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左賢士就派人來通知要他入殿的訊息,說是天魔的命令,雖不明白原因為何,極雷奔仍盛裝前往。
自從神魔一戰結束后,他與天魔見面的機會少之又少,一百年內幾乎見不到幾次面,以至于他與天魔的距離愈來愈遠,漸漸地,天魔也慢慢不管靈云殿的事了。
于是他有了異心。
“恭迎極雷奔大人!”殿外的守衛如此喊著,意在通知殿內的人準備迎接。
極雷奔瞧也不瞧他們一眼,身形挺拔地快速進入靈云殿大廳。
“微臣極雷奔參見天魔!币蝗氲睿S即叩首。
穩坐高臺上金龍寶座的天魔看向他,“你來了!”
極雷奔抬頭迎視天魔,同時也看見站在高臺階梯中間的一名年輕人。
“啟稟天魔,速召極雷奔不知所為何事?”他是誰?極雷奔在心中猜想。
“我要給你引見一位新上任的文官,他叫南齋。南齋,上前去打聲招呼,你是晚輩,該由你去!碧炷袘械卣f。
“是!蹦淆S的聲音如水般平靜沉穩。
南齋踩著緩慢的步伐,顯然是對階梯有些不習慣,極雷奔望著他的身影由遠而近,五官由模糊轉為清晰可辨。
在四眸相接的剎那,他恍惚了,為了南齋足以傾城傾國的魔魅容顏,身上有一股亦正亦邪的氣息,讓人看了幾乎迷失心智。
上一秒,南齋還在凝望著極雷奔,下一秒卻不小心踩到衣擺,在雙手抓不到可支撐的東西后,應聲跌落階梯,還很不巧地摔進極雷奔懷里,兩人雙雙倒地。
曉得自己闖下大禍,南齋羞赧地趕緊道歉:“極雷奔大人,真抱歉,南齋一時分心,才會連累了你,你沒事吧?”
南齋分心,極雷奔亦然。他看著他出了神,差點回不過神來。
“無妨。”
南齋小心謹慎地扶起極雷奔,才發覺極雷奔高出他一個頭的高度以上。
極雷奔的臉剛毅分明,算不上英俊,但眼神銳利,有種特殊的魅力。他的身材挺拔卻不壯碩,看起來不如傳聞中厲害,南齋不禁猜測,陪著天魔與天神打仗的他,到底強在哪?是刀術、劍術亦或是靈力?
南齋在觀察極雷奔,極雷奔也在審視他。
南齋有著近乎女性的容顏,卻無女性的陰柔,由五官上的線條輕易可知他是個固執忠心的臣子,是天魔找來監視他的嗎?握著他的手,極雷奔感覺到他是個練家子,但剛剛他為何不自救呢?除非他想隱瞞,想給人出奇不意,是要給他個意外嗎?
如果是,他會等著。
“南齋是我的代理人,極雷奔,你可要好好輔佐他!碧炷Ш唵蔚仃愂。
天魔的代理人?
他的能力有強過自己嗎?
極雷奔低首看了南齋一眼,心中開始有所打算。
“是,微臣必當盡心輔佐!
南齋垂首作揖道:“多謝極雷奔大人,晚輩會努力向你學習!
南齋輕微的動作也難掩他身上的特殊香氣,是淡淡的蓮花香。
望著他善意卻如鷹隼般銳利的眼,對于南齋,極雷奔有了大概的認知。
他若是安于此位,南齋會是他的摯友;但假使他有了反叛之心,南齋必定將他視為最大的敵人。
靈云殿向來只有天魔可以住,除了天魔和守衛外,就不可有其余閑雜人等,但這次情況特殊,天魔既已搬進日月殿,而南齋又是天魔欽點的代理人,就非得住在靈云殿不可了。
這會兒他正在靈云殿后的廂房里整理東西,除了衣物,其他都是書籍,左賢士正在幫他。
“南齋大人,靈云殿有一書庫,其書量之豐更勝凌云宮,您又何必帶這么多書呢?”
左賢士、右武士是靈云殿內唯一世襲的職位,一代接任幾乎都超過千年以上,所以每當有新官上任,他們都是伴其左右的輔佐官。
“呵,這些都是進不了書庫的無名小著,只是我的興趣罷了。”
“原來如此!
“左賢士,我問你,極雷奔是不是一直都有反叛之心呢?”
左賢士放下書籍,道:“從天魔即位后,極雷奔大人就從沒停止過那樣的念頭,但剛即位的天魔能力十分強大,極雷奔大人只有聽命行事,而天魔與大人也曾有過默契極佳的時期,那就是神魔之戰;但戰事過后,他們漸行漸遠,再加上……南齋大人,您可知天魔有多久不管事了?”
南齋搖頭,他既不住靈云殿,又怎知殿內之事?
“天魔已經很久都不管事,尤其您來了之后,他更搬出靈云殿,這當然會讓一些有心份子起了異心!弊筚t士感嘆地表示。
南齋正色道:“左賢士,反叛就是反叛,絕不能以任何理由搪塞,既然天魔信任我的能力,命我為代理人,我就有責任杜絕一切危險進入靈云殿,假若極雷奔真有意反叛,我定不饒他!
南齋上前按住左賢士的肩,“還有,往后私下別對我用敬語了,我不習慣,而且我當你是朋友,知道嗎?”怎么靈云殿內每個人都比他高,這里的伙食是不是很好。克挥傻貌孪。
“這……”左賢士十分為難。
“你認為我沒資格當你的朋友?”
“沒有的話,南齋大人!
南齋笑道:“咦,錯了喔!”
“是,南齋!
“幫我準備一些厚禮,明日我要去會會極雷奔!毙乃技毮伒乃,向來都是主動探查敵人的底細。
有幸能得到天魔的青睞,他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翌日,南齋出現在極雷奔的住所——火云殿。
“南齋,這真的好嗎?用不著先捎訊息告知一下嗎?”左賢士當南齋是好友,憂心忡忡地問道。
極雷奔的脾氣暴躁是眾所皆知的事情,稍不注意就會觸怒他,所以除非有重要事情,大伙兒是能不接近就盡量不接近他。
“放心,有我就行了,你和他們都回去吧,我要單獨會會極雷奔!彼淆S是個頂天立地的人,有事絕不拖人下水。
“南齋,這不妥吧?還是讓我陪著你,遣退其他人就好。”他好歹也是南齋的輔佐官,不管如何都應該陪在他身邊。
“左賢士,這是命令!
“是,大人!泵罴瘸,不得違抗。
在引路之人的帶領下,穿過重重回廊,南齋終于進入火云殿內。
“南齋大人,請在此稍候,小的這就去請大人出來!
待引路之人離去后,南齋陷入思考中。
重重回廊像是關卡一般地保護著殿內的主人,想來極雷奔會執意天魔之位,其來有因,應是對環境感到不安吧!
再環視廳內簡單的擺設,足以判斷他并非是個注重物質的人,這樣的人是不會為了榮華富貴而反叛的,只會為自己的安危作第一設想。
不安就好比水面漣漪,層層包圍中心,讓外界傷害不了他,也令他遲鈍于外來的善意。
極雷奔已經用不安將自己完全包圍,既然如此,就由他當開路先鋒,率先進入他內心的禁地吧!
抬頭一望,一幅畫隨即映入眼簾,那景致是“幽谷”,用色、筆觸皆出自長生不老人之手。
“原來他也認識長生不老人哪!”
長生不老人是個隱士,久居幽谷,由于聰明絕頂,致使常有人上門討教,久而久之,他老人家也厭煩這樣的情況,于是便云游四海,自此不入幽谷。
“能得長生不老人親筆畫作的人少之又少,即便是與他有親戚關系的我也從未得過一幅,想來是你與他的交情極好了,極雷奔大人!闭Z畢,他轉過身,剛好迎上極雷奔的目光。
“普通。”極雷奔說道,接著跨過門檻落座,“請坐。”
“謝大人!蹦淆S也不與他客氣的坐下。
“怎么會來我這里,難道沒人跟你說嗎?”
南齋淺笑。來之前,的確有人跟他說了不少極雷奔的事。
“是說你脾氣暴躁隨時都會殺人,還是貪美色、好權勢,又或是極不好相處?這些都有人跟南齋說過,可是南齋仍秉持交友的一貫原則,那就是用眼睛用心去看,而非道聽涂說!
“哼!你的原則會害死你!睒O雷奔嘲笑他所謂的原則。
“哦,這么說來,大人是希望南齋相信那些蜚言流語了?”
極雷奔別過頭,心底是希望南齋別信,卻又說不出口。
“大人既然不否認,那就是希望南齋別信了,是不?”他再問,想刺探極雷奔心中究竟有何想法,殊不知這句話的嚴重性。
砰!
極雷奔拍案,起身怒斥:“南齋,別跟我耍這些小手段!”
南齋趕緊起身,不卑不亢地道:“大人言重了,南齋向來直言直語,話有幾分說幾分,絕不拐彎抹角,若是觸怒了你,還請你見諒!
這番話讓極雷奔不氣也不是,氣也不是。
“你今天來這里,到底所為何事?”
“南齋此次前來是來向極雷奔大人討教的!蹦淆S聽得出極雷奔語氣中的落寞,沒了昨日靈云殿上的意氣風發,今日的他看起來有些失意。
“你有了左賢士,哪還需要我的幫助!”他的口氣微帶酸意。
他的語氣惹得南齋連連淺笑,“若非南齋早已得知大人的年紀長過南齋,南齋還真當大人是個失了寵的小孩呢!”他刻意加重“失了寵”這幾個字的音。
那模樣分明是在嫉妒,不過他就不曉得極雷奔在嫉妒什么了,難不成是嫉妒他是天魔眼中的紅人?嗯,大有可能。
這番話再度引發極雷奔的怒意,而且這話更勝剛才,有以下犯上之嫌。
砰的一聲,極雷奔的手二次拍案,卻仍不見南齋露出膽戰之色,他的大膽不禁讓極雷奔佩服。
“南齋,別以為我給你三分顏色你就能開起染房,你可知道就憑你剛剛那句話,我可以賜你死也用不著先詢問天魔?”
南齋起身作揖,必恭必敬地道:“稟大人,大人要賜南齋一死,南齋豈有不受之理?只是南齋何須被賜死,就因為說出內心話嗎?倘若真是如此,南齋也無話可說!
極雷奔愣了愣,又讓南齋一席話給堵住了口。
“南齋,你真相信我會真心幫助你嗎?倘若你真有意于靈云殿,你身邊就已人才濟濟,何必找上我?即使只沾了點邊,也會落人口實的,你該曉得我是什么樣的人。”
南齋含笑道:“大人是個什么樣的人,南齋心里有數!
“是嗎?隨你,你可以回去了!睒O雷奔手一揮,人也離開大廳。
南齋雙手環胸,眼底估量的意味十分濃厚。
“你究竟是不是我的敵人,日后就見分曉,極雷奔!
廳內只剩南齋一人,他也跨過門檻準備離去。
“這么不懂得招待客人,難怪名聲不怎么好聽,你做人真是不成功哪!”
南齋在火云殿回廊上繞了許久,怎知走了許久都還走不到門口,最后他干脆坐在原地等人救他。
“剛才進門時也沒這么復雜,怎么我一個人就走不出去?”南齋抬頭望了望周圍,“重重回廊,你究竟在防誰呢?極雷奔!
“你是誰呢?”
太專心于思考讓南齋忽略了周圍的動靜,霍地抬眼,便瞧見他面前有一個女人。
“你是誰哪?我怎么沒見過你呢?”玉嬸指著南齋問道。
向來以禮貌著稱的南齋,立刻起身回話:“這位夫人,你好!我是南齋,是極雷奔大人的同僚,今兒個是來向他請安的!庇梢轮鴣砜矗聹y這位夫人在火云殿有著極高的職位。
“喔!是客人啊,我是火云殿的管事玉嬸,敢問南齋大人是大人的朋友嗎?”玉嬸知曉南齋的身份,顯然極為高興。
朋友……才見過兩次面的人能算是朋友嗎?但他又不想讓玉嬸失望,便說了謊。
“是的,我是大人的朋友!
“那您怎么一個人在這兒呢?我家大人怎么沒陪您?”
就是他趕我走的,怎么會陪我呢?
南齋干笑幾聲,“大人累了,所以南齋不便再留下,本想回去卻在這回廊里迷路,還請玉嬸帶南齋離開火云殿!
玉嬸聽了哈哈一笑,“這還是我第一次聽見有人在我們殿內迷路呢!”
南齋只笑而不回話,跟著玉嬸的腳步往門口走去。
“第一次有大人的朋友來作客,也沒人跟我報備,招呼不周,還希望南齋大人見諒。”玉嬸客氣地說。
“從來沒有客人來過嗎?”極雷奔當真這么排斥外人?
玉嬸抱怨道:“是啊,也不知他是用什么理由搪塞的,總之都沒人上門就是了。沒想到今日第一次有客人,我卻沒接獲通知,真是……”
南齋含笑道:“別怪大人了,今日也是我突然打擾,沒先捎封信告知就已不禮貌了,又怎敢勞駕貴府為南齋準備呢?”
玉嬸挺喜歡南齋合宜的應對進退,她握著他的手說:“我家大人個性直接,沒什么知心好友,若南齋大人不嫌棄,請您經常來火云殿陪他聊聊好嗎?”
不看僧面也要看看佛面,如今是一位夫人殷切的請求,南齋怎忍心拒絕?只好硬著頭皮答應。
“大人真好,我玉嬸一看就曉得您是個好人,咱們就約明日吧!明日我掌廚讓大人嘗嘗我的手藝如何?”高興地道。
“好。”南齋苦笑,硬著頭皮答應。
“玉嬸,你在和誰說話?”
由另一回廊走出一名年紀頗輕的年輕女子,外表可人,眉宇間卻隱含英氣,不如一般的溫弱女子,由她踏足不出聲觀之,想必是個武官;再由她穿著察之,就明白她在火云殿內的身份地位亦不低。
地位不低的武官,唯有右武士了。
“我在和大人的朋友聊天哪!大人,我們這就說定了,明日等您大駕光臨!
“玉嬸,你先離開,我還有話問他。”女子魄力十足地命令道。
玉嬸聞言,便先行告退。
“你是誰?和大人有何關系?”
又是個盤問者,他在這里出現真這么奇怪嗎?
“在下南齋,是大人的……”
怎知南齋話還沒說完,就見女子單膝落地朝他叩首。
“微臣右武士斗膽,竟不識南齋大人,還請大人見諒!
“不怪你,你沒見過我,起來吧!”
“謝大人!庇椅涫抗Ь吹仄鹕,但仍不敢直視南齋。
“我問你,你在極雷奔大人身邊有多久時間了?”
“回大人,有五百年!庇椅涫坎幻靼啄淆S為何要問她這個問題。
“是嗎?那就用最短的文字來形容極雷奔大人!
右武士雖然覺得詫異,但也立即回答:“好人!
豈料南齋聽了竟哈哈大笑。
果然,大家對極雷奔的評價分成兩種;極好與極壞,這差別還頗大呢!
“大人?”右武士極為不解南齋為何要笑。
“你是武官,那最拿手的是什么?”
“稟大人,雙刀術!
“好,那我明日就以來看你的雙刀術為由,再次入殿!庇駤鹋c他有約,但他還需要一個名目來掩飾他真正的目的。
“稟大人,極雷奔大人不喜有人出入火云殿!庇椅涫柯愿星敢獾乇硎。
誰都知道南齋是天魔眼前的大紅人,所以有許多人都在看這兩人之斗,究竟是誰輸誰贏。她右武士既是輔佐極雷奔的輔佐官,當然不愿見那情形發生,于是極力避免。
南齋溫柔一笑,“右武士不愧是女子,心思細膩,但明人不做暗事,要杜絕攸攸之口,就要靠事實澄清,你認為我說的有無道理?”
右武士抬頭,心中暗自佩服南齋的明理,正想言謝時,這才仔細瞧了南齋的容貌,頓時心跳不已。
“那我就期待你明日的演出了,右武士。”
“是,大人!庇椅涫繌臎]見過如此貌美之人,一時之間竟望出了神。
“那現下可否請右武士幫個小忙呢?”
“大人請說!
“請問這火云殿的大門究竟在哪兒?”他尷尬地問。
靈云殿不知大火云殿多少,他也沒在里面迷路過,結果今日卻在人家地盤上出糗,害得他面子差點掛不住,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