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宋湘琦靠著床簾,坐在她們特地為她準備的椅子上,凝視他赤裸胸前纏繞的層層白布,一顆心像是要擰出血來。
“姐姐,我們先出去,你想離開時,只消喊一聲便成!闭f罷,宋湘妤便拉著南宮離開。
門掩上后,宋湘琦本欲伸手抱他,但又害怕牽動他的傷口,所以最后只把纖指悄悄滑入他的指間,與他的牢牢相扣。
“你這傻子……你這傻子……”她低聲哽咽,睫羽一眨,淚珠又紛紛落下,熨燙在他倆交纏的指間,“如果失去你,你真以為我會活得快樂嗎?你說過……要娶我為妻的啊!”
她被水光模糊的視線移至他的胸前。
“心頭割下一塊肉,一定很痛吧?我不過是個平凡的女子,怎值得你這么對我?”回想起他們初識之時,她還認定他是個四處留情的登徒子,從未想過他竟然可以用情至此。
“別丟下我一個人,求求你……你也不想看我當一輩子的書院夫子,對不對?”說到后來,她幾乎泣不成聲,索性趴在他身旁哭得肝腸寸斷,不能自已。
“不要哭……”
很微弱、很微弱的聲響從她頭頂傳來。
宋湘琦嬌軀一僵,猛地抬頭,頰上還掛著淚珠。
“這樣……很丑……”南宮紹微微睜開眼,然后像負擔不了它的重量般,又沉重地合上。
“你……”宋湘琦露出欣喜若狂又如釋重負的表情,眸中淚水再度泛濫,“我好怕……我好怕你會……”
“放心……我死不了!彼是沒睜開眼,大量的失血令他渾身虛軟,還到鬼門關前逛上一遭。
若非她的哭聲喚醒他,他還不知要沉睡多久。
宋湘琦扭緊的心頓然放開,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凈是掉淚。
“別哭,我會心疼!彼孟胩痔嫠脺I,無奈連舉個手指都乏力。這小書呆,哭什么哭嘛!他這不是活過來了嗎?
宋湘琦點點頭,努力壓抑淚水,口齒不清地道:“如果你敢丟下我,我明天就上‘圓融寺’出家。”
南宮紹聞言莞爾。她可是在用他說過的話回敬他?
“我……不會讓你……出家的。”
他還有好多話想跟她說,可是他卻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慢慢渙散,最后又沉溺于黑暗之中。
“不要、不要!我不要再喝這些鬼東西了!”一聲凄厲的嚎叫從南宮紹居住的客房響起。
南宮捧著托盤,莫可奈何地瞪著坐臥于榻上的南宮紹。
“二哥,你好不容易才撿回一條命,多補補身子總是好的。”
“哼!不要就是不要!”他像個孩子般,雙手交叉于胸前,賭氣似的偏過頭去,“你們這幾天老是逼我吃這喝那的,也不想想我成天躺在床上,吃了就睡,睡了又吃,到時要是害我完美的身材走樣,怎么辦?”
看來二哥差不多要痊愈了,連本性都恢復了。南宮忍不住翻個白眼。
“你當真不喝這盅雞湯?”
“沒錯!彼卮鸬脭蒯斀罔F、魄力萬千。
“唉!枉費湘琦姐大費周章,親手為你煲湯。好吧!那我只好端回去給她,跟她說你不喝。”南宮也不再相逼,輕描淡寫地丟下這句話,然后轉身準備離開。一直捧著托盤,她的手也會酸呢!
“等……等等……”
如南宮所料,她還來不及跨出第一步,就被南宮紹喊住。
“還有什么事啊?”她回頭等待,佯作困惑地問道。
“你說,那是湘琦做的?”
“對。∠骁阍趶N房忙了一早上,不管我怎么勸她休息都不聽。好不容易煲好一盅雞湯,結果你又不領情。”南宮聳聳肩,“如果沒別的事,我要把雞湯端走了!
“噯……噯,丫頭,你就把雞湯擱下,我一定把它喝光!蹦蠈m紹雙手撐在床緣,對妹妹賠笑道。
“你現在又要喝了?”揚起一道眉,南宮似笑非笑地問。
這臭丫頭,分明是故意刁難他!南宮紹心中暗罵,正要開口,一個纖秀的身影推門而入,他的表情立即變得溫柔。
“你還沒喝?”瞄見南宮手上捧著的雞湯,宋湘琦對南宮紹說道,“湯冷了,就不好喝了!
“湘琦姐,二哥說……”她的話被南宮紹的大嗓門蓋過去。
“我正要喝,我的好湘琦親自為我洗手做羹湯,我怎會不喝?瞧瞧,光是聞這香味兒,我就開始猛咽口水了!闭f罷,還真露出一副嘴饞相。
“你真是沒個正經!”宋湘琦俏臉一紅,嬌嗔地橫他一眼。
南宮見狀,立刻走至床邊,把雞湯端給南宮紹,順道抖落一身的雞皮疙瘩。
不知道是誰剛剛還抵死不喝的!結果現在卻像餓死鬼似的猛吞饞涎,實在是太惡心了!
“湘琦姐、二哥,你們慢慢聊,我先出去。”還是趁早離開的好,省得又聽見什么肉麻的話。她可不想跟自己的胃過不去。
“好!你出去吧!這里有湘琦就夠了!蹦蠈m紹笑得燦爛,對妹妹揮揮手。
昨天他好不容易才哄湘琦說一聲“我愛你”,今天他還要再聽一次,一定要讓她說成習慣,天天講給他聽才成。
嗟!以前還敢抱怨大哥是“有愛人,忘手足”,他自己不也是同個貨色!南宮悄悄對他扮個鬼臉。
就在她拉開房門時,剛巧有名仆役站在外頭,正欲舉手敲門。
南宮稍稍側個身子,讓那名仆役進入屋內。
“小姐,門口有位公子找您,他說他叫南宮卓。”
這下,南宮紹嘴里的一口雞湯險些噴出來,南宮才踏出門檻的腳也縮回房內。
兄妹倆對看一眼,同時露出苦笑。
他們年幼時便父母雙亡,南宮卓對他們而言,不只是大哥,也扮演著父親的角色。所以雖然他們手足情深,但對南宮卓總是存著一份敬畏。
如今他們一個是離家出走,另一個……也可以算是離家出走,而且現在還躺在床上動彈不得,這待會兒見到大哥時要怎么解釋,就得費點腦筋了。
早知道,就別寫那封求救信。南宮紹忍不住后悔地想道。
宋湘琦瞧見他倆古怪的表情,不明就里地問:“那人是誰?為什么一聽見他的名字,你們的臉色都變了?”
“他是我們的大哥!蹦蠈m紹回答道,“湘琦,等一下請你帶他到這里來吧!”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如早死早超生。
原來是南宮家的龍頭老大!想到待會兒要見的是這么一號人物,宋湘琦不禁有點緊張。更何況,他還是她未來夫君的兄長。
深呼吸一口氣,宋湘琦對他們說道:“那你們在這里等一下,我去去就來!
話畢,便和恭立門外的家仆一道離開。
當宋湘琦抵達大廳時,南宮卓已端坐廳中,看似與出來招呼的宋湘妤相談甚歡。
“姐姐,這位是南宮大少爺!笨吹剿蜗骁M來,宋湘妤介紹道。
“湘琦見過大少爺。”她終究是世家千金,微笑走至南宮卓面前,斂衽盈盈一拜。
“我一進揚州城,便聽聞宋家兩位千金知書達理、美麗動人。今日一見,果然不假!蹦蠈m卓拱手回禮,然后也不廢話,單刀直入地說,“就我所接到的消息,舍弟和舍妹皆暫居于‘松竹書院’,還替你們惹來不少麻煩,是否真有此事?”
“他們的確住在寒舍,不過他們非但沒有惹麻煩,還是小女子的救命恩人。”宋湘琦微笑回答。龍頭老大就是龍頭老大,宋湘琦心想。雖然他們兄妹三人眉宇之間頗為相像,但卻氣質各異。兒靈秀脫俗、南宮紹瀟灑風流,而他們的大哥,卻沉穩內斂得教人心顫。
“我們心里都明白,若非那兩個惹禍精,你們也不會跟幽冥教牽扯上!蹦蠈m卓微微一笑,從座椅上起身,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股領袖風范,“不知在下可否見他們一面?”
“當然可以,大少爺請跟我來!彼蜗骁鶐ь^率先離開,想趕緊逃離與南宮卓面對面的壓迫感。
幸好南宮紹的個性和他大哥不同,宋湘琦在前往客房的路上時想道。
不過話又說回來,若南宮紹跟他大哥一樣,或許他們根本不會相見,就算見了,也不會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