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時,雷菁靜靜地站在客廳,望向躺在沙發上沉睡的楚峰。
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男人?
當她醒來發現自己身上套了一件楚峰的襯衫,獨自躺在床上,走出房間便發現他窩在沙發里睡覺。
或許,她該懷疑的是,他到底是不是一個男人?
她知道自己該慶幸他沒對她有不軌意圖,但很奇怪的,她忍不住要想,他是不是個正常的男人?她自認自己長得不差,她知道有不少男人對她垂涎三尺,可見她也算是個能激起男人欲望的女人,但是當她毫無抵抗能力且身無寸縷時,他卻完全不為所動,而且很君子的讓她睡在床上,自己則窩在沙發里,這完全不合乎常理。
她咬著唇,凝視他。
這是個荒謬的景況,她居然跟別的男人同處在楚峰的屋檐下?很好笑,真的很好笑。
她蹲下身,看著他,他沉睡的容顏令她不禁看癡了眼。
除了楚峰,她還從來沒有這樣近距離地端詳過一個男人。
他跟楚峰一點也不像,他太斯文、太儒雅了,給人一種和平安詳的感覺,就像一個儒者,也像一個教士,令人毫無畏懼、不懷疑。
楚峰不一樣,他是個機動率極高的人,也許跟他的職業有關吧!他做事迅速利落,絕不拖泥帶水,但每做任何一件事之前他都會慎重考慮,不會貿然行事,看起來像個大孩子,實際上卻成熟穩重得要命,他比楚望恒高,比楚望恒壯,標準的甲種體格,楚望恒站在他身旁就像個文弱的書生,楚峰能給人很大的安全感,在他身邊什么都不用怕,所以她一直都很信任跟倚賴他。
但是現在她最信任跟倚賴的人已經不見了,她頓然覺得好空虛,因為一直以來楚蜂便在她身邊,一旦他憑空消失了,她覺得生活失去動力,她感覺到再也沒有人扶持她,她好累,好想找個人來代替楚峰的位置……
在楚峰死后這段日子,她才知道,原來楚峰對她而言這么重要,原來她不能沒有他!
“嗚……”雷菁愈想愈忍不住傷心,她悲從中來,哽咽的哭泣。
淚水失控的一一墜落。
奇怪!什么東西滴在他臉上?怎么有水?屋頂漏水了嗎?
楚峰輾轉醒來,一睜開眼,雷菁梨花帶淚的臉龐隨即映入他眼底。
“雷菁?怎么了?”他迅速坐起身。
她看著他,即使眼前的這張臉和楚峰一點都不像,但是緊張她的神情卻是和楚峰相同。
“你怎么啦?怎么哭了?”楚峰一頭霧水地看著她掉眼淚。
雷菁猛掉眼淚,她好希望楚峰能緊緊地抱著她,她想感受他的體溫,但是……不可能……不可能的……他已經死了!
“你、你放心,我沒對你怎么樣,因為你昨晚醉得一塌糊涂,吐得滿身,又、又在浴室里睡著了,我沒辦法只好……不過我真的沒有占你便宜,我還幫你把衣服洗好了,現在可能干了!”她一哭,他的心都慌了。
雷菁看到他眼里盡是焦急,她的眼淚把他的眉愈攢愈緊,她遂毫不考慮地傾身抱住他。
“雷、雷、雷菁,你……”他嚇了一跳。
“抱著我!”雷菁哭喊。
“這……你到底怎么了?”他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抱著我!”
“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他也想抱她,但是,只怕這一抱,他就再也不能放手。
“求求你……抱著我,就像楚峰一樣,在我最傷心難過的時候,他會抱著我,讓我在他懷里痛哭!崩纵伎奁恼埱笏。
“但是我不是楚峰!彼仨氝@么說。
“我不管你是誰,我只希望有人能緊緊地抱著我。”
“我不要當楚峰的替身。”
“沒有人能代替得了他!”
“雷菁,”他捧著她的臉!案嬖V我,對你而言,楚峰究竟算什么?”
“我到現在才知道,我的堅強是他給我的,我的獨立是他給我的,我的精明干練也是他給我的,原來……我的愛情一直包裹在友誼的糖衣下,我愛他!我愛他!我愛……”楚峰的唇緊緊地貼在她唇上!
雷菁閉上眼回吻他,在她心里,這一切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似乎她早該這么做。她的響應令他的體溫節節高升,那苦苦壓抑的情火肆虐地燎燒,他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在吶喊著渴望,他想要她!他想占有她!
仿佛相隔了一千年之久的戀人重逢,兩唇的相接交流太多的愛意,在彼此幾近窒息之前,他們眷戀不舍的離開彼此,而她在纏吻之間,已被他帶到沙發上,躺在他身下。
他激動地看著她,有一股撕裂她身上惟一一件襯衫的沖動,當他顫抖地伸出手時,楚峰又幾近自虐的停止。
“我不是楚峰!我不是!”他喘著氣拼命告訴自己。
她望著他痛苦壓抑的臉龐,內心反常的心疼與不舍,她伸出手憐惜的撫摸他的臉龐。
“你令楚峰不枉此生,你的愛是他短暫生命中最大的安慰跟快樂,如果我是他,我不會讓你從我懷里離去,但是……我不是他,我不能這么做!”他從沙發上站起來,背對著她。
雷菁自沙發上坐起身,抱著弓起的腿,臉蛋無助的靠在膝蓋上。
“楚望恒,我很過份對不對?”
他轉過頭來看她。
“我居然想要你代替楚峰來抱我。”
“我沒有怪你。”要怪就怪命運,偏偏在他死后才得到她的心,這算什么?
“他在的時候,我不懂得珍惜,直到他死了,才像個孩子一樣發現自己根本不能沒有媽媽,這一切都是我活該……楚望恒,我好后悔……如果我能再見到他,我一定要告訴他我愛他,但是……人死了便不能復生……”她嗚咽的抽搐。
看著她,他不想走,不想回去了。
★★★
“你來我往葬:禮企業股份有限公司?”
這是什么公司的招牌?
你來我往?這……
“瞄——”
怎么有貓叫聲?
楚峰低頭一看,一只黑貓在他腳邊來回行走,它看起來就像高貴的黑豹。
一大早送雷菁回家后,他立即照著冷晨風名片上的地址飛車前來。
從光潔干凈的落地玻璃窗望去,里頭空無一人。
“先生,你可以直接進去。”
“哦,謝謝!彼仡^一看。
奇怪?沒人?
那剛才說話的聲音是從哪里發出來的?
“先生,我們主人等你很久了!
哇咧——楚峰渾身毛骨悚然,四處張望都沒有人,那到底是誰在跟他說話?
“你不進去那我先進去了!
聲音才落下,就見那只黑貓優雅地往前走去。
我的天啊!是……是……是那只黑貓在跟他說話
楚峰咽了一口口水,跨著有點顫抖的步伐,跟著黑貓進門。
“歡迎!”
奇怪,剛才從玻璃窗看進去時里頭空無一人,怎么現在有個女孩在里面泡茶?
“請坐。”凌飛雨微笑以對。
“謝……謝謝!背遄谒傅囊巫由稀
這女孩看起來跟冷晨風年紀差不多,而且也是個美少女。
“我是飛雨!彼f了一張名片給他。
楚峰看著名片,凌飛雨,是一個像夢如詩的美麗名字,人如其名,她也像夢、詩一樣的美麗。
“我是楚峰,我想以你們的……該說是神力還是超能力我不知道,你應該早就知道我了,不然也不會叫冷晨風來找我!背迥闷鹨槐瑁堑阶爝厖s又猶豫了起來。
“請喝!绷栾w雨微笑以對。
“不會是孟婆湯吧?”楚峰打趣道。
“是的話,你就不敢喝了吧!”突然有男人的聲音從他身后傳來。
“約瑟夫。”
一名金發綠眼的外國男子走了進來,坐在他身邊。
楚峰笑了笑,又是另一個奇人異士。他不再遲疑的把茶喝完。
“飛雨,也給我一杯!
“你也要?我以為你只喝咖啡!
“昨晚喝了一點酒,現在還有一點宿醉,想來杯你們中國人的茶,提神清腦一下!
“又喝酒了!”凌飛雨皺了皺眉。
“沒辦法,為了咱們的公司,交際應酬嘛!”約瑟夫喝了一口茶。
“借口,晨風就滴酒不沾。”
“楚峰,你們中國人不是有句話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深表贊同!奔s瑟夫對著他笑。
凌飛雨淡淡地皺起細眉,“別忘了,你在人間就還是人的血肉之軀,別老是出事了要曉生來醫。”
約瑟夫把玩著古色古香的茶杯,笑而不語:
“冷晨風在嗎?”在約莫幾秒的短暫靜默后,楚峰出聲問。
“有事跟我們說也一樣,伙伴!奔s瑟夫笑道。
“伙伴?我不是你的伙伴吧!”
“那你是為了什么而來呢?”約瑟夫笑問。
“我……”
“那個女人很幸運,因為你肯為她留下來不是嗎?”凌飛雨說著說著,眼神飄到約瑟夫身上。
“你們什么都知道!彼男θ堇镉幸稽c點嘲諷。
“可能是晨風的話解釋得不夠清楚,讓你誤會了!奔s瑟夫好像沒發覺到她的注視,他向楚峰說明,“你是可以留在人間,但是在成為我們的伙伴以前,你的確是要喝下孟老太婆煮的湯,把你生前的記憶全忘記。”
“沒錯,而且在此之前你必須先到陰間修行!彼f明。
“修行?”
“也就是你們所說的職前訓練!奔s瑟夫輕扯嘴角道。
“那我今天是白來了。”楚峰起身就想走。
“你不考慮?”凌飛雨抬頭看他。
“我的確是為了她才想留下來,但是如果要我喝下盂婆湯忘記一切,那我留下來又有什么意義?”倘若從此失去對雷菁的記憶,那么一切都沒有意義。
“楚峰,人世間的一切都是短暫的,上面那老頭兒應該也跟你說過吧!”約瑟夫對他的執著搖搖頭!凹词鼓隳転樗粝履怯衷鯓?終有一天她也會死去,她死了也不知道何去何從,你也未必找得到她,總有一天你們還是會分開,你何不現在就看破呢?”
“只要能擁有她,即使是一天,我也愿意!
“飛雨,由你來勸他吧!”約瑟夫攤了攤手,放棄。
“除非他自己想通,否則由誰來勸說都沒有用!绷栾w雨笑盈盈地說。“從我的占卜看來,你是個非常執著的人。”
“我走了!背迨剞D過身。
“楚峰,雖然我勸不動你,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如果你肯加入我們,你就是不死之身,人世陰間來去自如,你將是永恒!奔s瑟夫利誘道。
“我不希罕永恒,我只希罕她!背孱^也不回地說。
望著他的背影,凌飛雨嘆了一口氣。
“怎么啦?沒有楚峰、我們再找另一個伙伴不就得了!彪m然不是很好找。楚峰是這兩百年以來跟他們比較有緣的人,下一個有緣人不知道還要再等幾年?
“我嘆的是命運為什么那么殘忍,要他們天人永隔?”她的眼眶紅了起來。
“飛雨,你在人間太久,沾染太多人的習性了,那天曉生下去跟老板報告的時候,不是也帶回一個好消息給你嗎?”
凌飛雨看著他,面無表情;
“老板不是說你可以回去專心修行,不用再涉足人間事嗎?”
“我不想回去!
約瑟夫很誠心的建議,“我認為你回去比較好!
“這是我自己的事,我知道什么對我最好!绷栾w雨站起身來,“喬治!
“喵——”黑貓跳到她手中。
她抱著黑貓;穿過珠簾走入內室。
“呼!這樣就生氣了?”約瑟夫獨自一個人留下來飲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