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下龍珠的他還昏睡著,不過氣色比之前的灰敗簡直有天壤之別?礃幼铀墙^對死不了,無花果吁出一口氣,頰邊現出笑意。
“喂,你為什么這副不男不女的打扮?”
尹樵緣傷勢穩定之后,大伙兒的心全部各安其位。魚小榕最是眼尖,嘴快心直的她立時發出質疑。
不男不女?
無花果低頭一看,暗叫一聲糟糕,龍銀絲替她換上女裝后她竟忘了換回來了。
當時生死一線,誰還記得換衣服這等芝麻蒜皮事?
“嗯哼!”清清喉嚨,腦袋瓜子拼命想個故事要搪塞過去,可是很難,剛才尹樵褖差點被閻羅王請去做女婿,把她嚇得腦袋空空,這會兒仍是一片空白。
左右無計之下,突然有了氣:“你管我穿什么衣服!你拿刀拿劍砍我劈我,逼我跳進井里,害我一條小命差點玩完,這筆帳我都還沒跟你齲�
魚夫人投來責難的眼光:“小榕,真是如此嗎?”
魚小榕的個性她很深知,沖動又嬌縱任性,她為此訓誡過她好幾次,但這丫頭事后依然故我。
“我──我哪有?”不行,絕不能承認,她不能在尹樵緣心中留下一個惡婦的壞印象。魚小榕暗下決定,打死也不能承認!笆撬约旱戮锶サ模乙稽c干系也沒有!
“跟你沒干系?”氣忿忿撩起衣袖,細瘦的雙臂布滿青紫,無花果將手臂湊近魚夫人眼前,好讓她看個分明!斑@些傷痕怎么來的?難不成我自己閑來沒事,拿根棒槌往自己身上敲?夫人,您都不知道,她把我當眼中釘,您那天去燒香,前腳一走,她后腳便馬上來要我小命了。幸虧我遇上貴人,否則我今天就見不著您了!
眼淚“叭咯叭咯”的掉下,她好可憐啊。
魚夫人怒視女兒,道:“無花果說的是真的嗎?”
魚小榕揪緊了心,臉色微微發自,聲音不那么有氣勢了:“我沒有要殺他。”
無花果插嘴道:“你敢不敢當天立誓,如果你有存心致我于死地,就罰你嫁一個瞎眼又駝背的丑八怪!
魚小榕打了一個冷顫,又瞎又駝背的丈夫?不!她不要!
“不敢發誓了吧?”得意洋洋的無花果也斜著頭!胺蛉,您看,她承認了。”
“小榕,你真是人無法無天了!”魚夫人動了怒氣!拔以鯐坛瞿氵@樣的女兒?”轉頭喝道:“拿家法來!”
魚小榕花容失色,雙膝一屈,跪了下來,喊道:“娘!毖蹨I在眼眶中打轉。
云異雁也跟著跪了下去,為她說情:“伯母,請您饒過小榕這回吧,她絕對不是有心的!
“她平日愛使大小姐脾氣,我都由她。這回她差一點害死了一條人命,我還任她胡鬧下去不成?今天我非好好教訓她不可!笔謭碳曳ǜ吒吲e起。
魚小榕知道自己有錯,心中有愧,含著眼淚不敢閃避。眼見母親一棍打下,害怕的閉上眼睛,耳邊傳來木板擊在肉上的悶聲,身上竟毫無痛楚之感。
“你──你──”睜眼一瞧,云異雁擋在她身前,挺身替她挨了這一倱。魚小榕心里的感激、憐惜、羞愧……種種情緒,攪亂了她的少女情。“你為什么要替我擋?”
云異雁一笑道:“你是女孩子,要是吃了這一棍,在身上留下記號那就不好了。我是男人,挨幾棍不算什么!
魚小榕感動得不知要說什么,眼淚終于流了下來。“你──你真是個大笨蛋!
云異雁握住她的小手,嘆口氣道:“人人都說我精明強干,唯獨遇上了你,我便一點轍也沒了。你說得沒錯,我確賈是個大笨蛋!
“云哥哥!濒~小榕羞紅了臉,投入了他懷中。
咦咦咦,這是干嘛呀?
事情急轉直下,她不想轉移目標,叫大家別注意她身穿女裝的事,卻險險害得魚小榕被懲罰。半路上又殺出云異雁這個程咬金,逞英雄替美人受過。
這魚小榕大庭廣眾之下摟著男人不放,她也不會不好意思,臉皮真厚啊。
算了,若這情形,她應該不會再來跟自己搶師父。哇哈哈!妙。
“恭喜兩位!賀喜兩位!”拱手上下搖了幾下,無花果的祝福十足真金,她笑彎了兩只眼睛!皟晌焕刹排玻翘焐粚、地下一雙,我代我師父祝兩位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經過一番波折,魚小榕發現自己最愛的其實是自小一塊兒長大的云異雁,對無花果的祝福便能坦然接受。尹穛緣對她不過是少女一場情夢,并不真實,今天再見到他,已無以前的癡迷,至此終于放下。
“娘,我不嫁尹樵緣了,您取消這樁婚事吧。”
魚夫人瞧瞧床上昏睡不起的尹憔緣,這孩子是人中龍鳳啊。再瞧瞧并肩而跪的女兒和云異雁,兩人手拉著手,又何嘗不是一對金童玉女?
罷罷罷!兒孫自有兒孫福,別再強以父母之命約束他們了。
“隨你吧!濒~小榕和云異雁臉上放光!芭畠捍罅耍凶约旱闹饕,娘的話也不中用了。你要嫁異雁娘不反對,但娘有句話說在前頭,你要是以后又要大小姐性子,回娘家來哭訴,娘可不睬你!
“岳母大人放心!痹飘愌愀姆Q伯母為岳母,佳人好不容易回心轉意,這事非速速敲定,叫她反口不得不可。笑嘻嘻道:“小婿一定好好愛護小榕,絕不讓她受一點委屈!毖壑惺M情意。
魚小榕心里甜滋滋的,嬌聲道:“你說的話你可不要后悔!
云異雁深情無限的望著她,握住她的柔荑!澳軍銥槠奘俏胰迊淼母,我怎么會后悔?”
我的媽。一旁的無花果聽得雞皮疙瘩掉滿地,肉麻死人了。
床上的尹樵緣悶啍一聲,緩緩醒轉。屋內所有的人齊齊聚在床前,八只眼睛直盯著他瞧。
睜開眼乍見一堆人,尹樵緣第一眼看見無花果,驚喜得難以言喻,翻坐起身握住她的手,道:“阿果,你還活著?”
短短的六個字,包含了無比的關懷和真情。
無花果心胸激蕩萬分,眼淚突然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她撲上去抱住他,“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一直叫道:“師父!師父!”
受她真情所感,尹樵緣沒來由心也酸了,拍著她的背哄道:“好孩子,別哭了!
***
魚夫人向尹樵緣說明原委,表示要退婚。
尹樵緣大大松了一口氣:“如此當真再好不過,樵緣一心向道,今生無意嫁娶,我謝夫人成全!
云異雁一揖道:“大哥,你不怪我魯莽吧?”
“無妨之事,只是一場小小的誤會!币跃壎攘炕趾,微笑道:“兄弟之間還客氣什么。到時候你和魚姑娘大婚,別忘了請我喝杯喜酒!
“一定一定!”云異雁笑道。
這樣就放過他?無花果扁扁嘴,師父就是人心軟,人家差點要了她的小命,多少也要表示點誠意,拿些銀子出來壓壓驚啊。
“尹大哥,真對不住,都是我任性淘氣,才害得你受傷!濒~小榕頰微微泛紅,欠施禮道:“請你原諒小妹年少無知,小榕在此跟你賠罪認錯啦!”
賠個不是就算了?無花果捋袖瞪眼,要上前和她理論。兩條人命哪!她師父這等大有為青年的貴命,差點葬送在你這位大小姐手上,我師父肯原諒你,也要看過不過得了我這關。
“嗯哼!”尹樵褖瞧出她的意圖,清清喉嚨,不著痕跡的一步擋在她身前,同眾位送行之人拱手為禮:“過去之事不用再提,各位也不須再送,尹某師徒就此告辭!
魚夫人溫柔言道:“樵緣,你師父近來可好?”
嘆了一口氣,尹樵緣微笑道:“師父行蹤不定,我已經多年沒見過他老人家了!
憶及舊日無緣的情郎,風韻不減的魚夫人眼神泛起一片迷茫,以一種回憶的口吻低低道:“你師父他太死心眼了,都快三十年了,他還忘不了人家!
魚夫人令家人送上盤纏點心,尹樵緣推辭不過,只有收下。無花果抱著一大包滿滿的干糧,樂得眉花眼笑。
哈?路上不怕餓肚子了。
她無花果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沒東西吃。
翻身正要上馬,魚小榕大聲問道:“喂!無花果,你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
她自從見了無花果著女裝之后,一個疑團橫在胸臆,一直揮之不去。
穿女裝的無花果,真的很像女孩子啊。
無花果柀她一喊,險險從馬上倒栽下來。狠狠瞪去一眼,搞事精!嫌害我還害得不夠厲害?
“本少爺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你要不要脫衣驗身哪?”作勢假裝要脫衣,唬人,她可是本事一等一。
“胡鬧!”持禮謹嚴的尹樵緣低斥:“光天化日之下,當眾脫衣,一點禮數也沒有!
無花果假裝極不情愿縮回衣襟上的手,心里卻大叫哈哈,她就知道尹樵緣絕不會坐視她胡鬧一氣。
“魚夫人、賢弟、魚姑娘,我們走了,不須送了!陛p馭馬韁,同南而行。
行山一段,無花果回頭看,魚府已經愈來愈小,最后變成一點。
拿出魚夫人準備的核桃酥,正要張口咬下,眼尾瞧見尹樵緣俊美如天人的側影,師父還沒吃呢,她怎就先吃了起來?
“師父,您要不要吃一塊餅?”把餅伸到他眼下。
尹樵緣轉頭來,但見無花果一臉無邪,略無半點風霜勞苦之色,想他大概從沒傷過腦筋,這個天生樂天的傻徒弟!
他搖搖頭:“你吃吧!边@下奇山的一路上,他為他擔了多少心?
“喔!辈怀晕页裕∵B吃了好幾塊,吮著指上的餅干屑,無花果意猶未足。
“師父,既然你已經下山,不如我們一起去找仙草仙丹,讓你的頭發變黑好不好?”
看著他一頭銀絲,她的心就好疼。
是她害的呀!若不是她糊涂,也不會誤放毒草害得尹樵緣鬼門關前走一遭。她一定要恢復他原來的模樣的,一定要。
“你以為我為何下山?”白她一眼,這小娃子為何老長不大?“你這小鬼頭留了一封白字連篇的信,幸好平常我對你了解甚深,總算猜出你的意思。為師不是告訴過你,我并不怪你,你何必下山來找什么仙樂仙丹?江湖險惡,不適宜你我,跟我回奇山去!
眉頭打了三個結,要回去?她才剛覺得江湖好玩得緊,緊張、刺激,她還沒玩夠呢。
“師父,我們都下山來了嘛,何不多玩幾天再回去?”陪笑臉搓著手,心中念神求佛,師父,拜托你回心轉意。
尹樵緣板著臉,這小子,來這套?他還沒開口,他已看到他喉嚨底去了。
“不行。”嚴峻的聲音明白的拒絕!澳阍谙胧裁次仪宄煤,你要留下也成,以后你也不用再回奇山了。”
無花果的雙眉垂下成八字形,嘴噘得可以掛三斤豬肉了。老頑固、老頑固,多玩幾天會少塊肉?
“你在嘀咕什么?”尹樵緣耳朵可利了,他在心底嚼什么舌桹,他清楚得很。
尹樵緣目光如電掃來,別看他斯斯文文的,一副白面書生模樣。當他凝神注視你,沒三分定力還真招架不住。
敢怒不敢言的無花果不情不愿的答道:“沒──有──啦──”
沒有最好。尹樵緣輕拍一下馬臀,走在前頭。無花果騎著魚夫人所贈溫馴的牡馬跟著,約微落后一個馬身。
忽見尹樵緣側影清廋,比她下山時看到的又消減了幾分;忽然想起師父曾說過,他自己算過命盤,三十歲之前不可遠離奇山,不然會有天劫臨身,有性命之憂。
哎喲!這──這──“師父!”揮鞭趕上和他并騎,無花果急急問:“你滿三十了嗎?”
尹樵緣搖搖頭,奇怪徒兒怎么會有此一問:“還沒有,你問這個做什么?”
無花果一咬牙,揚聲道:“你說我問這個做什么?你不是說你三十歲之前不能遠離奇山,不然會有生命之危。你自己說過的話你難道忘了?”
經無花果一提,他才想起好像真的有這一回事。他不要不緊的態度叫她越發急了!澳悴粫球_我說著玩的吧?”
他正色道:“為師何曾騙你來著?”
這倒是真話。從小流浪江湖的無花果巧言如簧,千句里倒有九句不足采信,剩下那一句的真實性還得打個折扣。但尹樵緣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他從不說笑打趣的。
“那你還下山來?”她急是有原因的,尹樵緣的卦爻十臆十中,神準得叫她五體投地。他算自己命犯災星,那就絕對逃不掉。
尹樵緣淡淡道:“沒法子,誰叫你下山來了?我怕你有事,只好下山來找你!
無花果哪里受得住這句話?簡直叫她不能承負啊。
眼淚迅速模糊了雙眼,激動、傷心、憐惜、欣喜……她啥地分不清了,種種心情齊攻心頭,索性放聲大哭起來。
“你──”他勒住馬韁,見他哭得涕淚四垂,他是看得又好氣又好笑:“好端端的,你哭什么?”
“我──我──”她也很想忍住別哭,這實在太丟臉了。從她有記憶以來,只有上回尹樵緣差點被她害死,她哭得哀爹喊娘。這回他是沒怎樣,沒缺手少腿的,但她心中激動奔騰只有比上次更熾盛。
他下山來找她!
完全忘記自己的安危。他難道不知他下山就等于是走上黃泉路?
為了她,為了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頑劣徒弟,值得他不顧安危來找她,值得嗎?
“師父……”張開雙臂飛身撲去,尹樵緣差點柀她撞下馬。
緊緊的,緊緊的,無花果摟住尹樵緣,小臉磨著他穿了多年敝舊的袍子,眼淚鼻涕沾了他一胸膛。
“你對我真好。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嗚……好丟臉!可她哭得更加響了。
尹樵緣左臂抄起她的腰肢,巧妙變換方向,讓她坐在他身前。輕輕嘆了口氣,右掌慈愛的撫摸她的頭頂心,柔聲道:“你是我徒兒,我不對你好,又要對誰好?”
論江湖歷練,人情世故,他尹樵緣絕對及不上無花果一根指頭。心里明白,憑他的“本事”,他不去占人家便宜已是萬幸,別人休想從他身上得到半分好處。
可是他不管他,他實是放不下。
如父如兄的慈愛透由他溫潤如水的嗓音,浸潤入她的心房。嚎啕的哭聲沉悶的從他胸膛逸出。
尹樵緣這般出自肺腑、毫不做作的真情,她用什么來償還哪?
“師父,師父……”揉著他衣衫,也揉碎了她半知半解的少女情懷。
尹樵緣正要安慰他別哭,一個銀鈴般動聽的女子聲音嘻嘻笑道:“這么大的人了,還賴在人家身上,你不羞,我都替你臊!
誰?誰在說話?
***
兩人同時轉向聲音來處,但見一棵白樺樹下,一位少女身著粉紅衫子,笑意盈盈,頰邊兩個酒渦,更增添三分嬌憨可愛。
說話之人是她嘍?
手背抹凈眼淚,無花果張口一陣喝罵:“臭丫頭,你剛剛說我什么?”
那少女兩眼笑成彎月。尹樵緣蹙起雙眉,臉色不懌:“阿果,不得無禮!
人家愛說什么便說什么,自身可不能虧了德行。
無花果氣沖沖的抗辯:“她嘲笑我,我就不能回嘴嗎?”掙開尹樵緣懷中,一尾魚似的迅捷下馬。
“臭丫頭!”無花果捋袖伸臂,少女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年紀,敢嘲弄她?
簡直太歲頭上動土。大步走到少女面前,右手食指指呀指的說:“你剛才說我什么?有膽再說一次!
滿以為少女非被嚇得魂不附體,孰料錯得十足十。
那少女的笑意更濃,甜得如蜜糖膩死人,和她稚氣的外貌不符順的,是雙目中狡獪老成的神情。
“說就說!焙枚斓穆曇簦瑹o花果起疑惑了,哪兒聽過的?“我說你不知羞,男女授受不親,你死抱著人家不放,你可是個女孩──”
這會兒驚恐萬分的人換作是無花果,一個箭步搶上,手掌捂住少女殷紅的嘴唇,嚇出一身冷汗。
她──她──她──她怎會知道自己是女兒身?
少女被她弄得極不舒服,扭動身軀掙脫了!拔!你師父斯文儒雅,怎么會教出你這種粗魯的徒弟?虧你還是個女──”
無花果再度一把掩住她的嘴,將少女拉到較遠之處,陪著笑央道:“姑奶奶、大小姐,求求你小聲點!
少女拉下無花果的手,狡詐的一笑:“你怕你師父知道你真實身分,便不要你了,是也不是?”
連這她也知道?無花果驚疑不定,目光閃燦,這少女是何方神圣?
“你不用瞎猜了,我不會害你的。若我要對你不利,也不會告訴你用龍珠救你師父了!鄙倥畬λ男乃纪鹑缬H見。
無花果的眼睛瞪得像龍眼一樣大,對呀,少女的聲音好熟,她這話提醒了無花果,她的聲音和魚家莊大廳上和自己說話的聲音是一樣的。
“你──你──”能叫舌燦蓮花的無花果張口結舌,那可是絕無僅有的奇跡。
當時大廳上沒有一個人聽見少女的聲音,無花果曾四下張尋,就是找不著聲音來處。
事后她想過,定是仙女相助,不愿見尹樵緣這等天下第一大好人死,所以了千里傳聲,只把解救之法告訴她一個人。
難道不是這樣嗎?
“告訴你,我叫桃千金!备皆跓o花果耳邊,少女輕柔又頑皮的呵著氣:“魚家莊天井不是種了一棵桃花樹?那便是我的本命,我是花仙。你掉下井中,到了水晶宮,所有的事我都知道!
無花果嘴巴張得好大,眼睛里寫著不可置信。
世上怎會有這種事?花仙?桃花仙?
怎會不可能?她親身到了水晶宮,見過龍銀絲和龍王。在湖底她曾親見窗外一片水景,眾魚穿梭,往來悠游。
世上除了人,還有五道眾生呵。
“你可以把嘴巴閉上了,小心蚊子飛入你嘴里!碧仪Ы鸪爸o的眼神叫人真不舒服,可口吻卻是那么嬌嗲。
尹樵緣走過來,看看無花果和個陌生少女到底在咬什么耳朵。無花果全身豎起警戒網,壓低聲音警告桃千金道:“待會兒我師父跟前,不許你亂說話,聽見沒?”
桃千金抿唇一笑:“你放心,我不會泄露你的秘密!
放心?她怎么能放心?
這世上她只相信兩個人,一個是尹樵緣,剩下的那個是她自己。其他的人她只信三分。
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尹樵緣走近了,定睛注視著桃千金。這女孩兒長得很水靈啊,杏眼桃腮,那神氣不像是邪門歪道。
心立刻定了下來,不管這女孩是何來歷,至少她應不會引誘無花果走入歧途。
無花果這孩子的鬼聰明老叫尹樵緣擔心,他本性是不壞,但依他惹事的本事來看,早晚要捅出樓子來。
“這位姑娘貴姓?你和阿果是?”
尹樵緣對無花果寄望很深,本以為他可以隨自己在奇山修行。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這個念頭已逐漸幻成天邊一抹云霞,消失在夜空中。
無花果一刻都定不下來,根本不是當出家人的材料。
唉!退而求其次。他如能娶得一位良妻美眷,安安穩穩的過一生,又何嘗不是他的幸福?他愿意為他祝福,雖說心里有點遺憾。
“你──”桃千金眼睛發亮,盯著尹穛褖上下不住瞧,被瞧的人不解其意,只有報以微笑。
無花果心里老大不舒服,這樣看尹憔緣的人她見多了,就沒見過哪個似桃千金這般不害臊。
“喂!”附在桃千金耳邊大喝一聲,惹來桃千金不快的眼光。不快?膽敢用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眼光瞧她師父,沒剝了她的皮算天保佑了。
“叫那么大聲,想嚇死人?”桃千金嘟起嘴,十足十像個天真年幼的少女。
“沒見過男人?眼睛瞪那么大,當心掉下來!彼裏o花果平生最討厭人家盯著尹樵褖看!拔規煾杆麑ε艘稽c興趣也沒有,你早點死了這條心,不用癡心妄想!
“你以為我看上他?我又不是你。”桃千金受辱的撇嘴。“我看他是因為他像一個人!彼墒切蘧毩硕倌甑幕ㄏ,才不學凡間人勞什子牽情惹愛呢。
“像誰?”哼,她才不信。
以她師父這般英俊瀟灑、玉樹臨風、氣宇軒宇、仙風道骨的人品,天底下絕不會有第二個,多半又是她故而疑陣,以退為進的手段。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桃千金踏前一步,對尹樵緣道:“喂,我想跟你們一道走,成不成?”
“不成!”無花果大聲回絕:“我不答應。你回你的家,別跟著我們!
“可是我無家可歸!碧仪Ы鹧劬σ徽,淚珠兒滾落下來!拔腋改鸽p亡,又沒有兄弟姊妹,昨兒個夜里我聽到收養我的叔嬸,要把我配給隔村的王員外做第四房小妾,他都已經六十多歲了!
騙鬼?無花果大斥無稽,叫道:“你別裝可憐,我師父沒那么好騙。”
桃千金哭得更兇了。“我是說真的,我就是因為不想嫁那個老頭子,所以我才連夜逃出來。你們如果不收容我,我一定會被他們抓回去的。你讓我跟著你們吧!
尹樵緣心腸甚軟,桃千金的“命運”引起他一陣不忍。
他是個孤兒,他了解那種孤寂。
天地茫茫,唯我獨存。
“你跟著我們吧!彼。
“師父!”無花果驚呼:“你別相信她的鬼話,她是花妖不是人,根本沒有父母!
“阿果,你還記恨上次我捉弄你嗎?我怎么會是花妖?”桃千金心里恨得癢癢的。什么花妖?花仙!花仙!她是優雅迷人的桃花仙子。臉上堆著可憐兮兮的愁容:“我向你道歉,你讓我跟著你們好不好?我不要嫁給王員外。”
“你用不著裝可憐,想騙取我師父同情!睙o花果插著腰,雙腳站開一尺距離。
“有我在,你休想賺我師父便宜。”
尹樵緣輕斥:“你胡言亂語什么?我已經決定讓桃姑娘跟著我們,你休要多言。”
“師父!”一跺腳,無花果氣急敗壞的:“她是在騙你啊,怎地你就不信我,反去相信一個萍水柑逢的外人?”腦子閃過一個念頭,叫道:“我們不是要回奇山?你把她一個小姑娘帶回去,夾在兩個男人中間大大的不方便,我們還是別撿這塊燙手山芋了!
“我沒說讓她和我們一起住在山梩!逼鋵嵰匝壛碛幸粋想頭,桃千金和無花果站在一起頗為匹配,或許他們正是天生一對呢!他想趁著回奇山的路上,多觀察桃千金的人品;如果她品性良善,他就作主為他們兩人訂下親事。當然,這也要桃千金本身愿意。
“師父啊──”
他一抬手,阻止無花果:“不用再說了,你如果不愿聽我的話,那你也不用叫我師父了。”面色嚴峻。
?來這招?無花果只好乖乖閉上嘴巴,卻瞥見一旁桃千金得意的竊笑,氣得恨不能一把撕掉她的假面具。
好!我就看你搞什么鬼。你如果想藉機親近師父,那我就從中搗亂,絕不叫你稱心如意。
尹樵緣顧念桃千金年幼嬌弱,將自己的馬讓給她騎,自己下來步行。
“師父,那我也陪你。”無花果翻身下來,三兩步搶到尹樵緣身邊,和他并肩而行。
嘿嘿,她這樣嚴密防范,桃千金絕難越雷池一步。
馬上的桃千金笑嘻嘻的道:“尹大哥,阿果真黏你呀!連半步也都舍不得離開你,你們師徒感情真好,嘻!闭f著,別有意指的看了無花果一眼。
無花果挺了挺胸膛,干嘛,想威脅本大?P張口想頂她兩句,怎奈這話到舌尖,硬是說不出口。
心里虛。【团逻@可惡的小妖女向尹樵緣吐露她是女兒身的實情,尹樵緣知道之后,會如何看待這個欺瞞了他八年之久的徒弟?
她不敢想,只能任由謊言繼續粉飾太平。
“你不必陪為師,上馬去吧!币跃壢崧暤。
“不要,我要陪你。”無花果嘟起嘴。
他搖了搖頭,無奈一笑。他也許真寵壞他了,以前在山上,他是何等言聽計從。
怎地下了山,就變了一個樣?
三人兩騎沿著大路往南而行,一路上桃千金和無花果唇槍舌戰,沒有一刻是安寧的。
起先他還勸幾句,到后來干脆放棄不勸了。之前要將他們兩個湊成一對的念頭也息了,連路邊的野花是紅是黃這等小事,都足以讓他們吵上一盞茶的時間,天敢想他們若結成夫妻,不動刀動槍鬧出人命才怪。
“好了好了,你們別吵了!边b見前方有一間客店,布招迎風招展。他忙止息戰爭:“快近年了,你們一定餓了吧?我們吃飯去。”
一聽到要吃飯,無花果兩眼睜得好大!昂煤谩!
“愛吃鬼!”食指刮著右頰,桃千金又找到另一個刺激無花果的理由。
“你──”無花果怒不可抑。氣死她也!捋袖上前,眼看又是一場大仗。
眠明手快的尹樵緣不著痕跡牽住無花果的手,道:“好徒兒,你跟為師說過你最愛吃紅燒豆腐,我就點這道菜給你吃好嗎?”
無花果一提到吃的,頓時忘了和桃千金的不愉快,笑得眉花眼笑:“多謝師父!惫怨宰屗麪恐白,也不和桃千金拌嘴了。
桃千金看得好詫異。
真令人想不到啊,尹樵緣斯文仙逸,看不出他對付古靈精怪的無花果手段如此之高。
不!不能說“手段”。尹樵緣心地光明,朗如日月,他消弭紛爭于無形,其中并無平分私心之內。這是他具智慧,且善巧。
她對他可是愈來愈佩服了。
還有一個疑團不能解的是:尹樵緣到底長得像誰。
但見尹無師徒已走進了客店,此事以后再傷腦筋吧。策馬趕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