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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顏無雙 番外篇·瑯邪傳 作者:樂琳瑯
    狂風呼嘯,夾裹著漫天飛舞的雪花,將烏江籠罩在一片寒冷蕭殺的氣氛之中。

    烏江沿岸,戰鼓虺虺,嘶殺聲遍野。

    一支八千騎的輕騎兵趁著夜色,突襲了駐扎在烏江北岸的鄭國公營寨,正在營中的鄭王從睡夢中驚醒,在黑夜里倉皇披掛上馬,吩咐部下迎戰?上疇I兵士被這次夜襲弄得措手不及,被八千輕騎兵殺得人仰馬翻,主將在混戰中被敵軍將領斬殺。

    水營兵士全線崩潰,鄭王見大勢已去,憤然投江自盡。余下些丟盔棄甲的降兵,輕騎兵繳獲了許多軍械糧草,幾個將領從營帳內拖出一名俘虜,捆綁結實了,押到頭領面前。

    “主公,這廝當真躲在鄭王營中!”

    將領揪出那名俘虜,刀背拍向俘虜雙膝,迫使其屈膝跪倒。

    “你,抬起頭來!”

    坐鎮沙場的輕騎兵頭領伸手一指,指住了那名俘虜。

    屈膝跪倒的俘虜緩緩抬起了頭,篝火照亮一張悲笑的臉,這個被五花大綁押來的俘虜既非兵又非將,竟是個中年文士,面容清癯,有幾分山林隱者的出塵氣度,此刻淪為階下囚,仍不屈地挺直了脊梁骨,目光直指坐于帳中一人,愴然悲笑,“你這個賊,偷得西蜀王位霸得三分江山還不夠,今夜又滅了南鄭,明日你必定還想奪東禹,盡使這鼠盜夜襲的招數,渾是個想偷天下的賊霸王!”

    “放肆!”

    頭領暴喝一聲,抖起長矛,“啪”地抽在俘虜背上,抽出條條血痕,頭領仍不解恨,長矛一挑,欲往俘虜身上扎幾個血窟窿,忽聞營帳內有人喝止。

    一人挾著迫人的氣勢闊步走出帳外,看到這人,中年文士心中卻浮現出傳說中噬血好戰、兇殘霸道的上古戰獸的影子——高大的身軀上盤突著一塊塊山丘似的肌肉,黑中閃著暗紅色澤的須發刺張,突額上傲然生成“王”形紋路,聳天的濃眉下一雙環瞪的眼竟有兩個血色瞳人!駭人的瞳孔里罩著中年文士的影子,竟是如此的渺小,幾乎被這血色瞳人吞噬!

    鏘啷——

    拔劍出鞘,戰獸般霸戾的人將劍鋒一轉,不費吹灰之力,斬斷了中年文士身上綁縛的鎖鏈,奇怪的是,沒了束縛的俘虜卻不急著逃,只將雙腿盤起,兩手握住腳尖,仰著臉望向持劍之人,慨然喟嘆。

    “不想逃嗎?”

    仗劍之人發問,有如金鐵交擊般的聲音忽而鏗鏘響起。

    “貓爪下的鼠,逃有何用?”

    即使躲到鄭王帳中,仍被抓了個現形,自知躲不過浩劫,他索性不躲也不逃了,盤膝坐在地上,聳了聳眉毛,他那兩根貼在寬額上的眉毛生得極古怪,眉梢分成兩條,一條斜飛入鬢,一條則彎彎地接向眼角,左右兩邊都呈現橫著的“人”字形態,襯著一雙狹長的眼睛,乍一看,每一邊竟似長了三只眼。

    這樣的眉毛實屬罕見,普天之下也只有一人具備如此醒目的五官特征,這個中年文士正是夜襲鄭王營寨的人所要俘虜的對象——人稱神算先知的卜玄子!

    “卜玄子,”劍芒暴閃,仗劍之人挾凜凜殺氣,劍尖直逼中年文士眉心印堂,“你,怕死么?”

    “怕有何用?”

    殺氣迫在眉睫,卜玄子嘆了口氣,神色反倒泰然了。

    瞳人中噬血紅芒漸漸隱去,那人緩緩收劍,又伸手一把揪住卜玄子的衣襟,猛地將他拎起,逼視著他的眼睛,問:“神算先知?你有沒有算到今夜鄭王會淪陷陣地,命喪黃泉?”

    “西蜀鼠盜來,南鄭極星滅!北蝗肆嘈‰u似的拎在手里,卜玄子無奈地搖頭嘆息,“可惜,鄭王不聽勸諫,應了天命!”

    “好個南鄭極星滅!”那人聞言反倒暢快地大笑著松開了卜玄子的衣襟,豎起左手,道:“你再算一算孤王的命!”

    卜玄子目光一凝,神色驟變,脫口驚呼:“天!”

    不錯,那人掌心有四條深紋,縱橫交錯,竟成一個“天”字!

    那人霸氣地一笑,“獨掌天下,孤王自封為‘天帝’又有何妨!”

    卜玄子慨然長嘆,“西蜀、南鄭已淪陷,不出十年,東禹也必將被你掌控,那時,你勢必一統天下!”

    天帝自鼻孔內哼個一聲:“這是必然!”

    “只是……”卜玄子盯著那只泛出片片暗紅的掌心,血腥染掌,他心中甚是不安,“你雖能獨掌天下,卻握不住民心!”

    “民心?”天帝嗤之以鼻,“它有何用?”

    眉頭緊鎖,卜玄子口齒啟動了一下,但沒有說話。這時,一陣腥風卷來,鎧甲濺滿血污的騎兵疾步奔至,沖天帝屈膝跪稟:“降順主公麾下的鄭王兵士,約千余人眾,靜候主公發落!”

    “留著這些庸才做什么?”瞳人中血芒暴漲,天帝揮劍厲喝:“殺!”

    “遵命!”

    騎兵旋風般將這殘暴的命令卷入血腥的戰場,霎時間,“殺”聲四起,尸如堆山、血流成河!

    血光蒙眼,卜玄子愴然悲呼:“你這個賊霸王,視人命如草芥,以武力霸天下,浴血江山激起民憤,勢必斷了你這獨掌乾坤的手!”

    一聽此言,天帝霍地揮起劍刃,縷縷血絲從卜玄子的頸項沿著劍身蜿蜒至他的右手,右手骨節咯咯作響。“剛才的話,也是你的預言?”

    “不錯!”頸側開了一個血口子,卜玄子咬牙忍痛,瞪著天帝憤然道:“你印堂上‘王’紋隱著兩條裂痕,掌中‘天’紋右撇支點僅僅延伸至壽脈十七節,這預示著十七年后,會有一人將你推下帝座,取你性命!”

    “這就是你給孤王算的天命?”天帝怒不可遏,暴喝:“十七年后奪我帝位的人是誰?”

    “你何不干脆一劍殺了我!”利刃架在脖子上,卜玄子挺直了脖子,兩眼一閉,寧死不屈。

    見這人視死如歸,天帝再次將劍收回,“我不殺你!”收劍踏前一步,深吸一口氣,他猝然大喝:“兀刺!”

    “在!”一名渾身浴血的少年騎郎將疾步奔來,敏捷的速度如同獵豹,黑亮的眼睛里滿是無畏光芒,帶著驍勇氣概奔至主公面前,等候差遣。

    天帝將手中寶劍賜與少年,“兀刺,帶上孤王的劍,讓它痛飲方圓百里所有百姓的血,再把他們的頭顱帶回來贈給卜玄子!”

    “遵命!”

    一抖劍刃,森然劍氣映著少年獵豹般的黑眸,眉目間滿是兇悍好斗之色。

    “且慢!”卜玄子駭然失色,指著天帝,顫聲問:“你、你這是在逼我?”

    “孤王再問你一次,危及孤王帝座的煞星是何人?你若不答,就等著看屈死的骸骨頭顱擺在你面前!”

    天帝使出毒辣的殺手锏,逼得卜玄子毫無招架之力,冷汗已涔涔滲透衣衫,見兀刺持劍就要沖殺出去,他憤然咬牙道:“罷了,你要找的煞星就在西北方向!”伸手指向夜空,雪花漫天,昏沉沉的天,分明是鉛云密布,西北角卻奇異地閃出一點光芒,一顆孤星在云層里也微微透出光亮,善于觀測天象的卜玄子指著那顆冉冉升起的新星,一語泄露天機:“北斗璇璣雙星動,地支暗藏,子宮單癸水,金生在巳,火生在寅,誕辰之干支為廢子——明晨五時,青龍之氣盤于西北瑯邪山,誕生逆鱗,乃煞星下凡,破軍降臨!”

    “這‘逆鱗’明晨五時才出世哪?小小嬰孩也能撼動孤王的帝座?”天帝嗤之以鼻,“卜玄子,信不信孤王能逆轉天命?”

    卜玄子輕嘆一聲,“能否違抗天命,十七年后必見分曉!”

    “孤王暫且留你一命,十七年后,看孤王穩坐江山、帝位永固,毀你預言、滅天諭!”天帝氣焰囂張,口氣暴戾跋扈,“兀刺,孤王命你領兵即刻出發,蕩平瑯邪山,將那未出世的嬰孩扼殺胎中,不可放過一個活口!”十七年后才成氣候的破軍煞星,這禍根理當扼殺于萌芽狀態!

    “遵命!”

    騎郎將手持三尺青鋒,振臂一呼,率領輕騎兵,奔赴西北瑯邪山,殺開一片浴血修羅場!

    卜玄子眼睜睜看著兀刺仗劍策馬,率眾而去,他沉痛地閉了閉眼,又悄然睜眼看了看西北角那一顆孤星,云層里星光忽明忽暗,閃爍不定,定睛細看,并非孤星懸空,破軍星的旁邊竟還隱著另一枚星子,微微的,閃出火焰般的紅芒——他害了一個,卻保全了另一個,福無雙至,無雙、無雙……

    世人皆知,神算先知絕無虛言,連天帝這般暴戾跋扈、兇殘毒辣的梟雄,也絲毫沒有覺察他話中的破綻——北斗璇璣“雙星”動!

    仰頭,看著西北角那顆孤星漸漸削弱了光芒,天帝須發刺張,引滿弓箭,一箭射向蒼穹,裂了弓弦,一手蔽天,振臂仰天長嘯,虎威剛猛,嘯聲如龍背擊鼓,麾下余將跪地山呼“萬歲”。

    拂曉號角吹響,雪花紛落不歇,冰天雪地之中,遙望西北瑯邪山,北風呼嘯,漫天雪霧,山中隱隱的響起一陣狼嗥……

    西北瑯邪山,山峰聳立,刀切般的峻峭。

    山麓旁,一片村莊,田間金黃的油菜花,翻騰著浪,一波又一波,蕩漾著豐收之景。

    暮色中,一個老農正在田里辛勤耕耘,舞著鐮刀,揮灑汗水,細細割著田間的雜草。

    一從麥稈簌簌抖動,老農手搭涼棚,叫喚:“六子,你躲在麥叢里做什么呢?”

    “爺,我在給麥子‘施肥’呢!”稚氣的聲音從麥叢里傳出,一個頑皮的小童提起褲子站了起來。

    “這小東西,撒尿也不找個地兒!”老農臉上打了笑褶子。

    驀地,地面一陣顫動,如同波浪層層震動到老農赤著的足心。老農直起腰桿子,放眼望去,村口一片塵霧飛揚,飛塵里閃動著幾十個模糊的影子,打雷般隆隆作響的聲音夾裹在塵霧里。

    “爺,天公打雷了嗎?咱們可得快些回家,免得淋了雨!

    六子又躲在麥叢里玩耍,嬉笑的語聲傳來,卻沒有傳到老農耳中,而是被陣陣馬嘶聲蓋住了。

    急涌到田間地頭的塵霧散去,老農眼前赫然是數十人的騎兵,騎士威風凜凜騎著戰馬,披身的鎧甲染了血跡。老農聞到空氣里濃濃彌漫的血腥味,不祥的陰霾籠上心頭。

    這一列騎兵,為首的少年郎騎將滿臉兇悍,用馬鞭指著田里的老農,喝令:“老頭,上前來!”

    老農惶惑不安地走上前來。

    兀刺騎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問:“老頭,這村子里有幾個孕婦?”

    疑竇籠上心頭,老農不解地問:“小哥,你問這做什么?”一句話,惹得馬上的人心煩,揮手時劍芒一閃,老農捂著胸緩緩倒在了地上。

    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人,兀刺振臂一指前方,騎兵策馬沖入村莊,鐵蹄踏破了村子里寧靜祥和的氣氛。

    田間,麥叢沙沙作響,小童從麥叢里鉆了出來,驚悸地看了看倒地身亡的老農,哭著往山上跑。

    半山腰搭了一間竹舍,小童奔向竹舍,放聲疾呼:“阿爹!阿娘!”

    竹舍的門“吱呀”一敞,一個眉目俊朗的男子從屋子里走出,張開雙臂抱住急奔而來的小童,寵溺地笑問:“六子,跑這么急就不怕摔著?”

    “阿爹!”六子撲在阿爹懷里,渾身直打哆嗦,哭著說:“爺死了!”

    男子聞言一愣,皺著眉道:“六子,胡說些什么呢?”

    “爺被一個騎在馬上的壞人殺了,還有好多壞人騎著馬闖進村子!绷芋@恐地哭訴,“阿爹,我好怕!”

    男子猛地扣住六子的肩膀,不敢置信地問:“他們殺了你三爺爺?這是為什么?”

    肩膀被阿爹抓得很痛,六子哭得更厲害,“壞人問爺,村子里有幾個孕婦。爺沒說,他就把爺給殺了!

    “孕婦?!”男子臉色刷白,呆在原地。

    “阿爹?”推了推阿爹,得不到回應,六子怕極了,撒腿就往屋子里跑,焦急地喊:“阿娘!”

    “是六子嗎?出什么事了?”溫柔的語聲傳出,里屋一張竹床上躺著的少婦掀了蚊帳,探出頭來,娟秀的面容上帶著溫柔的笑。

    六子撲到床前,惶惶哭泣,“阿娘,阿爹他、他……”

    美婦的心,咯噔一下,“他怎么啦?”

    “婉兒,我沒事!

    輕喚聲入耳,美婦轉眸看去,見自家夫君安然無恙地站在門簾內側,沖她寬慰地一笑。

    “逸仲!”舒婉向夫君伸出手,當韓逸仲上前緊緊牽住她的手時,她這才塌實許多,看著夫君,她的眼中滿是深切愛意。

    溫柔婉約的妻呵!嘆息聲悄悄咽回腹中,韓逸仲看看躺在床上的妻那明顯隆起的肚子,心中更加忐忑。

    舒婉沒有覺察到夫君異樣的神色,躺在床上,撫著隆起的肚子,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今夜不知怎的,這孩子在我肚子里鬧得慌,怕是等不及想出來見見自己的爹娘了。逸仲,你想給這孩子起個什么名呢?”

    韓逸仲神情恍惚了一下,突然抱起床上的妻,匆匆往屋外走。

    “逸仲,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終于發覺夫君的神色異常,舒婉一臉惶惑。

    “阿爹,不好了!不好了!”跑在前面的六子突然轉身往回跑,躲到了阿爹背后,驚慌失措地喊:“他們來了!殺死爺的壞人來了!”

    “六子,你說什么?殺死爺的壞人?”舒婉緊緊揪住夫君的衣襟,顫聲問,“三伯呢?為什么他老人家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搖一搖頭,韓逸仲緊緊抱住妻子微微發抖的身子,咬牙往山中另一條小路上跑,一面跑,一面焦急地喊:“六子,快、快跑!”

    山下有人舉了火把,吆喝著驅趕村子里一個老村民往前領路,那情形,如同獵人牽著獵犬在搜尋獵物。突然,老村民伸手遙遙一指,畏畏縮縮地說了句:“軍爺,就是那人……那人手中抱的女子,她是這個村落里唯一身懷六甲的孕婦!”

    順著老村民手指的方位看去,兀刺冷冷一哼,攤開手,“拿弓來!”

    騎兵趕忙送上弓箭。兀刺穩坐馬背,挽弓搭箭,箭尖遙指奔逃中的人影,緩緩拉開弓。

    此刻,韓逸仲恰恰跑到一片松林邊緣,僅差三步即可躲進林子,他咬牙拼命往前奔出一步、兩步……

    咻——

    箭矢破空激射,化作一道白光,射入韓逸仲背部。

    身形微微搖晃,韓逸仲邁出了第三步,隱入林中。

    兀刺遙望松林,揮鞭一指,“追!”騎兵紛紛下馬,舉著火把奔上山去。

    血,從松林邊緣一路灑來,林子里傳來粗重的喘息聲,韓逸仲正吃力地挪動腳步,蹣跚著緩緩前行。舒婉被他抱在懷里,她的手捂在凸起的腹部,顰眉隱忍著陣陣腹痛。六子跑在最前面,頻頻回頭焦急地催促:“阿爹,你跑快些!跑快些!”

    催促聲如同縹緲在九重天外,雷般劇烈的心跳鼓動在耳膜里,眼前陣陣發黑,韓逸仲咬碎了牙,強自支撐著往前走了幾步,突然撲到在地。

    砰的一聲,舒婉整個人被他拋出,跌坐在地上。“逸仲?逸……啊!”臉色猝變,她看到了插在他背部的一截箭羽,伸手一摸。摸到一片濕漉漉的血漬,她駭然震愣住了。

    “阿爹?你醒醒!快醒醒!”六子看到阿爹倒在了地上,哭喊著奔上來,跪在地上搖晃阿爹的身子。

    舒婉抱著夫君漸漸變冷的身軀,心被掏空了一般,茫然地坐在地上,不知道往后的路該怎么走下去。

    這份悲涼中的沉靜頃刻就被打破了,舒婉突然痛呼一聲,雙手捂著肚子,緩緩倒在地上。

    “阿娘?阿娘你怎么了?”六子看著阿娘痛楚滿面地倒了下去,裙子里淌出了血,被這場面嚇呆了的孩子,急得大哭起來。

    舒婉痛苦地呻吟,十根手指深深摳入泥土,汗水濕透衣衫,血,不斷地從裙下流出,她知道自己剛才連受驚嚇與打擊,動了胎氣,腹中的小生命迫不及待想要出來了!

    她要生下這孩子!生下延續著她與夫君的血、數年恩愛的結晶,哪怕拼棄了性命!

    牙齒深深咬進唇肉里,忍受著椎心的痛,她感覺到腹中的小生命一點點地脫離了母體……

    俄頃,松林深處突然傳出嘹亮的嬰兒啼哭聲,在夜色中傳得老遠。不遠處,響起雜沓的腳步聲,支支火把照進了林子。

    危機迫近,舒婉掙扎著坐起,斷了母嬰間的纏連紐帶,扯了裙布將剛出生的孩子小心包起,抱在懷里,親了親嬰孩哇哇啼哭的小臉,她解下隨身攜帶的墜飾,把一塊通體瑩透的璧藏在了嬰孩的布兜里,璧中鑲嵌的一枚孔雀石珠,她交到了六子手中!傲樱瑤е@孩子,快、快逃!”

    “咱有弟弟了?!”六子緊緊地抱住了嬰孩,卻看到阿娘染著血的身子倒了下去,倒在阿爹身旁,再也沒了聲息。

    “阿娘——”

    松林里,孩子們的哭聲凄凄切切。林中閃爍的火光四面八方包抄過來,入林的騎兵僅僅看到地上兩具尸身,隨這二人一同奔逃的小童不見了!

    山頂蜿蜒的羊腸幽徑上,一個人影踽踽獨行,走到峭壁巉巖下,靠著巖石坐了下來。那是六子,他已經太累、太累,再也走不動了,抱在懷里的嬰孩哭得累了,昏昏睡去。他看了看嬰孩,又看了看山路遠處晃閃的點點人影,咬牙站了起來,摸進一片野林,尋尋覓覓,找到一個被雜草、石塊半掩的小洞穴,小心翼翼把懷中嬰孩藏了進去,搬些石頭擋住洞穴,而后走出林子,沖著往野林子這邊搜來的人胡亂喊叫一聲,誘得敵人追向他時,他慌不擇路地跑到了峭壁巉巖下,咬著牙硬是往崢嶸的山巖上攀爬。

    追兵的腳步聲近了,攀爬在巖石上的六子漸漸力不從心,勉強攀上巖石頂部,卻駭然震愣住了——巉巖外側竟是陡峭懸崖!

    “娃兒,看你還能往哪里逃!”

    巉巖上冒出六個人的身影,手持鋼刀,步步逼近。六子驚恐地往后退。

    “剛才還有嬰孩的啼哭聲……小娃兒,快說!你把那嬰孩藏到什么地方去了?”鎧甲兵士揮刀恐嚇。

    刀光霍霍,嚇得小娃直往后退,這一退,竟退到了巖石邊緣,一腳踩空,驚叫聲中,六子失足墜下了懸崖。

    收起刀,鎧甲兵士悻悻地下了巖石,舉著火把,往野林中搜索。突然,嬰孩的啼哭聲響起,兵士搜到了一處小洞穴,用刀背掃開碎石雜草,一個士卒蹲下身,把手探入洞穴摸索片刻,似乎抓住了什么,用力往外一拉,抓出的竟是一只狼崽!

    看著手中“嗷嗷”掙扎的那只狼崽,這個士卒皺了皺眉,拎起狼崽往石頭上一砸,“嗚”的一聲,腦袋撞了石頭的狼崽,摔落到地上,四肢抽搐幾下,沒了動靜。

    又把手伸進狼穴,士卒突然大叫一聲:“抓住了!我抓住他了!”

    狼穴里“哇”的一聲,那嬰孩被狠狠揪了出來,高高托舉在士卒手中,他沖著同伴得意炫耀時,一道黑影挾著腥風突然從他背后襲來,士卒肩頭一沉,一股凌厲迅猛的力量推壓在肩頭,將他撲到在地,脖子上一陣撕咬的疼痛,鮮血噴涌而出,驚恐的眼睛里看到了撲在他身上的一頭狼,兇野的狼目泛著綠芒……

    “林子里有野狼!快跑啊——”

    野林四周綠芒點點,潛伏在夜色中的野狼窺視著獵物,嗅得氣味,狼群伏擊而上,霎時間,慘叫聲四起,林中血雨腥風。

    俄頃,周遭恢復了平靜。野林里所有的狼聚集著分享獵物,還有兩只野狼蹲在一邊,一只狼嘴里叼著被士卒砸死的狼崽“嗚嗚”悲鳴,另一只狼從地上叼了個嬰孩,嗅得狼穴中幼崽染在他身上的氣味,這只狼的舌頭添了添嬰孩的臉,如同添著自己的幼崽。

    突然,狼群里的頭領昂首長嗥起來,其余的狼聳動雙耳,敏銳地覺察到了什么,隨頭領躥出野林。

    瑯邪山,風聲呼嘯,山下村落血流成河,支支火把射入山林,引燃樹木,火光沖天!

    遠處山頭,狼嗥聲聲,隱隱夾雜著嬰孩啼哭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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