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次財神之孫也會入虛境?有好戲瞧了!惯h方閑話仙僚群中,有人開口笑道。
「哪一位是財神之孫?……莫不是那裝扮夸張的小丫頭?」看起來確實很暴發戶模樣。
「不不不,金發那位才是!
「那她是哪家小神女一一」
沒人來得及回他,憑空一陣鳴響,似雷聲,隱于云際般低沉,又似星光,墜跌銀河般轟烈,斂去眾仙交談聲。
鏡臺的通天云壁光芒萬丈,灼熱之息鋪天蓋地,白光一閃而逝,當眼前恢復清明,鏡臺前,數百名試煉小神們身影,早已不在原地。
老一輩神只見識過太多回,個個不動如山,眸光有志一同投往通天云壁,此時壁面呈現的影像,不正浮現小輩們被拋入虛境的身影——
第一章 開天祭(2)
虛境。
方才周身彌漫的天界清氣,半絲不存。
取而代之,是濃重得化不開、夾帶一股腥味的混濁灰霾,幾個仙術不精的小神輩,甚至產生吸不上氣的痛苦窒息感。
身軀也像灌足了鉛,無法輕靈騰空,天際好生沉重,壓得背部隱隱泛痛,乍入之際,每人都跌下數尺,除幾名早作準備的小神能穩穩駐定,泰半皆是狼狽驚叫,極為失態。
墜得越低,越覺一股燠熱撲面而至,逼出滿身大汗,足下大地,似乎正熊熊沸騰,遠遠不時傳來地鳴隆隆的恐怖聲響,仿佛無名巨獸,正仰天咆哮。
地動之后,山頂噴發炙燙巖漿,煙塵蔽空,紅色火河奔騰流下,所到之處寸草不生,灰巖燒融,漫天火星亂舞,幾乎要燒及小神輩衣擺。
一對雙生小神女嚇得哭出聲來,抽抽噎噎。
天界一向平和清寧,無擾無波,放眼所及,無不是祥云飛花,嗅的是至清靈氣,何曾見過如此猙獰可怕的煉獄亂狀?
況且,這尚不及遠古的千之一二。
開天祭并未區分小神輩戰力,試煉一視同仁,理由很簡單,無論神力強弱,一遇類似艱困戰役,可不會因為誰弱小,便能屏除于外,在任何環境中,強者突危扶傾,弱者自保不死,都是一門重要課業。
醉心劍術的神將也好,專司植種仙卉的天女亦然,皆須入虛境一趟,哪怕成不了破境之輩,起碼要學會,在虛境中全身而退。
誰也無暇去安撫受驚嚇的小神女,眼前情況瞬息萬變,分不了心在旁枝末節上。
果不其然,遠方半空涌現黑霧,擴大速度奇快,幾乎每眨眼一次,黑霧便放大一倍。
小神輩尚處怔忡,便聽白衣仙友喝道:
「是妖鳥居鸮!快散開!」聲甫出,大群居鸮群,已逼近面前,羽色漆黑如濃夜,利爪與尖喙呈現血般的紅,其上淬著烈火,沖撞小神輩。
來不及閃避的,被居鸮爪上紅火抓傷,灼熱劇痛,讓他們忍不住放聲哀號。
居鸮之火雖不及天火兇狠,卻會在傷處持續燃燒,直至全身鮮血燒干,法術無法輕易撲滅,須佐以天池池水,遠古時當然還沒有天池存在,所以一被居鸮抓傷,便得耗費更多心力去治愈,而虛境中,同樣并無天池,受傷的小神輩只能自求多福。
尚有余力的,例如白衣仙友,一手扯過雙生小神女,迅速翻身飛躍,悧落避開居鸮攻擊;又例如金發男子,在最危險之際,將鄰近觸手可及的仙僚拉開,免去傷亡再添一名。
救人與攻擊,動作一氣呵成,毫無贅招。
白衣仙友腰際長劍出鞘,真言策動,銀白劍芒呼嘯,似冷霜乍破,劍光化為蛇形,俐落穿梭居鸮群中,立即擊落數只,沉沉墜入巖漿紅河;金發男子不遑多讓,左掌心凝聚炫目金光,亮如旭陽,居鸮觸及光輝,轟然碎散,化為飛灰。
然而居鸮數量太多,密密麻麻,殺之不盡,一波波涌上,意圖消耗眾人神力,與其浪費時間對峙,不如暫且分開閃避,居鸮視力不好,只要斂去聲息,它們感受不到靈氣,徘徊一陣便會自動離開。
鈴、鈴……
翻騰的風,帶來一陣陣清泠悅耳,居鸮鎖定了這突兀之音,群起攻之,撲向金發男子與他隨手榜在臂膀內……那個渾身寶氣金光的古怪丫頭。
鈴聲來自于她,撲鼻香氣也來自于她,惱人的絲帛糾纏,更來自于她。
前兩者,吸引居鸮追逐,末了那個,則是拖累金發男子的行動,絲帛時不時在眼前翻飛,阻礙視線,另一端更是卷繞在他腰側,惱人地摩挲,束手纏腳。
金發男子清晰感受仙僚投來的同情目光,感恩他倆舍身捐軀,為眾小神輩引走居鸮攻勢,其功累累、其恩浩浩,感激不盡,雙生小神女甚至玉荑合十,淚光閃閃,朝他們這方向一拜……
居鸮兇猛沖至,羽翅拍拂狂風,將小神輩沖散,它們只追逐那鈴鈴清脆聲,他一時的順手搭救,居然把麻煩也搭上身來。
他欲脫手把人扯開,她察覺他意圖,哪里肯放?一記反手,更將他的紋金墨袖絞得更牢。
「不可以拋下我!我不懂打架,會被居鸮咬死——」
極艷的一張臉,眉如畫、眸似水,唇脂色澤堪比天界最火紅的絲絨牡丹,此時開合說話,微微哪噘不滿,面龐映照下方火光,鑲染一層淡淡彤彩。
可惜這張芙蓉面龐,入不了他金石色瞳眸。
「在虛境中,不會死!菇鸢l襯著冷冷淡淡一張凜容,口吻同樣霜雪般寒冽,清冷間,如刀劍鏗鏘,亦如鳴玉玎玲,卻說來毫無同僚溫暖。
反正虛境一切,皆不會真正危及性命安全,既然連踏入虛境的事前準備都未作好,也許在此時暫時死去,直接送出虛境,對大家皆好。
所以馬上放開他。
「不會死,但一樣會痛呀!我也不耐痛的!顾镜酶o,完全往他身后縮,雙手還略為施力,將他往前推了推,讓他成為居鸮的首要目標,想咬她,就先踏過他的尸體!
那他就耐痛嗎?還推?!
沒空閑與她口頭爭執,第一批居鸮已逼近眼前,鮮紅利爪嗜血鋒利,他掌心金光迸現,灼融沖最前頭的幾只性急居鸮,刺眼金光以他指掌為中心,劃出半弧之圓,皎若新月,卻更勝月之光華,不容居鸮前進半步。
居鸮撞擊金光,颶風呼嘯張揚,拂亂兩人長發,她躲在他身后,被他大片金發撲面撓弄,鼻頭發癢,打了個噴嘻,緊接著,又一個。
她邊揉鼻,邊去梳攏他的金發,不讓飛舞發絲再撓得她噴嚏連連。
掌心一觸及夾帶涼意的發,忍不住贊嘆:「你發色好美,這么軟、這么滑順……你用什么洗頭?抹什么泥膏護發?」
前有居鸮呱呱蜂擁,哪有閑情逸致話家常?!
他理都不理,又擊碎一波妖鳥攻勢,碎散的居鸮化為點點黑砂,滿天彌漫。
「我應該也來學習染發術,把頭發變成你這般好看!股砗笥謧鱽碛圃掌吩u,甚至替他編起辮子,視眼前兇險如無物。
你應該先學好的,是護身術,而非是危及時分救不了你小命的染發術!
正欲冷冷敲打她幾句,居鸮群身后那片濃灰色半空,突然裂開一道縫,仿佛一張巨大嘴巴,越咧越大,足足占據半片天空,強勁氣流,將居鸮一只只全吸卷進去。
她正在編玩的金色發辮、兩人的衣袖長袍,同樣往霸道氣流吸絞方向逆飛,耳畔只聞彼此衣袂啪啪騰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