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完佟七郎和龍銀絲,碧波送尹樵緣師徒離開水晶,宮返回魚家莊。
“是!币跃壓喡缘膶⑹聦z始末為魚夫人說明。
魚夫人一邊聽著,一邊搖頭,垂淚道:“冤孽、冤孽!
尹樵緣辭別魚天人,云異雁聞訊趕來相送。
“大哥,你們要回奇山去?”
“嗯。”魚小榕和云異雁并肩而立,真是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賢弟,早日和小榕成親,大哥一定來喝你的喜酒。”
魚小榕聞言紅了臉,云異雁含情脈脈的注視她嬌俏如花的酡顏,其心如癡如醉,提議道:“我和小榕的婚期就定在一月之后,大哥何不留到我和小榕成親后再回奇山,我們兄弟也可多些相聚的時日!
尹樵緣正要回答,身旁的無花果突然向他倒來。
“阿果!表樖直ё×藷o花果,一觸手臂,蕩得灼人,兩頰也燒得紅通通的。
魚夫人忙讓尹樵緣把無花果送到客房,托過她的手腕細聽脈象,她的脈膊猛烈快速,乃是受了寒氣所長引起高燒而致。
“阿果不要緊吧?”魚小榕憂心忡忡。
“不要緊,我開幾帖藥給他吃就好了!睋]筆開好藥刀,魚夫人忙命人去照方抓藥。
藥煎好了,尹樵綠扶起無花果鍡她喝藥。
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師父?”
怎么頭好暈?她怎么了?
“沒事,你發燒了,把藥喝了吧!彼崧暤馈
無花果乖順的就著他的手喝著藥,尹樵緣摸到他背后一片濡濕。原來他全身發熱,流的汗把衣裳都濕透了。
他將手伸到他領口。無花果本已昏昏沉沉荌睡去,這會兒又驚醒了!皫煾福阕鍪裁?”
“你穿著濕衣不好,我幫你換下!
“不!”捉著衣領躲開他的手,頭重腳輕的無花果險險摔下床去,幸好他及時抶住。
“你不把濕衣衫換下,于你病體有損。來,把衣服脫了!彼俣壬焓忠獮榻庖。
“我不換衣服!鳖^好痛,不能讓他換,這樣一來他就會知道她是女的,他就不會要她了。
無花果的執怮令他不解。
“不換,我不換!币粋重心不穩,她的頭狠狠在床頭一揰,血花流下額頭。
“阿果!”他扶正他的身子,驚見他一臉的淚。
“不要,我不換衣服,我不換。”她喃喃的一再重復這句話,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
“好,不換衣服!币跃夒S口安慰著他,盤算著待他入睡再為他更衣。
“師父,我不換衣服!彼恍膽覓斓木褪沁@件事,哭得淚漣漣。
“快睡吧!”他暗嘆,自己愈來愈不了解這個寶貝徒弟。
呼吸慢慢均勻,看來他睡著了。
他一直不讓他換衣,他的衣領下有什么秘密?
“甭猜了,我直接跟你說算了,依你這直腦子,再過一百年你也猜不著。”眼一晃,房內多了一個俏皮依舊、狡獪依舊的少女!八桥⒆,所以你不能碰她,知道嗎?”
“桃姑娘,你在說笑!
稚氣的小臉浮起好氣又好笑的神情!拔揖椭滥悴恍牛蛇@是事實!
叫他怎么相信?無花果是他帶大的,說他是她的父親也不為過。如果有一天有人突然來告訴他,他的兒子其實是女兒,他怎么能接受?
“尹大哥,阿果好一點沒有?”魚小榕推門進來,驚訝房內多了一個陌生少女。
“你要不信,你叫她看一看好了!
“看什么?”魚小榕完全搞不清楚。
“小榕,你幫阿果換一下衣服好嗎?”
“我?”魚小榕愣了一下,但看到尹樵緣凝重的表情,還是照他的話做了。
“。 彼囊宦曮@呼,抽去了尹樵緣一拍心跳!鞍⒐ぉぐ⒐桥。”
饒是魚小榕證實了桃千金所言不虛,他仍是不能接受事實。
他的眼睛是用來做什么的?朝夕相處八年整,他竟不知她是女兒身。
“別這副天快塌下來的樣子!碧仪Ы鹋呐乃募纾駛飽經世故的大姐姐。
“你別怪她瞞著你,她是怕你一旦知道她是女孩子,你就不要她了。她是一個沒爹沒娘的孤兒,除了你,沒人待她好過,她重視你勝過一切啊!
說完,如來時沒聲沒息,消失時也去得快。
“她──她是誰?”魚小榕提高的聲量驚醒了魂夢不安的無花果。
半敞的胸口泄露了天機,無花果白了臉,抓住衣頷惶恐的瞪著床邊的魚小榕。
師父呢?轉頭看見尹穛緣站在窗邊,蒼白的臉色沒比她好看到哪梩去。
“師父──”
尹樵緣收回注視著地面的眼光,看著她掙扎下床。
第一次聽見她如此哀切無助的叫喚。那凄凄惶惶的呼喚,讓他明白自己在她心目中分量有多重,是無人可取代的。
“師父。”他看著她的眼神多了一份異樣的復雜的情傃。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踉踉蹌蹌要奔到他身邊,病中體虛的她雙腳無力,摔倒在冰涼的地上。
細碎的啜泣聲是那么傷心可憐,他的心揪緊了,將她緊緊扶了起來。
她的發瓣早亂了,東翹西歪,毛鬖鬖的更顯得她病容憔悴。她剛上奇山時,本來愛綁著馬尾,不知何時,她學他裗起了發辮,學他能有介事的讀起藥經,學他畫起不知所云的狗爬字──
“你不要不理我,我不是存心騙你的──”她好怕,尹樵緣雖然尚未出家,但他持戒謹嚴她是親睹的,他不會要一個女娃兒在身邊壞了他的清修。她完了,這輩子徹底完了──她咬著唇,忍住不讓哭聲逸出,但這情景只有叫人更鼻酸。
“阿果,你別這樣!濒~小榕心軟,莫名其妙的陪她掉淚起來。
“你先休息,你還病著呢!
無花果柔順的讓尹樵緣扶到床上,嘴唇被她咬得血跡斑斑。他為她掖好柀子,碰到她輕輕顫抖的小手。
她一直掉著淚,大顆大顆的淚水濡濕了枕頭?吹敏~小榕吸鼻子的聲音更大了。
尹樵緣深深凝望著她,那彎彎的兩道柳眉,高挺不失秀氣的鼻梁,小巧細致的瓜子臉,這是一張清麗脫俗女孩的臉,他怎么一直識不出來?
無花果側著臉,淭汪汪的眼睛一直不離他的臉龐。
“你先睡一下,好嗎?”他的心很亂,有些事他需要再想想。
但是有一件事是不需置疑的,他們師徒的緣分到此為止。這一點,無花果很不幸言中了。
一心想出家修行的尹樵緣,是不能留一個叫人爭議的女徒在身邊的。
無花果點點頭,閉上了眼睛,淚水又滑下了眼角,無聲的將悲哀吞進心里。
“你要請我收無花果為義女?”
思考了一夜,尹樵緣向魚夫人提出了這個請求。
“我想了很久,阿果不適宜再跟我回奇山,她又無處可去,想來想去,只有拜托魚夫人!
她待在魚家莊更好,魚夫人心慈性善,會待她如親生女兒,而且還有魚小榕作伴,她不會寂寞的。再過一兩年她大了,由魚夫人作主為她成婚,她這一輩子會過得佷幸福。
“好是好,我也喜歡阿果。不過──”魚夫人仍覺事有不妥!澳銌栠^阿果的意思嗎?”
尹樵緣沉默片刻,道:“我是她的師父,她應該會聽從我的安排!
是嗎?魚夫人可不這么認為。
她也年輕過,知道愛一個人是怎樣的忐忑不安;她識得無花果看著尹樵緣的眼神,那不是徒弟看著師父的神情。
“魚夫人肯答應尹樵緣無理的請求,樵緣感激不盡!
魚夫人尷尬的笑了笑:“我認為你應該從長計議!
“不好了!”魚小榕氣喘吁吁的奔進廳里,花容失色:“阿果不見了!”
“什么?”尹樵緣驚跳起來。
“都是我不好,我本來守著她的,同我偏偏睡迷糊了!濒~小榕自怨自責的說:“她也不知什么時候不見的。我起來看見床上沒人,一摸床鋪是涼的,她大概半夜就走了!
她走了?她還病著呢?無親無故的她要上哪兒去?她為什么要走?她看出他打算將她留下,所以才走的嗎?
“尹大哥,對不起!濒~小榕急得哭了。
“不關你的事,你不用自責。”當務之急是先把無花果找回來,她會上哪兒去?
尹樵褖茫無頭緒的出莊尋人。
魚夫人也派人尋找無花果,找了整整一天,魚家莊附近方圓數十里不見她的蹤影。她一個帶病之人,步履艱難,能走到哪里去?
十數天過去了,無花果仍是一點消息也沒有。除非她有飛天遁地之能,魚夫人派出的人手把地皮掀起三寸,依然找不到她人影。
尹樵緣的心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東西不見了,他從來沒這么不踏實過。
一個月過去了,無花果像是從這世上消失了。尹樵緣作了決定,他要離開魚家他不能在這里空等,他也不會再去找她。他們師徒緣盡于此,他祝她有個好歸宿。
告別魚夫人,單騎回奇山。
一路曉行夜宿,盡撿無人煙的小路而行。;孟霟o花果從某處林子梩出其不意冒出來嚇他一跳,可都都落空了;牧旨偶,明月溶溶,他孤身只影,回到了奇山。
茅屋前的小徑已被雜草淹波,屋內家具蒙上一層薄薄的灰塵,無花果沒有回來,他最后的希望幻滅了。
他將茅屋內外整理一遍,恢復了以前的整潔有序,他做事喜歡一絲不茍,但今日他卻覺得索然無味。
白天練功,晚上打坐讀書。山上很安靜,啁啾的鳥聲偶爾隨風掠過耳邊,除此之外悄然無聲,但是他卻老是聽見──“師父!”
“阿果!”猛睜眼,冷冷的山風拂來,四下靜止的空氣像是永遠停擺不再流動。
她沒有回來,這一切都是他的幻覺。
落寞悄悄占據了他的眉頭,他失去了心頭的平靜寧和。他長嘆的時間愈來愈多,這一切微細的改變,他全部茫然不知。
他去采藥時,想的是她在身后大呼小叫的莽撞幙樣。他在庭前槐樹下整理草藥時,不時抬頭尋她倒吊枝頭,長辮搖晃的身影。他坐在床上打坐,想起她拿著竹枝為他整被鋪床的悠哉神情。
阿果,你究竟去哪里了?
***
尹樵緣回奇山已經一個月了。
“樵緣,你為何不開心?”佟七郎和龍銀絲并肩而立,兩人看來怡然自在。
“師父、師娘。”他欣喜萬分,磕了三個頭。
他見到他們太高興了,竟沒想到他們為何出現在這里。
“樵緣,你為何不開心?”佟七郎又重復一遍。
“我不開心?”尹樵緣楞住了!坝袉幔俊睆臎]有人這樣問過他。
無所謂開不開心,他從不是大喜大怨、情緒起伏激昂的人。
“你很少笑了,你知道嗎?”
他以前常笑嗎?他苦苦思索,以往的事竟很難追憶,他想不起以前的他是什么樣子。
以往他的身邊總有個不斷惹事生非的無花果,現在她不在了,他一個人住在奇山,他需要開心或生氣嗎?
“孩子,你還不明白你的心事嗎?”龍銀絲牽起他的手,像一個慈母在循循教導年幼的孩童!澳阆矚g阿果,你愛她,所以她走了你就不再笑了!
他心頭一驚,甩掉她溫柔戀愛的手。他喜歡阿果?不!不可能!
那他的修行怎么辦?出家人怎么可以談情動愛?他從未懂事以來,就一心向往出家。佟七郎離山之后,他本來已打算剃發為僧,因為意外撿到無花果,這才將他的計畫往后延。
“我沒喜歡她!”他大聲疾呼,像在喊給自己壯膽!霸僬f她是我的徒兒,師徒名分豈容污蔑,我不可能和她做出這種天地不容之事!
“不要欺騙自己。你向道之心雖堅,但也該知道一切敵不過業力。你會出家修道的,這是你宿世善根使然,但絕不是今世。前世你欠了阿果一條命、一份情,你允諾這輩子要還給她。你不愿還這份情債,難道,你打算生生世世兩人就這樣糾纏下去嗎?”
“不!別說了!”他抱著頭拒絕再聽,猛睜眼,發現自己坐在床上,衣衫都讓冷汗濕透了。
是夢?
龍銀絲的話讓他陷入苦苦思維,他喜歡阿果?他從沒想到這上頭去,他只是習慣了她的存在。沒了她三天兩頭的出亂子,他有點兒不適應而已。
“阿果、阿果……”這個名字他喃喃念了一個下午,腳下的青石板快被他磨出泂來。
一道光明照進他的腦袋,照亮了腦袋團團迷霧般的思緒。他一拍掌,大聲叫出聲。
何不找她去?找著她就明白一切了。
快手快腳收拾好包袱,掩上柴扉。他前腳剛步出大門,一道纖廋的身影也從樹后現身,尾隨他下了奇山。
***
下山之后,尹樵緣逢人就問有沒有人見過無花果,得到的答案都是插手不知。
人海茫茫,要找個人像大海撈針。但他不氣餒,慢慢找去,三年五年總會叫他找著的。
這天他騎馬走在路上,背后似有一道目光在注視他,回頭一瞧──是有許多道傾慕好奇的目光,他絕俗的姿容、根桹似銀的白發一路上招引了不少少婦少女對他行注目禮──不是她們,另有人暗中在注意著他。從他下山以來,這道目光就一直跟隨著他,到底是誰?
“小二哥,一碗面!边M了客棧,他揀了一個最僻靜的角落坐下。
客座中因他的蒞臨而掀起一陣低低的竊語聲。他無聲嘆息,待會兒出去買頂斗笠,別再招人眼目了。
吃完了面,踏出客棧。一個大漢拉著他馬正要走開,馬兒見到主人歡欣的長嘶起來。
“這位大哥,這是我的馬。”他上前和氣的解釋著,以為他弄錯了。
大漢回頭瞪他一眼,粗聲道:“什么你的馬?這是老子的馬,張大你的狗眼!
看他斯文可欺,準備來硬的。
尹樵緣柀他辱罵也不動怒,仍是謙和的道:“大哥勿怒,這確實是在下的馬!
“你有什么證據說這是你的馬?”
尹樵緣被問住了,馬就是馬,他也沒在馬身上烙什么印記辨認。
“泄話說了吧?”大漢得意洋洋!俺粜∽,滾你的吧!別動你老子的馬的歪主意!
大漢牽著馬正要離去,旁邊飛來一顆石于正中他背心,疼得他哇哇大叫。
“死小子,你偷襲老子我?”回頭惡狠狠瞪著尹樵緣,以為他暗茸約骸�
“不是我!,一個低低的笑聲鉆入耳中,他耳朵豎了趄來,這聲音。
“阿果,是你嗎?”沒錯,一定是她。
沒人回應。大漢上前揪住他衣頜,大喝:“你不用裝蒜,一定是你暗壤獻櫻蠢獻硬蛔岫夏愕謀橇海幣蝗成系啡ァ�
“哎喲!”背心再中一彈,大漢松手跳開,這下確定不是尹樵緣動的手!罢l?誰?跟老子裝神弄鬼!出來!老子跟你單挑!
右方樹后有人影閃動,尹樵緣這回瞧得清楚,提氣向大樹躍去。
大漢只看得張大了嘴,他一躍足足飛了三四丈,好厲害的功夫!馬也不敢要了,灰著臉溜之大吉。
“阿果別跑!”他搶到樹后,只看見一個身影住林子里鉆。
他發足直追,前面那個身影突然消失不見,接著一聲慘叫:“啊──”
他趕到一看,一個物體“咕咚”的往斜坡下滾去,掉進坡下的小水塘。
三兩個起落躍下斜坡,尹樵緣涉水下去撈起那人,那人甩著頭,濺了他一身的水。
“我總算找著你了,阿果。”
***
無花果尷尬的嘿嘿笑兩聲,心虛的叫了聲:“師父──”
“這些日子你上哪兒去了?”
沒上哪兒去。那天半夜醒來后,她望著魚小榕熟睡的面容發了一會怔,想到白天尹樵緣瞧著她的眼神像看著一個外人,眼淚不由自主掉下來。她知道,她和尹樵徒緣盡了。
離開魚家莊,站在大路中間,她又掉了一次眼淚。沒父沒母的她,沒人可以依靠她能上哪兒去?
思而想后,還是只有回奇山去。奇山這么大,她只要躲得好,尹樵緣不會發現;仄嫔剑,就這么辦。
回了奇山,尹樵緣還沒回來,她可不知道他還在山下到處找她。
屋內的一切她不敢動,只回房拿了她的衣服,怕他回來發現有異,事情就不妙。
過了幾天尹樵緣回來了,他照常練功采藥正常作息。她遠遠的看著他,回到住宿的山洞一直掉眼淚。
她料得沒錯,師父不需要她,她走了他一點都不放在心上,就當她好像從來不存在過。
好幾次她想離開奇山,對尹樵緣的牽掛卻始終放不下,將她的腳緊緊捆在奇山。
前幾天她看見尹樵緣背著包袱下山,他要遠行去!也罷,自己也該走了吧!別再猶豫不決牽扯不清。可不爭氣的腳不聽大腦使喚,還是跟了他來了。
“你為什么不告而別?”
“我──”一陣委屈涌上心頭,她努力眨著眼睛,別哭!不準哭!她哭給誰看去?裝可憐搏同情嗎?
“你知道我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嗎?”
她看見他沿路向人探聽她的消息,臉上放光,隨即又黯然下去。
別傻了!你以為他會找你做什么?
“我本來打算不再找你了,就讓你走吧──”
看吧!她猜得一點也沒錯。她俯頭瞪著水底他的鞋尖,眼前一片霧蒙蒙,淚珠混著水珠滴在水中。
“前幾天我作了一個夢,夢見師父師娘告訴我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不確定那是不是真的,所以我下山來找你!币跃壍穆曇敉钢唤z迷茫。
很重要的事?她的心被悲傷占據了。跟她有關?不會是要把她正式攆出師門吧?
“現在我恨確定師娘說得沒錯!眱芍皇执钌纤募。
不!不要!你不要這樣殘忍!你如果說你不要我,我會死的,我一定會死。
她躲來躲去,不就為了怕他親口宣布她的死刑?
“阿果!彼D了一下,不解她為何老是不抬起頭來!拔以诟阏f話,你把頭抬起來!
慢慢的慢慢的,她仰起了小臉。那止不住的淚水成串成串往下掉,明亮如星的眸子里裝滿了哀傷和倔強。
是!那眉眼、那鼻嘴,分明是個嬌俏可人的女娃娃,是他瞎了眼,硬要誤認她是個男的。
還有什么好說的?他不要她,她再也不能賴著他了。她唯一的親人!
“我──你喜歡我嗎?我是說如果我要娶你為妻,你愿意嗎?”直率的言語不經思索自然脫口而出。
什么?她有沒有聽錯?她是聽見了“娶你為妻”四個字沒錯吧?還是她神智不清,出現幻聽?
她呆滯的眼神令尹樵緣有些不解,又重復了一次:“阿果,你愿意嫁給我嗎?”她不會是撞到頭變傻了吧?
自然而然發揮大夫本性,拉過她細腕診脈起來。
沒事,她好好的呀!重又放脫她的手。
無花果凝結的表情開始融解,她小心翼翼的試探問:“你──你再說一次好嗎?”
他說話這么不清楚?很有耐心的再復述一遍:“你愿意嫁我為妻嗎?”
下一秒,她沖進他寬廣的胸懷,雙臂緊緊緊緊的鎖住他。
她沒聽錯!他說他要娶她!他不嫌棄她,他不趕她走了!他不趕她走了!
雖說早已習慣她愛抱人的習性,尹樵緣仍愣了一下,大掌輕輕撫著她頭頂心,無限愛憐。
此時內心的感受如此真實,溫暖、寧靜、滿足,他完全相信夢中佟七郎和龍銀絲的言語了。
他愛無花果,很久很久以前就愛了。不是轟轟烈烈,她自自然然駐進了他的天地,占據了他的心房。
他已經不能沒有她,不知何時開始。
“師父、師父──”淭水難扼,她流的是歡喜的眼淚。
從不敢奢望尹樵緣會接受她是女兒身,更不敢妄想他會向她求親。他在她心中是兄是父、是師尊,是一尊高不可攀的神祇。
而今他垂下雙手來眷顧,說要娶她為妻。
“你愿意嗎?”他柔聲。
“愿意、臉意、愿意──”一迭聲的哽咽,她已激動得泣不成聲。
師徒也好,兄妹也罷,夫妻也成。只要他不趕她走,愿意讓她留在他身邊,她可以為他洗衣煮飯,做牛做馬都甘心不悔啊──按著她哭得輕顫的肩頭,拉開些許距離;抱著落水的她,連帶的他胸前也一片了。
細望著她,他嘆口氣,不勝唏噓:“連我自己都不明白,我是何時愛上你的!
言下大有悔意。
他想改口?無花果慌亂起來,八爪章魚般十指緊揪著他胸前衣衫,惶恐而不安的說:“師父,你自己說要娶我的,你可不準反悔!”
尹樵緣好氣又好笑。
“有哪個女孩子硬要人家娶她的?”
“我──我──”小臉上一片窘紅,這當兒可不能顧,矜持,沒好好把握住他,她以后才真會捶胸頓足一輩子。“我不管!你說了要娶我,你一定要負責!
瞧她一臉緊張又認真,尹樵緣突地朗聲大笑起來,把她嚇了一跳。斯文儒雅的他此舉大異常態,叫她又是迷惘又是不安。
笑聲漸歇,笑意未斂的尹樵緣眉眼彎彎,如天上新月。
“是我將你從破廟撿回來,姻緣天注定,我有什么話可說?阿果,我再問你一次,你愿意做我的妻子,生不離不棄嗎?”
淚水不止息的浮冒,她還有第二句話嗎?一連聲道:“我愿意、我愿意,我這一輩子賴定你,你就趕我我也不走!
但見他俊美非凡的臉龐慢慢降下,她的心跳急促起來,呼吸變得困難,雙腿不住在發抖。他有力的雙臂攬住了她纖細的腰肢,她又期待又緊張的閉上了跟睛。
長長一吻后,懷中人變沉重了。
尹樵緣睜眼一看,無花果竟然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