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他來主辦婚禮?龍兆平在隔天見到衍行云來找他商量婚禮會場的場地及喜慶的相關事務時,他身體還輕飄飄的,昨晚因為堂主的打擾所以沒怎么好睡。
一大早,好不容易今天假日衍行云沒課不用去司機職位,沒想到天生勞碌命,就是一刻不得休息的。
“你覺得喜帖要發出紅色好還是粉紅色好?”
跟身旁還瞇著眼看人的龍兆平比起來,衍行云一身整整齊齊出現在他的狗窩里,身上滿是平靜的氣息,這小孩不只長個子還長了性子,越來越像他哥。
但龍兆平希望他別像永炎堂主衍行風那樣,不論外表或行事作風都像冰棒,冷著來冷著去,好像身邊隨時都一座冰箱帶著。
“行云,你真是越長越像你哥。”
衍行云臉一紅,龍兆平在心中馬上推翻以上言論。
要知道衍行云臉紅是害羞之象征,才不像他哥那樣,動不動就生氣爆血管。
“哥……哥他太好,我比不上的……”
龍兆平一聽還不岔氣!
睡神全趕跑,人是真的醒來,他拍拍衍行云的肩膀:“你要知道,世上只有一個衍行云,就我認識的那個,沒什么比不比較的!
衍行云還是紅著一張蕃茄臉,看著龍兆平滿臉的胡子,一點也不像哥說得猩猩樣,倒是像把掃把毛拆下來裝上去?
想到此,便笑出聲。
后來兩人打打鬧鬧又回到正事上,龍兆平從衍行云那兒聽來,這個婚禮很快就辦,還剩半個月時間,龍兆平直想這衍行風還真是心急想抱個男娃或女娃嗎?
最后討論出來的結果——
喜帖還是準備俗氣的紅色燙金字好了。
但真正的主題,衍行風為什么閃電結婚?
衍行云沒有問,而龍兆平除了那一晚后也沒有再提。
時間就在不覺間往前推進,直到場地備好了可以容下千百人的大飯店,直到所有喜帖都發出去,直到龍兆平和衍行云真正見到新娘的那一天。
蔡婷婷,一個甜美的名字,龍兆平記得在照片上看見她的時候,覺得她是個讓人看著舒服的女孩,今年才二十歲,還是個學生。
她穿著一身鵝黃色洋裝站在高大又漂亮的衍行風身旁,真是絕配……才怪。
這個女孩則是讓人有莫名地想找她說話想親切她的感覺,而衍行風,一個眼神就足以讓人定在原地連開口也不敢了,滿身都是給人冷靜陰狠的印象。
這么一比較起來,站在他們倆面前的龍兆平是真心喜歡這個叫蔡婷婷的女孩。
“你們好。”她輕輕微笑點頭打招呼,臉上的笑容僅是出于打招呼的,之外的什么就沒了。
龍兆平覺得奇怪,女人在戀愛期間是無時無刻都看得出期待與興奮,怎么這一個……明顯地與衍行風保持距離。
衍行云不喜歡陌生人,卻也沉浸于蔡婷婷的平凡溫柔之中,他怯怯地叫聲:“大嫂!
蔡婷婷唇邊再次浮起微笑,是看待弟弟的那種。
第一次見面,就是這樣平平淡淡的過去,龍兆平想也想不到與蔡婷婷第二次的見面,就是一切事情的轉折點,不論是對衍氏兩兄弟來說,還是蔡婷婷,或是……他自己。
“你力氣啥時變這么大?”龍兆平挑起眉,滿臉不信衍行云手中的餅盒。
不過是拿餅盒嘛,一盒又重不到哪去。
但衍行云拿著不只一個餅盒,是兩箱餅盒。
這些喜餅盒,是從新娘家那邊發多出來的,剛剛龍兆平去搬時還有些不信怎么剩這么多,才從那邊的弟兄口中聽到這次的婚禮蔡伯笑得每天合不攏嘴,一口氣訂了幾千盒。
聽了真是當場昏過去,訂這么多盒也不看親戚朋友多不多呀這個。
當場又分了那幾位弟兄幾盒喜餅,他們開開心心地幫龍兆平搬上借來的貨車。
回到永炎堂,就只有大個兒幾個兄弟跟衍行云在家,一叫過來幫忙,想不到衍行云二話不說立刻把兩箱給扛到肩上。
“你不要搬——我真怕壓壞你怎么跟你哥交代!饼堈灼缴焓窒肽眠^衍行云肩上的箱子,不料這小孩死抓不放。
“平,我可以的。”
“不成不成!”然后又是一張擔心萬分的臉。
衍行云看了不舍,卻也不想一直被龍兆平當成個溫室小花。
“平,你信我好不好?我覺得搬這個沒什么。”
然后雙方達成了協議,衍行云模樣輕松地扛著兩大箱走進屋里,而龍兆平兩只大手攤開來,護在他的身后,怎么看怎么像老雞保護小雞那樣,看得身后一些弟兄們前撲后仰地笑。
他一句:“平,你這樣很好笑,停止好不?”
他又一句:“行云,你看路呀,前面有門呀。”
看龍兆平一身帥的大男人,此刻卻變得像老媽子管人來了。
好不容易搬到內室,就在衍行云把那兩箱喜餅搬到位置上,身后傳來松口氣的聲音。
馬上有人扁嘴。
“平,我跟你說我可以!
“棒,咱家行云長大了!饼堈灼诫S口應付。
怎么就當他小孩子呢?是沒見著他長高也長力氣了嗎?衍行云在心中直嚷嚷。
“平,我私底下練武很久了!
“舞?什么舞?國標還是街舞?”
衍行云是個很有耐心的人,跟他的哥哥不同,所以他沒爆血管也沒翻白眼,而是一副正經模樣:“武術,跆拳。”
這下龍兆平才反應過來,成天跟衍行云打打鬧鬧也沒見他在練武,而且,是什么時候的事?
“你啥時開練的?”
“嗯……幾個月前!毖苄性浦ㄟ砥饋恚緛磉@事是不想讓龍兆平知道的。
正確來說,衍行云開始練武,是三個月前的事,也就是他和龍兆平被擄獲救后一個禮拜的事。當初他跟哥開口的時候,哥還笑著摸他的頭說行云開始懂事了。
也是那時才意識到,哥保護他保護過了頭,要不是自己主動提了要練武,哥一定不會讓他辛苦,去接觸一些打打殺殺的東西。
所以哥為他請來的老師教他的,都是一些基本的功夫。
人都說練武之后,身體就長不高了,沒想到他是一練,身體就開始長高。
骨頭長得疼也不耽誤習武的機會。
哥曾在他提出的第一秒問:“為什么突然想習武了呢?”
衍行云腦海中什么也沒有想,除了一個人。
那個人,不是從小疼愛自己到大為了自己扛了許多責任的親哥,而是一臉胡子,甚至侵犯過他的人,龍兆平。
因為,在那破工廠里的時候,他看見龍兆平一個人躺在那兒,為什么躺在那兒呢?原因是他被綁,龍兆平肯定就跟來,如果,他能再強一點,不被綁來,龍兆平就不會中槍而發了高燒生命垂危。
這是一種變相保護某人的感情。
衍行云明白,在很早很早以前就明白。
原諒龍兆平的侵犯,他知道當時的行為都是被逼的,一點沒有懷疑為什么龍兆平會來到他的身邊,對他是什么企圖,只相信這個人……不會害他。
身為聽障者的自己,獨獨對龍兆平的聲音分得清辨得明,更奇跡的,就算沒有戴著助聽器,衍行云還是能穩穩約約知道,龍兆平在對他說話。
——所以,請你不要把我當成小孩,請你不要……
“平,手痛了。”
衍行云伸出右手,剛好讓龍兆平抓著。
“你看,疼了吧?就是不聽我話……”龍兆平抓著他的手,細細地按摩起來,忘了剛才的問題,專心在對方的手上。
衍行云盯著龍兆平,無奈地輕聲嘆了口氣。
☆☆凡間獨家錄入★★☆☆33掃描平平校對★★
天氣很好的時候,也許有人會想,今天我是不是特別走運?看這天氣,明是老天在笑著對我說,你今個兒就算走路也很難不撿到錢。
有這種想法的人,也許蠢,不過卻天真。
但龍兆平不是天真的人,所以他沒這么想。
載衍行云去學校上課后,他就認命地回永炎堂又開始了忙碌的婚禮舉辦,其實事情已經差不多都成了,再隔五天永炎堂就有個女主人。有些平常時不太言笑的弟兄,最近都時常動不動就笑一下,可見永炎堂是個多么陽氣的地方。
就像大個兒,自從被龍兆平救了那場火之后,每次見他每次好臉色。
“哎,阿平你回來啦!贝髠兒的聲音特別洪亮,龍兆平在遠遠的就聽見。
走近了,他拍拍大個兒粗壯的臂膀。
“堂主呢?”不知不覺就問到衍行風身上去,自從接了這婚禮主辦人之后,他與衍行風比以往更不常見面,卻更常提到此人。
“出去做事了。”
見龍兆平點個頭就要進去,大個兒卻攔下他:“里頭有人來找你呢!
“找我?”龍兆平開始在腦中過濾誰會來找他?既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以往一起正當工作過的員工都認識不長時間又離去了,頂著這副大胡子樣,大概也只有很久沒聯絡的大叔。
不過大叔知道他在永炎堂里做個小司機?
龍兆平不禁打了個冷顫。
大叔是從小看他大的,左一句不許混黑道,右一句不許染黑幫,就算只是個小小司機,也一樣是在黑道大哥底下做事,不被大叔打斷一條腿就算萬幸。
所以龍兆平臉色慘白了會兒,大個兒還問你怎么了沒事吧等等。
深深地呼吸了兩口,才聽見大個兒又道:“你害什么臊?就算是個女人來找你也是大哥的女人,要是你碰的話,管你是不是救過我!
龍兆平當真愣了愣。
大哥的女人?蔡婷婷來找他?
他看了眼大個兒目露兇狠,怎么上一秒稱兄道弟下一秒提到有損衍行風的事就變臉了?而且……大個兒是哪只眼看見他害臊的?害臊的話臉應該是紅色的而不是白色的吧?
一進到大廳,就見蔡婷婷穿著蘇格蘭裙白上衣端正地坐在椅子上,面色平靜,看見龍兆平進來,她忙站起來,表情有些著急。
難道是新娘子的禮服不合身?
“嫂子好!贝髠兒站在旁邊,忙打招呼,豈知蔡婷婷聽到這稱呼沒有高興,反而露出尷尬。
龍兆平觀察了會兒,隨便想個確認宴客名單的理由打發大個兒出去干活,向蔡婷婷比了個請坐的姿勢。
“蔡小姐,要不要喝點什么?”
果然,換個稱呼,蔡婷婷的表情就自在許多。
不過,她又隨即低下頭來,什么也沒說。
龍兆平沒有多問,只想著去幫她倒杯水過來也好,屁股才一離開,蔡婷婷就馬上撲過來抓住他的大腿,所以他又跌坐回去,對于未來女主人的舉動甚是驚訝。
緊抓他大腿的雙手嚴重地抖動著,蔡婷婷低下頭看不見她的表情,龍兆平想扶起她,她卻突然大叫:“拜托你幫幫我!只有你能幫我!拜托你!拜托你!”
“蔡小姐,你先起來!
和女人相處過了頭的龍兆平相當明白,女人一旦瘋起來是怎么也控制不了。
“你幫幫我……龍先生……你幫幫我……”聲音越變越小,轉而斷斷續續地哭起來,龍兆平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誰沒有過去呢?
像蔡婷婷這樣的女孩子,雖然平凡,但身上的高雅氣質卻俺飾不了,家族是名響全省的建筑業,這樣身世的女子,怎么可能沒有人追求?怎么可能沒有喜歡的人呢?
現實并不是什么小說情節,平凡的富家女嫁給黑道大哥,經歷風風雨雨的愛情故事,雖然兩個人是聯姻,彼此都不甚相識就結了婚,還萌生出愛情來,之后的日子就是公主與王子的幸福生活。
龍兆平知道,就算蔡婷婷真當得成公主,永炎堂堂主衍行風絕對不是王子,那樣冰冷的人,大概除了親弟除了他的永炎堂事業,其他的東西都視為無物。
在衍行風提起結婚的那一天,冷漠的表情和不在乎的態度,若是真心相愛,怎么還要把婚禮交給他人來處理,就算再怎么忙,一定會抽出時間跟心愛的人一起共享這一生一次的婚禮舉辦。
可是,衍行風什么沒有做,他不是蔡婷婷的王子。
何況蔡婷婷,她現在就有自己的王子了。
王子是個在她家族建筑業里的一個員工,蔡伯也很欣賞的一個人物,卻沒有雄厚的身家背景。其實這對小情人早已經論及婚嫁,卻讓蔡伯給阻擋下來。
蔡伯雖然疼愛這個孫女,卻還是將她當成權力的棋子。
說起來,衍行風反而成了第三者。
這些,都是蔡婷婷邊哭著,強忍著哽咽、硬壓下激烈情緒的顫抖,邊說給一直不作聲的龍兆平聽。
這就是她的要求——幫助她跟她的情人,逃離這椿婚禮。
龍兆平獨自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為什么蔡婷婷來找他幫忙。
第一,怎么說他也是衍行風的人。
不不……不是衍行風的人,而是在底下做事的人。
更何況這個婚禮,就是他和行云一手舉辦,哪有人會拿石頭砸自個兒的腳,自己是主辦人反倒要主辦人毀了這個婚禮?
第二,蔡婷婷憑什么相信他?
難道不怕他說出去嗎?怎么可能隨隨便便就相信個只見過兩次面的人?難道他的臉上寫著我是大善人,有困難請來找我嗎?
為此,龍兆平想了整整兩天沒有想出結論。
其實他大可不必去管,只要做好衍行風交代他的事就好。可是骨子里的某種東西又冒出來作祟,一種叫做移情作用的東西,妹妹……好像跟蔡婷婷差不多年紀吧?如果蔡婷婷就是他的妹妹,那么,他是一定會管的。
于是,在只剩下三天就到婚禮的那天晚上,龍兆平本來已經躺在床上準備睡了,卻怎么想怎么睡不著覺,于是起床坐著就定格在原地二十幾秒。
腦中突然閃過一個想法,馬上就穿好衣服套上外衣,下樓取車,過了二十分鐘,眼前是一片寧靜卻燈火點點的永炎堂。
龍兆平跟夜守的幾個弟兄打過招呼就進到永炎上層樓,很快地就到達衍行云的房間門口。
沒有敲門也沒有叫喊,他就扭動門把,沒有落鎖。
一進去就看見個棉被高高隆起,衍行云已經睡了,而且睡得很熟,連耳邊的助聽器都摘了下來。
他坐在床邊,伸手摸著衍行云的頭發,很柔軟。
行云的臉……好像拉長了……也不再是只有清秀的樣子,好像多了點什么……
床上的一大包蠕動了幾下,龍兆平立刻把手拿開,怕吵醒了他,不過來到這里,確實是來找他商量一些事情,所以,即使有些舍不得,但龍兆平還是搖了搖床上的人。
“……誰。俊毖苄性撇磺宀怀匕l出聲音,有些不滿意睡眠被打擾。
順手拿過助聽器為他戴上!笆俏,阿平。”
衍行云眨了眨眼,然后就雙眼停頓在龍兆平的臉上一會兒,好像這時才認出他來。
“平,這么晚了,你是要找我吃宵夜嗎?”
“你餓了嗎?”
衍行云摸摸肚子,然后賊賊一笑:“好像餓了!
龍兆平也模仿他的笑容:“餓了就走啊!
廚房沒人,不過冰箱是有食物的,隨便弄熱兩人也隨便吃一吃。
“行云,你有問你哥為什么結婚嗎?”
衍行云停下動作,看向龍兆平。
有。
衍行云確實問過衍行風為什么結婚,答案可不是第一次所說一見鐘情的理由,衍行風只有拍著他的肩淡淡地說:“這婚姻對永炎堂百利無一害!
那么,對哥哥呢?對哥哥有沒有害處?這些問題,是當時他所沒有追問的。
只因,哥哥的面無表情,甚至,不想再多說些什么的樣子。
“平,我只能說,哥他絕不是自愿結婚的!
果然。
龍兆平心底一窒,衍行風和蔡婷婷之間一定有問題,說不定還牽扯到了蔡伯這個人以及永炎的業務。
即使知道說出別人的秘密不是件道德的行為,但,這是個就算不說也無法自己解決的事,所以他將吃空的盤子往前一推,望向衍行云。
“行云,蔡婷婷也不是自愿嫁進永炎的!
☆☆凡間獨家錄入★★☆☆33掃描平平校對★★
聽完蔡婷婷來找龍兆平所說的一切事之后,衍行云只是撐著額頭,不發一語。
也對,這已經關系到永炎堂的事業,也牽扯到太多的人事物,好似這個婚禮是箭在弦稍不得不發。
但是……先撇開一切的利害關系不說,這聯姻首先就有兩個人的幸福做為犧牲,其中一個便是衍行風的,所以身為親弟衍行云絕不可能答應。
而且,另一方面,也不知道蔡婷婷這個人,可不可信?還是夾雜著什么詐騙在其中不得窺探?
所以,那一晚衍行云的結論是:請蔡婷婷把她那所謂已論婚嫁的男朋友帶過來。
因為沒有時間,所以就在隔天,蔡婷婷真的帶了一個男人來到永炎堂。
當時,龍兆平在廚房里頭獨自準備茶飲,不會泡咖啡也不會泡茶的他,還在思考怎么解決就聽見客廳有人聲,嘰嘰喳喳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好吧好吧,這永炎堂又不是什么咖啡屋茶藝館,弄個水出去誠意到了不就好了?
所以龍兆平弄了四杯純水端著,走了出去。
客廳里有三個人,一個是衍行云,穿著毛衣一臉客氣地打招呼,一個是蔡婷婷,臉上極度疲倦的樣子卻還是勉強露出笑容,最后那一個……
那個人雖然有些狼狽卻還是一副好人臉樣,就是那副惡心的嘴臉,龍兆平永遠不會錯認。
四杯水就這么掉落在地上,一個箭步沖到面前,龍兆平想也不想就往那個人臉上打去一拳,從沙發上跌落至地上。
衍行云是第一個沖過來從后頭抱住大胡子樣且正在瘋狂的人。
“平!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你這個混蛋!遇到你總沒好事!滾啊你——”雖然被衍行云抱著,龍兆平卻猶如被一根細繩牽絆的狂牛,四肢不停揮動,就是要沖向倒在地上的人。
蔡婷婷臉色蒼白,跪到地上扶起高岳昌,他的眼鏡被打飛到不知何處,露出來的面相是白凈又斯文。
但龍兆平不會被這副樣貌再度欺騙,這人渾身上下沒一灘好水,自己就是個活活被諂害的例子!高岳昌——永遠都記得這個名字,這不是害他全家不得安寧的死狐貍嗎?!
難道他就是蔡婷婷所說的王子?
這種人也配當王子?那么全天下的人是都死光了嗎?
高岳昌用手背摸摸自己的臉,直視著龍兆平發怒的雙眼,他再沒有高傲再沒有鄙視,而是一臉的無奈,好像從以前到現在,受傷的人一直是他。
“請你幫幫我們吧?”說話的語調,是低聲下氣。
蔡婷婷也望過來,眼淚一滴滴落下。
終于冷靜下來,龍兆平轉過身,不忍去看蔡婷婷一臉難過又帶期望的樣子……那個樣子,是如此地像著自己的親妹,當初要拿掉孩子前的那一刻,好像還期待著誰會來接她,可是怎么等也沒有人來接她并跟她說:我們結婚吧,一起養大我們的孩子?
以龍如宜的名義借了一筆錢后又甩了她,高岳昌的故事就像所有負心人的一樣,拿著錢打扮好自己,利用關系金錢進到蔡伯所掌控的建筑事業里,并且開始接近蔡家小千金蔡婷婷。
只是因為背景,所以接近所以利用,卻怎么也料不到感情說來就來,在這之中愛情就萌生,蔡婷婷是個乖女孩,也許這就是為什么高岳昌愛上她的原因,愛上自己所沒有的東西,一份純潔的心。
難道,龍如宜就不純潔嗎?
她的個性雖然固執又任性,但她的悲天憫人不讓人憐惜嗎?
只能說,緣份未到,將龍如宜當成踏腳板這件事,高岳昌也不是沒有掙扎過,至于她肚里的孩子,也是狠下心來拋棄。
當高岳昌說完這一切時,龍兆平還是沒有轉過身來,靜靜地站在衍行云身旁。
良久,他才淡道:“蔡小姐,你還是回家好好休息吧,大后天就是你的好日子!
眼淚從沒斷過的蔡婷婷跪爬過來,又是一陣求情,還是衍行云看了不舍,急忙把她給扶起來。
龍兆平在此時走入屋內,看也不看身后一眼。
但誰知道他的心,就在蔡婷婷喊他大哥的那一聲上,仿佛回到過去他的親妹也喊他大哥時,現在卻怎么也聽不見了。
天黑的時候,龍兆平跟以往一樣離開永炎堂,結束一天的工作。
沒有理會衍行云的挽留,也不去看對方眼底的擔心神情,他需要靜一靜。
或許,他早該靜一靜,或許,他有太多太多的想法可以來解決這次的婚禮問題,但,碰上昔日仇人,除了余恨,其余什么想法都煙消云散。
回到自個兒的狗窩里,龍兆平拿出泡面沖熱,吃了吃,怎么吃也吃不出味道來。
吃完后,他坐在電視前,以往他跟衍行云都坐在這里一起看電視,可今天只有他一個。自從幾個月前行云發生了那樣的事,衍行風管他弟管得更嚴了,所以……行云已經很少來他這里吃消夜看電視。
電視開著,龍兆平的眼睛卻是一直線看過去,沒什么表情。
電視是娛樂節目,主持人的搞笑功力是本土第一,可是他一點想笑的感覺也沒有。
站起來,走到床邊的小柜子旁,龍兆平打開它,里面亂得可以,裝滿了一堆瓶瓶罐罐跟小東西,他翻了翻,在左下角的地方找到一個小鐵盒子。
鐵盒已經銹得看不出原本印在上面的圖案。
龍兆平將它打開,里頭不是什么金銀珠寶,也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只有一張薄薄的小紙條靜靜地躺在底處。
攤開紙條,上面寫著一串號碼。
每次,龍兆平總會在夜深人靜時獨自拿出這張小紙條瞧瞧,然后又放回原位,從來不曾真正拿起電話撥打。
這電話,是一年多前自己的家人全家移民之后,大叔拿給他的,就在那時,他才知道自己留在這里而他的家人全部移居國外。
對,他是被留下來的那一個。
聽大叔說,他的家人離開的后一個月,大叔就接到一封信,里頭除了這張小小的紙條外,就沒有其他東西,但信封的屬名是:龍如宜。
那張寫著國外地址的信封早就被他給當場撕去,只剩下這組號碼,怎么也不舍去動,只在平時悶了的時候拿出來看,就只是看著那些數字,沒有再額外的舉動。
但如今,龍兆平又仔細地看了幾秒那組數字……
將紙條揉成一團丟到垃圾筒,轉過身拿起話筒,撥號……又掛上話筒,再拿起來撥號……又掛上……來了好幾遍,最后,吸了一大口氣把話筒擱在耳朵旁定住,撥完號,總算是鈴響了。
電話里喀喀兩聲:“喂。”
清晰的聲音,好久不見的聲音。
龍兆平表面上平靜,兩只眼睛卻滾滾落下淚來,男人不流淚,真的只是未到傷心處。
“喂?”話筒中傳來疑惑的聲音。
閉上眼,淚水一齊從龍兆平的眼縫間流完擠干。
“你好嗎?”
電話那頭,停頓了。
“哥,你嗎?”
“嗯!
“哥……”明顯的鼻音顯露出來。
“你好嗎?”隔了這么久,經過多少日夜,龍兆平只是想知道家人過得好不好。
“很好……很好……哥,我很幸福也很幸運,真的,一切都好!
“是嗎?”
“哥,謝謝你,我一直想告訴你,謝謝你,沒有你,沒有我。”
“你好就好了……以前……”
“以前,就讓它忘了吧,我們總要過新生活!
原來,是這么簡單嗎?
原來,你已經忘了嗎?
那就好……你不用擔心你所欠的百萬債,哥已經替你還了,你不用擔心高岳昌那死狐貍,他再不可能去煩你,你不用擔心我……
掛上電話,龍兆平說好流完擠干的淚又流出來,已不是單單的流,漸漸地,鼻音跟聲帶里發出來的哽咽聲大起來,龍兆平,這么大個人就坐在地上哭,毫無形象地哭,也不知道在哭些什么。
如宜過得很好,不用哭,高岳昌得到報應,不用哭,他所認識的人,都很好,不用哭;蛟S,他是為自己在哭,他都在做些什么呢?犧牲自己奉獻他人的活著,雖然甘愿,但被遺忘的感覺是這么深這么深的痛。
——以前,就讓它忘了吧,我們總要過新生活……
對他而言,還有什么新生活呢?
當衍行云打開沒有鎖著的門進來時,就看見龍兆平用一只手遮著臉,耳邊都是他的傷心他的難過。
慢慢地走近,衍行云蹲下來,緩緩地貼向龍兆平,伸長手臂抱住他,用長長的手環住,原來大猩猩不似外表一樣,真是這么高大無人能敵。
衍行云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肩上,手則是順著他的背。
“哭出來會舒服點。”
一句而出,什么都控制不了。
龍兆平回應,緊緊地抓住衍行云,就像水面上的一個浮板,再不抓住,自己就會溺死在黑暗的湖深處,所以他收緊雙手,抱著衍行云變得不粗不細的腰,大大方方地哭,不做假不逞強,要哭就要哭得認真。
這天晚上,兩個人都沒睡。
龍兆平一會兒哭,一會兒發呆,一會兒說著以前的小細節給衍行云聽。
衍行云聽著聽著,明白了他有一個手足情深的妹妹,明白了他的妹妹跟高岳昌是什么關系,也明白了為什么他這么喜歡魯冰花這部電影。
一個晚上,兩人就一說一聽還一起唱起魯冰花的主題歌來,輕輕的低啞的歌聲:“我知道……半夜的星星會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