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可惜我不是鬼!彼當真一臉肅穆的思索、玩味!昂貌蝗菀啄軓难兂扇耍F在又要變成鬼……可真是難倒我了。”
“停止!”辛芙兒皓腕一揮,舉高剛削好的桃木劍,頂住辜靈譽的鼻梁骨。
皺得像泡水白絹的芙顏齜牙咧嘴,惡狠狠的瞪著,有幸目睹者是該感倒害怕,偏生這位不知死活的辜大少依舊笑得滿面春風桃花生,活像天職便是賣笑。
他……他那根本是淫蕩浪笑!
老天爺,這家伙是吃錯藥不成?
舉凡刁鉆惡鬼、歹心精怪、吃魂魔神,她瞟都不瞟,出手快狠準,殺剮戳刺刨扁踹踢全部一次到位,唯獨面對這種不耍威風、盡耍淫招的家伙沒轍。
“酸酸,你要是真喜歡鬼的話,不然讓我回去辜府躺個兩三天,白白餓個幾頓,要不就是找口井,把自己扔進去……”
“你說夠了沒?你今天要是不把話說個明白透徹,休想活著離開。”辛芙兒把劍一橫。
辜靈譽反射動作的仰高玉頸,俯視著她,“該說的我都說了……辜家少爺魂歸西天,我乘機占了他的肉身,就這么簡單!
“簡單?你少給我輕描淡寫的,一只小小貍妖居然能占據一個凡人的肉軀,從我跟在老爹身邊學習白茅道術以來,連聽都沒聽過,說,你是怎么辦到的?”
“說來話長,不如你先把劍放下,再泡一壺上等普洱茶,讓我倆坐下來好好的談,你意下如何?”
“作你的春秋大夢!”辛芙兒冷哼嗤笑,“從來沒有一只妖魔鬼怪能踏進我的屋子,你這只穿著人皮的貍妖犯了我的大忌,今晚休想好手好腳的離開!
“是嗎?”辜靈譽含笑挑眉,雙眸半合向下凝望的姿態煞是迷人!按驈奈仪澳_踏出辜府,就有隨身侍從跟在后邊,那還是明里,暗里呢,至少有五位蒙面大內高手提劍縮在檐上,若是一宿未出,我敢打賭,這間傳家寒舍恐怕要淪落跟爐灶同樣的下場。”
“你……你……”辛芙兒全身起雞皮疙瘩,差點忘了辜靈譽來自多么顯赫輝煌的宰相世家,要是她一劍刺穿他,明兒個京師內滿街準是處處張貼緝拿自己到案的公告。
“把劍放下,咱們有話慢慢說!彼鍎。
“誰跟你‘咱們’?少攀親帶故!
她不甘不愿的移開劍鋒,俏顏僵白,怒瞪他幾眼,百般猶豫之后,只好替五花大綁在梁柱上的辜靈譽解開麻繩,防惡獸似的飛快蹦得遠遠的,寧愿被萬箭穿心,也不要再遭受第二次的“侵襲”。
掙脫麻繩的束縛,辜靈譽扭松發酸的肩頭,一路搓揉著臂膀,嘖嘖抱怨,“凡人的肉體真是不管用,連這一丁點的小小折磨都受不住!
辛芙兒雙手交抱胸前,幸災樂禍的嘲笑道:“誰教你哪個不挑,偏挑上這位遠近馳名的破少年,這位辜家貴公子打從生下來,大病小病從沒間斷過,下床的次數應該是十根指頭數得完,你占了這樣弱不禁風的軀體,不出三年,肯定玩完一條爛命。”
“好,就沖著你這句話,我一定要活過三十個年頭才行!彼ξ倪呎f邊徑自落坐,將桃木劍撥開,掀開倒立茶碗,幫自己倒了碗涼水,喝了一口,旋即皺眉咕噥,“我從來不知道涼的水這么難喝!
辛芙兒不動聲色,將他過慣辜府大排場的養尊處優盡收眼底,不禁冷笑搖頭。眼下這出戲不是“貍貓換太子”,而是“貍貓變太子”才是。
“來嘛!坐!我又不會吃了你。”辜靈譽一只手慵懶的支著腮幫子,笑眼迷蒙的瞅著她。
他黑發披肩,眉目若畫,膚色蒼白得教人心疼……哎呀,眼前的男子別說是妖了,根本是勾魂美魔來著,而且道行絕對屬于上乘。
“你……你少來,別用那種惡心的口氣說話,也不準用那種淫浪的眼神瞧我,小心我挖出你的雙眼!
在離他最遠的座位坐下,辛芙兒暗防他隨時會再次偷襲,一手按在劍柄上,一手則扳住臀下的木凳,若是稍有動靜,隨時可以拿來充當防身利器,堪稱宜室宜家的百用良品。
貍貓變成人?!
辛家傳道三代,她自小硬被逼著習術,凡屬白茅術范圍,不論最低階,還是最上乘,都學遍了,還真沒聽說過妖魔能變成人的怪事。
老爹罵她不該胡亂救人,難不成就是指眼下這一樁?
辜靈譽反客為主,斟了碗茶,遞到她的面前,望著她一臉狐疑、提防,兀自說道:“道理很簡單,我修練了上千年,就盼著能嘗嘗當人的滋味,那裘老頭……也就是那晚被你驅走的黑茅道士,某一次他在山中修行時碰見了我,知道我的心愿之后,假意要我跟著他,只要碰到合宜的軀體便能幫我一把……”
“老黑茅說的話,你也信?”辛芙兒嘲諷他。
“是。∥液鼙,居然真的信了他的鬼話。”辜靈譽不以為忤,“剛開始他只是要我幫他招來一些山中靈獸,不然就是一些同修,藉由吸取他們的精力而助益修練道行,慢慢的,他變得更貪婪了,要我幫他傷害同門道士或是白茅術士,日子一久,我才知道他根本是在利用我!
她噗哧一聲,哈哈大笑,“你傻子啊你,從一開始就不應該相信他,居然在幫他干了這么多傷天害理的事情之后才恍然大悟,當妖當成你這副德行,還真是怪孬的!
辜靈譽也不阻止她取笑自己,繼續說下去,“當他看穿我想離開的念頭時,便以施下巫咒的繩索捆著我,然后就在你巧遇的那一晚,打算完全吸收我的靈氣……酸酸,若不是因為你,今天我也不能達成心愿,這一切都多虧了你的相助!
“天哪!”辛芙兒撫額呻/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闖下如此滔天大禍!拔揖尤粠土艘恢回傃兂扇,老爹要是知情,不把我拖下地府埋了才怪。”
“不必擔心,裘老頭擇定奪我靈氣的那一晚碰巧是伏吟刑破之日,地府大亂,黑白無常漏抓的餓鬼乘亂盜走了生死簿,可憐那辜公子偏偏選在這晚斷氣,判官沒了生死簿對照,隨便拘走魂魄便交差,以為留在人間的肉身早已下葬,錯過了那當下,肉體已被我占據,只要等過了七七四十九個日子,我體內的靈氣便會自行凝聚成魂魄,屆時,我便與一般凡人沒有兩樣,陰間照樣拿我沒轍!惫检`譽笑道。
他說得天花亂墜,她聽得口干舌燥,只注意到最重要的一點。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也就是說你到現在還算不上是真正的人?”
辜靈譽紆尊降貴,又幫她重新斟了一碗涼水,談笑風生的回道:“嗯……該怎么說呢?我是貨真價實的人,有脈搏,有鼻息,有熱度,就是少了一般凡人該有的魂魄。你習白茅道術應當了解,凡人最珍貴的就是魂魄,能不能成人,最關鍵的一點便是靈氣能否凝聚成魂魄!
辛芙兒捂住胸口,擠不出半句話,神情驚悸,端起茶碗,仰首一口飲盡,壓驚鎮神。
怔愣的瞪著他溫潤的玉顏,一股寒氣驟然竄過她的背脊。
瞧瞧她干了什么蠢事,竟然因為一時的婦人之仁,造就一樁顛亂陰間規矩的異事。
慘了!這下慘了!
她最恨的就是被老爹揪著耳朵破口大罵,而今這樁可不是打打罵罵就能完結的禍難,是天降奇災。
“唉,從那日算起,也才過了五天,要熬過七七四十九個日子,可真是一大挑戰,酸酸,你說是不是?”占著俊美軀殼的貍妖朝她微笑,笑里滿溢盼她說些感同身受的體己話的濃濃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