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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巧婦 第四章 作者:云出岫
    到七里坡換下一身衣裳,二人一藍一白、一武一文,與方才的黑衣蒙面人大不相同。

    “這兒說話不方便,賢弟請隨我來!

    輕搖白扇,卓玉凜又成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富家公子哥兒,讓人想不出他拿劍時的凌厲。

    趙臨鋒輕笑。這人真有意思。

    “還請卓兄帶路!

    卓玉凜伸手瀟灑一擺,舉步走向城內。

    “你我年歲相差無幾,我看以后還是互稱姓名吧!弊坑駝C邊走,邊朝身旁的趙臨鋒眨眼!敖涍^今晚,我想我倆的關系應該是躍進了一大步,就別再客套了!

    “求之不得!壁w臨鋒一展笑顏,相當認同。

    沒多久,二人便來到胭脂樓。

    趙臨鋒有點詫異。

    “別擔心,我不會把你賣了的!弊坑駝C不正經的開口取笑,并將他拉了進去。

    兩人對于里頭的笙歌酒舞一概視而不見,直接往常三娘的后院居所走去。

    “玉凜,這兒是?”趙臨鋒看他如識途老馬似的,一聲招呼也不打就往里頭走,心中著實懷疑。

    卓家應該沒有經營妓院才是。

    “這兒的老板與我是好友,咱們今日就借她的地方一用。”

    雖然與常三娘之前曾有些尷尬,但卓玉凜寧可帶趙臨鋒來這兒,也不愿帶他回自己家中。

    畢竟,趙臨鋒一直很想見冬兒。

    而自己尚沒有把握能留下冬兒。

    “卓公子,您怎么來了?”

    接到通知的常三娘放下客人,急忙回到自己的院落。

    自那夜后,他就沒再來了,再次見到卓玉凜,常三娘自然是滿心歡喜。

    “三娘,給你介紹一下,武臨鏢局總鏢頭趙臨鋒!弊坑駝C泰然自若的笑著為二人介紹,仿佛那晚的事根本就沒發生過。

    常三娘神色一黯,不知該憂該喜,也只有強打起精神,朝趙臨鋒一福身。

    “三娘見過趙公子。”

    趙臨鋒回禮,看著眼前的二人。

    那是一種很怪異的感覺,但他不能說什么。

    怪的是不期然的,此時落南城那位刁蠻小姐的含嗔小臉突然躍上眼前,似在呼喚著他。

    “三娘,我與臨鋒有事商談,恐怕得借你這兒一用!睕]注意到趙臨鋒的失神,卓玉凜輕搖白扇,笑著對常三娘說。

    “我這就讓人別接近這兒!

    常三娘自然不會多問,順從的退了出去。

    自己怕是沒那個資格參與其中吧!

    **

    *直到常三娘出了房間,卓玉凜這才發現趙臨鋒的不對勁。

    “怎么,看呆了嗎?”若不與冬兒相較,三娘稱得上是絕色美人。

    “不,我只是想起一個人。”

    方才的姑娘雖美,仍是比不上沉問蘭。

    “是嗎?”卓玉凜也不多問,將話題導向正事!敖褚挂皇拢阌泻慰捶?”

    趙臨鋒也拉回心神。“我可以確定陳儒是當年的主兇,但就是缺乏決定性的證據。原本我以為在藏寶庫里頭一定可以見得到夜明珠的,這下子恐怕一切都要從長計議了。”

    “我也覺得陳儒不似一般商人,加上我臨走前發出暗器,他卻連避也不避,可見此人若不是心機深沉難料,就是我們誤會他了!

    “不可能,我追查多年,當年的賊人都已一一查出,就剩主謀領隊的陳儒,不可能有錯。”趙臨鋒想起自己這些年的追捕,實在不甘心就這么斷了線索。

    “但目前找不出夜明珠的下落,該如何是好?”

    卓玉凜雖然看似不在意的扇著涼,眸中精光已現。

    “經過今夜,陳府可能會加強守備,若夜明珠真在陳儒手上,恐怕他更是會夜夜抱著睡了!

    趙臨鋒呼了口氣,“真想直接揪著他上柳家人墳前,一刀殺了他祭地底下的亡靈!”

    卓玉凜淡笑。“這也行。”

    “我是想,但我爹不肯。”趙臨鋒一翻眼。“說什么要讓人心服口服、俯首認罪;況且,那夜明珠乃是柳夫人遺物,我也想替柳家千金奪回。”

    “這話倒也有點道理!弊坑駝C點點頭!霸蹅円患患䜩,除了夜明珠之外,還有什么能定陳儒的罪?”

    “恐怕很難。”趙臨鋒有絲泄氣。

    “這樣!”卓玉凜拉長了語音,想著該如何是好。

    “夜明珠的事,我會再重新調查。”

    沒辦法,他只好從另一方面重新開始。

    “那,我就去查查陳家的事好了!

    卓玉凜搖搖扇,對陳儒這人起了點興趣。

    剛才陳儒是沒出手,但普通商人會那么一派鎮定,甚至連躲也不躲嗎?

    “也只有這樣了。”趙臨鋒雖無奈,但仍是堅持到底。

    “還有,不知你與冬兒小姐談得如何?”

    卓玉凜微楞,復輕笑。

    “真是對不住,我還沒說。”

    “那……能否安排冬兒小姐與我見上一面,我想當面和她談談。”尋回柳家小姐這件事也放在他心上十五年了,現在好不容易有了點線索,趙臨鋒是難掩興奮之情。

    卓玉凜看著他形于外的欣喜,卻覺得有些怪異。

    看著他臉色微變,趙臨鋒皺起眉頭。

    “怎么了?有什么困難之處嗎?”

    “不,沒什么!弊坑駝C以笑帶過!凹热蝗绱,我這就回去和她說!

    “那我就先謝過了!

    看著趙臨鋒毫無保留的笑,卓玉凜心里卻直發愁。

    怎么辦?該怎么留住她?

    **

    *三月春色明媚,樂東城的大街,充斥著小販與上街的人們。

    唐拾冬望著窗外的熱鬧情景,不由得綻出一抹笑。

    現在這時候,城東的“挽夕湖”應該有不少游客吧!春季的挽夕湖,是最美不過的了。

    熙來攘往的人群啊,自己恐怕是成不了其中之一吧!畢竟她身上肩負著太重的責任,而且她也沒那個清閑命。

    “冬兒小姐?”錢莊樂東城南分號的王帳房低喚,注意到她的分心。

    “抱歉,一時閃了神。”唐拾冬回過頭,朝在座的帳房們致歉。

    今日是一月一度的議會,錢莊各分號的帳房都會到總鋪,對唐拾冬報告本月份的營運,再提出一些權限不及的問題請她裁奪。

    唐拾冬自十二歲開始跟著唐總管走遍卓家產業,十五歲開始正式接觸,到了十六歲,已一人獨自扛起八家錢莊、六間酒樓的營運。

    一開始,所有的管事、帳房們全都不服,頻頻向卓老爺進言,說什么也該勸凜少爺回來主事,就算凜少爺不肯,也還有唐總管啊!

    總之,怎么也不該由一名年方十六的女娃兒來接管;即使她再如何嬌美惹人憐,也不過是個女娃兒,真讓她主事的話,教他們這些四、五十歲的人老臉往哪兒擱?

    但卓老爺只是淡笑,要他們有點耐心,張大了眼睛等著看,她唐拾冬到底有沒有能力暫代總管之職。

    而事實證明,唐拾冬果然能勝任。

    一年一年下來,六位管事與八位帳房個個心服口服,再也沒人去向卓老爺抗議,卓府的下人們亦同,“冬兒小姐”的稱呼就這么產生了。

    不過,最大的推手還是凜少爺吧!

    現在冬兒小姐的經營理念,據說全是少爺由她小時候一點一滴灌輸給她的;而“小姐”這稱謂,也是少爺的堅持。

    在卓家,冬兒小姐的地位是很不同的,雖然她是唐總管的義女,不是卓家主子,卻又與仆人不同。

    當然,聽說這也是凜少爺的安排。

    只可惜,凜少爺現在說什么也不肯回來管理家業,要不然以凜少爺為主、冬兒小姐為輔,卓家事業肯定能更上一層樓。

    在場的眾人,心里總是有這么一點遺憾。

    “怎么了?”唐拾冬含笑看著眼前的伯伯們,不明白怎么自己回神了,他們卻又呆了。

    “沒事!蓖鯉し看砘卮,重新開始報告自己那家錢莊這個月的總營收與發生的問題,沒再去在意那小小的遺憾;畢竟已兩年多了,少爺一點回頭的跡象也沒有。

    唉,幸而還有個冬兒小姐,要不然卓家該怎么辦吶!

    唐拾冬沒去在意他們臉上微嘆的神情,也大概猜得到他們在想些什么。

    但很可惜,她自己很明白,少爺的事,不是他們一群人想破頭就有用的;所以,她只是認真而專注的看著桌上的帳冊,聽著帳房、管事們的報告。

    總之,她能夠做的,她盡力而為就是。

    至于少爺,只有等他自己想通了。

    **

    *好不容易結束了冗長的討論,帳房、管事們魚貫而出。

    唐拾冬才想稍微喘口氣,一身白長衫的卓玉凜就帶著笑容進來了,手上還端著杯茶。

    “我的好冬兒,聽說例會剛結束,喝口茶休息一下吧!”將茶放在她面前,卓玉凜臉上凈是不舍的神情,只不過不太能讓人相信。

    至少,唐拾冬是不會相信的。

    “天要落紅雨了,少爺您居然還知道這兒的路要怎么走!

    自他兩年前“出走”,將所有事務撤手后,就再也沒來過本鋪了,今天怎么這么好興致?

    “少爺我不笨!怎么會找不到呢?”面對她的冷嘲暗諷,卓玉凜采取一貫的裝傻策略。

    “是呀!少爺是不笨!敝皇菓猩⒂终宜。

    “就不知道今兒個少爺難得繞到本鋪,是有什么重有的指示嗎?若有需要,我這就召回諸位管事們!

    “人走都走了,還叫回來做什么。”揮開扇子、微聳著肩,卓玉凜說得云淡風輕。

    “您難得來一趟啊!”唐拾冬露出甜笑!叭舨怀眠@機會讓管事們和您見面,說不定下回在街上遇見他們,還不敢確定是不是您呢!”

    卓玉凜看著窗外,心中的郁悶一絲不存。

    一向如此,和冬兒在一塊兒,光是說話就覺得有趣。

    “這個你就別替我擔心了,憑少爺我這玉樹臨風之姿、猶勝潘安之容,那些管事們想忘了我,也不是件簡單的事!

    忍不住,唐拾冬笑了出來。

    怎么有人臉皮這么厚。

    “是,少爺您說的甚是!

    “冬兒,還是你明事理!弊坑駝C嘻皮笑臉的坐到桌上,傾身贊了她一句。

    哦!她好想笑。

    唐拾冬推開他,救回被坐住的帳冊。

    “我說少爺,您今兒個到底是來做什么的?”無事不登三寶殿,她這兒雖然稱不上是三寶殿,不過卓玉凜沒事是不會往這兒跑的,免得被捉來做事。

    “我?”卓玉凜笑得瀟灑!拔乙娊袢諝夂蛞巳、暖而不炎,最適合出游不過;而獨樂樂又不如眾樂樂,所以……”他看了唐拾冬一眼。“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冬兒你!

    “我?”唐拾冬指著自己,笑著搖頭!拔夷挠心强臻e,多謝少爺了!

    “別拒絕得這么快嘛,我就不相信你不想去挽夕湖!弊坑駝C眨著眼,其中有著狡獪。

    唐拾冬一時語塞。如他所料,她是真想去。

    “如何,我猜中了吧?”卓玉凜眼神晶亮,笑容亦更燦爛!皬男е愎浔檎麄樂東城,你就只愛初春的挽夕湖!

    “少爺記性真好。”一開口,唐拾冬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居然有些喑啞,連忙喝茶掩飾。

    沒想到他都記得。

    “你家少爺天生記性好!”

    卓玉凜仍是一副大言不慚的模樣,說得是面不改色。

    “如何,走吧!我們倆也很久沒去挽夕湖了!

    “您不是常上那兒的胭脂樓?”斜睨著他,唐拾冬口氣少了平日的正經,反而有絲笑鬧。

    卓玉凜臉也不紅,大笑著拉起她!澳愕故峭ψ⒁馕业氖!

    “我……”唐拾冬搖頭。面對他這種人,真是沒法子。

    “少爺,我還有事,您自己去吧!”

    “我就是要你陪。”沒給她拒絕的機會,卓玉凜拉著她就往外走,絲毫不介意二人相握的手。

    跟在他后頭的唐拾冬怔怔的看著二人交握的手,有一瞬間的迷惑。

    以往,他總是這么牽著她到處走,再早一些,他甚至是抱著她四處玩……多希望二人能回到那無憂無慮的童年。

    她不再掙扎的隨卓玉凜走出錢莊。

    好吧!就讓她再放縱一次吧!

    最后一次。她這么告訴自己。

    **

    *初春的挽夕湖,景致十五年來幾乎沒變,游玩的人倒有增加之勢。

    “好久沒來了。”

    站在湖畔,唐拾冬唇邊含著笑意,幾近著迷的看著湖上風光。

    從小,她就喜歡這兒。

    “想來就來!誰教你老愛待在帳房里。”卓玉凜立于她身旁,手上的白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臉上的笑意不減。

    每回來這兒,就不禁想起她幼時,二人總是一起來這兒玩,乘舟看風景。

    唐拾冬微怨的看了他一眼,大有責備之意。

    若不是他,自己何必老待在帳房。

    卓玉凜對她的注視視而不見,只是笑著回想。

    “冬兒,你還記不記得,有一年你跑得太快,就在這岸邊摔了一跤!鄙缺贿h處一指,卓玉凜腦中還浮現當日的情景。

    那時真是嚇了他一大跳。

    “記得,我十二歲那年!碧剖岸蚕肫饋砹恕

    都六年了。唉,人若能不長大,該有多好。

    “你記性倒好!弊坑駝C看著她,“我還記得你摔傷了腳,卻沒哭。”

    “因為人多嘛,哭了多丟臉!碧剖岸恍,隨口回答。

    “是嗎?但我卻差點讓你嚇破膽!弊坑駝C也是一笑!澳菚r若不是我趕緊抓住你的手,恐怕你就會一路滾到湖里,想哭都不能了。”

    她雖然愛來湖邊,卻怎么也不愿學泅水。

    唐拾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該說多謝凜少爺出手相救嗎?”

    她記得自己六年前應該很正式的謝過他了才是。

    “出手相救事小,可我不記得你有給我什么謝禮!弊坑駝C收起笑,表情煞是認真。

    “謝禮?”唐拾冬瞪大眼,訝異于他提這件陳年往事,居然是為了討謝禮!

    謝禮?他想要什么?

    “是呀,別的不說,你腳受傷的那一段時日,我可是親自照顧你、自愿當你的拐杖呢!這份恩情你又該怎么還?”卓玉凜轉身面對她,眼底有抹淘氣,表情卻是正經八百。

    雖已氣得咬牙眼冒火,但唐拾冬仍是謹記著他是少爺,是主子;還有,如他所說,他也真是自己的恩人。

    有點死皮賴臉的恩人。

    “凜少爺的意思是?”

    “嗯,我想一下。”卓玉凜作勢思考。“古人不常有一例嗎?以身相許,你看如何?”

    “凜少爺!”果然,他又在鬧她了。

    把她氣得七竅生煙,真那么有趣嗎?

    “如何,愿不愿意?”卓玉凜挑起眉,等著她的回答。

    “別鬧了!”

    唐拾冬真會被他氣死,老愛拿這種事來開玩笑。

    他難道不知道,自己在氣憤之余,亦會有絲難受?他卻總愛提這件事。

    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呀!

    卓玉凜看著她,一反常態的安靜。

    但唐拾冬卻沒發覺,也沒心思發覺,此時她只有一個念頭:快跑!

    “凜少爺,我還有事先回去了,您就慢慢玩吧!”

    游湖的興致全無,唐拾冬現在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一個沒有卓玉凜的地方。

    卓玉凜沒有阻止她,只是在她轉身的那一刻,一向帶笑的眼眸卻有絲挫敗。

    她,仍是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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