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恐懼吧。瓦慈直覺的猜。
但她沒有心思多想西森,她在想別的。
自這個話題起始,里昂就沒說話,向來哇啦哇啦叫的大男人,反常的一言不發。
這男人,她懂。他很英勇,有英雄情結,參與這種大事件,他一定會想辦法救更多人,事后也會不吝惜的大大褒揚自己,因為他總以自己為榮?芍钡浆F在他還是沉默著,讓她好不安。
“那你呢?”她忍不住用手肘頂了頂身邊的男人“你在哪里?”
里昂不想提,但西森、阿奇、迪克看了他一眼,于是他知道,伙伴們執意重述往事,就算他自己不說,他們也會通報。
他嘆了口氣,“我?我抽到了鬼牌。”
瓦慈懵了懵。
見她不解,他又說:“我在地下室,機房!
啵!
蘋果汽水的玻璃瓶掉在沙灘上,發出小小的輕響,細碎泡沫在沙灘上蔓延開來,隨即被細沙吸盡。
瓦慈抓緊了里昂的上臂,“機房,那個最重要又最危險的地方?”
就是知道她會這么檐心,他本來才不想說。他抓下她的手,握在掌心,“嗯。”
“你為什么在那里?”
“我去檢查總開關!
“就你一個人去?”她有點譴責的瞄了迪克一眼,不自覺的。
“還有其他三個人,不過,我剛好第一個進去,然后就爆炸了,門口被堵住。”里昂吸口氣,用輕松的語氣說:“今天月色這么好,難得大家聚在一起,就別提掃興的事了!
阿奇偏偏唱反調,“我永遠無法忘記救出里昂的那一刻!
武婕馨也說,“嗯,我也忘不了。”
“別說了——”里昂試圖阻止。
“很慘!”班克斯截斷他,力道很重。
瓦慈猛然醒悟到,她是在場唯一不知道事情真相的人,他們有心提起,便是要讓她知道發生過什么事!八雌饋砗茉銌幔俊彼娇雌渌耍瑔。
西森瞥了里昂一眼,“他哦,破破爛爛的。”
“……破破爛爛?”她遲疑的問,“你是說衣服嗎?”
“不,我在說他,里昂.布里克!蔽魃媚粗父兄噶嘀【破浚持钢赶蚶锇,“他,破破爛爛的。”
無預警的,她的心口絞了好大一下,五官皺了起來!斑@是哪門子形容法?”
“白描法。他全身都是傷,臟兮兮,衣服上染了血,人奄奄一息!蔽魃f。
武婕馨也說:“就算出任務時,我們看過各種慘況,但看到他那樣子,也覺得保不住他!
“里昂傷得很重。”迪克也說,細數他身上的傷,“我記得他肋骨斷了三根,肺被戳傷,左手被掉落的水泥塊壓住,手骨裂傷,腳也骨折,皮肉傷無數!
光聽就痛!她喃喃,“不管后來發生什么事,我希望你當時就暈過去!
“沒有哦!蔽魃韵虞p快的回答,“他很虛弱,但沒昏過去!
阿奇在一旁默默的照顧篝火。
“在救援過程中,他很冷靜,思緒也很有條理,他甚至分析情勢,讓我先去救其他人!蓖邆愃菇K于開口,說道:“說真的,我本以為必須很努力說服,才能讓他知道,我為什么不能先救他,我設想過他歇斯底里的可能!
本來想阻止討論的里昂,咧嘴笑了。“原來在你心里,我是那么不理性的人!
“那時我不認識你,你不認識我,誰知道你理不理性?再說,就算認識又怎么樣?在死亡跟恐懼面前,很少有人能理性!蓖邆愃拐f。
瓦慈聽得一頭霧水,“爸,你是去……‘救’人?”她難以相信,“怎么救?”
迪克接口,“我來解釋當時的情形。在第二次爆炸之后,他們各自被困在自己所在的地方,到那個時候,我才發現外交官說的話與實際情況不符,但已經不能增派人手進去救援——”
“為什么?里昂被困在那么危險的地方!”瓦慈大急,“那是正需要人手的時候,不是嗎?”
“明知情況危險,還送人進去,等于要他們送死!钡峡撕啡粨u頭,“我不能做這種事,只能讓他們五個人就地檢查,結果是建筑物內還有多顆定時炸彈!
“那……有趕快用破壞機具把堵住的門口清出來嗎?”瓦慈問。
“那座建筑物建材特殊,一般破壞機具起不了太大的作用,真正有能力排除狀況的大型機具,當地沒有,從外地運過去,光是拆解、上飛機、再組合,就要耗上至少三天,里昂他們等不起。”
明知這件事已經過去五年了,可初次聽聞的瓦慈還是很慌張,“那怎么辦?”
“說真的,當時只能做最壞的打算——損失五個天堂角菁英。我們邊調大型機具,邊用現有的工具開挖!钡峡祟D了頓,才說:“直到瓦倫斯聯絡我!
迪克看了瓦倫斯一眼,見他比了個“請說”的手勢之后,才繼續說:“你父親提出一個大膽的計畫,在他說之前,我沒想到可以那樣做!
為“盡快得到答案,瓦慈直接轉頭問父親,“你建議了什么?”
瓦倫斯心中淡淡驚喜,原本抱著雙膝的手放了下來,回答道:“用炸藥炸出通道!
她又驚訝又有點生氣,“都已經炸成危樓了,你還要再炸?”
瓦倫斯說理給她聽,“只用中小型機具開挖,速度上一定來不及,那只是挖個心安而已,沒用!
“難道你用炸的就不是在冒險嗎?”
瓦倫斯心平氣和的說,“這么多年來,我一直在研究炸藥的配方,靠著化學藥品的選擇及分量的拿捏,我可以控制爆破范圍。”
第8章(2)
“當時,你有把握救出他們嗎?”她緊張的問著,沒察覺到,這是多年來,父女第一次有來有往的對話起來,內容不再局限于道歉與沉默。
“老實說,”瓦倫斯早察覺到了,心里受到震動,卻竭力不動聲色,“沒有!
“沒有?”她提高音調。
“當然沒有!蓖邆愃箼M了她一眼,“我之前做爆破實驗,外部環境都受到控制,就算做炸彈,準備時間也很充裕,但委內瑞拉那個廢墟,是我第一次在現場依實際情況調配藥品,不但時間趕,不確定性因素也多,怎么可能有把握?”
迪克在旁補充,“我們當時有找來另一個合作對象管時鋒,他是建筑專家,他研究過藍圖,幫瓦倫斯衡量情況!
她才不管有什么專家,她的里昂當時命懸一線!“你……你都不怕再炸死更多人嗎?”
“再”這個字,灼痛了瓦倫斯的心。他知道女兒不可能認同他以前做的事,但直接聽到,感覺更傷。“我當然怕,但是——”
迪克柔聲切入,“瓦倫斯一開始就對我說明利弊了,我也知道他的爆破可能有不完美的結果,但是經過評估,指望他勝過指望大型機具運達,里昂他們也都清楚情況,同意由他來。”
“可是……”她的腦子亂昏昏。這群人都瘋了嗎?“那是炸藥!”她轉頭看著里昂,“你也同意讓他亂來嗎?”
知道她激動,里昂謹慎的開口,“瓦倫斯不是在亂來,他一步一步,小規模、小分量的引爆……”
“你不是在最危險的地方嗎?那里不是還有瓦斯管線什么的嗎?不是還有其他炸彈嗎?怎么禁得起一步一步的炸?”她慌得思緒都亂了。“你們有沒有想過,萬一一個炸彈引爆另一個,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