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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挑君心 第九章 作者:岳盈
    “琴姊姊,真的不讓我陪你去嗎?”織云挨著玉徽坐在床上,看表姊與小倩核對要帶去如來禪寺的衣服和雜物。

    “不了,你得準備婚事,還是乖乖待在家里!庇窕臻e適的睞了表妹一眼,果然如她所料的看到織云嘟起可愛的小嘴。

    這妮子八成被繁瑣的結婚準備逼得喘不過氣來,想賴著她躲上一陣子。

    “好討厭喔。都怪陶晏南啦,好像趕鴨子上架似的,也不揀個遠些的日子,給人多點時間準備,害人家忙得喘不過氣來,都不能陪琴姊姊去禪寺為姨父和姨母做法事!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依照你們兩個的八字,那日子是最好啦。我爹娘的法事是之前就決定好的。當時考慮到大伯父的壽辰家里會很忙,之后的幾天又無吉日,姨母才勸我挑明天這日子,沒想到緊接著你的婚事,她也沒空陪我去!

    “就是這樣我才擔心呀!你一個人去,沒個人照料怎么行?”

    聽她老氣橫秋的口吻,玉徽忍不住莞爾。

    “放心好了。除了小倩外,姨母遣了府里資深的嬤嬤隨行照料,還有兩個做雜事的小丫頭,及兩名家丁跟我去。寺里的師父又是自家熟悉的,你還擔心我會有事嗎?”

    “反正我就是擔心嘛!”織云心里有股說不出來的煩躁,或許是從兩姊妹住一塊后,兩人不曾有一日的分離,才會對分開七天感到不舍。

    “我會小心的!北砻醚劾锏囊酪离y舍,如冬夜里的暖爐讓人全身熱烘烘的,玉徽拉住她的手,眼眶一陣灼熱。

    “一定喔!”織云不放心的交代,依戀的偎向她,可憐兮兮的道:“我一定會好想好想琴姊姊的,晚上想,白天更想喔!沒有你陪我打理成親要用的物品,我會好煩好煩的。”“傻織云!”玉徽輕搖螓首,憐愛的輕撫表妹如云的秀發,對她稚氣的話既窩心又覺感傷。不曉得她嫁進陶家后,是否還會惦著她這個表姊?晚上她有夫婿相陪,大概沒空想她,她只要她白天想就好。

    她調皮的暗吐香舌,訝異自己會有這樣放逸的念頭,在心里拿織云成婚后的閨房情趣開玩笑。她很快排除腦中的雜思,誠心希望表妹能幸福,獲得夫婿全心全意的疼愛。

    玉徽低下頭看她,又愛又憐的道:“你別嫌煩了,其實大部分的事都由姨母和表嫂打理,你要準備的不過是將來進陶家門后,為人媳婦該做該懂的道理?椩,你在家里被驕寵慣了,一旦嫁入夫家,勢必不像家里一樣自在。好在陶公子寵你,陶家兩老又拿你當女兒看,可是也不能失了當人媳婦的分寸!

    “哎喲,好煩喔。為什么琴姊姊說話也跟娘、大嫂,和出嫁的幾位姊姊一樣?”

    玉徽嗔她一眼,沒好氣的道:“你當我們喜歡婆婆媽媽的嘮叨嗎?要不是你一副不能讓人放心的樣子,我們也不會一再的提醒你。”

    “哎呀,人家不是小孩子!”織云眼一翻,嘴一嘟,十足的孩子氣!拔抑涝撛趺醋隼病L贞棠险f我嫁過去之后的日子跟在家里沒什么兩樣,就只不能和琴姊姊膩在一塊,還有不再一個人睡,要和他同一個房間,早上起來要向爹娘請安,這些我都懂嘛!

    其實也不過是從咱們家搬到他們家,相處的人從這里的人換成他們那里的人。他還說,要是我想你們,可以下帖子邀你們到家里玩,也可以請示過爹娘后回家探視,兩家住那么近,來往很方便的!

    玉徽聽了微怔,沒想到陶晏南可以用這些淺顯的話,將為人媳的復雜道理簡明扼要的讓織云明白,這可比姨母等人用一些奇怪的比喻說半天要容易懂得多了。

    “你們快成親了,照理說是不該見面的!彼Z帶輕斥的道。

    “還有一個月,沒關系的!笨椩萍奔钡恼f!岸椅覀兪歉糁▔φf話,又沒見上面!

    是嗎?玉徽聽說的卻不是這樣。兩人原本是規規矩短的隔著桂花樹籬說話,織云后來卻又拉又扯著可憐的樹葉,好看見樹籬另一邊的陶晏南,看得老花匠在一旁氣得跳腳。

    “反正你知道就好!彼套⌒Γ瑳]有拆穿她。

    “你知道陶晏南今天黃昏來找大哥時,順道跟我說什么嗎?”織云瞅著她,表情古怪的問。

    “我怎會曉得你們之間的貼己話?”玉徽臉紅耳熱,既想知道又有些不好意思聽。

    織云將小倩支使出去,關上門才接著說:“他說的不是我跟他的事,而是楊亨泰。”

    玉徽聞言芳心一緊,千般情緒紛至杳來,說不出究竟是什么滋味。酸甜苦辣都有些吧。

    自那日別后,再無消息。若說自己全無期待,那是自欺。畢竟藍大伯父壽辰當日他所表現出的態度,足以讓人情不自禁生出妄想來。只是隨著崔家遣媒來提親,他那邊卻全沒消息,玉徽的滿腔灼熱也不免心寒意冷了。

    他心里到底有沒有她呢?如果沒有,那日為何表現得那樣曖昧?如果有。因何連個訊息都沒捎來,不聞不問?

    織云見她秀眉輕輕蹙起,彌漫著一層水氣的杏眼幽怨的投向遠方,心里連聲嘆氣,暗罵楊亨泰不通氣,若惹她的琴姊姊傷心。

    她放柔聲音,小心翼翼的道:“你別怪我自作主張,要晏南去他那里探消息,實在是從崔家上門提親后,你就一副郁郁寡歡……”

    “織云,你真是的!”對表妹的多管閑事,玉徽心里既感激又覺難堪,但不免又希望陶晏南真能探聽出那人的心意來。

    “反正你知道我是好意。晏南是今天下午去找他的,黃昏來家里就為了告訴我結果!彼黜瘟锪镆晦D,見表姊低垂著臉,淡淡紅暈染上她的雪頰,一副想知道又不敢問的羞怯,知道自己做對了。

    “他告訴楊亨泰崔家上門提親的事,這讓他很不高興。據晏南的形容,他那副模樣像是恨不得沖出去殺了崔鳳林一般暴戾。晏南還說,以他對楊亨泰的了解,他應該會在你法事做完回家時,找媒人過來說親事。”

    情形會如織云說的那樣樂觀嗎?

    玉徽半信半疑,極端想要相信,又怕她的癡想會再度成空。他真的會因為崔家的提親而生氣?真的會看中相貌平凡的她當新娘嗎?

    一陣寒意襲來,她機伶伶的打了個冷顫,乘機起身避開織云盈滿笑意的樂觀眼神,走到窗臺邊。

    本意是想關上窗戶的,只是這陣風冷得有些奇,她蹙緊秀眉,看向窗外,發現月亮不曉得什么時候為整片的濃密烏云遮住,屋外漆黑難辦。在感覺到冷涼的雨絲被風吹到臉上時,耳邊同時盈滿附近樹木不安的騷動聲,一顆心突地發狂急跳,猛烈的敲擊令她胸骨發疼。

    “琴姊姊!笨椩谱叩剿砼,發現起風下雨了,便俐落的伸手關上窗子。她轉向玉徽,對她顰額蹙眉的表情感到不解,握住她手時,那從掌心傳人的冰涼嚇了她一跳。

    “你怎么冷成這樣?快上床去!”織云七手八腳的扶她到床上,往外吆喝丫鬟!靶≠,綠兒。你們快去燒盆熱水,還有煮碗姜茶來,琴姊姊全身發冷呢!”

    “織云,我沒那么嚴重……”玉徽回過神來,低聲咕噥。

    “還說呢!瞧你臉色蒼白,手又冷成這樣,八成是被那陣風吹得受涼了!彼呧止,邊忙碌的將她塞進被窩里!昂煤锰芍蝗幻魈觳×丝稍趺崔k?琴姊姊,你這么不會照顧自己,教我怎么放心呢?”

    說著那雙小手還不放心的從她的額摸到她胸口,弄得玉徽哭笑不得。沒想到向來都是被她照顧的小表妹,竟也有板起臉孔教訓她的一天呀!

    “奇了,琴姊姊連額頭都是冷的,就只胸口熱熱的,而且跳得好快!笨椩萍{悶著。

    “你別亂摸!”玉徽揮開她的手,神情同她一般困擾!拔乙膊粫缘米约菏窃趺戳耍蝗婚g心里慌慌亂亂的!

    “會不會是因為聽到楊亨泰要來提親?”

    “你別亂說!”她羞怯的將臉埋進被子里,突然的心慌意亂是因為織云說他會來提親嗎?可心頭亂糟糟的騷動,并不含一絲喜悅,反像是發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這么一想,更是心亂如麻,那種憂憂悶悶郁郁的感覺,究竟是喜訊,還是不好的預兆?

    忽然間,她對明日前往如來禪寺之行產生一種莫名的憂懼。

    他不能死,不能死!

    強烈的求生意志.使得楊亨泰拚命劃動四肢,掙扎著將頭浮出水面,不甘淪為波臣。

    他還有好多事要做,好多話要說,怎么可以現在就死?

    生命中占有一席之地的人名走馬燈似的電閃過他絕望的思緒,除了父母之外,他努力想要抓住的竟是玉徽。

    玉徽,玉徽,為了她,他一定不能死!他絕不能讓她落入崔鳳林那個惡人的魔掌!

    而且……而且他還有好多話來不及跟她說。在將死的一刻,他遺憾自己為何猶豫不絕,沒早一點遣媒向她表示心中的愛慕之情。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他對玉徽的感情。

    他愛她呀,愛她敲動他心靈共鳴的琴韻,愛她博學多才又敏捷的言談。更愛她清雅淡柔的姿韻,眼中含蓄溫柔的深情……可是,他卻任憑自己蹉跎、猶疑,只因為擔心自己難負深情。

    一輩子是很長,但能和玉徽共度的每個晨昏對他而言卻短如眨眼,F在卻連這眨眼都不能擁有,只因為他的愚蠢。

    不,他怎么甘心?尤其是想到崔鳳林陰狠的嘴臉,玉徽要是被他玷污了……一陣寒冷自四面八方攻占他冰冷的身軀,他清楚明白玉徽并不像崔鳳林以為的那種嬌弱、沒主見的女孩,她那如寒梅傲霜雪的貞烈不容許自己屈服于惡勢力中,到時候她若……她若他無法想像下去,除了拚命劃動疲累僵硬的四肢外,再無能深思。

    浮沉在冰冷黑暗的水里不知多久,整副身軀都像被水充滿,酸疼的四肢無力再揮動,身體逐漸下沉,只除了微弱的意識感應到一陣火團似的光明。

    那是幽冥使者的夜燈嗎?他就要死了嗎?不,他還不可以死呀!

    再次掙扎的浮出水面,混合水聲、風聲和人聲的嘈雜突地灌飽兩耳,往下沉的麻木身體被一雙強壯的臂膀支撐住,幾個起落,終于將他帶出濕冷的河水。

    僵冷的身軀下結結實實的木質感迥異于在水里的無依浮沉,亨泰模糊的意識到自己獲救了,可是他的身體好難受,喉腔、胸口、腹部,好像都被液體脹滿,連呼吸都困難。

    幸好一雙溫熱的手掌重重往他胸口壓擠,冰冷難聞的液體從喉嚨里溢出,他一直嗆咳,直到再沒有水液被擠出,他的身體被一條溫暖干燥的被巾裹住,意識也因疲憊而陷入昏迷。

    等他再度清醒,身心仍是十分困乏,有人灌他熱辣的湯汁,烘烘的暖意自里而外、自外而里的在四肢百骸里流竄。他因這股溫暖而嗜睡,沉淀的眼皮始終無法撐開,就這樣睡到透支的體力逐漸恢復,暈沉的腦子才被一股怎么揮趕都消失不去的莫名急迫攻擊,崔鳳林猙獰的嘴臉在腦中持續擴張,張牙舞爪得如一只大怪獸威脅著瑟瑟發抖的玉徽。

    當他伸出魔爪捉住她,亨泰著急的大喊一聲,猛然驚醒。

    “醒了,醒了!”

    隨著這聲如釋重負的歡呼聲后,一張厚樸古拙的男人臉孔撞進亨泰茫然的視線里。

    在燭光照明下,約略看得出此人年過四十歲,皮膚黝黑,生得方面大耳,飽滿額頭下的一雙眼睛矍亮有神,有種飽經風霜、看透人事的精悍與厚道。獅鼻下畜著整齊的胡髭,頷下亦有一綹胡須,隨著他的嘴唇輕咧朝上揚。

    “年輕人,你清醒了嗎?”長者的聲音沉穩有力,充滿溫暖的關懷。

    亨泰連忙點頭,掙扎著起身,立刻有人過來攙扶,讓他背靠著墊高的枕頭,并將一碗熱魚湯端到唇邊喂他。由于口渴又饑餓,他呼嚕呼嚕的很快喝完,對服侍他的少年感激的一瞥。

    “是先生救了在下的吧?救命之恩,容在下日后回報。”說完,他便想下床。

    ,你雖睡了一夜一日,身體仍虛,千萬不可逞強!

    “年輕人“什么?”亨泰一聽心里更急!拔宜艘灰挂蝗眨楷F在是什么時辰了?”

    “還有一刻才到戌時。”

    “不,我得趕快,不然就來不及了!”崔鳳林雖然沒說什么時候下手,可是在他出手加害他后,為免夜長夢多,勢必在玉徽到如來禪寺居住的第一晚就下手。想到玉徽會受他殘害,亨泰再顧不得自己的虛弱。

    “發生了何事,讓你急成這樣?”長者接住他搖晃著想下床的身體,炯炯有神的眼光直視向他,亨泰頓時生出一種可以全心信任對方的感覺。

    他知道以自己目前的狀況,若沒有旁人的幫忙,別說趕去救玉徽了,連下床都有困難。他當機立斷的決定請求救他的恩人相助。

    “在下楊亨泰,是安國公世子,敢問先生尊姓大名?”

    對方聽他竟是皇親國威,顯得有些訝異。雖說救他上船時,便發現他衣著華麗,卻沒料到身分竟是如此顯貴。怪不得聽伙計說,秦淮河上和各處碼頭遍布官兵查案,說不定就是位為這位安國公世子。

    他不敢怠慢的道:“老夫孟富江,原在南洋做生意,這次為了尋親來到應天府,沒想到會湊巧救了世子!

    孟富江?怎么他會覺得這名字如此耳熟?然而亨泰腦中有更重要的思緒,便沒再往下深思。他語氣急切的道:“孟先生救命之恩容我來日再報,亨泰想請先生再幫我一個忙,我有一位朋友正面臨大禍,可否請先生送我到鐘山的如來禪寺,讓我能及時警告她!”

    孟富江看他急成這樣,知道事情非同小可,連忙命仆人快去準備馬車。

    “昨晚救了世子后,我們就停船靠岸,將昏迷不醒的世子帶來向友人借住的別業。

    此地離鐘山不遠,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世子最好告訴我貴友的住處,老夫可遣義子先趕去搭救令友!

    事關女子的清譽,亨泰顯得猶疑,但更擔心馳救不及,增添恨事。他一咬牙,便將事情全盤告知。

    “在下聽到一個叫崔鳳林的敗類意欲對一位小姐不利。本來出面阻止了他,誰料到崔鳳林假意向我懺悔,卻趁我不備將我推落河里。這位孟小姐是我……的心上人,”他困窘的承認,俊臉漲得通紅!八秊榱颂娓改缸龇ㄊ拢裉煲辉缇蜁饺鐏矶U寺,我擔心里鳳林會用卑劣的手段對付她。”

    “你說那位小姐姓孟?”孟富江臉色凝重起來,深炯的眼眸略顯激動。

    “是。”

    “天呀!”孟富江低呼一聲,臉上的肌肉不斷抽搐。在聽到崔鳳林的名字時,他已有不好的預感。沒想到自己為了尋找侄女四處托人,竟為她帶來災禍。他勉強鎮定住自己,吩咐仆人將亨泰送進馬車。

    亨泰透過車窗看見孟富江對一名體格修長結實的青年人吩咐,那人隨即俐落的飛身登上一匹駿馬,駕的一聲如羽箭般絕塵而去,沒多久孟富江也登上馬車,吩咐車夫駕車。

    “小犬先行趕去了。老夫想向世子再確認,那位孟小姐可是寄住在她姨母家?她姨母趙氏夫家姓藍。”

    “沒錯!焙嗵┱@訝他怎會知曉,腦中突地靈光一閃,眼底升起一抹恍然。怪不得他會覺得孟富江這名字像在哪里聽過,原來是昨晚崔鳳林和鶯鶯的談話中曾提起。

    孟富江正是玉徽的伯父,崔鳳林口中自南洋返鄉尋找侄女的大商賈!

    ***

    寺里的晚膳用得早,跟隨師父做過晚課后,玉徽回到客房沐浴。

    以往在家時,她多半還要陪織云邊刺繡邊聊天,不等到三更天的梆子敲響還不想歇息。可今日實在是累壞了,二更天的梆子聲還未響起,她便匆匆將織云為她準備的針線籃放置在床榻的一角,捻熄燭火就寢。

    不知睡了多久,玉徽作了個噩夢,一身冷汗的被驚醒。她披衣起身,在黑暗中摸索著點亮蠟燭,拿到屏風后小解。等她走出屏風,一陣奇異的甜香竄入口鼻,頓時讓她頭暈目眩。她警覺的扶著柜子走到窗邊,及時推窗迎進新鮮空氣,體內的暈眩感才逐漸消失,然而手中的燭火也被風吹熄。

    她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依稀有種不安,全身寒毛直豎,一顆心蹦跳不停,急促得像要從喉腔跳出。此時耳邊隱約傳來吱嘎的開門聲,嚇得她幾乎站不住腳。想自己一介弱女子,腳上的三寸金蓮令她行路困難,要是真遇上強盜,還不知怎么是好呢!

    這令她隨即領悟到之前聞到的異香,會不會就是迷香呢?

    玉徽的父親留任知縣、知府,她自幼跟在父親身邊,多少也長些見識。曾在刑案文件中看過,小偷和大盜都以迷香害人,還有那采花大盜……這么一想,可讓她冷汗涔涔了。

    尤其是所住的跨院,最外圍住著兩名孔武有力的長工,再來是一位嬤嬤帶著兩名做雜役的丫鬟,與她隔著碧紗櫥和珠簾的外間廂房還睡著小倩,更別提還有一整座寺院的和尚了。這些人都睡死了嗎?不然怎么讓人侵入到這里來放迷香害她?

    這些復雜的思緒只在她腦中電光石火般閃過,便足以組合成“危險”兩個大字,敲響她腦里的警鐘。她所能倚賴的人,如今生死未上,根本幫不了她,這讓玉徽一陣頭皮發麻,但仍然當機立斷?礈蚀驳姆较蜓杆倭锘,從針線籃內拿出一把剪子。

    她雖外表嬌弱,卻不是那種束手待斃的弱女子。手里拿好武器,心情安定不少。從垂下的蚊帳往外看,極力希望是自己的胡思亂想,然而掀開珠簾進來的黑影看起來根本不像是小倩。

    他手中拿著火折子,眼光先是投向打開的窗戶,大步走過去關窗,這讓玉徽胸口的撞擊更是劇烈。再見他并沒有急著開箱子找財物,而是往她這里大剌刺走來,一雙深沉難解的眼睛緊盯著她這方向,更令她全身每個毛細孔隨之緊縮。隨著距離縮短,隔著蚊帳窺視的玉徽,終于看清那張臉。

    她幾乎要驚呼出聲,連忙將剪子藏在身后,厲聲道:“崔公子半夜前來,是何居心?”

    崔鳳林雖發現床上的人兒似乎早已清醒,卻沒料到她竟有膽子出聲,頓時停下腳步。

    “你不怕我大聲喊人嗎?”

    自然是不怕的,他陰笑著玉徽還搞不清楚狀況。

    “你盡管大聲喊,不過,我不保證會有人聽得見你的呼叫!彼穆曇羰悄菢訙匚挠卸Y,踱過來的腳步輕松得像是野外踏青,一點都不像是個做壞事的人。

    可是那雙眼,放肆得仿佛她是他的刀下俎、砧上肉,令玉徽心寒。

    自己先前的預料果然是正確的,沒人幫得了她,只是她不明白崔鳳林大費周章到底想做什么。溜進她房間,不可能只是為了跟她聊天,但要說是覬覦自己的美色,可她又有什么美色可被覬覦?

    老實說,對于他向自己提親的事,她一直覺得頗不可思議。媒人雖說他愛慕她的琴藝,他表現得也像個喜好音樂的人,但玉徽不知為什么,總無法相信。加上他此時的舉動,她對他這人的評價更低了。若只為琴藝而愛慕她,不可能會意圖不明的在半夜里闖進她房里,他到底想對她做什么?

    雜亂的思緒在腦中閃過,等她回過神來,崔鳳林已一把掀開蚊帳,左手拿著一雙她放在床下的繡鞋,陰沉的眼光轉成邪肆,瞄了一眼手里的繡鞋,接著瞄向她,猙獰的臉容堆滿不懷好意的色欲。

    玉徽氣得七竅生煙,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反射性的將裹在棉被里著睡鞋的腳縮起。

    幸好她之前將外衣穿上,又裹著棉被,不然還不知要被這放肆的賊子怎么羞辱呢。

    然而,從未被人以這種眼神羞辱的她,還是難咽下這口氣,若不是慣于冷靜的自制及時發揮作用,只怕要立刻跟他翻臉。

    “小小金蓮,便于日間憐惜,夜間撫摸。小姐閨房寂寞,就讓在下來憐惜、撫摸吧!”說完,他跨前一步,坐在床沿。

    玉徽見他這么放肆,心里有氣,她握緊身后的剪子,慍怒的道:“公子遣媒來提親,卻又在今晚不顧禮儀夜闖禪寺的客房,我不明白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崔鳳林眉一挑,譏誚的看著她!拔伊隙悴豢洗饝槭,故而深夜造訪說服你!

    “既然是想說服我,何不白日來?”她故作不懂的問。

    “白日的說服不比夜間有效!闭f著,他伸手要摸她的臉,玉徽急忙朝后閃開。

    “這里是佛門圣地,你這么做眼里還有佛嗎?”她厲聲道。

    “當然有。我眼里只有你這尊歡喜佛,至于大殿里供奉的那尊泥塑木像,給不了我榮華富貴,當然不在我眼里。不像你,既能給我歡喜,又能給我富貴。”

    玉徽聽得一頭霧水,卻明白他是在輕薄她。她瞪著一雙冒火的眼瞳怒視崔鳳林,可惜她眼里的怒氣對他不具半分威脅,他嗤笑一聲,放下手里的繡鞋去扯她被子。

    玉徽驚呼一聲,敵不過他的蠻力,連人帶被被他扯向懷中。她急忙往后退,跌在枕上,崔鳳林乘機俯身壓住她。

    “放開我!”

    他享受著她在身下的掙扎,那種兩具身體相互廝磨的快感,很快激起了他的欲望。

    他對玉徽原本不存在男人對女人的興趣,及至見了她的繡鞋,想那三寸金蓮握在手中的快感,又見她披散在眉的濃密烏發圈著的臉顏素凈白嫩,襯得噴火的秀眸越發的明亮,盛怒下的表情顯得高貴絕艷,不由得心中一蕩。

    抱住她之后,只覺得緊壓在身下的女性化曲線軟膩溫暖,一陣少女的馨香撲進鼻內,自下腹處升起一股沸沸熱氣,燙得他全身每個細胞都吶喊著要發泄,再不遲疑的放縱欲

    望,對懷抱著的女郎上下其手。

    玉徽又羞又氣,無奈體力不如他,只能含著眼淚任人欺負。但她可沒忘記手中的剪子,當崔鳳林的毛手探進她前襟進一步輕薄時,她握住剪子,用盡全力刺進他背部。

    “啊——”崔鳳林發出一聲慘叫,因為疼痛而痙攣的臉部表情猙獰無比,玉徽忍住心里的驚恐,放開剪子,趁這時候從他身下掙脫,狼狽的奔下床。

    她頭也不回的往外跑,身后傳來崔鳳林凄厲的哀號,感覺到他的魔手幾乎要捉住她了,嚇得她兩只腳險些軟折下來。她沖向珠簾,沒感覺到珠子碰觸臉的感覺,反而撞進一則如鐵門般堅實的胸膛。

    玉徽驚駭的抬起頭,一雙濃眉大眼訝異的看進她眼里。此時的她,再無力做什么,只覺得眼前一黑,軟倒在陌生人的懷里。

    一張猙獰的臉孔不斷在眼前擴張,她拚盡全力想要逃開那伸向自己的巨掌,卻不論怎么逃都脫離不了巨掌的威脅。她看到對方邪惡的大嘴得逞的往兩旁咧開,越張越開,形成巨大的窟窿吞噬向她……“啊——”

    凄厲的叫喊聲令人聽得頭皮發麻,而她不只頭皮麻,耳朵痛,甚至連喉嚨也疼啞了起來。直到一雙溫暖的手掌捉住她,緊跟著一陣劇烈的搖晃,她才猛然睜開眼,將一張憔悴擔憂的熟悉俊容看進眼里。

    她哇的一聲,像是見到最親的人似的撲進他懷里。

    兩人不曾有過如此的接近,但誰都沒有心情體會這份旖旎。對玉徽而言,亨泰的懷抱就像是個安全的港灣,可以保護她不再受到侵害,可以任她傾泄心里的委屈和傷痛。

    至于亨泰,更是將玉徽當成失而復得的珍寶,除了小心的攬她進懷中安慰,情緒亦激動的無法言語。

    若不是他一時心軟,也不會害玉徽受到這樣的驚嚇,他真該死!

    “沒事了,有我在這里,誰都傷害不了你!彼媒Y實的雙臂緊緊抱住她,方正的下顎擱在她頭頂,語氣充滿愧疚和憐惜。

    玉徽簌簌發抖,還為之前的那場噩夢余悸猶存。雖然她情愿那只是噩夢,卻清楚知道那是最真實不過的夢魘了。若不是亨泰溫暖的體熱源源不斷的包裹住她,她只怕要淹沒在那股自心底升起的寒顫了。

    “沒事了,沒事了……”他柔聲哄著她,親吻著她的發安慰。這不合宜的舉止引來身后的孟富江不悅的輕咳,他這才不情愿的放開她。

    “不,不……”驚嚇過度的玉徽卻將他當成溺水時遇上的救命浮板般不愿放開,亨泰只得伸手拍撫她的肩安撫,一邊還轉過頭對孟富江遞了個無辜的眼神。

    “別害怕。這里有好多人陪著你,不會再有人傷得了你了!

    “我殺了人,我……”

    “崔鳳林沒死!”亨泰簡短的道,感覺到玉徽在聽到那名字時嬌軀瞬間變得僵硬,心里生出一種殺人的沖動!安贿^他再也傷不了你。他受了重傷,我們已將他囚禁起來!

    聽到“我們”這個字眼,玉徽抬起水氣飽滿的眼眸,疑惑的看進他深情溫暖的眼眸。

    昏迷前的記憶在腦海里升起,她撞進一名陌生男子懷中失去意識,原以為那人是崔鳳林的同黨,但照這情形看來,顯然不是。

    亨泰抬起衣袖為她拭淚,神情無比溫柔。

    “幸好來得及救你,不然我會終身遺憾!

    玉徽再度輕顫起來,她自幼受到相當嚴格的閨閣教育,想到自己清白的身軀受到惡人冒犯,難過得幾乎要死去,眼淚再度撲簌簌的落下。

    見她再度掉淚,亨泰頓時慌了手腳,連忙道:“玉徽,你的果敢機智救了自己,這點你該高興才是。圣人都說,大德不逾矩,小節出入可以了。你依然是冰清玉潔,就算被……反正我不在乎,最重要的是你好好活著,讓我來得及告訴你——”

    “嗯哼!”清喉嚨的聲音再度響起,亨泰知道孟富江又在嚴重警告他了,另外也擔心玉徽會鉆牛角尖,索性藉機把話岔開。

    “玉徽,這次你我能安然脫險,全要感謝你的伯父孟老爺。先趕來救你的就是孟伯父的義子孟中行。若不是他仗義而為,先在秦淮河救了我,又快馬加鞭的趕來這里營救你,只怕我們只能到黃泉路上作伴了!

    玉徽聽得臉色更加蒼白起來。怎么,不只她遭到崔鳳林那惡人的魔手,亨泰也險些受他加害?她擔憂的看進他眼里,亨泰深情的眸光像是在對她說現在沒事了,并示意她注意屋里的其他人。

    她粉頰迅速涌上一抹紅暈,越過他寬厚的肩膀看到房里的另外兩名男子。一位是神情激動、目光慈和的長者,另一位赫然就是她昏迷前見到的陌生人。

    從亨泰那里知道兩人的身分,她又驚又羞的迅速從那雙給予她安全感的溫暖臂膀里摔開,狼狽的以手遮住臉。

    剛才那樣不顧廉恥的投進亨泰懷中,教旁人怎么想呢?但憶及亨泰對她表現出的毫無保留情意,忐忑的心情微泛著一絲甜,他真的不在乎崔鳳林闖進她房里意圖非禮她的事嗎?

    “玉徽,你叫玉徽是不是?”孟富江小心翼翼的走到床邊,眼中淚光閃爍!拔沂悄愦蟛该细唤,你爹有沒有提過我?”

    玉徽移開手,同樣霧氣彌漫的眼眸與孟富江淚眼相對,從那張剛毅的臉容上依稀看得到亡父的影子,一陣灼熱的潮流在胸臆間翻騰,她情不自禁的低喊出聲:“伯父!

    “孩子……”他擠開亨泰,將侄女緊抱在懷,嚎陶哭喊著,“伯父找得你好苦!”

    亨泰從來沒見過一個大男人哭成這樣,不禁有些怔住,隨即搖頭苦笑,聽見孟富江繼續道:“我回鄉時才知爹娘已過世,派人四處尋找你爸,好不容易找到他,得到的卻是他的死訊。我接著找你,又險些害了你,伯父真是太對不起你了……嗚……”

    玉徽雖然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但仍出聲安慰,“伯父,您別難過。父親在世時,曾提過大伯父,說您年輕時和祖父爭吵,與商船出海,結果遇了事。家里的人都以為您遭到不幸,祖墳上還有您的衣冠冢。”

    “我看見了,我頁是太不孝,讓爹娘白發人送黑發人。幸好家中有你爹照料,可惜天妒英才,讓他那么年輕就……”

    “伯父,您別說了。”

    孟富江知道自己惹起了侄女的傷心事,便沒再往下說,然而眼里的兩泡淚卻停不下來。這時亨泰要小倩奉上香茗,又絞了幾條溫熱的手中讓大家擦臉,這才請孟富江的義子孟中行將情形說明。

    話說孟中行來到如來禪寺,叫門半晌也沒人回應。急著救人的他,遂翻墻而人。一路往里走,發現寺內鼾聲大作,無論他怎么呼喊都沒半個人出面,直走到玉徽住的跨院,發現藍家的仆人全都睡得不省人事。他登堂入室,進入玉徽的廂房,睡在外側的丫鬟小倩同樣昏睡,急得他不暇思索的沖進里測的房間,一道嬌弱的身影跌進他懷里昏倒,那就是玉徽了。

    他將她安置在小倩身邊,發現房內受傷的崔鳳林。他替他止住血,還拿了繩子綁住他,這才出來叫醒小倩,將玉徽移到另一間廂房安置。這時亨泰和孟富江趕到,叫醒寺里的和尚,情形大致是如此。

    聽完所有的經過后,玉徽不禁感激的向孟中行致謝。若不是他及時趕來,她還不知如何是好呢。崔鳳林雖受了傷,但以他的能耐說不定還有傷她的能力。

    “我們該如何處置那家伙呢?”孟中行問。

    亨泰臉色凝重。在玉徽昏迷時,他已先去看過崔鳳林,質問他既然在他面前悔改,為什么要突然出手加害他。只見崔鳳林那張沒有血色的臉容因疼痛而皺成一團,發出沒有溫度的凄涼笑聲。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騙我!

    “我騙你?”他氣得全身發抖!拔覘詈嗵┴M是那種卑鄙小人!我是誠心誠意想幫助鶯鶯!

    崔鳳林沉默了一會兒,就在亨泰以為他不會開口說話時,他卻以一種寂涼的語調道:“我原本也是想相信你,可想到孟家的財富,想到有了那些后我就不必再看大伯父臉色,過那種需仰人鼻息的日子,可以當自己的主人!突然之間,你提供的小恩小惠就變得微不足道了。如果你沒有上到甲板,沒有給我下手的機會,我或許不會動那個念頭?善闵狭思装,偏偏這時候水面上起了風浪,偏偏你又腳步不穩的跌到護欄邊,我無法阻止心中的惡念……”

    這么說,該是他的錯,他給他機會害他的?!

    亨泰聽了只覺得他強詞奪理,為自己的罪行找理由。不悅的重重哼了一聲。

    “你有沒有想過你這么做,鶯鶯心里會怎么想?你太傷她的心了!”

    他凄涼的一笑,“你說得沒錯,她的確氣我。雖然在我的安撫下,暫時依我的安排離開應天府,可我感覺得到她的傷心。不過現在說這些都沒有用了!

    是呀,就算他現在后悔又有何用?大錯已然鑄成。

    亨泰回過神來,將視線投向玉徽。

    “玉徽,你想怎么處置他?照理說應該報官——”

    “不行!”孟富江斬釘截鐵的拒絕!斑@事要是傳出去,對玉徽的名節有所損傷。

    要是耶小子胡說八道……”

    “但也不能放過他。∷坏α宋,還想對玉徽出手……”

    “他害你?”玉徽早就想問了。之前聽亨泰提起伯父在河里救了他,此事似乎與他事前知曉崔鳳林的奸計有關,孟中行及時趕到如來禪寺顯然也是他所授意的,這其中有著什么樣她不知道的離奇情節呢?

    “世子,之前你說得不清不楚,老夫也想好好請教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面對眾人好奇的眼光,亨泰只好將自己落水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從在醉仙樓看到鶯鶯,接著上她的畫舫說起。

    從他嘴里吐露出對鶯鶯歌聲的贊語,就像無形的鞭子劃過玉徽胸口,帶來一陣夾雜著莫名酸楚的奇異翻攪。她迷惘的注視他,聽他又說起同情鶯鶯處境,收她為妹的義舉。

    這表示他對鶯鶯并無男女私情,才會成全她嗎?可他的言行卻處處維護她,甚至在知道崔鳳林對她的計謀后,還為了鶯鶯原諒他,使得自己遭到崔鳳林的毒手。這點又怎么說?

    雖然他對自身掉落河里后的生死掙扎輕描淡寫的略過,可是在孟中行的補充下,玉徽還是知道他差點溺死的驚險過程,芳心為之絞疼,蒼白的小臉上滿布驚悸和憂慮。

    “慶幸的是上天有眼,我們都能平安無事!焙嗵┮砸痪浣Y語,試著安撫玉徽的不安。

    “年輕人,話雖這么說。但你以后千萬不可再隨便上人家的船,還喝得酩酊大醉了!泵细唤蛉さ。

    “伯父教訓的是,亨泰受教了!

    孟富江對他恭謹的態度,又頻喚他伯父雙眉深思。眼光機警的在他與侄女之間來回探詢,隨即恍然大悟。他好像說過玉徽是他的心上人嘛,怪不得會對他這么有禮。

    “玉徽,對崔鳳林的處置你有何看法?”這件事顯然也同樣困擾著亨泰。他雖然恨不得殺了對方,但礙于自己的身分必須遵循法理而行,只是這樣做,又難免會損害到玉徽的閨譽了。

    玉徽沉吟不決,此時心情仍末平復,諸多煩亂的思緒在腦子里糾結成一團,要她立刻作出決定,分明是強人所難。

    她看了一眼眾人希冀的表情,苦笑道:“可否等到為亡父、亡母做的法事結束后,再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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