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大人的推測之詞,有人瞧見了嗎?”
“那本官問你,你可有親眼瞧見祝家姊妹下毒?”袁窮奇揚笑問著,笑意不達眸底,冷鷙懾人。
“這……誠如關某方才所言,這糕餅只有祝涓會做,況且是關某從她鋪子里帶回的,難道還會栽贓她?”
祝湘聞言,怒眼瞪著關逢春,簡直不敢相信他可以睜眼說瞎話到這種地步。先前她故意道出琉璃一事試探,他的反應已經證實她的猜想,可就算知道原因,要是沒有證據,說再多也是白搭,就不知道袁窮奇是否有查出此事,看出端倪。
“這可難說,也許關秀才買的糕餅在回程路上被人調了包,或者……只要能偷出蜜釀,一個老字號的糕餅鋪子想要仿出一模一樣的糕餅也確實可能!辈坏汝P逢春再開口,他問向孔進才!奥犝f孔縣令查封了鋪子里的蜜釀,可否請孔縣令取出?”
“呃……當時驗出里頭有毒,下官便已經毀了蜜釀,所以沒有蜜釀。”話落,孔進才忍不住佩服自己的反應快。
“這說來就怪了,本官派人在方記糕餅鋪子里取出了蜜釀呢!痹F奇說著,一個眼神,站在公堂外的龐得能立刻捧著一甕蜜釀踏進公堂。
這舉措簡直是狠狠刮了孔進才一個耳光,教他張口結舌,無以辯解。
龐得能把小甕擱在案上,隨即退到一旁。
“孔縣令,本官可否問你,這該銷毀的蜜釀為何會出現在方記糕餅鋪里?”他問著,掀開蓋子,公堂上隨即彌漫著一股桂花蜜香!罢贞P秀才的說法,這蜜釀只有祝涓會做,但本官的人怎會在方記糕餅鋪找到這甕蜜釀呢?”
這一甕是祝涓擱在家中,他暫時借來一用的,但效果極好,公堂上關逢春狠瞪了方丙均一眼,而方丙均一臉愕然,只能啞巴吃黃連。
“這……也許是方記糕餅鋪自己仿制的,畢竟是老字號,想仿出應該不難。”孔進才硬著頭皮拗著。
“所以,毒殺關家丫鬟的糕餅也有可能是方記糕餅鋪的糕餅,對不?”
“大人,這是不可能的事,方掌柜是關某的母舅,他不可能做這種事,所謂行事必有動機,他沒有動機!”關逢春絞盡腦汁應對著。
“誰說他沒有動機?”袁窮奇一派悠閑地將蜜釀蓋子蓋上!氨竟俾犅勬偵嫌腥苏f,方記掌柜多次到關家走動,對琉璃相當情有獨鐘,甚至再三毛手毛腳,也許在無人瞧見時,他染指了她……”
“大人,那是鎮上流言,不足采信!”
“喔?那么如果說是他染指了丫鬟,使之有孕,但因不愿納她為妾所以毒殺,是否就有了動機?”
關逢春不敢置信地直瞪著他,胸口劇烈起伏著。
祝湘聞言,不禁微勾唇角。果真是個聰明的人。
袁窮奇笑了笑,喊道:“來人,帶張家藥鋪張掌柜進公堂。”
“是!饼嫷媚芰⒖绦ξ氐焦猛忸I人。
張掌柜一進公堂,不敢相信他竟是坐在案后,經旁人提醒,趕忙雙膝跪下!安菝駨埖鲁梢娺^大人!
“張德成,本官問你,上個月二十四日,關家丫鬟琉璃可有到過你的店鋪?”
“回大人的話,琉璃確實曾在上個月二十四日到過本店鋪抓藥。”
“抓什么藥?”
“……打胎藥!
此話一出,公堂里外嘩然一片。
“你可有問她為何要打胎藥?”
“草民沒問,這事關姑娘家清白,所以不敢問。”
袁窮奇擺手示意他可以先退到公堂外,再揚笑看向關逢春!瓣P秀才,你可知家中丫鬟到藥鋪抓打胎藥,到底是要給誰服用的?”
關逢春面如死灰仍咬牙道:“家中下人間的私事,哪怕我是主子,也難以過問!
“所以,本官推測是因為方丙均染指了琉璃,卻因為不得納為妾,所以毒殺了她!”袁窮奇重拍驚堂木,沉聲問:“方丙均,你認不認罪?!”
方丙均嚇得魂都快飛了,跪伏在地,正要開口時,卻被關逢春硬搶了白。
“大人,這只是大人單方推測,豈能就此逼人認罪?”
“原來不可如此……”袁窮奇佯訝,問著孔進才。“孔縣令,如果這樣不可,那么本官請教你,你是如何讓祝湘認罪?”
孔進才藏在袖內的雙手緊絞著,不住地顫抖。
“用刑,對不?”袁窮奇笑得更愉悅了!耙撔糖螅叛鄢伴g,也唯有錦衣衛北鎮撫司最棋高一著,不管是鞭笞、剝皮、炮烙、拶指、夾棍還是鎖琵琶骨絕對無人能出其右,哪怕這兒沒有用具,光是一刀一刀的凌遲,就絕對能教他伏首認罪!
方丙均聞言,嚇得臉色蒼白,正要啟口辯解,余光卻瞥見關逢春冷眸瞪視著,教他顫著嘴好半晌才認命地道:“是草民所為,是草民毒死了琉璃,還請大人饒命!”
祝湘聞言,不敢相信他竟自愿替關逢春頂罪,難道他不知道這是死罪?難道就這樣輕放了真正的兒手?
“你承認是你毒死了琉璃?”袁窮奇語氣輕薄如刃地問。
“是……是草民毒死了她……”
“那就奇了,昨晚本官進了殮房察看,發現她根本就不是被毒死的,你怎會說是你毒死了她?”袁窮奇懶懶托著腮問。
祝湘愣了下,不知其中竟另有文章。
方丙均忍不住看向關逢春,只見關逢春微瞇起眼,忖度如何應對。
“大人,仵作曾驗過尸,認定是毒死無誤,這一點……”孔進才做垂死掙扎,就盼別真挖出事情真相,否則別說是烏紗帽,恐怕連他也難逃一死了。
“孔縣令,本官在京城辦案時,曾遇過一名仵作告知,殺人者欲滅秘密才殺人,殊不知秘密就藏在尸體里,從此而后,本官進入殮房少說也數百回,從中累積經驗,判斷死因。”
袁窮奇站起身,徐步朝關逢春而去!耙话銇碚f,如果是遭毒死者,死后眼多開,面呈紫黯或青色,手足指甲俱青黯,口眼耳鼻間有血出,但是本官所見,無一印證,這該做何解釋?”
關逢春抿緊唇!按笕,難道所有中毒者皆是如大人所言?可琉璃中毒時,倒臥在廳堂邊的通廊,是關某家中所有下人都親眼看見的,這難道也能作假?”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琉璃中毒倒下時是倒臥?”
關逢春楞了下,不懂他突問這話是什么意思,“確實是倒臥,因為她開始嘔血,所以往前倒,趴在通廊上而死!
“這么說來倒也挺怪的,本官查她身上的血障,一般而言,血障會出現在身底下,假使她是倒下,那么她的血障應該會出現在臉上、胸口、腹部、膝頭上……”袁窮奇笑睇著他。
“但是她的血障卻是出現在肩、背、膝窩和手足末端……這是怎么回事,關秀才?”
“關某不知道什么是血障,又是該出現在何處……關某只知一切眼見為憑!标P逢春說得理直氣壯,氣勢依舊凌人。
“眼見為憑?你可知道這世上哪怕是眼見都不足為憑?”袁窮奇冷冷說著,瞬間斂笑,形色似惡鬼。
關逢春被他的氣勢嚇得退上一步,雙眼瞪得發直。
“不過,本官在她的頸項上瞧見了掌痕……這說明了她根本是被人勒死,所以她的嘴側有血,就連衣襟都有點點血沫,如果是食毒嘔血,那血量是絕對有異的!痹F奇哼笑了聲,走向一旁記錄的主簿,拿了朱砂和紙再走回關逢春面前。“這樣吧,畫押,讓本官比對掌痕,證實你不是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