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跟媒仙素昧平生,我們去白吃白喝好嗎?」
「媒仙最喜歡幫助窮困潦倒的異鄉人!
「小哥,我們至少應該知道媒仙尊姓大名,這樣去才不失禮。」
「除了尊稱他媒仙之外,我們又稱他司馬老爺,本名沒人知道。」
果然是姓司馬!戚彤臉上有種毫不意外的神情。
是的,她知道他是誰。
司馬義,二十多年前只是個一文不值的小小譯官,卻在一夜之間不知去向,誰會想到現在的司馬義,不但是個受人敬仰的媒仙,還擁有一棟毫華得不象話的媒仙館,他是怎么賺的?
有問題!大大有問題!
「買單!蛊萃畳伭肆腻X在桌上,起身太猛,椅子順勢一摔。
「姑娘,六文錢不夠買單。」伙計使了個眼色,五、六個伙計一起圍了過來。
「價目表寫著一碗陽春面兩文錢,你當我不會算術嗎?」戚彤氣唬唬。
「兩文錢是小碗的價錢,大碗要另加一文錢!够镉嬍种敢粡棥
順著他那有如雞爪的手指,望向掛在墻上價目表的最后面,貼了一張螞蟻才看得見的對聯,上聯寫著「物美價廉」,下聯寫著「大加一錢」,好一家黑店!
去過菜市場的人都知道,買菜一定要討價還價,若是菜販不從,至少也要拿把青蔥、抓些香菜當贈品。
戚彤看了看四周,全是些鍋碗瓢盆,可是她從不下廚,至于字畫古董嘛,攜帶太麻煩,這里顯然沒有她想要的贈品,那結論當然就是──討價還價。
「我那碗陽春面還沒吃,再給你三文錢,咱們一筆勾消。」
「筷子插在碗里,哪個客人會想吃妳的口水?」伙計怒不可遏。
「客人不吃,你吃!狗啃骨頭,奴才吃口水,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蛊萃笱圆粦M地指出。
高招!這可以說是拐了十八個彎罵人,還不帶臟字,無疑是在火上加油!
伙計賊眉色眼地把她從頭到腳看一遍,最后目光停留在微聳的胸部!笇Ω断駣呥@種賴帳的客人,本店向來有法寶──不論男女,一律用身體抵帳。」
話畢,引起一陣淫笑,賬房立刻停止撥動算盤,從竹筒里抽出筷子,取下掛在耳上的毛筆,吐出舌頭舔筆尖,然后在筷子底端寫下數字,又把筷子放回竹筒,以抽簽方式決定先后順序。
戚彤毫無畏懼,而坐著的方果則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啐了好幾聲,她朝他們臉上各吐一口口水,惡人先告狀地罵道:「你們真不要臉,仗勢欺人,還是欺負弱女子!」
「這口水真香真甜!」伙計貪婪地伸舌舔去口水印。「兄弟們,開始抽簽。」
「哪,五文錢給你拿去買藥吃!顾懔耍贿^是區區五文錢而已,用不著跟這些小人物斗氣,氣壞自己的身體多劃不來!戚彤不甘不愿地掏出五文錢,叮叮當當滾到地上!覆缓靡馑,手指凍僵了,麻煩你像狗一樣趴下去撿!
從這里就可以看出,戚彤的腦袋里裝著層出不窮的整人點子。
伙計不懷好意地指著少了兩條腿的椅子!高有椅子!
看來他們擺明了要勒索她!
戚彤眉彎如弦月,似乎見慣這種場面,早有準備。「我早就想說了,那張椅子本來就搖搖晃晃,應該劈了當柴燒,免得客人摔死。」
「本店的椅子又穩又舒服,出自京城名匠之手,還有烙印為據!
低頭一看,椅底果然烙了長安名匠的記號!改悄憔烤瓜朐趺礃?」
伙計不疾不徐地說:「再加一兩銀子。」
「你作夢!」戚彤冷哼一聲。
「你們不付,我就報官,請你們吃免費牢飯!够镉嬐{道。
「你去!」戚彤冷笑!肝艺胝埧h太爺來檢查這碗陽春面!
原本熱呼呼的陽春面,不僅結了一層白油,居然還多了一塊肥美的牛肉?!
不,是一只顏色黝黑的蟑螂浮在上面,這這這……分明是栽贓!老店向來注重信譽,講究衛生,有口皆碑,一定是那個壯漢趁他們爭論之際,神不知鬼不覺地放進碗里的,難怪他們會有恃無恐。
「去叫廚師來!够镉嫐獾靡а狼旋X,幾乎快把門牙咬碎。
「是哪個短命的敢嫌我做的陽春面不好吃?」廚師拿著菜刀沖過來。
「是我!狗焦终埔慌,只見桌面留下深陷的五指印。
「是我不對,我會改進!箯N師見苗頭不對,趕緊退回廚房。
戚彤手指卷著發絲玩,一派輕松地說:「喂,小哥你還不快去報官?」
「一場誤會,姑娘別放在心上。」伙計苦笑以對,其它伙計早就躲得不見蹤影。
「哼!」戚彤甩了甩及腰的長發,不偏不倚地打在伙計臉上,請他吃了頓發菜。
「妳要去哪?」方果眼巴巴地看著那碗加料陽春面,喉結上下滾動。
「當然是去媒仙館吃免費的!蛊鋵嵠萃窍刖境龊偽舶。
方果快速地捧起碗,將整碗加料的陽春面如喝粥般一口吸光。
望著他們疾步走出店里,可憐的伙計抱著斷腿的椅子如抱著夭折的兒子,眼淚如泉水般不斷涌出。一兩銀子等于半個月的工資,更何況老板生性小器,絕對聽不進任何解釋,這該怎么辦才好?
「我的樣子怎么樣?」戚彤眨了眨眼,做出嫵媚之姿。
「很好,眼睛在,鼻子也在,嘴巴也沒歪掉!狗焦麚䦟嵒卮。
「我是問你,我迷不迷人?」戚彤身體往墻邊一靠,像個站壁紅袖。
方果眉頭一皺,原本粗獷的長相多了一分敦厚老實。「嚇人!
「你說什么豬頭!」戚彤粉拳如雨下,直擊方果的胸膛。
「妳看妳,打人像擊鼓申冤似的,這還不嚇人嗎?」幸好他身強體健,耐得住打。
「誰叫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老實得惹人厭!」戚彤不滿地嘟著嘴唇。
「這間媒仙館比咱們府邸還雄偉!」方果有感而發地轉移話題。
戚彤恨恨地說:「什么媒仙館!我要讓它變成地獄館!」
「小姐……」方果話還沒說完,右耳就突然被擰了一圈。
「你的記性怎么比豬還差!」戚彤毫不留情。
「我知道錯了,妹子。」方果明明可以反抗,但他卻選擇乖乖受罰。
雖然戚彤和方果的關系是主仆,不過她向來視他如長兄,兩人相識的過程,說起來是一段奇緣。
那年她十歲,爹爹是副將,現在則成了鎮守山海關的大將軍。沒錯,她真實的身分是金枝玉葉,不過人卻是粗枝大葉,上有三個姊姊,家中無男兒,爹爹并未因此而娶妾,一家和樂融融。
她娘常說她是老天爺給戚家開的一個大玩笑,是個生成女兒身的男孩子。嚴格來說,她不是調皮搗蛋,而是麻煩主動找上她,她生平闖的禍雖然多得數不清,但沒有一次是故意的,全都是無心之過。
就拿方果的事情來說吧,當時十五歲的方果在路邊寫下「賣身葬父」的牌子,而她正好以肚子痛要去茅房為借口騙老師,獨自跑到街上去買糖葫蘆,看到一群人不知在圍觀什么,便像蛇一樣鉆了進去,先是一腳踩爛牌子,第二腳又踩到一張草席,草席下正好是方果他爹的尸體。
眼看方果氣得脹紅臉,她急忙伸手請他吃糖葫蘆,笑嘻嘻地賠罪。
后來旁人看方果體格好,脾氣也好,爭相出價要買他為奴,她立刻加入喊價聲中,人人都當她是攪局的黃毛丫頭,她氣不過,當場拿出掛在脖子上的傳家寶玉充當訂金,順便把方果和他爹的尸體帶回家,擇日入土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