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之際,上官卿卿似乎感覺到自己在移動,更正確的說法,該說是有人背著她正在行進走動。她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男人狂亂黑發的后腦。
男人打著赤膊,有著寬闊厚實的肩膀,而兩條結實的手臂則負在身后托在她大腿根下,只消前進幾寸,就是她最私密的地方。意識到兩人的身子太過親密,上官卿卿渾身一僵,嚇得瞪大了眼。
熟悉的古銅色體魄和氣息,讓上官卿卿認出男人的身份。
武大狼?!她怎么在他背上?還有她怎么穿著他的衣裳?上官卿卿認出穿在身上的男性衣袍。眼下,他們更走在一處偏僻幽靜的竹林里,去向不明。
“醒了?”背上的女人還沒開口,武大狼已經察覺到了。
“……嗯!鄙瞎偾淝洫q豫了會兒,才輕應出聲。
尷尬的氛圍多說無益,繼續裝睡又顯得太沒種,雖然她是巴不得找個地洞鉆下,但逃避遮掩不是她上官卿卿的作風,反正都讓他逮個正著,不如就大方承認。
“終于……”武大狼幾不可聞的輕嘆一聲,松了口氣,隨后改以一貫的挪揄口氣,“你這女人簡直比豬還能睡,今天先不算,你這一睡就睡去七天了!
“七天?!你不是在開玩笑吧?咳咳咳……”上官卿卿大吃一驚,情緒過于激動免不了又是一陣咳。倘若真如他所言睡了七天,為何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沒那么無聊!蔽浯罄峭O履_步,偏頭白了她一眼,接著眉心又蹙起,面露憂色的叮嚀:“你身子染上風寒才稍有起色,與其有精神瞎貓子鬼叫,不如省下力氣多休息些比較實際!
她混混噩噩的昏睡了七天,他也寸步不離的照顧她七天。
前幾日,他以內力替她暖身祛寒,后幾日,則是像現在一樣,背著她到巖洞附近的一處溪河,以冰涼的溪水替她擦身去熱。
***
過去七日,他確實擔憂恐懼過,害怕她會熬不過這關,在他終于想通肯接受她的時候將他撇下,幸好她還是醒了,而且精神似乎不錯。
“什么瞎貓子鬼叫……”上官卿卿微弱的抗議,瞪著武大狼沁出薄汗的頸背,她頗不好意思的出聲催促:“咳咳,你、你放我下來啦!”
她不過是病了,可還能走,反倒是被他這樣背著更令她不自在,況且他都出汗了,看的她于心不忍呀!
“不要。”說著,武大狼繼續邁開步伐穩穩前行。
“喂,我很重的,你不累嗎?”上官卿卿不死心的繼續游說。
“哈,你這也叫重?沒胸沒屁股又瘦不拉嘰的都是骨頭!
明知是違心之論,武大狼卻樂得和上官卿卿唱反調,他愈來愈喜歡逗著她玩,只要想著她氣呼呼瞪著眼睛鼓著腮幫子的模樣,就惡劣的覺得心情非常愉快。
“你哪里知道我沒胸沒屁股又瘦不拉嘰的都是骨頭了?你你你……你說!你是不是趁我睡著的時候做了什么?”上官卿卿神色緊張,不自覺地攬緊武大狼。
做了什么?一言難盡。∨c其問他做了什么,何不問問她自己又說了什么?
武大狼挑了挑眉,咧唇笑開,亮著一口白牙,意識到自己得意忘形,忙又收斂了些,正色道:“我行得正做得端,不屑做那些無恥下流的勾當。怎么?難道你希望我做些什么?”
天可明鑒,他除了裸身當她的人肉墊背外加暖爐,其他不該看、不該碰、不該摸的都是謹遵君子之禮,即便是幫她擦澡都是速戰速決,寧可忍到自己內傷,眼手也不敢多停留在她身軀上片刻。
“我才沒有。”上官卿卿面色一紅,嘟著唇,睨了武大狼一眼,見他心意已定,絲毫沒有放下她的打算,她嘔氣的撇開頭,還可以將身子重重一壓。
哼!愛背是吧?她就讓他背個夠,最好重死他、壓死他!
背上重量猛地一沉,某個自以為惡整的逞的女人,渾然不知這舉動讓她胸前的柔軟更貼近他,這溫柔的突襲,讓身下的武大狼頓時氣血翻騰欲火焚身。
真、真他王八蛋的!這女人分明是故意刺激他的吧?武大狼腳步略頓斂目調息,壓下蠢動的欲望和淫念,悶不吭聲的繼續舉步前行。
兩相無言走來一段,見武大狼僅是沉著臉繃著顎的默然走著,上官卿卿思忖半響,怯怯問出聲:“……武大狼,你要背我去哪兒啊?”他不是真的生氣了吧?
“去溪邊!被卮鸷啙嵜髁,仿佛多開口說一句,就會讓他更意志不堅。
“喔!”上官卿卿悻悻然應了聲。
不知是林里刮起的徐風吹得她舒服得想睡,還是病體未愈讓她疲倦,上官卿卿頭有些發昏想睡的靠上武大狼的肩,在他以為她又睡著時,她悠悠的問出聲:“武大狼,你說……我們有沒有辦法離開這里?”
她不想往悲觀的方向思考,可眼下他們確實是待在一處連她也不清楚的陌生小島,這般進退維谷的窘境,不免令她對未來感到無所適從、惶恐不安。
武大狼又走了幾步。心里似乎在思索什么。須臾,才淡淡啟口:“……總會有辦法的,最差的情況,大不了就陪你在這荒島上老死了!
他們現在應該算是共浴吧!
在傍晚紅霞下,同一條溪川里一同凈身沐浴,即使二人之間還隔著個屏障。
上官卿卿和武大狼分隔大石的兩邊沐浴,他在大石前方,而她在大石后方?v然如此,背對背的二人,還是能借著陣陣潑水淋浴的嘩啦水聲,以及溪水順著身軀流淌下的滴答聲,克制不住腦中的瑰麗遐想而想入非非。
上官卿卿坐靠著大石,俏臉羞紅,纖手有一下沒一下順著打濕的發尾,靜謐遠眺著天邊橘紅色的繽紛霞彩以及赤紅似火的烈日。心情是難得的愜意自在。
倏地,望見傍晚歸巢的幾對雁群時,盈盈美眸不禁染上幾許輕愁,不由得想念起神龍島上的景物和親友。
八天了,不知島上一切可好,姑姑是否發現她失蹤了正焦急的尋她?依她估測,他們落海后順著潮流南下,讓湖水給帶到這座無人的荒島上來。
她無法判定荒島確定的方位,也沒有把握飛燕姑姑是否能找到這兒來,即便找得到,也不曉得是多久之后的事,畢竟滄海之大,其中大大小小的島嶼加以來,少說也有數十個。眼下的情況,唯有走一步算一步。
然則這段期間能和她聊天談心、派遣寂寞的,獨有身后這個男人了。
“喂。武大狼……”
“干嘛?”后方的男人聞聲停下動作,水聲停下,回應的嗓音更清晰。
“沒事,只是想問你……你會想家嗎?”
武大狼靜默了片刻,若有所思的抬眼望著天上成群歸巢的飛雁,道:“以前義父還在時多少會想,但現在我是孤家寡人,沒有家,只有刀門!
“義父?”
“嗯,我是孤兒,是義父在龍蟠山下狩獵時撿到的,當年我才四歲。聽義父說,當時我撞傷頭沒了記憶,連自己叫啥名字誰都不記得,更別說之前的事,后來義父就收養我讓我跟著他姓,還幫我起了個名字叫大狼!
若非義父武剛當年的相救,也許就沒有今時今日的刀門三護衛武大狼。
“欸?為什么不是虎也不是豹,而是大狼?”紅唇微彎,上官卿卿笑問著。
她喜歡這樣輕松的跟他閑聊著,正因為彼此碰不著面,所以她不必忌諱他的臉色,更能放膽的詢問關于他的一切。她其實更喜歡他說話時的語調聲音,爽朗朝氣輕快了亮,仿佛聽得出表情似的。
上官卿卿有趣的問話,令武大狼漾開一臉笑,繼續解釋:“義父說發現我的時候,正讓七八只母狼給包圍著,本以為母狼們是要把我吃了,豈料它們是把我當成幼狼給包圍著。所以義父才以大狼字為我起名,希望我就像大狼一樣智慧、強健、勇敢!
雙臂交疊腦后,武大狼也靠坐上身后的大石,仿佛這么做能更清楚聽見她的聲音。
他繼續說著:“何況,‘武大虎’跟‘武大豹’這兩個名字若咬字不清,不就成了‘武大武’跟‘武大炮’了?所以啦,怎么樣還是沒‘武大狼’威風!
“呵,也對。”上官卿卿聞言笑開,銀鈴般的笑聲清脆悅耳,“沒想到你連名字都這么有典故呢!不過你說得對,比起武大豹跟武大虎,我更喜歡武大狼!
“是吧,你也喜歡武大狼。”他刻意又強調一次,一語雙關。
再一次從她口里聽到“喜歡武大狼”,他壓不住內心的雀躍,臉上的笑容咧得更燦爛。幸好這女人看不到,才由得他在這邊沾沾自喜,暗爽到快要得內傷。
上官卿卿沒察覺異狀,逕自問著:“那你真正的家人呢?你想過要找他們嗎?”
“以前是不曾,現在是不一定。怎么?想家啦?”武大狼避重就輕的反問。
“嗯,是有點想!彼肽罟霉,也想念阿鳳了。
明知他看不見,但被料中心思,上官卿卿還是害臊的低下頭,把玩著發辮,覷著自己的黑發,赫然想起他現在的發色,她話鋒一轉便隨口問起;“對了,你的頭發是用什么染的?”為何沒見到褪色?
若以一般的烏墨上色,下了海水必然會讓水沖沖褪洗盡,可他的發色如今看來仍是烏亮均勻,自然得像是他本來就生著黑發,讓她差點忘了他原來的灰發。
“是用老四給的藥劑染的,大概要一、兩個月顏色才會退吧!”
武大狼抓起一撮發尾不甚認真的研究著,他的灰發太過醒目招搖,闖蕩江湖諸多不便,商蓮笙那個女人才會研制出這類的染發藥劑,供他喬裝易容時使用。
“老四?是刀門四護衛商蓮笙嗎?”原來!上官卿卿恍然大悟。
江湖傳言商蓮笙雖不懂武,但卻擁有絕世高明的精湛醫術,更擅長制藥使毒,素有“妙手邪醫”之名,倘若如此,調配奇藥改變發色倒也不足為奇。
“嗯哼!”
“聽你這么說,你和刀門其他護衛的感情都很好羅?”
“馬馬虎虎,還過得去!彼袅俗畎踩淖盅坌稳荨
“什么意思?”這是什么答案?有說等于沒說。
“到門里,我們四人和門主都是同生共死的患難之交,可四人之間,又都有屬于自己秘密,若當事人不愿說破,其他三人也不會刻意勉強,唯一知道所有人背景的也只有門主一人。不過,畢竟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倘若有事大家還是會相互照應!
龍天陽是帝王之裔,如今是一國之君;無歡是忠臣之后,如今是一國之母。至于商蓮笙,是前朝太醫之女,如今是江湖上“見死不救”聞名的“妙手邪醫”。
即使他是后來才知曉大家的背景,甚至最后才知道無歡其實是女兒身,但這些都不能改變或影響什么。四大護衛,還都是當年義結金蘭、肝膽相照的四大護衛。
“所以……他們其實也稱得上是你的家人了?”即使看不出他的表情,也聽不出他的語氣,不過她想,他應該是很在乎那些伙伴吧!
“或許吧!”武大狼聳聳肩,不予置評。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又閑聊幾句,見天色將晚,武大狼抓起披在大石上的褲裝穿上先行上岸,另一邊的上官卿卿亦跟著起身,手正往石上的衣裙探去,倏地,某種動作發出的嗚叫聲使動作一僵。
“呱呱——”
等等,這聲音該不會是……
“呱呱——呱呱——”
仿佛要證實她的臆測,這次的叫聲更清楚響亮。
上官卿卿全身僵直,雙眼緩緩睇向聲源,赫然發現一只黏膩膩的四角生物,正棲在她的衣衫上面,與她四目相瞪并挑釁地朝她吐出長舌。
俏臉猛地刷白,上官卿卿沒有任何遲疑的扯嗓尖叫:“啊——”
中氣十足的驚恐叫聲,嚇得武大狼管不住避嫌,忙飛身到身邊,而驚嚇過度的上官卿卿,亦顧不得全身還光溜溜的就往武大狼身上抱去。
軟玉溫香撲個滿懷,身軀被她摟得死緊,武大狼霎時腦袋一陣犯暈,全身血脈賁張,仿佛周身精氣都集中在丹田下的某一處。
真他奶奶的!他實在受夠了!
這個笨女人究竟要折磨他到什么時候?他到底是有血肉的男人,不是根不解風情的死木頭,豈容她一再的在他身上點火,甚至一絲不掛的投懷送抱!
“青蛙!有青蛙!”不明就里的女人,無視兩人曖昧的裸身相擁,逕自躲避那只呱呱亂叫的青蛙。好惡心,她想吐了,她最怕那種黏稠稠的生物了。
“青蛙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又不是什么毒蛇猛獸!蔽浯罄前琢松瞎偾淝湟谎,繃著臉咬牙說道:“……你不覺得,比起那只無關緊要的青蛙,現在有更迫切緊急的問題需要處理?”說著,鐵臂一攬,將上官卿卿抱個滿懷。
“嗄?”上官卿卿一愣,抬眼正好望進男人氤氳的灰瞳里,才慢半拍發覺此刻令人臉紅心跳的情況。
喔,天啊,她到底在做什么,怎么傻到自投羅網的往他身上撲?
嗚,怎么辦?干脆讓她一死算了,她實在不知該如何化解這尷尬的局面啊!
上官卿卿面色嫣紅的瞅著武大狼,粉唇顫著,結結巴巴的開口:“我、我……”
“我給過你機會的!蔽浯罄谴驍嗨脑,雙眸仍舊緊瞅著她。
“欸?”
“是你自己不識好歹!
“嗄?”上官卿卿表情更加錯愕。
“現在,一切都太遲了!闭Z落,他直接封上她驚愕微開的唇,激情相擁。
也許是她在船上對他說的那番話,也許是落海時她即使筋疲力盡也打死不放手他的手,也許是她病重躺在他懷中時卸下心房的夢話……無論如何,他都喜歡上了,喜歡上這個脾氣倔強、愛逞強、愛纏著他打的女人——一個很笨卻也笨得執著可愛的女人。
他的心已經全部交出,再也無法收回。
日已落,少了煦暖日照的溪川河水溫度漸涼。大石邊,溪中裸身相擁的男女,激情的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