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該知道他對她而言,就像是一團燃燒的火焰,在他懷中待久了,只會將她燒得體無完膚,而她早該料中這一點的,卻還是讓自己跳入了這樣的陷阱。
現在,她自食惡果了,除了怪自己蠢,她還能怨誰?
就在冷情兒萬念俱灰,選擇心碎離去的身影背后,殊不知一雙追逐的眸子始終藏匿在暗處觀凝,久久,久久……
入春了,白晝的烈陽卻還是那么的刺眼,每每刺得她雙眼幾乎部睜不開來,熱熱的、麻麻的,一次又一次刺激著她的雙眼。
一個冬季過去了,他始終沒派人來尋她,恍若她不過是一件他不留心所遺失的物品,可以隨時被補替、被取代。
對他而言,或許有沒有她的存在,已經不再是那么重要了……
面對青燈古佛,回首往事,那悠悠歲月,仿佛繁華一夢,日夜諦聽著鐘鼓和更漏,冷情兒默默無言地一任芳華虛度。
這一段日子,冷情兒專心誦經卷、參神佛,日擔水砍柴。夜習法焚香,打發著寂靜似水的歲月,往昔的恩怨情愛在理在的她看來,似乎也都與她毫無關聯了。
心如止水、形同槁木的冷情兒,除了陪侍古剎里的女尼們燒香禮佛之外,偶爾就如此刻一般,長跪在佛堂大殿之上。閉目誠敬誦念著經文。
靜靜凝覷著眼前長居廟中已近三月有余的年輕女子,慧光師太的心中滿是疑竇。
打從去年冬末,這位姑娘總是在一定的時間來到殿上。然后對著菩薩虔誠誦經,一待就是一整個下午,且不到一定時辰,她總是不會起身的。
而她這般模樣,也已經有整整持續一個冬季了,期間從未間斷過……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被酃獯认橐恍Γ笆┲魅绱蓑\禮佛,來日必有福報啊!”
聞言,冷情兒微微睜開了雙眼,淺聲回道:“我不求福報,只愿蒼天百姓安居樂命,共享太平。”
“此乃大愛,可取可取!被酃馕⑿Φ攸c頭稱許。
“師太,小女子有一事相求!崩淝閮悍畔滦厍昂鲜碾p手,緩緩站起身來。
“施主請說。”
“我愿以今世肉身長伴菩薩左右,一生潛心學佛!崩淝閮侯D了頓。堅定一語,“但請師太為小女子行圓頂之儀吧!”
“阿彌陀佛,慧光見施主應有紅塵俗事未了,斷然遁入空門恐非心中所意。”
“不,這事我心意已決!崩淝閮喝∠孪涤诎l髻間的金釵,讓一頭潑墨般的烏亮披泄兩肩,“唯有紅塵情絲盡斷,我才能專心學佛問禮。”
“姑娘并非應是佛門之人,若真心誠意向佛,帶發修行亦可,無需落發。”慧光再三婉拒,怕她是因一時情傷才郁遁空門。
一切紅塵俗事,皆是情字擾人!
第10章(2)
感覺師太無意收她為徒,水眸一瞇,性情剛烈的冷情兒為了取信師太,旋即握緊手中發簪,毫無預警地讓簪尖將右手掌心劃破一條深深傷口。
鮮血很快溢流而出,穿透了她的指縫,染紅了殿內一地大理石板。
“施主,你這是?”慧光心一驚,上前欲為她止血。
“我以斷掌中姻緣明志……”她澀然的望向慧光,“您就成全我吧!”
“你這又是何苦?”慧光搖頭嘆息不解。
“唯有長伴青燈佛前,才能了卻我一生為情字執著。”冷情兒蕭瑟低語,“倘若不能如此,我這一世也苦于為人了!
如果就連佛門寺院都容不下她的話,那么她也只有一死求得解脫。
“唉!一切都是情債冤孽!”慧光感慨的長嘆口氣,卻仍不立刻允諾她,“施主若真能看破紅塵,佛門自然能為你而敞!被酃怆p掌合十,語重心長的道:“但在皈依法門之前,還望請姑娘再三思吧!”
“師太?”
“施主就姑且茹素三天,三天之內倘使出家之志仍舊不變,貧尼自當為施主剃度出家!睘榱瞬蛔屗儆袑ざ讨e,以出家人慈悲為懷的心理,慧光只有暫且退一步著想。
“多謝師太肯允!崩淝閮荷n白的面容上終于擠出了一抹淡淡微笑。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待師太走遠,冷情兒垂眸瞥覷了一眼手中沾染血跡的金簪,這支發簪正是當初她與聞天放一行人夜游江南城內,他親自為她買來,且親手為她簪上的那一支。
所有的過往如同晨霧云煙,全都消逝得無影無蹤,她還空留著這支簪子又有何用?
心仍隱隱泛疼著,淚水卻早已經流盡,再也淌不出一滴淚水來。她緊緊捏握著與他之間唯一的聯系,揚手一放一一
金簪在艷陽空中劃出一道道晶瑩絢爛的光芒,接著是一陣陣水花濺起的水波聲。就這樣,她靜靜看著簪子沉入湖中,看著原本平靜的湖面泛起一道道漣漪,又看著湖水慢慢恢復了先前平靜無波的沉寂。
但愿上蒼能助她一臂之力,讓她的心也如同此湖一般,終將回歸于平靜,不再有大風大浪的那一天來臨……
已經整整一個冬季過去了!
自從她負氣離亭的那一天起,他就再也沒聽見她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令他心中逐漸累積著一股莫名的煩躁,鎮日生立難安。
該死!那丫頭真的打算永遠離開他了嗎?
在她留書里說了,她這一輩子再也不會出現于他面前,那……應該只是一句氣話吧?
一連數月,他始終難尋她蹤影,一股漸生的不安感,每每襲擊著他的心緒,令他再也沉忍不住,打算放棄江南等地,回頭一路往京城找去。
上天助他,可別讓那個笨丫頭跑去做什么傻事才好。
擰著眉,聞天放一手捂著疲憊的倦容,神情萎靡地坐臥于靖王別府的廳堂內。他已派人繼續前往江南四周等地找尋她的蹤跡了,怎奈足足找了一個嚴冬,也尋遍不著她的身影,仿佛她已在這人世間蒸發,了無音訊……
“真是可惡至極……”好個不知好歹,該死的鬼丫頭!她當真弄不明白,他究竟有多在乎她嗎?
原本他甚至還打算將缺空已久的福晉之位雙手奉上,只為博得她歡心一笑,不料這丫頭不解風情也就罷了,居然還看不透他的心意,一跑就不見個人影,想到就令人火大!
“找出她!”再也忍受不了漫長等待,他決定搬出殺手锏。
一旁的蒙格,挑高了一邊濃密的眉毛,面無表情地靜候指令。
“三天,我只給你三天的時間。”聞天放冷戾的黑眸一瞇,言簡意賅,“無論死活!
蒙格微點了頭,回身踏出府門,領旨而去。
光明寺內,冷情兒著一襲墨色長衫,雙手合十,長跪于佛室之前,星眸垂斂,虔誠而沉靜地祝禱著經文、面容安洋而靜寂。
今晚,將是她擺脫一切苦厄,脫胎換骨的時候了。
“姑娘,你可想透徹了?”慧光不愿輕易執起盤中刀剪,希望她是真想清楚了才好。
“請師父為弟子行儀吧!”冷情兒堅定一語,然后繼續嘴上念著經文。
“好吧!”慧光見她心意已決,也不再多說什么,撩起一紹她整齊披散于肩后的秀麗長發,朗誦道:“一刀愿斷一切惡!
語落,一段長發即飄揚墜了地。
隨即又一聲朗道:“二刀愿修一切善!
同樣的,第二綹長發也在繚繞的梵音聲中緩緩飄落。
“三刀誓度……”就在這最后時刻,慧光倏地止住手握中的刀剪,震愕莫名地瞪著冷情兒光裸的頸背上,那一塊尾指般大的粉色梅形胎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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