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她真的開門走出去,他少不得要頂著一頭泡沫,光溜溜、濕答答的遛鳥出去追回她,要真是那樣,就有得瞧了。
里昂任蓮蓬頭嘩啦啦的灑水,躡手躡腳的潛到門邊,打開門從縫隙看出去。瓦慈蹲在地上打開行李箱,拿出幾件衣服,兩手捧住臉頰的模樣像斗敗的公雞。
看樣子她安分了。他這才安心的縮回去浴室里,把澡洗完。
他沒想過他們會吵成這樣。
跟蹤她的時候,他一邊在保護她,一邊也在研究她的性格。他認為,她是那種冷靜、理智、全力排除情緒的女人,就算再不滿,也只會冷言冷語的批評兩句就算了。
求證于瓦倫斯時,他完全同意他的看法。
但是,就在剛剛,她對他大吼大叫;再之前,她抓著高跟鞋,像打蟑螂一樣的把他打出房間……他關掉水龍頭,對鏡中的自己苦笑一下。哇,她對他可真夠火的。
他也沒好到哪去,明明想表現出開朗光明、討人喜歡的性格,卻被她逼得火冒三丈。他對她說的那些話,明明有比較委婉的表達方式,他卻毫不留情的讓最狠的版本跳出口。在此之前,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是這么惡劣的人,怪不得她叫他大混蛋。
他在牙刷上擠了牙膏,開始刷牙。
才認識一天,他們就見識到對方最差的一面。吵成這樣,接下來要怎么相處,他心里都沒底。
然而,這卻是他最想做好的任務。瓦倫斯曾經有恩于他,那個恩情大過天,所以,當他知道瓦倫斯需要有人保護女兒時,他二話不說就攬下來,親自上陣。
在這種情況下,他絕絕對對不可能把任務轉給別人,中途抽手有違職業操守,他的自尊心也不容許他做出這種事。
他呸的一聲吐掉泡沫,開始漱口。
算了,看在她身材很好的份上,睡醒之后,他先向她道歉好了。以后要是再吵起來,他就多看看她那雙漂亮的腿,還有那纖細的腰肢,這兩者他今天都碰過了,很不賴。
想起將她扛在肩上時,他曾經狠狠拍了她屁股一下,他就笑了起來。
早知道她這么難搞,那時他就拍用力一點。
把牙刷放回盥洗架上,他順便看看自己的大掌,那充滿彈性的觸感似乎還殘留著……
想起這個,他的笑容擴大了,表情也變得傻兮兮。
其實他只拍了那么一下,但光是那一下,就足以掃除心里所有的烏云。
“當男人真容易滿足。”他咕噥一句,帶著收不住的笑容走出去。
蹲在地上的瓦慈警覺的轉過頭來,眼中充滿抵抗。
他瞄了她一眼,心里藏著小小的勝利感,輕快哼歌,“我洗好了,你可以用浴室了!
瓦慈站起來,走過他身邊,微仰起頭,看都不看他一眼。
瓦慈以為自己會氣到睡不著,然而,換掉那身房務員制服,簡單梳洗過后,一陣倦意竟然涌了上來。
走出浴室時,她估計天已經亮了。里昂熄掉大燈,拉上遮光簾,只留她床邊一盞小燈。爬上床時,她聽到隔壁那張大床上,傳來了鼾聲。
討人厭的男人,連睡覺也這么吵,要她怎么睡?
她在心里偷偷罵著,后來想到,他睡了更好,她不用擔心他不規矩。
其實她本來就不怎么擔心,如果她沒看錯,里昂.布里克是那種自尊心奇高的男人,無法容忍用不榮譽的手段得到女人。
聽著那規律的聲音,她很快就睡著了。被劫前的那半夜睡得零零落落,不太安穩,這后半夜卻毫無夢境,她深眠得像是遁入另一個世界。
醒來之后,她看向旁邊的床,棉被已經迭好,里昂不在那里。
她聽得到拉門另一邊有餐具輕輕敲擊在瓷器上的聲音,聽起來像是他在吃東西。
她瞪著那兩扇米色拉門。幸好有這個,她才不用在忽然睡醒的情況下,跟他大眼瞪小眼,也才能保有一點隱私。
瓦慈坐起身,搔搔頭,回想睡前發生的事。
他們吵架,狠狠的吵了一架。
她記得自己吼出來的每句話,記得自己把恐懼轉為怒氣,朝他發泄。
她又搔了搔脖子。她從來不曾這么不理性,回想起來真窘。不過他也沒好到哪里去,他對她嗆回來,別提紳士風度,他連最基本的男人風度也沒有。
就算他保有她的自由與安全又如何?他還不是讓她擔驚受怕了……
等等。她頓了一下。
他哪來的義務要保她不害怕、不恐慌?之前明明是她把他趕走的,后來她被挾走,如果他該負一部分責任,她自己也應該。
事實上,她要負的責任比他大。
驚覺到自己做了什么,一股更強烈的羞窘感擊中了她。
她怎么了?從小到大,她都不曾把自己的責任推到別人身上,可是,在這個凌晨,她卻把一切都說成是他的錯。
老天!
她跳起來,沖進浴室,簡單的梳洗后,拉開拉門走出去。
從餐桌上抬起頭,里昂率先對她打招呼,“午安!
又是另一件令她錯愕的事。經過大吵,她以為他永遠不跟她說話了,至少不會以這么悅耳的男中音打招呼,但他看起來好像不記仇。
忽然間,她有些不知所措。對她來說,吵架陌生,道歉與和好也是陌生的。
“不要站在那里,我點了你的餐,坐下來吃!彼鸩鑹厣系谋卣,為她斟一杯熱紅茶。
她遲疑的入座,“對不起!
里昂的手微微頓住,眼里閃過貨真價實的驚訝,“為什么?”
“我睡前說了一些很不好聽的話!彼幌矚g被歉疚感奴役,于是先道歉。
他笑了起來,把瓷盤上的金屬蓋掀開!跋瘸詵|西,吃完之后我們再談!
他看起來不容動搖,但想到尚未解決的狀況,她幾乎沒吃下多少東西。
他也沒勉強她,只是悠閑的吃掉一片一片培根,啃掉一塊一塊松餅,連同她吞不下的食物,也緩慢的收拾掉。
她捺著性子,等他吞下最后一口食物后,才迫不及待的開口,“我父親付了很多錢給你嗎?”對于他表現出來的寬容,她只能想到這個理由。
“他沒有付我一毛錢。”里昂搖搖頭,“也不需要。”
她更不解了。
“保護你,是我自愿為他做的事!彼纳袂楹茑嵵兀斑@是心意,不是交易!
她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某種男性之間特有的情誼,有點像父親與兒子或教練與球員的關系,融合了大量尊重,一些崇拜,一點惺惺相惜,以及女生難以理解的男性謎成分。
她有一點不是滋味,卻不知所為何來!盀槭裁矗俊
“這原因,保留到以后再說!
“為什么不能現在說?”
他的神情很鄭重,“對我來說,那是很重要的事,改變了我的人生。它不是不能讓別人知道的秘密,但也不能隨意的聊。也許以后有適當的機會,到時再告訴你!
就算他想回避,也回避得太過光明正大,她無法追問到底。她勉強點點頭,“我很抱歉之前對你大吼大叫,我不應該把自己說成是你的責任!
他有點好笑的看著她,“你是真的很過意不去,對不對?”這一次,她的態度不再是諷刺,他看得出來。
她點點頭。
“不過,你確實是我的責任。我向瓦倫斯夸口過,會保你安全!彼曹浵律矶,“我也為我說過的話感到抱歉。”
有過直接大吵的經驗,她立刻聽出玄機,“但不是為了你做的事?”
他哈哈一笑,“不是。我不覺得我哪里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