得冷若冰霜,我怎么信得你?”

    宋劭延啼笑皆非,“放心,此事是我提出的,我當然就會負責到底。”

    “口說無憑!蔽臑财沧臁

    “原來我在你心目中的印象如此糟糕!彼污垦勇冻鰺o奈惆悵的表情來。

    “不好意思。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所以不得不慎重!

    “那你要怎樣才肯信我?現在就簽支票給你?”

    文灝笑道:“宋先生肯這樣爽快,當然最好!

    宋劭延想不到他竟真的厚著臉皮接收下來,一時間哭笑不得。他明明是一片好意,怎么好像還得再三央求別人才會接受似的,這樣的事說出去誰會信?

    不過,看著文灝因此而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他又感到一陣欣慰。能讓這個男子笑,花光心機也值了吧。

    ◇◇

    晚上下班回到禮園,文灝找到云彤,“你真的能肯定宋劭延是維吉尼亞軍校畢業的?”

    李云彤正在看帳簿,一聽文灝這么問,臉上立即露出了你終于忍不住了啦的奸滑微笑。

    文灝假裝沒看見。他想過了,與其左顧右盼,不如開門見山。

    “何止是畢業。他是一九三五年的空軍科第一名,亦是畢業士官生冠軍,由美國的羅斯?偨y親授勛章以示獎勵:而且回國前,校方還苦苦哀求他留校任教!

    文灝安靜地聽著,只覺得這樣的答案似在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

    那個說話刻薄,態度輕浮的男子……真是很難想像他身穿軍服,駕馭飛機是何等模樣。

    文灝出神地想著,跟前竟勾勒出宋劭延一身戎裝的形象來。想像中的他不再是慣有的玩世不恭的神情,而是威武莊嚴地凝視遠方,仿佛隨時準備駕駛著銀鷹,翱翔在藍天之上,與日本鬼子激戰……

    見他發呆,云彤推一推他,“你今天是不是又見到他了?又吵架了嗎?”

    文灝搖搖頭,“又不是三歲小孩子,誰有事無事就吵架。我只是覺得……宋劭延這人居然還很有生意頭腦,甚么看也不像是當兵的!

    他回想起下午定下演出的計劃以后,宋劭延還提了幾點建議,一是沙龍的成員既然有中央美術學院的教師,不妨畫些宣傳畫到處派送,二是讓好舞文弄墨者根據演出情況寫些文章供人傳抄,總之是取諸宮中,物盡其用,力求將七七夜花園辦成一個頗具規模的夜市。

    云彤聽完他的敘述,也忍不住連連叫好:“這樣一來,進段時間就是沒有了歌舞表演,夜市也能繼續存在,既推動了經濟繁榮,又解決了一部分難民找不到工作的問題,真是因地制宜,面面俱到。”

    “所以我才不敢相信他是學軍事的!

    “孫子兵法,三十六計,有時候做生意也是要用到的!

    文灝不禁苦笑,“云彤,你說的那都是紙上談兵,行軍打仗總會沾上些草莽氣息,沒有幾個軍官是懂做生意的,就像我。說話又沖,性子又急,看到帳本上的數目字就頭疼,要不是舅舅照管著藥鋪,家產大概早就被我敗光了!

    云彤安慰他道:“術業有專攻嘛,我就不曉得機關槍該怎么用。文灝,你可是短短三年就當上營長的人才,怎么還這樣妄自菲薄!

    “可是你看人家宋劭延……”

    云彤趕緊說:“文武雙全又有什么用?他還不是成天醉生夢死,無可事事,于國家于民族沒得一點貢獻!

    文灝想了想,說道:“也不是啊,他還捐過十萬元,還有這次,也全是仰仗了他的鈔票。”

    “咦,說法怎么變了,以前某人還說錢是最好的除臭劑。”云彤故作吃驚地說。

    “我……”文灝頓時語塞,既而惱羞成怒,“看吧看吧,這就是誤交損友的下場,一點面子也沒有,老是被挑語病!

    眼見文灝都被自己說得有些尷尬了,云彤才適可而止地下了矮樁,把談話內容帶到另一個題目上,“七七夜花園什么時候開演?我也去捧場!

    “籌備大約需要兩個星期,我也會去幫忙。對了,麻煩你告訴你們家廚子,晚上給我留點飯菜!

    “宋劭延呢,是不是也要去。”

    文灝點點頭。那人是金主,不去怎么行。

    云彤突然皺起了眉毛,盯著他看了半晌,“文灝,防人之心不可無,你跟他見面的次數多了,可不要放松警惕。你也知道他是……”

    聽明白了云彤的話,文灝不知為何竟感到有些排斥:他下意識地哈哈大笑起來,“怎么可能,我五大三粗的,長得又不像女人!

    看著不以為然的友人,云彤暗暗苦笑,心里百味雜陳。看來文灝這個呆瓜,還根本不了解自己的魅力……不過,這樣也好。

    ◇◇

    第二天是禮拜天,文灝抽空回到半月未歸的老家。

    誰知一進大門,便聽見舅舅勃然大怒的喝呼聲。

    文灝大驚失色,舅父的脾氣一向很好,到底是什么事讓他生這么大的氣?

    走進客室才發現,舅舅和袁妹呂崇正站在屋中央,兩相對峙,都是一副橫眉冷眼,各不相讓的樣子。

    兩個傭人站在一旁,想上去勸架又不敢,只得干著急:看到文灝進來,高興得像看到救星一樣。

    文灝連忙上前打破僵局,“舅舅,有什么事坐下來談,要是氣壞身子多劃不來。”他拉著舅舅坐上面南的首座,又拼命給表妹使眼色,叫她也坐下。

    呂崇雖然不情愿,但還是乖乖地坐了。

    “崇兒,你們放暑假了吧?”文灝也坐到表妹旁邊!半y得回來一趟,怎么還要和親人斗氣?”

    呂崇看一看自己的父親,低聲咕嚕說:“一個巴掌拍不響!边@一句話不啻是火上澆油。

    “死丫頭,你安心要氣死我是不是?”舅父拍著桌子大罵。“你今年才幾歲?就想跟那些大人學救國,只怕到時候日本飛機來了,你人沒救到,自己的命丟了都還不曉得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小了!”呂崇反駁道,“連汪醫生都說我工作熟練,像個老手。爸爸,現在全市的醫院都很缺醫生和護士,我的好多同學都己經去上班了,不管你說什么,我無論如何也要和她們一樣辦休學!

    “修完了學業以后再上班,還不是一樣治病救人,只怕作用比現在還大些!我就怕你手長衣袖短,想得到做不到。”

    “但是爸爸,戰爭不會等人!

    “我不管,反正你不許休學!

    “爸爸,你蠻不講理!枉你以前還加入過同盟會。”

    “等你以后有了娃兒,自然就會明白我的心情!

    呂崇見父親獨行其是,毫不動搖,恨恨地一跺腳,轉身跑開了。

    “文灝,你看看……”舅舅長嘆一口氣,“現在的孩子真是……不曉得天高地厚。”

    文灝只得陪笑,“舅舅您的想法當然沒錯,不過可以好聲好氣地和她說啊,搞得這么臉紅脖子粗的,終歸不是太好。表妹她畢竟是女孩子嘛!

    “一開始的時候哪里是這樣,只是說到后來,誰也說服不了誰,才會……”舅舅又嘆一口氣,“我也年輕過,怎么會不懂她的心思,可是單憑一時的沖動,就把自己想像成救死扶傷的英雄,又有什么用?就像我當年,也曾經做過許多夢,也為自己的夢想努力過,結果呢?你也看到了,袁世凱,張勛,段棋瑞……城頭變幻大王旗,我是不想她將來后悔傷心呵。”

    文灝輕輕勸道:“干脆由著她去吧,年輕人嘛,都是不撞南墻不回頭的。何況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崇兒的想法,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在他的心里,其實是偏向表妹一邊的。

    舅舅冷笑一聲,“文灝,你伯伯和你兩個哥哥都已經死在戰場上,我們中國有四萬萬人,卻被小日本打得節節敗退,你說這是為什么?”

    “我們的準備沒有他們充分,武器沒有他們精良……”

    “那我們為什么不準備?為什么無法購買更好的武器?九一八過去多少年了?日本的狼子野心,難道我們還沒看出來嗎?”

    “這個……”

    “其實你心里也明白,那是因為我們國家先有列強瓜分,后有軍閥混戰,早己民不聊生,百業俱廢。你以為你可以改變這樣的現狀嗎?呵,不要告訴我你天真得相信國共真能和平共處吧?連昔日的戰友也在反目成仇,竟相拆臺,這片土地早已是病入膏肓,無可救藥。唯一不讓自己悲傷絕望的方法,就是淡然地看待這一切,努力做個局外人。有時候,努力比不努力更痛苦。”

    舅舅的話讓文灝有了短暫的迷茫,這套論調,他好像有點熟悉。

    誠如舅舅所言,浴血苦戰的他們,在遭遇失敗的時候,心里那種苦澀的感覺,是常人無法體會萬一的,尤其是那些由于人為因素導致的失敗。

    在社會動蕩不安的時候,想做先驅的確是很痛苦的。如同獨自行進于一望無垠的沙漠,無論說什么做什么,都得不到思想落后的民眾的贊同,甚至也得不到反對,他們只是麻木。最后,不得不悲哀寂寞地沉默下去。

    但是,即使脫下軍裝,他也一直以一個軍人自居。他從未懷疑過自己從軍的選擇,精忠報國的信念也從來不曾動搖,這一方面是因為他不是多愁敏感的理論家,更重要的則是因為他在回到重慶的短短不到一年時間里,就已經親眼目睹了無數次的參軍熱潮,無數次的籌款活動,無數次的物資搶運……正是那些冒著敵機的狂轟濫炸也堅持生產軍用物資的民工;那些忍饑挨餓也堅持讓青壯年開赴前線,而在家中承擔起農業生產,保證軍糧供應的婦女和老人,讓文灝對于中華之必勝,充滿了信心。而舅舅么……所謂的努力做個局外人,不過是一時情急的感嘆吧?

    帶著一腔難以言喻的感受,文灝回到了自己的臥房。

    這時有人敲門。

    他打開門一看,外面站著的正是方才負氣跑開的呂崇。

    “三哥,你現在有沒有空?”

    “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說嗎?”他讓呂祟進屋坐下,“如果是要我幫你勸下舅舅,我可能力有不逮!

    “不是!”呂崇擺擺手說道,“我是想問你,那天幫我們把病人送到汪醫生那里的宋先生,他……結婚沒有?”

    文灝正在給她倒茶,一聽這句話,茶杯險些掉下地,他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心里升起不好的預感!澳恪銌栠@個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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