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媽忌日!彼挪还芨赣H今天安排了什么節日要他參與,唯獨今天,絕對不行。
忽視父親蒼白的臉色,以及師大律師若有所思的神情,他拉著躊躇、害怕的師青梅走出房間。
“聿人哥哥,爸爸……”蒼白的小臉對上父親陰霾的臉龐,她覺得自己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別理他們,過來!彼,走過長長的走廊,來到這棟屋子最角落,被塵封多時的房間!安挥脫模視Wo你,他們不會生你的氣!币驗楣鈿馑蛪蛄。
他打開門,母親的遺照擺在房間正中央的墻上。這是母親生前使用的房間,五年了,還是打掃得一塵不染,四柱床上鋪著純白的被褥,蓬松柔軟,像是主人隨時會回來。
嚴聿人走向母親的梳妝臺,食指滑過上頭精細的紋理,取出抽屜里的火柴盒,點燃梳妝臺上的白蠟燭。
五年來,父親不曾踏入這個房間,但卻留著他母親生前使用過的東西,全都是因為他堅持,保留母親曾在這個家里的痕跡。
要傭人每天打掃,像是母親還在一樣,要求每年忌日要準備蛋糕以及白蠟燭,擺在這房間里,他會來陪母親度過平安夜。
很可笑,父親風流,但卻僅有他一個孩子,他十歲時,燃起打算換個繼承人,讓他跟外頭的女人生的兒子繼承他龐大的事業,誰知道一份親自鑒定揭露那個外頭生的兒子,根本不是他的種,也才明白自己根本就難以讓女人受孕,唯一的血脈僅有他嚴聿人。
對血脈傳承有一定堅持的父親,才對他的挑釁、不馴,總是隱忍下來,盡可能的在物質上討好他,為的就是要他繼承嚴家家業。
“跟姨一起吃蛋糕嗎?”十二歲的師青梅,已經大到能夠了解死亡的意義,無邪的大眼睛望著墻上的遺照,美麗、纖細,笑得溫柔的女人。“姨,圣誕快樂!”
一股暖流注入心底,嚴聿人笑了,抬頭,看見梳妝鏡反射的自己,他不禁一怔。
上一次自己表情這么柔和,是什么時候的事?
似乎是上個月,她跟著父親到他家里,甜甜的喊他“聿人哥哥”時。
怎么會這樣呢?只有這個小女生,能撫慰他惡劣的心情,讓他露出這種溫柔的表情。
大概是因為她很單純、很天真吧!
將點上白蠟燭的蛋糕擺在房間的地毯上,嚴聿人盤腿坐在地上,帶笑的眼神示意她,跟著一起做。
師青梅乖巧的坐在蛋糕的另一頭,接過他遞來的銀制湯匙,快樂的挖著蛋糕往嘴里送,吃得滿臉都是鮮奶油。
他支著下巴,笑看她孩子般天真的笑臉,滿足的吃著蛋糕。
她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在他面前,就會讓他心情很好很好。
嚴聿人抬頭,對母親的遺照輕聲道:“媽,圣誕快樂。”
平安夜,不會讓你一個人過——
第3章(1)
自師青梅有記憶以來,她的暑假、寒假……所欲的假期,都在一連串的補習中度過,她沒有假期、沒有閑暇,因為她讓父母失望,必須利用時間將她的進度補上來。
端坐在書桌前,握著鉛筆反復演算式子,緊繃的小臉上看不見一絲懈怠,認真的模樣絕對不會讓人懷疑她的用功程度。
好不容易解決完一道證明題,她呼出一口氣,將自己的答案與參考書上的正確解答對照。
“為什么還是不對呢?為什么我這么笨……”眼里不自禁落下,她一邊哭,一邊拿著橡皮擦,將錯的答案擦得一干二凈。
“怎么辦……怎么辦……”爸爸晚點要檢查她今天的解題進度,這樣下去,她怎么解得完呢?
連這種問題都答不出來,她腦袋太笨,不像哥哥、姐姐、弟弟,念書像呼吸一樣容易。
小他她兩歲的弟弟已經跳級念高中了,姐姐大二就通過律師考試,大哥醫學院成績一直都是第一名,實習表現讓人贊不絕口,現在是很優秀的外科醫生,只有她,從來沒拿過一百分,從未……沒有讓父母滿意過。
不只一次懷疑,她根本不是師家的小孩,無論怎么努力都拿不到一百分,她太笨,太沒用了……
“小梅。”
“有!”敲在房門的輕叩聲讓她如驚弓之鳥,幾乎是彈跳起來,笨拙的抹去臉上的淚水。
優秀美麗的師家老二師雪棻,進入妹妹房間,看見她激動下不小心掃到地上的數學試題。妹妹明顯哭過的臉,再想到被父親丟進垃圾桶的成績單,一絲同情浮上美艷的臉龐。
“爸要你去書房!彪m然同情、不忍,但在這個家里,沒有人可以迕逆父親,所以她只能來當個傳聲筒,傳喚妹妹到書房被訓斥一頓。
“噢,好。”師青梅緊張得不知所措,一下撿東西,一下把頭發勾到耳后,一副無所適從的模樣,驚慌全寫在小臉上。
師家的小孩,男生一定念建中,女生一定念北一女,沒有第二個選擇,她的別說北一女了,根本上不了北部任何一所公立高中,這對父母來說,是不可原諒的。
“姐,謝謝!弊龊昧吮涣R的心理準備,師青梅虛弱的對姐姐道謝,看著美麗、優秀的姐姐,她不禁自慚形穢。
師雪棻不忍心再看小妹那虛弱的笑把話帶到后便離開。
遠遠的,師青梅聽見姐姐下樓,在樓梯轉角碰見了人,驚訝的跟來人說話,輕快的聊天。大概是姐姐的朋友吧,長得漂亮、成績又優秀的姐姐,一直不乏追求者……
師青梅搖了搖頭。姐姐越是耀眼,她越是自卑,姐姐能有的待遇、父母滿意的贊美,她得不到。
懷著上斷頭臺的心情,走向父親的書房。
從小,她就覺得父親的書房好大,每一次站在書房門口,都會覺得這扇門隨時會倒下來壓扁她,她的手太小,沒有辦法抵擋門的重量,更無法逃離父親的嚴厲責備。
“爸爸!毖柿搜士谒,她輕敲房門,恭謹的喊了聲。
“進來!
聽見父親的聲音,師青梅身軀不禁一顫,怯怯地踏進書房。
里頭不只有父親一人,還有父親的好友嚴伯伯,她不意外,兩家十幾年的交情下,爸爸還是嚴氏的法律顧問,幫嚴伯伯打了好多場勝利的官司。
“嚴伯伯好!彼叭藛柊。從小到大被灌輸的生活常規,讓她待人有禮,見人要笑,就算她現在怕得心跳失速,也不能失去應有的禮數。
與父親同樣有雙厲眼,讓人無法親近的嚴伯伯見了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似在評估什么,她不敢動,不敢露出微笑以外的表情。
“嗯!眹懒⒄\打量夠了,點了點頭表示聽見。
“青梅,你要讓我說幾次?這種成績能看嗎?”父親嚴厲的話劈頭而來,當著外人面前,批評她永遠不到一百分的爛成績,數落她是師家的恥辱。“你要讓我丟臉到什么時候?”
站在父親書桌前,師青梅感覺四周的景物漸漸變大,書桌、椅子,還有父親,整個書房大得讓她恐懼,忍不住顫抖。
在她心目中,父親像個巨人,大得沒有辦法抵擋,仿佛一腳就能踩扁她這只小螞蟻。
每次因為成績被責備她都會覺得,父親像是在說拿不到一百分、上不了北一女中,她活著一點意義也沒有……
“師叔叔的意思,是沒有考上北一女就該去死一死嘍?”戲謔輕佻的嗓音自門口傳來。
不自禁把視線投去,看見斜倚著門,帶著訕笑的嚴聿人。